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早春三月,周晓阳骑着那辆永久牌二八自行车,在县城的土路上颠簸前行。
前夜刚下过一场桃花雪,路面上的冻土被阳光晒得松软,车轮碾过时带起黏稠的泥浆,在他洗得发白的劳动布裤腿上溅出星星点点的褐色痕迹。
后座上绑着的帆布包里,装着连夜赶写的《农机改良方案》,纸张边缘都被他翻出了毛边。
科技办的小院还是五年前盖的红砖平房,墙根处残留着未化的积雪。
周晓阳支好自行车时,注意到车棚里多了辆崭新的凤凰牌女车,镀铬车把上系着红绸带——这年头能买得起这种车的,多半是县里领导的家属。
他拍了拍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忽然瞥见院角那丛迎春花己经冒出了嫩黄的骨朵,在料峭春风中瑟缩着,却倔强地绽开了第一朵花。
郑卫国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周晓阳正要叩门,里头突然传来茶杯重重搁在桌面的脆响。
一个沙哑的男声正在咆哮:"这种个体经济就是变相的资本主义!
老郑你摸着良心说,当年我们打游击的时候......""李局长,"郑卫国打断的声音像把钝刀,"广东己经在试点了,这是中央的精神。
你昨天没听公社喇叭里播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公报?
"纸张翻动的哗啦声里,隐约能听见"把全党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的片段。
周晓阳后退两步,假装研究墙上新贴的"农业学大寨"宣传画。
褪色的红纸上,梯田里的农民们正扛着锄头摆出冲锋姿势。
画框玻璃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二十八岁的技术员看着比实际年龄老成,常年下田晒出的古铜色脸庞上,左颊还有道修理拖拉机时留下的淡淡油污印。
约莫十分钟后,办公室门被猛地拽开。
穿蓝呢子中山装的李局长跨出门槛,梳得油亮的背头在阳光下泛着青黑。
他腋下夹着印有"县革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