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被诡异遗忘诅咒笼罩的村庄里,人们渐渐失去记忆,变成行尸走肉。阿明,村里唯一的记录者,用笔和纸对抗着这无声的侵蚀。
1
遗忘之村
我叫阿明,是这个被上天遗忘的村子里唯一的记录者。
这里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没有风,没有雨,连鸟鸣声都很少听见。村民们走在泥泞的小路上,眼神空洞,步伐机械,像一具具会行走的躯壳。
我不知道这种诅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村里人一个接一个地忘记。先是忘记昨天吃了什么,后来忘记自己的名字,再后来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
阿明,今天天气真好。张婶在门口朝我笑。
张婶,今天阴天。我指了指天空。
啊,是吗她茫然地抬头,嘴角的笑容依旧僵硬,阿明,今天天气真好。
我没再纠正她,只是点点头走开了。这是第十七次她对我说同样的话,仿佛被卡住的老唱片。
回到家中,我取出藏在床板下的笔记本。这是我对抗遗忘的武器。每一页都记录着村里发生的事,还有我自己的记忆。我翻开最新的一页,发现昨天写下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像被雨水浸泡过一样。
我的手开始颤抖。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了。我重新拿起笔,想把记忆再次记录下来,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恐惧如同冰水灌进血管。我用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回忆。片刻后,我慌乱地写下:
村口的槐树还在。老刘家的狗死了。我的名字叫阿明。
我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些基本事实,直到手腕发酸。这是我每天的仪式,用墨水对抗遗忘的侵蚀。
窗外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声响。我抬头望去,看到一辆破旧的马车缓缓驶入村口。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子里,外来者是极为罕见的。
我合上笔记本,走出屋子。村民们也陆续围了过来,但他们的表情依然麻木,仿佛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毫无好奇。
马车上坐着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脸上布满皱纹,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他身穿一件破旧的长袍,上面绣着奇怪的图案。
各位乡亲们好啊!他站起身,声音洪亮得不像他的体型,老魏走南闯北二十年,今天特地来到贵村,带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好东西!
村民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人回应。但老魏似乎习惯了这种冷淡,依然笑容满面地跳下马车,开始展示他的货物。
有铜制的小佛像、五颜六色的布匹、形状各异的木雕。这些东西在平常或许会引起村民们的兴趣,但现在他们只是呆呆地站着,像被遗忘的雕塑。
这位小哥看起来精神头不错!老魏突然指向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看你是个明白人,要不要看看我的特别收藏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老魏神秘地笑了,从马车底下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宝贝,不轻易示人。他轻轻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个八音盒,做工精细,表面雕刻着复杂的纹路,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
就在他打开盒子的瞬间,一段诡异的旋律飘了出来。那不是正常的音乐,而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玻璃,又像是风穿过骨头的呜咽。
奇怪的是,村民们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八音盒,脸上露出我从未见过的渴望。
这声音…好熟悉…李大叔喃喃道,这是他几个月来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那旋律仿佛钻进我的大脑,搅动着我的记忆。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些被遗忘的画面—村子的真实面貌,人们的笑声,还有…一个关于诅咒起源的秘密。
你感觉到了什么,小哥老魏凑近我,声音压得极低,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这八音盒不仅能唤醒记忆,还能带走记忆…你觉得它值多少钱
我盯着八音盒,突然意识到它可能与村子的诅咒有关。就在这时,旋律戛然而止,村民们又恢复了呆滞的样子,仿佛刚才的清醒只是幻觉。
老魏迅速合上盒子,冲我挤了挤眼睛:考虑好了告诉我,我会在村子里住几天。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我的大脑一片混乱。那八音盒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它能唤醒村民的记忆更重要的是,老魏为什么会带着它来到我们村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知道必须尽快记下这一切,在我也忘记之前。
但内心深处,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如果记忆是诅咒的抵抗,那么唤醒记忆本身会不会成为更大的灾难
2
音盒之谜
那天夜里,我辗转难眠。老魏和他的八音盒像一块石头,沉重地压在我心上。窗外没有月光,黑暗笼罩着整个村庄,连虫鸣声都显得异常刺耳。
我起身点亮油灯,翻开笔记本。昨天记录的内容已经模糊不清,我必须重新写一遍。就在我落笔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那段熟悉的旋律——八音盒的声音。
那声音像一把无形的刀,切割着夜的宁静。我放下笔,走到窗前。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家中走出,动作机械,神情恍惚,全都朝着声音的方向移动。
见鬼了。我低声咒骂,穿上外衣跟了出去。
村民们聚集在老魏暂住的废弃谷仓前。他坐在门口,八音盒放在膝上,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村民们围成一圈,像被催眠的羔羊。
来吧,让音乐唤醒你们沉睡的记忆。老魏的声音飘进夜色里。
我躲在一棵老槐树后观察。随着旋律继续,村民们的表情开始变化,有人微笑,有人流泪,有人面露恐惧。他们似乎真的开始回忆起什么。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一个异常现象。在人群的边缘,出现了几个模糊的身影。起初我以为是村里其他人,但仔细一看,那些身影竟与在场的村民一模一样——同样的脸,同样的衣着,但眼神空洞得像两个黑洞。
我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些复制品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镜中的倒影脱离了镜面。
八音盒的声音突然停止,老魏合上了盒子。村民们像从梦中惊醒,茫然地四顾,然后默默散去,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那些复制品依然留在原地。
我看到张婶走回家,而她的复制品就跟在她身后,模仿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李大叔点了烟袋,他的复制品做出同样的动作,但手中空无一物。
你看到了什么,小哥老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我一激灵。
我转过身,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八音盒握在手中。
那些…影子是什么我指着正在模仿村民的复制品。
回声。老魏笑了,当记忆被唤醒又被剥离,就会留下这些空壳。它们不是真正的人,只是记忆的投影。
你到底对村民做了什么我厉声问道。
我只是加速了已经在发生的事。老魏耸耸肩,这个村子早就被诅咒了,我只是个…催化剂。
我想揍他,但理智告诉我先弄清真相更重要。诅咒是怎么来的
问那个婆婆吧。老魏往村子东边一指,山脚下的石屋,村里唯一还算清醒的人。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留下我一人站在夜色中,看着那些回声诡异地游荡。
第二天清晨,我发现村子里的情况急剧恶化。村民们的记忆衰退速度明显加快,有人连自己的家都找不到了。更可怕的是,回声的数量增加了,它们不再只是跟随和模仿,开始独立行动。
张婶的回声坐在她家门口,重复着同一句话:阿明,今天天气真好。而真正的张婶却蜷缩在角落,眼神比以往更加空洞。
我翻开笔记本,发现昨晚记录的内容已经完全消失了。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八音盒不仅加速了村民们的遗忘,连我也开始受到影响。
我决定去找那个婆婆。如果老魏说的是真的,她可能是解开诅咒的关键。
村子东边的山脚下,有一间用黑色石头砌成的小屋。村里人都说那里住着个疯老太婆,从不与人来往。我小时候曾偷偷跑去看过,被她家门前的稻草人吓得哭着跑回来。
当我再次站在石屋前时,那个稻草人依然在那里,只是看起来更加破旧了。我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没有回应。
我正要再敲,门却自己开了。一个驼背老妇站在门口,白发如雪,脸上的皱纹像树皮一样密集。她的眼睛却出人意料地明亮,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锐利。
我等你很久了,阿明。她的声音沙哑却坚定。
我惊讶地张大嘴,不知道她怎么会认识我。
别站在外面了,进来吧。她转身走进屋内,趁你还记得自己是谁的时候。
我踌躇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屋内昏暗潮湿,墙上挂满了奇怪的符咒和干草药。中间燃着一盆炭火,火光在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
你知道那些回声是什么吗我开门见山地问。
婆婆递给我一杯热茶,眼神变得深邃。它们是被剥离的记忆,是村民们失去的那部分自我。
这和八音盒有关系吗
八音盒只是媒介,真正的诅咒早就在这村子里了。婆婆叹了口气,五十年前,我们的先祖与一个不应该接触的存在做了交易,用记忆换取丰收和平安。每年村子都会失去一部分集体记忆,直到…一切都被遗忘。
我感到一阵眩晕,这解释了为什么村民们会慢慢忘记,为什么我的笔记会逐渐消失。
那八音盒呢它是怎么回事
婆婆的目光变得犀利,八音盒可以短暂唤回被诅咒带走的记忆,但代价是加速遗忘的过程,并且…回声会实体化,试图取代真正的村民。
我想起了张婶和她的回声,心中一凉。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吗
婆婆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有,但代价极大。你必须做好准备,因为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3
记忆回声
坐下吧,阿明。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我顺从地坐在一张矮凳上。婆婆在炭火上挂了壶水,开始在一个小碗里捣碎各种干草药。浓郁的草药味道很快充满了整个石屋。
五十年前,我们村子连续三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村民们饿死了一半。婆婆的声音低沉,像在讲述一个不愿被人知晓的秘密,当时的村长—也就是你爷爷的父亲—领着村里的几个长老去南边的山里求神拜佛。
求神我疑惑地问。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不是普通的神明,而是一种古老的存在,据说能掌控人类的记忆和灵魂。婆婆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们在山洞里找到了它,并与之达成了交易—用村民的记忆换丰收和健康。
我感到一阵寒意:所以…这诅咒是自愿的
起初只是小小的代价,每年只会忘记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但随着时间推移,被拿走的记忆越来越多,村民们开始忘记重要的事,忘记自己是谁。婆婆将碗里的药粉倒入壶中,那个存在很狡猾,它从不一次性拿走所有东西,而是慢慢蚕食,直到人们变成空壳。
我想起村民们空洞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八音盒又是怎么回事
婆婶叹了口气:八音盒是媒介,是连接那个存在的工具。当它奏响时,沉睡的记忆会短暂苏醒,但代价是加速遗忘的进程。更糟的是,它会制造回声—那些被剥离的记忆碎片具象化的产物。
所以那些看起来像村民的影子…
没错,它们是记忆的回声。起初只会模仿,但随着它们变得更强大,会开始主动攻击真正的村民,试图完全剥夺他们的记忆并取而代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尖叫声。我和婆婆快速走到门口。村中央,李大叔的回声紧紧抓住他的头,像是要将什么东西从他体内抽出来。李大叔痛苦地挣扎着,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清醒和恐惧。
开始了。婆婆低声说,回声正在进行第一次主动攻击。
我二话不说冲了出去,抄起路边的木棍朝那个回声打去。木棍竟然直接穿过了它的身体,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回声转过头,空洞的眼睛直视着我,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微笑。它松开李大叔,朝我走来。
快回来!婆婆喊道,物理攻击对它无效!
我转身就跑,那个回声紧随其后。回到石屋后,婆婆迅速关上门,在门上贴了一道符纸。回声撞在门上,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嘶鸣,然后声音慢慢消失了。
符纸能暂时阻挡它们,但不是长久之计。婆婆从火上取下药壶,倒出一碗黑色的液体递给我,喝下去,能暂时增强你的记忆力,抵抗遗忘。
那液体散发着苦涩的气味,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口气喝了下去。苦得我差点吐出来,但很快,一种奇怪的清明感浮现在脑海中,先前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
老魏一定知道些什么,我说,他带着八音盒来这里不是巧合。
那个行脚商人很危险,婆婆警告道,他可能是契约的执行者,专门寻找像我们这样被诅咒的村庄。
我们必须找到他,抢走八音盒!
婆婆摇摇头:没那么简单。八音盒一旦激活,只有完成它的目的,或者被完全摧毁,才能停止回声的攻击。
那我们就摧毁它!
摧毁八音盒需要特殊的仪式和材料,婆婆的声音变得更加严肃,而且…会有代价。
什么代价
所有与八音盒有关的记忆都会永远消失,包括…你自己的。
我愣住了。如果摧毁八音盒意味着忘记自己是谁,那和被回声取代有什么区别
窗外,更多的尖叫声响起。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到村子各处都有回声开始攻击村民。它们不再只是模仿,而是主动捕猎,试图剥夺村民仅存的记忆。
时间不多了,婆婆拿出一个布包,开始往里面装各种草药和符纸,我们必须立刻行动。每当八音盒响起,回声就会变得更强大。如果村民们全部被取代,契约就会永久固定,这村子将成为活死人的乐园。
我紧握双拳:我们先找到老魏,然后…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终结这一切。
婆婆递给我一个小瓶子:把这个带上,以防万一。到时候你会知道怎么用的。
我接过瓶子,感到一股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外面,回声们的攻击越来越猛烈,村民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这是一场关乎记忆与身份的战争,而我们即将迎战。
4
祭坛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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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冲出石屋,村子已陷入一片混乱。回声们游荡在街上,捕猎着仅存的清醒村民。张婶被她的复制品按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李大爷举着锄头徒劳地挥舞,却拦不住他那完全相同的回声逼近。
我们得赶在天黑前找到老魏和八音盒。婆婆握紧她的木杖,声音颤抖却坚定。
他会在哪我咬紧牙关,手指不自觉摸向口袋里的护身符。
村中心的祭坛。婆婆指向远处那个几乎被杂草淹没的石台,那是当年签订契约的地方,也是八音盒力量最强的地方。
我们贴着墙根前进,尽量避开游荡的回声。刚转过一个拐角,两个回声突然出现在面前——一个是村里的小孩,一个是他母亲,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们。
婆婆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把灰粉,撒向那两个影子,口中念念有词。灰粉接触到回声的瞬间,它们像被冻住一样停在原地,身影变得更加模糊。
这只能暂时困住它们,快走!
我们绕过被冻结的回声,继续向村中心移动。空气变得越来越冷,雾气从地面升起,像无数鬼魂的手指缠绕着我们的脚踝。
那是什么我指向前方。
一团漆黑的云雾悬浮在祭坛上方,不停翻滚变形,时而像一张巨大的脸,时而又散成无数细小的黑点。祭坛中央,老魏盘腿而坐,八音盒放在他面前,正发出幽幽的蓝光。
它在召唤那个存在。婆婆的脸色变得苍白,我们必须阻止他。
怎么阻止
摧毁八音盒,但需要特殊的仪式。婆婆从袋子里拿出几样东西: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一个装满红色液体的小瓶、几张写满符文的黄纸。
你先分散老魏的注意力,我准备仪式。注意,千万别听八音盒的声音,否则你的记忆会被瞬间抽离。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冲向祭坛。老魏似乎早有预料,转头冲我诡异地笑了。
来得正好,小记录者。他的声音变了调,像好几个人同时说话,我正缺一份完整的记忆来完成仪式。
你到底是谁我慢慢靠近,余光看到婆婆正悄悄绕到祭坛背后。
我老魏咧嘴一笑,露出异常尖利的牙齿,只是个收集记忆的商人罢了。每隔几十年,我就会回来收割契约的果实。
他伸手打开八音盒,一阵扭曲的旋律立刻充斥整个空间。我捂住耳朵,但声音像钻子般直接刺入脑海。画面在我眼前闪过:童年的碎片、父母的容颜、村子的秘密…一股巨大的吸力试图抽走这些画面。
别抵抗了,交出你的记忆。老魏站起身,向我逼近,你本就是一个异类,为什么要记得那么多痛苦遗忘是种解脱啊!
我踉跄后退,看到婆婆已经点燃了符纸,开始在祭坛边缘撒下红色液体。老魏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转身。
愚蠢的老太婆!你以为这样就能毁掉契约
祭坛上方的黑云剧烈翻滚,化作无数细小的黑线,朝婆婆射去。她举起木杖抵挡,黑线缠绕在杖上,发出刺耳的嘶鸣。
阿明!拿着匕首,刺向八音盒的核心!婆婆大喊,声音在黑云的压迫下变得微弱。
我挣扎着向八音盒爬去,脑中的吸力越来越强,记忆如同沙粒般从指缝流走。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模糊不清。
你会忘记一切,包括自己是谁。老魏冷笑道,这值得吗
值得。我咬紧牙关,从口袋掏出婆婆给的小瓶,一口气喝下。
苦涩的液体流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清明。我抓起匕首,对准八音盒中央那个发光的齿轮。
就在这时,村民们的回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密密麻麻地包围了祭坛。它们不再只是复制品,而是融合成一个个扭曲变形的怪物,朝我们嘶吼。
快!婆婆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撑不了多久了!
我看到她被黑线缠绕,身形正在变得透明。婆婆正在用自己的存在来延缓契约的力量。
别…忘记…你是谁…婆婆的声音在风中飘散。
我举起匕首,对准八音盒。老魏扑过来想阻止我,却被一道突然亮起的光墙弹开。婆婆的最后防线。
匕首高高举起,我知道这一刻将失去什么,也明白必须守护什么。
我是阿明,这个村子的记录者。
匕首狠狠刺下,直插入八音盒的中心。一道刺眼的白光从缝隙中迸发,我感到一阵剧痛从头顶贯穿至脚底。
5
契约终结
眩目的光芒从八音盒中迸发出来,刺得我睁不开眼。祭坛上空的黑云如同被撕裂的布匹,发出尖锐的嘶鸣声。老魏跌倒在地,他的脸扭曲成一个难以形容的怪异表情。
你做了什么!他咆哮着,声音已不再是人类的音调。
我手中的匕首还插在八音盒中央,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柄传来,震得我手臂发麻。周围的回声们停止了移动,它们仿佛被冻结在半空中,身形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婆婆!我转头寻找她的身影。
她被黑线缠绕着,身体几乎变得透明,只有轮廓依稀可辨。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但我听不见她的声音。
别放手!最后一丝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无论忘记什么…都别放开匕首…
我死死握住匕首,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指尖蔓延到全身。那是我的记忆在被抽离——童年的笑声、父母的脸庞、村里的点滴,一切都像被风吹散的沙粒,从我的意识中消失。
值得吗老魏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为了这个早已注定消亡的村子,你要失去自己的一切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已经说不出话来。记忆如潮水般退去,我快想不起自己是谁了。但有一个念头如同顽石般固守在心底:我是记录者,我必须记录一切,即使代价是忘记自己。
就在这时,婆婆的身体突然亮了起来,像一盏微弱却坚定的灯。她向前飘动,渐渐与那些缠绕她的黑线融为一体。
我来补全这个契约。婆婆的声音轻如羽毛,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以我的存在,换取他的记忆。
老魏惊恐地后退:不!你不能这么做!
婆婆的身影完全融入黑线,形成一道明亮的屏障,将老魏和八音盒隔开。她看向我,眼中满是慈爱和决绝。
现在,阿明,摧毁它!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匕首向下压去。八音盒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像是某种生物临死前的挣扎。一道刺目的白光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吞噬了一切。
当我再次能够看清周围时,老魏已经消失了,祭坛上只剩下破碎的八音盒和一团灰烬。回声们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在空中化为乌有。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茫然不知所措。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这个破碎的盒子是什么一片空白占据了我的大脑,仿佛有人用橡皮擦去了所有痕迹。
阿明!阿明!远处有人在呼喊我。
我抬头望去,看到几个村民朝我跑来。他们的眼神不再空洞,但充满了困惑和迷茫。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老人问道,我们为什么都在这里
我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名字是阿明这些是我的村民一切都如此陌生又似曾相识。
6
沉睡记忆
三天过去了,村子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没有人记得那场灾难,没有人提起回声和八音盒。村民们依旧行走在泥泞的小路上,但他们的眼神不再那么空洞,至少不再被攻击和取代。
我站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着墙上的记号和床板下的笔记本。有人告诉我这是我的家,这些是我的东西,但我感觉像是在参观一个陌生人的生活。
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模糊不清,仿佛被水浸泡过。只有第一页上写着清晰的一行字:我叫阿明,是这个村子的记录者。
我知道这是我自己写的,但想不起写下它的情景。
村里人告诉我婆婆不见了,她的石屋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些草药和符纸。没人记得她是谁,甚至不记得她的样貌。只有我,心中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感激和悲伤,却说不出原因。
我开始在村子里行走,像个游客般观察每一处风景、每一个人。张婶依然坐在门口,但她不再重复那句话了;李大叔还是会抽他的烟袋,但动作自然了许多。村民们不再被遗忘的诅咒折磨,但他们已经永远失去了那些被带走的记忆。
傍晚时分,我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条。这是我在笔记本深处发现的,上面的字迹比其他页面清晰得多:
如果你正在读这个,说明你已经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别害怕,这是必要的牺牲。记住:契约从未真正解除,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寻找南山洞穴,那里有你需要的答案。——你自己
奇怪的是,读到这个纸条时,我并不感到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讯息等着我。
我抬头望向村子南边的山峦,夕阳的余晖为它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光芒。那里是否真的有答案契约又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必须去寻找。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槐树下的土地微微隆起,一个细小的、发光的物体从泥土中钻出来。我弯腰捡起它——是八音盒的一个齿轮,表面刻着奇怪的符文,在夕阳下闪烁着幽幽的蓝光。
更奇怪的是,当我碰触它时,一段模糊的记忆突然闪现:婆婆的脸、老魏的笑、祭坛上的黑云…
齿轮在我掌心发热,仿佛有生命般跳动着。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中传出,如同遥远的回声:
记忆永不消亡,只是沉睡…
我握紧齿轮,转身走向家的方向。明天,我会去南山寻找那个洞穴。也许诅咒并未完全解除,也许还有更大的秘密等待发掘。但无论如何,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我是阿明,这个村子的记录者。即使失去所有记忆,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