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厂内住宿的,路上一起说说笑笑,把住外面的同事送到厂区门口。
门卫室的光很暗。
大家恍惚看见阴影下好似有个人,微微靠在墙上,很高很挺拔。
纪晚卿一眼认出来人是谁,转头对身后同事说:“抱歉大家,我爱人来接我了,先走。”
同事们顿时发出善意的哄笑,纷纷夸赞纪工夫妻俩感情真好。
江澈听见声音,从灯下走过来,嘴角带笑对着卿卿的同事一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可当目光落在周希脸上时,却发现对方嘴角下垂眼含厌恶,在一众其乐融融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出挑。
肖总工慈爱地说,“行,你们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肖总工再见,大家再见,沪市的同志们有缘再见!”
纪晚卿含笑告别,回身自然牵住江澈递过来的手,温热干燥的手掌轻轻握住她,在寒冷的夜风中显得格外温情。
小夫妻慢慢散着步回家。
路上,江澈紧了紧卿卿的手,状似不经意的问:“我记得周希也在你项目组,你们相处得怎么样?他没有因为当初的事给你脸色瞧吧?”
纪晚卿回忆了下最近几天的相处,诚实地摇摇头,“不会啊,小周能力不错性格也还行,虽然刚开始跟我劲劲儿的,但后面也老老实实被我驯服,可听话了!哈哈我厉害吧?”
听了这话,江澈懂了。
原来周希刚才在大门口不是讨厌卿卿,而是见不得他。
“厉害。”江澈轻叹,不自觉将她整个胳膊搂在怀里,低声感慨,“我爷爷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给我们俩定下娃娃亲。”
照卿卿这受欢迎程度,又是副团长又是刑警队长又是特级研究员,更不提许许多多压在心里都不敢表现出来的,哪儿还轮得到他什么事?
他真就占了个婚约的先决条件而已。
月色撩拨,纪晚卿觉得江澈今晚格外热情,一个劲儿折磨她的双唇,一遍一遍问爱不爱他,喜不喜欢他,想不想要他。
当时从怀县回来第一次做他也这样,本来以为是突发情况偶尔发作,没想到居然是间歇性可持续的。
纪晚卿累的手都抬不起来,看见江澈端水过来给她擦身子就想踹人,“下次再敢让我说那些乡野糙话,我就掐死你!”
江澈一言不发拧干帕子,对卿卿的威胁充耳不闻,完全没听进去。
明明他俩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自已也很有感觉,小脸红红的,连眼尾都泛着羞人粉色。
一想到卿卿在人前是优雅亲和、有距离感的高级知识分子,只有在自已身下才会绽放出别人都看不见的诱人娇媚,江澈难以压抑心头火热,忍不住心猿意马,擦身子的手又不自觉开始蠢蠢欲动。
“滚!”纪晚卿察觉到他的意图后,简直气笑了。
这男人真没撒谎,当初他真是怜惜她体贴她,忍着没有当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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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纪晚卿睡到日上三竿,被院门口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以为是叶雅曼或是诸葛大娘,便起身随便披了件衣服,下楼开门。
谁知道是纪小柔这倒霉玩意儿。
“你好,你是江副团的爱人吧?我是隔壁严崇家的新媳妇儿。”
纪晚卿靠在门框上,语气懒懒的,“什么事?”
纪小柔眼中划过一丝嫌恶,总觉得面前的人熟悉得很讨厌。
“这周天是我和严崇摆喜酒请客的日子,前段时间你们没回来,没能及时通知上,还望你们夫妻一定赏脸过来。”
以严崇的性格,请客只会把二号巷所有邻居都请过去,若是单就他们一家不去,未免显得记仇。
纪晚卿点点头,“好,还有事吗?”
听见对方不客气的语气,纪小柔莫名觉得她好像更厌恶自已!?自已刚来又没招惹她?!
难道因为她是严家的媳妇儿?
“没事了。”纪小柔看了眼她搭在肩头的外套,以及懒懒散散披在身后的头发,明显是刚刚起床,而现在已经十点半了。
同样是随军,她早上六点就得起来给一家人做早饭,还要哄严小虎吃饭,送他去上学,去市场买菜,回来扫地洗衣服,现在刚刚忙完马上又要做中午饭。
而隔壁的居然睡到现在才醒?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纪小柔不想给自已找气呕,客套两句便离开。
回到家里,严大娘阴阳怪气的问,“隔壁那狐骚货肯定同意了吧?白吃白喝跑得比谁都快。”
纪小柔自诩高中生,不肯掉价跟农村老妇一起骂脏,遂问:“娘,隔壁跟咱们家到底有什么天怨人恨,您怎么讨厌她?”
“你问这干啥?”严大娘一脸警惕,生怕媳妇儿知道当初儿子求娶过贱人的丑事。
纪小柔愣了愣,像是没想到婆婆的反应会这么大。
“我、我就随便问问。对了娘,你知不知道咱们军区营长级别的干部住哪个地方?”
第76章
纪小柔摆酒
严大娘答她,“单身的住部队宿舍,结了婚的住家属院平房区,三家人一个院那种。咋,你有认识的人?”
想到那一个多月非人的折磨,纪小柔身上已经愈合的皮肤都在幻痛,“不、不算认识,只是知道她也嫁到咱们安省军区的。”
目前她在严家地位不稳,没有去招惹纪晚卿这贱人的打算。
等她给严家生下儿子站稳脚跟,才要好好端起架子去狠狠嘲讽她一顿,营长怎么了?她爱人可是团长!
下午去厂里上班,沪市的同志们一早坐车离开,错过了周希满含希望回头频望的眼神。
纪晚卿自诩昨儿个已经算告别,自然不可能大早上起来过去送他们上车。
现在已经十一月中旬,天气越来越冷。
她从空间拿了套保暖内衣贴身穿着,中间加一件羊毛衫,外面再穿个外套才终于觉着温度适宜。
纪晚卿休假结束的第一天,贺工就把身上的担子给她安排上。
王一美和张志和是她的老搭档,熟悉她的做事风格,自然跟来她的项目组,把两人都任命为副组长,一起协助她完成项目。
然后她又放权让王一美、张志和各选两个人到组里,各自领导带领,等再在纪晚卿手下历练几个项目,他们就能出师独挑大梁了。
熟悉的下班节奏找到,纪晚卿在路上遇到她的下班搭子。
叶雅曼下车在旁边推着,“好久没跟你一起下班回家,突然遇见你都有点不习惯。”
纪晚卿见她双手被冷风吹得通红,“怎么没带手套?这么冷非长冻疮不可。”
军工厂近,走一走也不碍事,但去和县必须得骑车上下班,否则路上通勤时间花得太多。
“路上拐弯多,我车技没那么好,带手套手指不灵活,遇着个坡坎容易出事。”
纪晚卿回忆了一下现代常见的挡风被,“我回去给你画个图,你按着尺寸裁下来里面塞点碎布头旧棉絮什么的,能挡风。”
“那感情好,不过我针线不怎么样,你别画太难的,只小时候我奶奶让家里老姆妈教过我两手,勉强能绣个花。”
连线都不一定穿得过去的纪晚卿:“……你谦虚了。”
“对了,我上次改好的文章寄过去已经收到回信了!”叶雅曼很高兴,“等登报之后就能拿去单位!”
纪晚卿很为她高兴,这是从经过自已手的文章,有好消息当然开心。
严崇和纪小柔办酒那天,叶雅曼刚巧拿汇款单把稿费取出来,一共十二块,她拿信封给晚卿装了十块。
毕竟人家出了力却没署名,她不想让身边唯一的好友吃亏。
“这么多?”纪晚卿看了眼信封也没多想,只当这年头笔杆子就是吃香。
叶雅曼没解释,“你上次给我画的那挡风被,我裁出来昨儿个骑去单位,被好多个同事问了呢。
“效果怎么样?”
“当然好,骑一路手都没吹风,身上也热乎乎的。”
纪晚卿笑眯眯用一顿饭贿赂叶雅曼,提供材料让她给自已也裁一套。
叶雅曼当然求之不得,要不是脸皮薄,她真想一有空就过来蹭饭。
马上到中午,该去112团的团部食堂吃严家喜酒了,两家人干脆一起过去。3700
江澈和葛云庭走在后面,纪晚卿和叶雅曼走在前面。
葛云庭知道小江两口子感情好,忍不住问:“我说小江,你跟你媳妇儿结婚也有两三个月了,怎么看着跟还没过新婚期似的。”
江澈和葛云庭不属于一个团的,公事上聊不到一起,只能聊聊其他的。
“三个月就算过了新婚期吗?那也太快了。”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算结束新婚?”
“五年吧,至少。”
“……”得嘞,可算是知道你俩感情为啥这么好了。
不过,葛云庭一想到最近他们夫妻因为工作的事隐隐有破冰的迹象,心里顿时熨帖舒展,看喜欢秀恩爱的小江都顺眼不少。
真是多亏了纪工啊。
四人先后来到112团的团部食堂。
自从纪晚卿一袭红衣黑裙艳惊四座后,最近大家结婚摆酒,新娘子都爱穿上红下黑的两件套。
纪小柔的新衣服是去县里买的,由于被国营商店的售货员一个劲儿推销,说大家结婚都这样穿,就买了身红外套配个黑裤子。
穿上人是精神不少,也很喜庆。
“严副团,新婚快乐。”江澈和葛云庭走到严崇跟前说了几句贺喜的话。
叶雅曼和纪晚卿则来到新娘子身边。
“祝你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婚姻美满幸福。”叶雅曼的恭贺还算有诚意。
而纪晚卿只淡淡说了句“新婚快乐”,便十分冷淡的去餐桌落座。
纪小柔面部扭曲片刻,她总觉得隔壁邻居很熟悉。3738
声音熟悉、动作熟悉、表情熟悉,连冷冷清清瞥她一眼的样子都那么熟悉!
严崇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过来轻轻环住纪小柔的腰,安抚,“没事,她不是在针对你。”
一想到纪晚卿对他的新婚妻子带着天然排斥,他就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因为她还有一点点在意他的缘故。
都怪何小苗,否则……
“崇哥!她、她叫什么名字?”纪小柔紧紧抓住严崇的下摆,紧张地问!
家里严大娘一开口就是小浪蹄子骚贱货,没提过名字她也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看妻子慌里慌张惊慌失措的样子,严崇皱了皱眉,但现在正在食堂摆酒,他想尽快安抚住妻子的情绪,不让人看笑话。
“纪晚卿,怎么了?”
——轰!
纪小柔一阵头晕目眩,脑子里像是有烟花在炸!
她怎么突然变这么好看?她未婚夫不是营长吗?怎么会变成江副团长,还住在隔壁!
怪不得一开始见面就对她格外冷漠,现在回忆起来纪小柔甚至觉得是她手下留情了!没有一上来就揍她!
“小柔,小柔?”严崇用他的身子侧过来遮了遮,“怎么了不舒服吗?”
周围的目光全部投过来,纪小柔浑身发软靠在严崇身上像是没骨头似的,周围满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感觉到自已可能出丑了,纪小柔忙打起精神直起腰杆,“没、没事,你去招呼客人吧,我昨晚太兴奋没睡好,我去歇歇就行。”
严大娘狠戾的目光瞪过来,偏身边几个老姐妹还调笑,“你家新媳妇儿今年才二十吧?哎呦可得让你家严崇这头老牛心疼着点,别把地犁坏了哈哈哈!”
察觉到婆婆严厉的眼神,纪小柔下意识一个哆嗦,对纪晚卿新仇旧恨更加怨怼。
为什么要让她在结婚摆酒的当天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要让她在所有人面前失态?
第77章
丢脸
纪小柔又恨又怕,坐凳子上半晌才缓过来,也不敢再看纪晚卿那个方向,强撑着精神去门口迎客。
婚宴开始,证婚人是112团的团长,等新婚夫妻念过语录后,就开始上菜吃席。
谁知端上桌的菜,一言难尽,还不如普通宴客的规格。
猪肉白菜粉条,白菜多粉条多,肉少。
小鸡炖蘑菇,蘑菇多汤汁多,鸡少。
严崇看着菜碗里肉菜比例脸色不太好。
他明明拿了钱让娘去食堂,让人多买些肉加餐加菜,怎么做出来是这样子?
没得还以为他吆五喝六请那么多桌客人,结果兜里没钱就克扣桌上的肉菜!
这年代缺衣少食,虽说军区不算缺,但大家都是苦日子过过来的,见不得浪费粮食,自是吃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事后免不得要在背后多嘴两句,“严家人忒小气,没钱别请这么多客人啊!”
“是啊,摆喜酒吃席我都没吃到两片肉,有那么抠么?”
“就是就是,又爱摆排场又不愿意出血,哪儿有那么好的事面子里子都想占?”
客人送走,纪小柔坐在一片狼藉的桌前捂着脸呜呜哭。
她人生头一次结婚,席上就搞成这个样子。
别说这是军区,是物资最不缺的地方,就算她老家云河市摆婚酒,也没寒碜到这地步啊!
严崇狠抽口烟,压抑着怒火,“娘,我上次给的你十块钱呢?不是让你给食堂,让他们多买些肉吗?”
严大娘抱着小孙子,丝毫没有心虚之感,“咋?上门来白吃白喝还大碗装肉给人吃?咱家刚娶了个败家婆娘,买一身衣服就要六块钱!咱小虎子以后还得结婚娶媳妇儿呢!白花花的钱难道平白无故给外人吃?”
这年头其他地方结婚按规矩得随些礼钱,或是买些枕巾、毛巾、搪瓷杯之类的小礼物。
但部队为杜绝不良作风,不管大席小席,都不允许收份子钱。
严大娘的老家属于收份子钱蔚然成风,什么结婚、洗三、周岁、搬家、升学……能想出来的名目都能成为请客的名头。
如今到部队里,白白摆一桌酒席,来的人还不给钱?这让严大娘怎么能忍?
“那钱呢?我给你钱不办事?钱你收哪儿去了?”严崇简直要气吐血!这事儿就不该交给老娘去办!害他平白丢了好大一个脸!
连团长临走前都拍着他的肩膀,说有困难及时和组织开口,结婚是大事,敷衍不得!
严大娘抱着小虎,“钱当然是给我孙子存着的!你结婚娶新媳妇儿,以后有老婆孩子疼,我的大孙子可没人疼了!”
严崇不信,“好你存着,把钱拿出让我看一眼。”
“我存着就存着,干什么要给你看一眼!”
“娘!你是不是把钱寄给大哥一家了!?”
严家的骂战遭到食堂工作人员的驱逐,看着严大娘顾左右而言他的嘴脸,严崇简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新媳妇儿都不管,气冲冲离开!
把儿子气走,严大娘有过一点点心虚,但很快又消匿不见。
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儿子在老家田地里下苦力,她时不时寄点钱补贴怎么了?这钱与其让外人白吃白喝了,不如寄回去给大儿子家,让几个孙子补补。
纪晚卿中午没吃多少,准确来说是就动了两筷子做做样子。
瞧着后面纪小柔敬酒都不敢正眼看她,估摸着是终于把她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