赵越最后一句音调没控制住，拔高了好几度，走出去好远的宋淡山隐约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商逸捂住赵越的嘴，两人勾肩搭背闹在一起。
他没听清赵越说了什么，只是看到两人玩笑打闹，十分要好。他收回视线继续往教室方向走，甚至加快了脚步。
商逸朋友很多，他只是其中一个。
宋淡山皱起眉，心里没来由的空落落的，又有些烦躁。刚刚，他看到商逸搂在赵越肩上的手，看到他们碰撞在一起的身体，突然生出一种怪异的冲动，想过去把他们分开，想把商逸拉走，想让赵越离商逸远远的。
宋淡山坐在座位上，口中背着商逸给他布置的作业，眼睛不自觉的瞥向旁边的空位。
商逸还没有来，他们去干嘛了？
商逸被好奇心爆棚的赵越拉着逃了早读，跑到教学楼边犄角旮旯的小胡同里。
“你俩这什么情况，你不是说不想把人小孩怎么样吗，这么快就追到学校里来了还说没想法？”
“有烟没，我知道你带着，给我一根。”商逸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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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越掏了掏兜：“啧你还学会抽烟了，我这一身的优良品质和高尚情□□怎么不学？”
商逸将烟夹在指缝，性感的薄唇把烟叼在嘴里，帅的叛逆痞坏。赵越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烟，跳跃的火舌舔上烟屁股的一瞬间，商逸突然往后一闪直起身子：“算了，他说抽烟对肺不好。”说着把烟拿下来捏在手里转圈。
赵越听了手一抖，差点儿点着了自己的校服。
“咱俩从小是同学，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有事我也没瞒过你。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跟你说我喜欢男生的吗？”商逸捻弄着香烟，把一支软中华揉搓的不成样子。
“那得有十来年了吧。”赵越回忆了一下，“当时给孩子吓尿了，还以为你要跟我告白。”
“嗯。”商逸点点头，“我性向觉醒的早，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
他抬头望着天边的一片云，缓缓地说：“我记得有一年暑假，我爸公司有个经理家里老人去世，我跟着去参加葬礼。一群小孩子啥也不懂，大人嫌我们碍事，就让我们到小区里玩。我们四五个差不多大的孩子，扮演西游记，一个个戴着面具，拿着塑料兵器，满小区里抓妖精。”
“我演孙悟空，拿着金箍棒耀武扬威的带着几个小屁孩儿，乒乒乓乓的打架。疯跑一圈到了小区门口，就看到一个小男孩，正从板车上扛下一个白纸马，往小区里走，男孩还没纸马高，那马肚子又鼓鼓的，他搬的很吃力。应该是要送到棂帐里去，小区不让进车，所以只能人搬。”
“周围也没有大人，我那时候蔫坏，领着几个熊孩子就把人家拦住了。我说，‘呔，妖精！还我师傅马来！’男孩吓了一跳，说那马是烧给死人骑的不能给我们。我哪管那个，上去就抢，男孩把马放下跟我打在一处，我那几个小喽啰扛起纸马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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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逸说着笑了起来：“那男孩细胳膊细腿，瘦瘦的，显得脑袋很大，跟豆芽菜似的，但力气还挺大，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治服，压在身子底下。他不老实，来回扭动，脸上透着粉，鼻尖沁着汗，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我干脆骑在他肚皮上说：‘我们还缺匹白龙马，你不肯把纸糊的给我，那你就来扮演白龙马，我跟他们换一下演唐僧。’男孩当然不愿意，但他打不过我，被我压的死死的。”
“停停停！”赵越打断他，“你可别描述了，我都替你丢人。那男孩是宋淡山？”
赵越难得聪明一回，商逸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嗯，你想笑就笑。那时候别人都跑光了，就我们俩，我看他长的像个瓷娃娃，就有点心软。但面子不能丢，我就说：‘那你叫我一声哥我就放了你’，结果”
“结果他真叫了？”赵越问。
商逸失笑：“没，结果大人们来了，把我们几个熊孩子一顿胖揍。”
“那你这情窦初开的挺突兀啊？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喜欢人家？”
商逸压低声音：“我压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老是蹭歪，我硬了。”
“操！禽兽！你那时才几岁？十岁不能再多了吧！”赵越惊呼道。
“男孩被他爷爷领走了，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商逸说，“过了那么多年，我一直都记得那双很特别的茶色眸子，见到宋淡山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他了。不过他不记得我，就算记得也认不出来，我当时戴着孙猴子的面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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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越嘿嘿一乐：“看不出来啊商哥，挺长情啊！那你准备怎么办，跟他表白？”
“不行。现在是高三，关键时期，我不能影响他高考。再说，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也喜欢男的。就先这样吧，当朋友也挺好。”商逸抬脚将地上的烟丝踢散，转身回教室。
赵越在身后追问：“要是他也喜欢男的呢？”
商逸顿住回头：“那这个男的必须是我。”
早读过去一半，商逸和赵越才来，宋淡山见他坐下，连忙敛气凝眉假装正在专心致志的背书。
他嗅觉敏感，闻到了一股生烟丝的味道。
去抽烟了？
宋淡山悄悄转动眼珠，想看看商逸的表情，结果正看到商逸支着额头歪着身子吊儿郎当的看着他：“怎么样小朋友，商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了吗”
“背过了，你要查吗？”宋淡山认真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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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逸挑眉：“这么乖呀！那你背给我听，如果真背过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宋淡山问。
“奖励你早餐多吃一个鸡蛋。”商逸说。
“那要是背不过呢？”
“那就罚你多吃两个鸡蛋，补补脑子！”商逸笑着说。
下课铃一响，宋淡山就要往外跑，怕商逸抓他去吃鸡蛋，连背过的带没背过的，核算下来他要吃十多个。
商逸一把拉住他：“你往哪儿跑？跑了我就把鸡蛋买回来，看着你吃！”
宋淡山认命的垮下肩膀，老老实实跟在宋淡山身后去了食堂，看商逸真的去了卖鸡蛋的窗口，惊惧的眼角抽了抽，拉拉商逸的袖子：“别买那么多呀，坐月子都吃不了那么多。”
商逸好笑的拿饭卡敲了下他的头：“看你吓的，又没说让你一天吃完，今天先吃两个，剩下的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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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两个人沿着小路慢慢往回走。商逸突然开口：“说真的，宋淡山，以后我请你吃饭吧，还跟以前一样，你给我打欠条，等你以后工作了再还我。”
宋淡山压着扑通扑通直跳的胸口，问了一句：“等我工作还要好多年，我们到那时还会联系吗？”
“我们会！”商逸郑重回答。
吃饭的事就这样定下了，商逸回到教室，用手机给弭芳转了五千块钱，对方退回来两千。
【谢谢，我找了个周末兼职，欠你的钱以后再还，等高考完我会向宋淡山道歉。】
商逸没回，把手机塞到桌洞里，拿过宋淡山的各科作业一起交上去。
高三的课程很紧张，尤其是他们一班和隔壁二班，因为是重点班，各科老师都是精英，讲的知识点又深又驳杂，如果上课走神，一个不注意后面就再也听不懂了。
下午开班会的时候，老徐拿来一个挂历一样的本子，上面写着高考倒计时，每过一天就撕掉一页，往后黑板上一挂，高考的紧张氛围马上就酝酿了出来。
老徐说：“下周模拟考试，希望大家认真对待，考的不好的，是要被替换到普通班的，希望大家齐心协力，不要让一个同学掉队。还有不到一学期就高考了，这是你们人生转折的重要一仗，打的漂亮以后就是海阔天空，若失败了以后就得当修理工。当然了，考个好大学，以后出来也可能当修理工，但修摩托车和修航母火箭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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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哄堂大笑，都觉得修摩托车离自己很遥远。
宋淡山每天安心学习，放学后就跟着商逸去餐厅吃好喝好，下午最后一节课就去美术室画画，虽然还是没有别的同学理他，但有商逸在，他也并没有感到被孤立的落寞。
也许是商逸的话太多了，宋淡山想。
他照例每次吃完饭，回来都给商逸打一张欠条，写明菜色、金额、日期，还从超市花两块钱买了个印台，在每张纸条上都按上一个鲜红的食指手印。
他要把买印台的钱也记到欠条上，被商逸拦下：“这个是公有财产，算我的。”
看着盒子里的纸条一点点变厚，商逸又找到了做地主的感觉，他美不滋儿的扒拉着盒子：“这叫投资，万一以后哪天我落魄了，就拿着这些欠条去找你，你得收留我。”
宋淡山抿着嘴笑：“若连你都落魄了，我能混得强到哪儿去。说不定一张画都卖不出去，要住又潮又冷的地下室，啃又硬又凉的馒头。”
商逸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耍赖：“那我就跟你住地下室，吃冷馒头。反正你得养着我！”
宋淡山说：“商逸，其实我不喜欢吃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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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吃馒头就想吐。方南死的那一天，他看到那双没闭上的眼睛，那是他唯一一次看到方南摘下眼镜后的眼神，明明人死以后瞳孔都散开了，但他还是感到那眼神里，满是不甘。
仿佛在问：为什么要逼我去死？
该问谁呢？问他，问父母，问这荒唐的世界？
宋淡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扶着墙角吐了个天昏地暗。将刚吃下的馒头，吐了个一干二净。
从此，他讨厌吃馒头。
可是，餐厅里，最便宜的只有馒头。
商逸心里疼的一揪，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把宋淡山拥到怀里。
“好，以后我们再也不吃那个了。米饭喜欢吃吗？”商逸直起身子问，语气里满是温柔。
“喜欢的。”宋淡山转头看向他，老老实实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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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条呢？”
“还好。”
“包子呢？”
“……不大行。”宋淡山故意说道，“长的跟馒头太像了，像脸上长了褶子的老馒头。”
商逸呵呵笑了出来：“汉堡吃不吃？”
宋淡山抿唇：“没吃过。”
“周末带你去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