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亲爱的...你,还好吗
第一章:风中的名字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林念睁开了眼睛。白色天花板上的灯光亮得刺眼,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臂上插着输液管。
醒了穿白大褂的医生俯身查看她的瞳孔,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林念。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我叫林念。
医生点点头,在病历本上记录着什么。你遭遇了车祸,昏迷了三个月。现在感觉怎么样
三个月。林念试图撑起身体,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炸开。她倒抽一口冷气,眼前闪过刺目的车灯和尖锐的刹车声。
记忆可能会有暂时性缺失,这是正常现象。医生调整着输液速度,你记得出事前在做什么吗
林念皱眉,记忆像被搅浑的水,模糊不清。我在...写新书她不确定地说,《午夜回声》的续篇
医生与护士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职业记忆保存完好。你确实是作家,最近一本畅销书就是《午夜回声》。他合上病历本,但有些记忆可能需要时间恢复,别着急。
护士递来一杯水,林念小口啜饮,温水滑过干裂的嘴唇。有个问题,她犹豫着开口,陆远是谁
水杯从护士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你记得这个名字医生猛地转身。
不记得。林念摇头,太阳穴突突跳动,但醒来后,这个名字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像...像风吹不散的雾。
医生若有所思地记录着。选择性失忆通常会保留最重要的记忆碎片。这个陆远,对你而言可能很特别。
出院那天,林念站在公寓门前,钥匙悬在锁孔前迟迟未动。三个月无人居住的空间里会有什么等着她推开门,尘埃在阳光下飘浮,书桌上未完成的手稿还保持着三个月前的样子。
她打开电脑,登录社交账号,搜索陆远——零结果。通讯录、相册、日记本,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名字的痕迹。就像有人精心抹去了所有线索。
直到深夜,当她从书柜最高层取下一本旧相册时,一张泛黄的火车票飘落在地。拾起车票,上面印着风栖镇→终点站,日期是十年前。
林念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耳边响起虚幻的风声。攥紧车票,踏上了记忆里那条充满风声的路。
第二章:重返风栖镇
火车穿过晨雾时,林念将额头贴在冰凉的窗玻璃上。窗外掠过的风景逐渐从城市建筑变成连绵山丘,最后是点缀着白色房屋的小镇。
终点站,风栖镇。列车广播响起。
站台空荡荡的,只有风吹动悬铃木的沙沙声。林念拖着行李箱走在石板路上,行李箱轮子发出规律的咔嗒声,与远处教堂钟声奇妙地同步。
小镇像是从旧照片里走出来的——爬满藤蔓的红砖房、挂着铜铃的面包店、拐角处盛开的紫阳花。每走一步,林念都感到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肌肉记忆引导着她转弯。
远风民宿的木牌在风中轻轻摇晃。推开雕花木门,风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满房了。
低沉的男声从柜台后方传来。林念只看见一个低头记账的背影,黑色毛衣勾勒出宽阔的肩膀轮廓。
我只需要一间房,一晚。她说。
男人抬起头,钢笔停在账本上。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下颌线条坚毅,眼睛却像深秋的湖水般冷冽。他的目光落在林念脸上时,瞳孔骤然收缩。
时间仿佛凝固。林念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嗡嗡作响。这张脸,这双眼睛,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林念。他念出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十年了。
你认识我她向前一步,你知道我是谁
陆远突然冷笑起来,合上账本的声音像一记耳光。认识他重复这个词,仿佛在品尝某种苦涩的东西,风栖镇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作家林念
林念的指尖发麻。陆远,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什么都没有。他转身走向后间,如果你要住,203空着。明天中午前退房。
阁楼房间比想象中温馨,松木地板,亚麻窗帘,窗台上摆着干薰衣草。林念放下行李,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午夜回声》——她的畅销。翻开扉页,上面用钢笔写着:给念念,愿风记得我们的名字。
字迹已经褪色,但落款日期是三个月前,正是她出车祸前的时间。
夜深时,风吹动老槐树的枝条,在窗玻璃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林念辗转难眠,恍惚间听见吉他声从楼下飘来。她赤脚走下楼梯,循着乐声来到后院。
月光下,陆远坐在藤椅上,吉他搁在膝头。他弹的旋律莫名熟悉,林念不由自主地哼出声来。
琴声戛然而止。陆远抬头,月光在他眼中映出破碎的光。
《风栖之夏》,他声音沙哑,我们十九岁时写的歌。你说要用它当婚礼进行曲。
林念的心脏漏跳一拍。夜风吹乱她的头发,也吹散了陆远接下来的低语:
现在你连这个也忘了。
第三章:记忆的碎片
晨光透过纱帘照进来时,林念发现自己趴在《午夜回声》上睡着了。书页被手臂压出褶皱,正好停在一段描写:有时候遗忘不是记忆消失,而是有人刻意将真相锁进了抽屉。
镇上早点摊的老板娘盯着林念看了许久,突然推来一碗撒着桂花蜜的豆花。还是老样子,多放糖,少加花生。见林念愣住,老板娘叹气,你以前和陆家那小子天天来,两个人分一碗...
我以前经常来这里
何止是经常。老板娘压低声音,你和陆远那会儿啊,全镇都知道你们...她突然噤声,目光越过林念肩膀。
林念回头,看见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年轻女子站在身后,精致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敌意。
沈微。老板娘尴尬地招呼,老样子打包
女子没接话,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林念。失忆真巧。她冷笑,十年前你走的时候,陆远在雨里站了一整夜。现在你回来演这出
林念的勺子掉进碗里。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给他写过信说永不回来不知道你把他写给你的情书全烧了沈微俯身,香水味扑面而来,我花了五年时间才让他重新微笑,请你别再来毁掉他。
林念逃也似地离开早点摊,漫无目的地在镇上游荡。转过街角,一家名为栖风的旧书店吸引了她的注意。推门进去,铃铛惊醒了打盹的店主——一个戴圆眼镜的老人。
林...林念老人眼镜滑到鼻尖,天哪,真是你。
您认识我
何止认识。老人颤巍巍走向里屋,有东西你该看看。
他捧出一本牛皮纸包裹的手稿,封面上写着《风吹过我的名字》,作者署名是林念&陆远。
你们二十岁那年完成的,老人轻抚封面,本来要出版的,后来你...他欲言又止。
林念翻开泛黄的纸页,这是部青春,讲述小镇少年与少女相恋的故事。在最后一章,女主角对男主角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走散了,就在风最大的地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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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关键的一页被撕掉了,只留下残破的纸边。
为什么没出版林念声音发抖。
老人摘下眼镜擦拭。你走的那天,陆远把手稿扔进了河里。我偷偷捞起来晾干,但有些东西...永远修复不了了。
林念冲回民宿时,天空开始飘雨。陆远正在前台整理钥匙,抬头看见她浑身湿透的样子,眉头紧锁。
我们曾经相爱。林念直接开口,雨水顺着发梢滴落,一起写,约定在风里等待。然后我离开了你,是不是
陆远的手停在半空,钥匙串叮当作响。你想起来了
没有。林念摇头,但我感觉到这里的一切都在刺痛我。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碎玻璃上。她抓住陆远的手,告诉我真相。
陆远抽回手,眼神重新变得冰冷。真相是你选择了离开。现在请你也选择离开这里。
雨声渐大,盖过了林念未说出口的话。她转身跑上楼梯时,听见陆远的声音穿透雨幕:
有些名字,注定要被风吹散。
第四章:被掩藏的过去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断续的节奏。林念站在阁楼窗前,指腹摩挲着牛皮纸包裹的手稿边缘。被撕掉的那页纸像一道伤疤,横亘在她模糊的记忆里。
楼下传来瓷器碰撞的声响。林念轻手轻脚地下楼,看见陆远正在厨房煮咖啡,蒸汽模糊了他的侧脸。感应到她的目光,他头也不回地说:柜子里有新毛巾。
我不是来拿毛巾的。林念将手稿放在餐桌上,我想知道结局。
咖啡壶发出尖锐的鸣叫。陆远关火的动作顿了一下,蒸汽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没有结局。他声音低沉,就像我们一样。
晨光透过纱帘,在桌面上投下细密的光斑。林念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浅白色的环状疤痕,像是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痕迹。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陆远猛地抽回手,马克杯被打翻,咖啡在手稿上洇开褐色的痕迹。
对不起!林念抓起纸巾抢救手稿,慌乱中碰落了抽屉。一叠明信片散落在地,每张都盖着异国的邮戳,却从未寄出。她拾起最上面那张巴黎风景明信片,背面是熟悉的字迹:远,今天在塞纳河边看到卖旧书的船,想起我们说要一起开书店的约定。这里的风很冷,不像风栖镇的温柔。——念
陆远夺过明信片,指节发白。这些都是你离开后寄来的。他冷笑,每次都说要回来,每次都是谎言。
林念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的碎片如走马灯闪过——机场安检口,她回头看见陆远追来的身影;电话里,母亲压抑的咳嗽声;还有程野递来的支票,上面惊人的数字...
我可能不是自愿离开的。她抓住陆远的衣袖,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够了!陆远甩开她的手,眼底泛起血丝,十年了,你突然出现,用失忆当借口...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转身时撞倒了墙边的吉他。琴弦震颤发出哀鸣,在寂静的房间里久久回荡。
林念弯腰扶起吉他,在共鸣箱内侧摸到一行小字:给念念的二十岁生日——远。她的指尖突然刺痛,木刺扎进皮肤,渗出一粒血珠。就在这瞬间,一段记忆清晰地浮现:
二十岁生日那天,陆远在开满蒲公英的山坡上为她弹唱。她靠在他肩头说:等我们老了,就把故事写成书,让风帮我们记住。他吻她的发顶回答:风会记得你的名字,而我永远记得你。
泪水模糊了视线。林念抬头,发现陆远站在光影交界处,轮廓被晨光描摹得格外清晰,表情却藏在阴影里。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由十年的误解与伤痛堆砌而成。
我想起来了片段。她轻声说,关于承诺,关于...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屏幕上程野的名字不断闪烁。陆远瞥见来电显示,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看来你的现任很着急。
林念按下拒绝键,但已经晚了。陆远拿起外套走向门口,在跨出门槛时停顿:明天有暴风雨,民宿要提前准备。你...他声音低下去,趁天气还好,回去吧。
门关上的瞬间,一阵穿堂风掠过,吹散了餐桌上的明信片。林念蹲下身一张张拾起,发现最后一张是空白的,只写着日期——正是三天后。
第五章:风会记得
乌云在黄昏时分压境,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林念站在民宿后院的梨树下,看着沈微指挥工人加固门窗。年轻女子穿着利落的工装裤,发梢沾着雨水,朝林念投来警告的一瞥。
陆远呢林念问。
去山上检查观测站了。沈微故意提高声音,自从你出现,他就总往危险的地方跑。
林念想起那张写着日期的空白明信片。某种直觉驱使她冒雨跑向镇后的栖风山。山路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松枝在风中剧烈摇摆。半山腰的观测站亮着微弱的灯光,她推开门时,陆远正弯腰检查仪器,后背的衬衫被雨水浸透,贴在紧绷的脊线上。
你疯了吗他转身时仪器发出警报声,这种天气上山
三天后是什么日子林念喘着气问,为什么明信片上...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陆远瞬间苍白的脸。观测站突然陷入黑暗,只有仪器屏幕闪着幽蓝的光。黑暗中,林念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
是约定之日。陆远最终开口,声音沙哑,十年前你离开时说过,如果十年后还想见你,就在这一天去山顶等。他苦笑,我每年都去,直到三年前收到你的信,说永远不会回来。
林念的心脏剧烈跳动。她确信自己从未写过这样的信。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她摸索着向前,碰到陆远冰凉的手指。
我没有...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雷声淹没。
陆远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那这封信呢他从钱包抽出一张泛黄的纸片,笔迹鉴定都确认是你的字迹!
借着闪电的光,林念看清纸上写着:远,忘了我吧。我的名字终将被风吹散,就像从未存在过。——念落款日期正是三年前她出版《午夜回声》的那天。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天程野递来一份读者感谢信让她签名,她看都没看就写了十几张...林念浑身发抖,雨水从发梢滴落在纸片上。
这不是我写的!程野他...
观测站的门被狂风撞开,雨水倾泻而入。陆远护着她退到墙角,彼此的呼吸交织在狭小的空间里。林念仰头看他被雨水打湿的睫毛,闻到他身上松木与旧书的气息,突然想起更多片段——程野拿着支票说这笔钱能救你母亲,条件是离开小镇,她在机场哭着撕毁车票,还有...
我母亲当时病危,需要手术费。她抓住陆远的衣领,程野提出资助,条件是让我专心写作,切断与过去的所有联系。
陆远僵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她脸上。你说...什么
观测站的窗户突然爆裂,玻璃碎片飞溅。陆远本能地用身体护住她,一块碎片划过他的额角,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林念颤抖着伸手触碰那道温热,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车祸前那个雨夜,她终于找到勇气反抗程野的控制,带着全部积蓄开车前往风栖镇。却在途中看到新闻:台风即将登陆,风栖镇发布撤离通知。她调转方向盘时,刺目的车灯迎面而来...
我想起来了!她哭喊着,那天我是要回来找你的!
陆远的瞳孔在黑暗中扩大,血与雨水在他脸上交织。他张口想说什么,却被山体滑坡的轰鸣声打断。整座观测站剧烈摇晃,仪器纷纷坠落。
走!陆远推着她冲向门口。山路上,泥石流正奔涌而下,吞没了他们来时的路。陆远拽着她往更高处跑,身后传来树木断裂的可怕声响。
当他们在山顶悬崖边停下时,林念的膝盖已经满是擦伤。陆远脱下衬衫包扎她流血的小腿,布料很快被染红。风雨中,他的声音几乎听不清:为什么现在才说...
林念捧住他的脸,拇指擦过他眉骨的旧伤——那是她十九岁时不小心用羽毛球拍打伤的。因为我懦弱。她哽咽着,程野说我的写作天赋会浪费在小镇上,说你会拖累我...而我居然信了。
陆远的眼神变了,某种深埋已久的东西在眼底苏醒。他低头查看她的伤势,发梢的水滴落在她锁骨上。十年前我就该告诉你,他的声音混着雨声,我中了彩票,足够支付你母亲十次手术费。
林念睁大眼睛,十年前陆远确实常买彩票,但她从未当回事...
山体再次震动,他们身后的岩石开始松动。陆远猛地将她推向安全地带,自己却被滚落的石块砸中后背。林念尖叫着爬回来,发现他右腿被卡在石缝中。
放手!他怒吼,你会被冲下去!
林念死死抓着他的手,指甲陷入他的皮肤。雨水冲进她的眼睛,却冲不散十年前那个在车站分别的雨天。这次我不会放手。她咬着牙说,死也不放。
一道闪电劈开云层,照亮了悬崖边相握的两只手。恍惚间,林念仿佛看见十九岁的自己和陆远站在阳光下的蒲公英丛中,他对她说:风会记得你的名字。
第六章:风与抉择
暴雨在黎明前停歇。救援队发现他们时,林念正用撕碎的衣料为陆远止血。他因失血过多而昏迷,右手却仍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医护人员不得不掰开他的手指。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林念裹着救援毯,看医生们进进出出。沈微站在对面,眼睛红肿,手里攥着陆远的X光片。
胫骨骨折,脑震荡,三根肋骨骨裂。她每说一个词就像在给林念判刑,你满意了
林念盯着自己指甲缝里的血渍——那是扒开石块救陆远时留下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得可怕。包括程野如何利用她的信任,如何伪造那封绝情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第十七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程野。林念关掉电源,走向病房窗口。晨雾中的风栖镇满目疮痍,却仍有炊烟从受损的屋顶升起。就像十年前她离开时那样,这个小镇总能在风暴后重生。
他醒了。护士探头说,但只肯见你。
陆远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石膏,额角的伤口贴着纱布。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衬得他愈发苍白。看到林念,他试图起身,却被疼痛逼得闷哼一声。
别动。林念按住他的肩膀,掌心感受到他肌肤的温度,医生说你要静养两周。
陆远的目光落在她包扎的手上,眉头紧蹙。你本可以...
我本可以很多事。林念打断他,比如早点识破程野的谎言,比如当年直接告诉你我母亲的病情。她苦笑着摇头,但我太骄傲了,不想让你看到我家的窘境。
陆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吸一口气。我也骄傲。他声音沙哑,中奖后本想给你惊喜,结果你先提出了分手。
他们相视而笑,笑容里带着十年的遗憾与伤痛。林念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将脸埋在他颈窝。消毒水的气味中,她依然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松木香。
我看了你的新书。陆远突然说,《午夜回声》里那个总在雨天出现的影子...是我吗
林念鼻尖发酸。写作这些年,她总在不自觉地将陆远揉进故事里——书店老板、吉他手、总在黄昏出现的邮差...所有角色都带着他的影子。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程野站在门口,西装革履与简陋的乡镇医院格格不入。他目光扫过相拥的两人,脸色阴沉如暴雨前的天空。
林念,他声音冰冷,该回去了。新书宣传期...
够了,程野。林念站起身,十年积压的怒火在胸中翻涌,我知道你伪造了那封信。
程野的瞳孔微缩,但很快恢复镇定。我保护了你的前途。他看向陆远,轻蔑地挑眉,难道你要放弃一切,回到这种地方
陆远的手悄悄握紧床单,指节泛白。林念看到他的退缩,心如刀绞。十年前,正是程野这番话让她动摇。
我的选择与你无关。她直视程野,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我的编辑。
程野冷笑一声,从公文包抽出一叠文件。合约还有三年。违约赔偿金是...他报出一个天文数字,当然,如果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林念的指尖发凉。这笔钱足以让她倾家荡产,但她更担心的是病床上的陆远。他正盯着窗外,下颌线条紧绷,仿佛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给我三天。她最终说。
程野离开后,病房陷入长久的沉默。陆远先开口,声音平静得不自然:你应该回去。
什么
你的世界在都市,在签售会,在文学奖。他机械地列举,不是在受灾的小镇照顾一个瘸子。
林念扳过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十年前我做了错误的选择。她一字一句地说,这次,让风来决定。
她拿出那本被咖啡渍污染的手稿,翻到被撕掉的那页。记得我们约定的密码吗她指着残缺页脚的一个墨点,如果有一天我们迷失了,就把手稿放在风口,让风吹开它停驻的那页。
陆远的眼神终于松动。那是他们二十岁那年发明的浪漫游戏,本以为只有他记得。
明天是约定之日。林念吻他眉骨的旧伤,我们去山顶,让风做裁判。
第七章:风吹过,我们还在
晨雾笼罩着栖风山顶,能见度不足五米。林念推着轮椅上的陆远,沿着抢险队清理出的小路艰难前行。他的右腿还打着石膏,却坚持要赴这个十年之约。
如果风不配合呢陆远回头看她,晨露沾在他的睫毛上。
林念调整着他膝盖上的毛毯——那是沈微今早塞给她的,上面还绣着陆远的名字。那就等到它愿意为止。
山顶观景台在台风中损毁大半,仅存的栏杆上缠着警戒线。林念小心地将轮椅停在安全区域,从背包取出那本泛黄的手稿。被咖啡渍晕染的页面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脆弱。
准备好了吗她问。
陆远点头,伸手与她一起捧住手稿。他们同时松手,风立刻抓住纸页,哗啦啦地翻动起来。林念屏住呼吸,看着风像一位挑剔的读者,快速掠过前面的章节,最后在接近尾声处慢下来。
纸页停止翻动时,恰好展开在被撕毁的那页之前。阳光穿透云层,照亮那段被雨水模糊的文字:
...当所有言语都失去意义,当所有承诺都被遗忘,唯有风记得我们最初的模样。念念,无论你走多远,栖风山上的蒲公英每年都会如期盛开,就像我等待的誓言从未改变。
林念的眼泪砸在纸页上,与旧日的咖啡渍融为一体。陆远轻轻抚摸那段文字下方——那里本该有被撕掉的结局。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他声音轻柔,当年真正的结局是什么
林念跪在轮椅前,握住他布满茧子的手。女主角回到了小镇,在蒲公英盛开的日子。她对男主角说...她深吸一口气,这次换我记得你。
山风突然变强,吹散了笼罩多日的雾气。阳光倾泻而下,照亮山脚下正在重建的风栖镇,也照亮陆远脸上滑落的泪水。他捧起林念的脸,拇指擦过她眼下的小痣——那是他十九岁时常吻的地方。
十年了。他抵着她的额头说,这次要让风好好记住你的名字。
林念笑着吻他,尝到泪水的咸涩与阳光的温暖。在他们身后,一株幸存的蒲公英随风摇曳,种子像无数小降落伞飘向远方。其中一粒落在手稿最后一页,恰好覆盖了那个残缺的角落。
回到民宿那天,信箱里躺着程野寄来的解约文件。林念签完字,发现陆远正在后院修理那把旧吉他。阳光穿过葡萄藤,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能修好吗她靠在他肩头问。
陆远试了试音,弦音清亮如初。比想象中结实。他拨动琴弦,弹起《风栖之夏》的旋律,就像某些东西。
林念笑着翻开新买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风吹过我的名字——林念&陆远
著。这一次,她知道风会记得这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