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肌肉被撕开的剧痛里。
左腿肌腱被扯断的那一刻，我蹒跚着摔倒进落满灰尘的超市大厅。
雨滴被狂风吹到无人清洁的玻璃上，留下一条条泪痕。
那些被我引到地下车库的丧尸群，此刻正从防火卷帘门底下的缝隙中，伸出鸡爪一样的手指。
实验数据……要尽快……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口腔中的铁锈味，让我张不开口。
我轻轻抚摸着藏在胸前的防水文件袋。
一公里外的生物实验室正在燃烧，滚滚浓烟中升起的橙色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灰蒙蒙的天空。
三天前，潜伏进通风管道里偷拍的视频，还在手机里循环。
那些泡在培养舱里面的人，此刻应该已经撕碎了那些高高在上精英研究员的身体。
右肩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耳中出现一声脆响，是我锁骨碎裂发出的声音。
我艰难向右转过头，一张腐烂到露出牙床的脸，仅仅只和我相距不到五厘米，刺鼻的臭味让我胸中一阵翻涌。
我忍着疼痛向左边翻滚两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头穿着保安服的丧尸。
三天前，他还在便利店帮我搬矿泉水，我记得他好像是叫周浩！
而此刻，他眼中没有一丝友谊，有的只是对食物的无尽渴望。
越来越多的黑影从自动扶梯逆行而来。
我摸索着想要按下引爆器，却怎么也摸不到，转头一看，却发现右手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截森白的腕骨。
二十分钟前的记忆突然在我脑海里闪现。
当我将C4炸药安装在实验室承重墙上的时候，那个突然出现在前面的孩子，以及他留下的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
他当时明明是穿着一双印着彩虹的雨靴！
丧尸抢夺食物发出的低吼声突然消失一空。
真是离奇，我明明应该痛到大喊大叫，但视网膜上却开始浮现出一些奇怪画面。
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在实验室喷洒某种银色喷雾，培养舱的液体正如烧开的水一样泛起水花……
空调外机的嗡嗡声传到耳中，后背传来一阵凉意。
我猛地从凉席上坐起来，右手习惯性摸向枕头下面，那里没有军用匕首，只有一个黑屏的手机。
手指无意间按在指纹锁上，手机发出三次轻微震动，锁屏显示2025年7月14日，上午9：27。
冷汗顺着眼角往下流淌，我颤抖着摸向完好无损的右肩。
床脚立镜里的青年穿着一件灰色圆领T恤，右眼四周还贴着中药眼贴。
但当我掀起T恤，心脏位置赫然有一道暗红色的月牙形疤痕，摸上去像是陈年旧疤。
洒水车欢快的音乐声从窗外传来，楼下早餐摊子的香味钻进鼻腔。
我摇晃着扑到阳台上。
街角药店前正在卸货的冷藏车。
穿着运动装听着音乐的女子正在人行道上跑着。
一切都真实的让人不敢相信！
手机里突然弹出头条推送：神奇生物科技园今日举行消防演练。
配图里高耸的大楼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和我记忆中的火场废墟渐渐重叠在一起。
指甲掐在大腿上，疼痛传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货架上过期的罐头、地下车库通风管道里的霉味、墙角阴凉处的白骨……
那些末日记忆不断在脑海里浮现。
我冲进洗手间将头扎进水盆里，强迫自己放空大脑。
抬头时看见镜子里自己的瞳孔正在不正常地收缩，一抹灰蓝色出现在虹膜边缘，那是丧尸独有的特征。
2
我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水珠，跌跌撞撞跑向卧室。
保险柜里的房产证上，还带着薄荷和松木混合的气味，那是樟脑丸独有的气味。
我死死盯着评估师在验房报告上盖上红章。
左手无意识抚摸着心脏位置的疤痕。
重生后这道疤痕每天都在生长，现在已经长得像一条狰狞恐怖的蜈蚣了。
顾先生确定要用房产抵押贷款
银行业务经理再一次向我询问，按照我们的评估，顾先生这套学区房最多只能贷款800万。
幼儿园的小朋友从落地窗外走过。
我望着那些活泼好动的身影，嘴里突然出现一股铁锈味。
上一世末世降临后的第七天，就在这家银行里。
我曾看见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业务经理，啃食着一只断手。
我要现金。
我吞了吞口水，尽量将铁锈味吞到肚子里。
眼前的业务经理还有点迟疑。
我将身份证压在防弹玻璃上，玻璃倒影里，虹膜边缘的灰蓝色正在扩散。
还有一项业务，我要租用银行地下保险库，为期三个月。
3
当物流公司的冷藏车压上减速带的时候，我正坐在城北批发市场卸货区的台阶上啃馒头。
手机备忘录里写着末日采购清单。
军用罐头、压缩饼干、净水片、柴油、硝酸铵……
老板要的二十吨工业盐，走水产保鲜的名义对吧
穿着黑色水靴的老板，拿过计算器在上面快速敲着数字。
低头的瞬间，他后颈若隐若现的疱疹出现在我眼中。
衣领上还沾着可疑的暗红色血渍。
那是丧尸化的前兆！
我突然想起，病毒在暴雨前就会通过汗液传播。
嗯，再给我加四十箱氯酸钠。
我把现金丢在脏乱的桌面上，刻意露出包里的刀把，钱在这，记得给我用水产包装箱装好。
仓库深处突然传来货架倒塌的声音。
穿着工装的女人被倒下来的货物压住右腿，胸前绣着的林雪梅三个字正在往外渗血。
我心中一紧，这个女人我认识。
末世第三年，在高速路检查站，她用消防斧劈砍丧尸为我争取时间。
别碰伤口！
我抢在她掀开裤腿前，撕开丝袜按住已经化脓的擦伤。
重生带来的视觉强化，让我清清楚楚看到她伤口里正在蠕动的银白色丝状生物。
这些丝状生物，和我记忆中实验室培养舱里的东西，一模一样。
女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嘴角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你看到那些东西了，对不对
她用手指在我掌心画了一下，淡淡的血迹组成一个六边形符号。
昨晚卸货时，冷鲜柜里的鱼……在跳舞。
仓库顶上挂着的灯突然出现频闪现象，我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这个符号是J计划的标志，在实验室爆炸之前，我曾用消防斧劈开过一个保险柜，那上面就有一个一样的符号。
带我去见你们主管。
我用力抓住她的手腕
，眼中突然出现一串血色数字：63：18:35，那是末世降临的剩余时间。
4
当天空被夕阳染成金黄的时候，我正在建材市场测试液压弩。
建材老板递过来一份防弹玻璃报价单，上面有一行手写的数字，是老板写下的求救信号。
小兄弟要的钛合金防盗门有点难办，要从保税区调货才行。
老板擦拭着激光测距仪，镜片反光遮挡住微微抽动的眼角。
最近有好多人都来订购防爆建材，昨天还有几个穿着登山靴的来……
老板的声音渐渐消失，我顺着老板目光的方向转头看去。
五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正从建材市场门口进来。
我装作调试弩箭，从望远镜里看到那些人背包侧袋里的不同。
压缩气罐的接口，不是民用级别能达到的。
还有他们检查地漏的动作，更像是在布置一种气体检测装置。
放下弩箭，我转头看向老板，不错，付款方式改成到付，没问题吧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震动，冷链公司APP弹出一条消息在屏幕上。
冷库温度异常，监控显示C-13号柜有生物活性残留。
定位显示，本该空无一人的冷库里，此刻却有六个热源正在移动。
5
末世倒计时42小时18分钟，心脏位置的狰狞疤痕又长大了一些，此刻就像一条出生七八天的小蛇一样，正在摄取我的血肉化作养分。
电钻穿透墙壁发出刺耳的哒哒声，我盯着工人把最后一块太阳能板安装在露台上。
老板您这改装够硬核啊！
安装工人上前两步，一边解安全绳一边自顾自说话。
前几天，二单元有一户人家要搞末日主题民宿，都没您这里……
他突然停下来不再说话，而是看向对面。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对面楼层的蕾丝窗帘后出现一个妙曼的身影。
301室的王秀娟正抱着她九个月大的女儿躲在窗帘后面。
小女孩蓝色的袜子在窗帘缝隙间一闪而过。
这个总爱占便宜的俏寡妇，此刻偷窥的模样，让我想起末日第二年她用婴儿哭声来诱杀幸存者的场景，两者竟然毫无违和感。
咳！防盗门夹层要灌铅，师傅您可得上点心。
我把冰镇绿茶塞进安装工人怀里，又刻意提高音量。
还有次卧通风口也需要安装几块刀片，一定要保证不能有活物从通风口进来。
6
当激光水平仪的红线划破玄关空间，安全警报装置瞬间被激活，我藏在消防栓后面的微型摄像头突然启动。
手机监控里，三个戴着安全头盔的工人正在地下车库测量承重柱的间距。
其中一人后颈上的J计划标志，在夜视镜头下泛着绿光。
镜头里，我突然看到一个裸露在外的螺帽，那上面有一个六边形的符号。
我赶忙跑到露台检查雨水过滤装置，新装窗框的膨胀螺栓上也有六边形符号标志。
那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钛合金配件。此刻正安安静静镶嵌在墙里面，像是早就有所准备一样。
顾先生，你定制的电磁锁需要进行瞳孔认证。安装师傅举起测试仪器。
我虹膜上的灰蓝色突然暴涨，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安装师傅被吓得连连后退，撞翻了工具架，他抬起手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这时，我手机里面传来短信提示。
一条匿名短信出现在屏幕上：你暴露了！接下来是一张我躲在C-13号柜偷拍的监控截图。
定位地图上，信号源所在的位置，与神奇生物科技园消防演练的位置完全一样。
当最后一名工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我瘫坐在防弹玻璃墙前看着对面电子广告屏。
一款以丧尸为主题的游戏正在卖力宣传。
当广告词末日照进现实闪过的一瞬间，我看见301室的王秀娟正举着单反相机，相机的反光正好照到我眼中。
7
半夜，空调外机突然传来一些响声，我的变异视觉看到了通风管道里的异常。
发出声音的不是攀爬在滤网上的蟑螂，而是一截裹着碎布条的青灰色手指，布条上林雪梅三个字清晰可见。
手指断口处出现的丝状粘稠物，分明是实验室培养舱里面才有的活性物质。
怎么可能我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看着即将突破滤网的手指，我赶忙将硝酸铵溶液灌进改装过的高压水枪里。
当我刚将高压水枪对准滤网时，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些记忆碎片。
我看见自己捂着耳朵躲在相似的通风管道里，躲避那些模仿人类求救声的丧尸异种。
而此刻，一阵带着杂音的生日祝福歌正从管道深处传来。
手机突然出现震动，一则视频自动跳出屏幕开始播放，那是一处实验室监控。
视频里一个穿着J计划制服的研究员正在给培养舱贴上标签，研究员回头的一瞬间，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频里，是301的王秀娟。
她怀里的婴儿双眼通红，扭动的时候，胸前衣服上露出半个六边形轮廓。
是不是暴露了
我慌忙向后退去，一阵剧痛从胸前传来，心脏位置的疤痕被拉链刮破。
黑红色的血液渗透T恤，通风管道里面的声音突然消失，刚刚还在蠕动的活性物质，好似没了能量一样。
冷链公司APP监控上，本该空无一人的C-13号柜里，出现六个热源。
热源卷缩在一起的姿态给我一种熟悉感。
前世和我并肩战斗到最后的战友们，就喜欢这种睡姿。
8
当血色晚霞出现在天边的时候，我正在屋外给太阳能板涂防酸涂层。
卫星云图上出现一个台风眼，其漩涡眼正好出现在神奇生物科技园区的上空。
前世本该三天后才抵达的台风，没想到现在就出现了。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透过猫眼，我看到了林雪梅。
顾先生，这是最后两箱头孢。
林雪梅的声音沙哑，她脖颈处新缠上的绷带上有一些蓝绿色的脓液渗出来。
上次的伤口怎么样了方不方便我看看
林雪梅听到我的请求，连忙后退两步，不用麻烦顾先生了。
看她抗拒的样子，我就知道伤口的情况不太乐观。
正当我还在纠结是否要态度强硬一点的时候，林雪梅正神经质地啃咬手指甲。
她工装口袋里还有半截止吠器露了出来。
我心中一紧，赶忙看向她后颈，只见她后颈的血管清晰可见，那青紫色的纹路正快速向耳后蔓延。
林雪梅身上果然出现第三阶段的变异征兆。
可是，距离暴雨降临的时间还差36个小时啊！
林小姐，伤口要尽快处理，我就不留你了！这个送给你。
我将一个表面印着婚庆蜡烛的纸箱推到她脚边，里面装着我自己制造的燃烧瓶，希望她一直用不上才好。
林雪梅无视纸箱，突然抓住我的手。
她溃烂的掌心里，温度高的吓人，C-13号柜……那些罐头在跳舞……
我正准备挣脱她的手，一声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对面大楼楼下不断有玻璃落下来，二十二层楼观景窗的位置，一只金毛叼着一条断臂趴在护栏上。
我赶忙架起改装弩对准二十二楼，瞄准镜里，金毛眼里满是银白色丝状物在蠕动。
手机疯狂震动，头条推荐一条接着一条。
刚弹出的视频里，某博主正在直播自家哈士奇发狂的过程。
弹幕离谱还没完全飘过，画面里的哈士奇突然人立而起，脊椎变形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当变异哈士奇的利爪划过博主腹部的时候，直播画面突然没了信号。
林雪梅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吼叫。
我将目光从手机上撤回，一抬头就看到林雪梅正用美工刀削着指尖的腐肉。
落在地上的腐肉如同蛆虫一样扭来扭去。
伤口渗出来的粘液，落在地上组成一个六边形符号。
暴雨要提前了，孩子们也等不及要出生了！
9
酸雨提前到来，当第一滴酸雨落在防弹玻璃上的时候，我正在电脑上破解一封加密邮件。
那是林雪梅的主管，老周留下来的。
早上老周来送军用级防护服，我在他车里面闻到了浓烈的福尔马林和尸臭一样的味道。
在交接清单的时候，我还看到老周左手上没有无名指。
我好似在哪里见过这一只手，但我使劲回想却没想起来。
就在我还在纠结的时候，老周突然和我说了一句话。
你和我女儿一样，虹膜变色都是从右眼开始。
我装作听不懂老周的话将他打发走，接着老周就发来一封加密邮件。
手机再次出现震动，冷链公司APP监控画面显示C-13号柜有情况出现。
监控画面显示，六个热源正在啃食我囤积的罐头，他们的动作十分整齐，就像在进行某种仪式一样。
将画面放大，我在一只战术靴后跟发现一道刀痕。
记忆中，我前世在加油站的尸潮中为救战友砍过一次，位置和深度都一模一样。
嗡嗡！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老周又给我发了一条短信，顾先生，冷藏箱夹层里有赠品！
我撬开老周留下的金属冷藏箱，六支蓝色试剂悬浮在装满液氮的冷冻舱里面，试剂标签上印着六边形符号。
我正在观察试剂，冷冻舱却自动打开，盖子上的电子屏幕突然亮起，一排倒计时突然出现在上面。
11:59:22，倒计时还在快速减少。
10
外面露台上突然有重物坠落下来，我抄起电棍冲了出去。
只见一辆婴儿车卡在遮雨棚的钢架上，婴儿车扶手上301室王秀娟的相机还挂在上面。
婴儿车里面，襁褓中的孩子正做出伸手抓酸雨的动作。
我用消防钩将婴儿车拉到面前，直到这时，我才看到婴儿瞳孔中的银白色，那是J计划特有的颜色。
嘭！
301室的飘窗突然碎裂，王秀娟四肢反折着爬出窗口，那弯折的脑袋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
宝宝饿……
一道小孩子特有的奶音从王秀娟喉咙里发出来，紧接着就见她下颌骨突然裂成四瓣，一条和章鱼触手相似的触须从嘴里钻出来。
我果断将婴儿车安全带切断，孩子坠落的一刻，林雪梅从通风管道扑出来，腐烂的右手抓住婴儿的襁褓。
礼物……
林雪梅将婴儿抛向我怀里，她自己却被王秀娟的触须穿透胸膛。
鲜血落到防弹玻璃上，竟然滋滋冒烟，没一会就腐蚀出许多孔洞。
婴儿突然睁开眼睛，银白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异变的天空。
本该午夜时分才会降临的暴雨，此刻却提前到来。
手机里冷链公司APP又有提示传来。
刚才还在啃食罐头的六个热源，此时正快速朝我的安全屋跑来。
11
嘀嘀嘀，检测到孢子浓度超标。
空气净化器突然发出警报，这声音和我前世在隔离区听到的完全一样。
空气净化器显示屏上PM2.5数值快速跳动，最后定格在721微克每立方米—这是丧尸病毒气溶胶化的临界值。
怀中的婴儿突然发出高频尖叫，防弹玻璃被震坏出现裂痕。
我扑向控制台想要启动电磁屏障，对面楼层发出轰然巨响，挂在楼外的电子广告牌斜挂在楼上。
屏幕里一个网红主播正在直播户外求生。
家人们啊，快看这雨，不对劲呐！镜头里的女孩一手撑伞挡雨，一手指着虚空解说。
偶尔出镜的脖颈上不是往日看到的雪白，而是暴突而起的血管。
榜一大哥刷个火箭，我这就去试试……
一声惨叫响起，主播抽搐着跪倒在地上，腰间的贵金属腰带扣，像夏天太阳下的雪糕一样正在溶解。
当第一缕银色丝状物钻出她瞳孔的时候，直播间人数飞速上涨，弹幕里各种夸赞络绎不绝。
可是紧接着直播间里就传来无数尖叫声，只见主播颈椎突然反折，下颌骨裂成四瓣，从口腔里伸出一条触须咬住了自拍杆。
我撞开储藏室拖出液氮，怀中婴儿的哭声在接触到低温后陡然停止。
冷冻舱里的蓝色试剂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支，透过玻璃上的倒影，我看到我虹膜上代表丧尸化的灰蓝色正被银白色物质吞噬。
整座城市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当应急灯亮起来的那一刻，楼下的丧尸突然快速涌动起来。
透过望远镜，我看到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头用脊椎末端的触须缠在路灯杆上，一个借力就跳上了五楼阳台。
顾先生！求你救救我！
王秀娟的面孔出现在监控画面中，她怀中的仿真娃娃脚上穿着一双染血的蓝袜子。
此刻，从她腹中钻出的触须正卷着消防斧在劈砍防爆门。
上一世王秀娟用真婴儿做诱饵，这一世却使用了一个替代品，手段虽然变了，但她害人的心却从没改变过。
我将婴儿快速藏在电磁屏蔽箱，拿起弩箭就射了过去，箭矢擦着王秀娟耳朵钉在承重墙上。
王秀娟神经质一般朝我发出笑声，接着就一把撕开仿真娃娃，仿真娃娃的填充物落了一地，里面竟然有我曾经丢弃的医疗废料，废弃的空药瓶上不知什么时候印上了六边形符号。
安全屋门禁系统发出声音，监控里出现几个模糊的人影。
识别通过，欢迎回家，顾阳。播报声响起的瞬间，我将一整桶工业盐倾倒而下。
门外传来一阵烤铁板鱿鱼的刺啦声，接着就是我无比熟悉的咒骂声。
小顾，你特么疯了我们是老周派来的！
12
血肉模糊的六人撞开安全门走了进来，第二个进来的人脚上穿着的战术靴上，那道刀痕和我在监控里看到的完全一样。
为首的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副本不该此时出现的面孔，他叫大刘，是我上一世的战友，他颧骨上有一道疤痕，那是上一世我亲手替他缝合伤口留下的。
我盯着大刘想要确认一下真假，当我看到他眼睛的时候，他虹膜上代表丧尸化的灰蓝色中出现了一个J计划特有的银环。
C-13号柜的罐头有问题。
大刘咳嗽一声，吐出一口带着金属碎片的血痰，老周给的试剂只能暂时压制住变异，不能……
话没说完，大刘虹膜上的银环突然暴涨。
大刘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掐着我的脖子，你箱子里的那个东西是才是病毒母体！
我拼命想要掰开大刘的手指，掉在地上的电磁屏蔽箱却被摔坏了。
婴儿的哭声和外面丧尸的嘶吼声产生共振，整栋大楼的玻璃瞬间碎裂开来。
我撞在控制柜上，飞溅起来的零件划开我手臂的皮肤，黑红色的血液喷溅到大刘脸上。
他瞳孔中的银环就像断电一样，忽明忽暗。
虹膜上代表丧尸的灰蓝色也在同一时间开始慢慢变淡，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你的血……和抗体的功效……
其余五人调转枪口对准我和地上的电磁屏蔽箱。
外面突然传来爆炸声，一架载着医疗救援物资的无人机撞在对面大楼，被火焰吞噬。
无人机侧面一个明显的六边形符号，无声地说明着它的归属。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爆炸方向，我趁机抱起电磁屏蔽箱躲进第二层安全屋。
透过安全屋的玻璃，我看到了令人恐怖的一幕。
王秀娟的触须蠕动着将无人机包裹，最后完全将无人机残骸吞噬一空。
而本该被王秀娟杀死的林雪梅，此刻正挂在高墙上，哼着走调的生日祝福歌。
13
婴儿银色的瞳孔投射出全息投影键盘，冷冻舱里的蓝色试剂自动破碎，试剂在空气中汽化，形成一扇蓝色光门。
data-faype=pay_tag>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女孩先从门里走出来，她脖子上刻画着六边形符号的吊坠发出刺眼的蓝光。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也是我前世的一位熟人，病毒学家陈博士。
此刻他正拿着一块平板在操作，等他完全从光门出来后，一条机械义肢捏着平板电脑伸到我眼前。
平板电脑显示屏上有许多监控画面，画面里我正在按下实验室引爆器。
安全屋外面的丧尸突然静止不动，陈博士将机械义肢按在我胸口上，只见他瞳孔剧烈收缩惊呼道：你不是克隆体
小女孩脖子上的吊坠突然发出嗡嗡的声音，刚才还静止不动的丧尸像发了疯一样想要撞开安全屋。
一具腐烂到快要看不清人形的丧尸，抓起前面的丧尸就往外扔开。
当她挤到安全屋防弹玻璃墙前抬起头的一刻，我才看清她的样子，正是林雪梅，她虹膜上完全没有代表丧尸的灰蓝色。
顾哥，18年的……车祸案……你救了我，现在该……我救你了！她发出的声音如刀片在摩擦一样，断断续续才将一句话说完。
话说完，林雪梅又转身朝丧尸扑过去，只有一句话传到我耳朵里，J计划要的……不是毁灭……是筛选……
陈博士没去管林雪梅，就在我转身的一刻，他突然抱起小女孩塞到我怀里。
小女孩的吊坠如同磁铁一样，吸附在我胸前的疤痕上。
我胸前的疤痕无声无息出现一条裂口，刚好和吊坠的一角完美镶嵌在一起。
吊坠里的信息如潮水一样涌入我脑海。
我也终于看懂陈博士刚才给我看的监控画面代表的含义。
每一次按下引爆器的时间都是7月17日07：17，那正是我母亲当年在在神奇生物实验室出事的时间。
你母亲是原始毒株的携带者，而你……是最完美的共生体，J计划需要你……
陈博士的话还没说完，不知何时来到安全门外的王秀娟身体里，涌现出无数金属触须钻进安全门里面。
陈博士用机械义肢抓起桌子挡在安全门后，同时朝我喊道：带着血清去气象塔！
小女孩在我怀中消失不见，吊坠放出一阵蓝光，接着就有七支抗体试剂悬浮在上面。
王秀娟撕开安全门，将陈博士拖到屋外，正准备朝我扑来的时候。
大刘从一侧跑来抱住王秀娟的身体，撞进旁边储物间。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储物间传来，小顾，这次换我垫后！
14
气象塔的螺旋钢梯如同DNA螺旋结构一样，我每向上攀爬一段距离，怀中的抗体试剂就和我胸前的伤疤共振一次。
每一次共振就有一段记忆凭空出现在我脑海里。
我看见自己抱着冷冻舱跳下大楼，我也看见自己火烧安全屋，我还看见自己将抗体注入王秀娟体内……
气象塔顶层的实验室门自动打开，穿着J计划制服的老周正在调试量子对撞机。
他左手缺失的无名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银色的肉芽，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得完好无损。
欢迎回家，人类的希望！
老周转身露出机械义眼，义眼在空气中投影出许多数据，老周伸手挑挑拣拣，最终只留下一份数据。
无数的共生体参与筛选试炼，只有你才是最完美的！
混蛋！
牙齿被我咬得咯咯作响，我想冲上去抓住老周，但我脚下却缠满了银白色丝状物。
老周按下桌子上的开关，玻璃穹顶缓缓打开。
城市各处升起许多量子光柱，每处光柱里都有一个抱着冷冻舱的我在里面。
随着量子光柱的不断增多，气象塔上方的乌云里，一艘看不到边际的飞船缓缓露出一道门。
这是生命的进化，是播种的季节，不是所谓的末世！
老周将义眼扣下嵌入控制台上，一道光芒闪过，城市里的丧尸突然静止不动。
他来到我面前，抚摸着我胸口的伤疤，我们用无数时间线来筛选能承受星海病毒的生命，而你……就是最完美的载体，也是被选中的播种人。
飞船打开的门里落下一道光柱在我面前，母亲的全息投影出现在里面。
真正的病毒是宇宙文明的火种，孩子，妈妈只是在……帮你适应……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她的影像就毫无征兆变成丧尸形态，和我七岁那年在实验室看到的事故一模一样。
15
母亲的影像在光柱中消失不见，飞船里又伸出无数银白色丝状物连接到各个光柱上。
听着城市各处传来的丧尸嘶吼声，我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我将七支抗体试剂注入量子对撞机里面。
老周将机械手臂对准我的脑袋，激光瞄准器锁定在我太阳穴上，你疯了这会让无数时间线的人类失去进化的机会！
我拨开老周的机械手臂，按下母亲设计的密码，但他们会获得选择的权利。
胸前疤痕开始发烫，所有光柱中的我，同时拿起冷冻舱里的抗体试剂，扎进疤痕里面。
飞船上爆发出一阵耀眼的蓝光，丧尸群如同在玩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下。
他们的瞳孔褪去银环和灰蓝色，暴突的血管里泛着蓝色光芒。
林雪梅残破的躯体化成飞灰飘散开来，在即将消散前一刻，她嘴角上扬留下一个干净的笑容。
我回到安全屋，在满地的尸体间找到一截机械义肢和一只被金属薄层包裹的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