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柔和了一瞬。

    “你倒是有心了。”

    他的声音仍旧沉稳，但眼底却浮现出一丝触动。

    这一瞬间，他的态度松动了一些，似乎少了几分防备和。

    沈鸢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爷爷，我们今天来，就是想和您聊聊羽桃的事。”

    “正好，我也有些话想问你们。”

    沈怀远放下茶杯，抬起眼睛，神色平静，“羽桃已经身陷囹圄，你们真的要让她彻底走到这一步？”

    沈鸢深吸一口气。

    果然。

    她就知道，爷爷还是会心软。

    沈鸢微微挑眉，语气不变：“爷爷，您觉得她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

    沈怀远轻轻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眸里充斥着无奈：“她已经被警方拘捕，沈家也不再认她，她的名声尽毁，这难道还不够？”

    “她犯了法。”贺京辞冷声开口，嗓音沉稳而坚决，“法律不会因为她是沈家人，就网开一面。”

    “可是……”沈怀远迟疑了一下，叹息道，“她终究是沈家养大的孩子。”

    “她终究是你的孙女。”律师适时地开口，语气恳切，“老爷子，您在商界德高望重，若是出面出具谅解书，法院势必会考虑您的意见，或许能够让她免于牢狱之灾。”

    “至少，她不该被判得太重。”律师补充道，“她还年轻，还有机会改过。”

    沈鸢轻轻冷笑了一下，抬眸看向他们：“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事情败露，她会主动改过自新吗？”

    “如果她真的愿意悔改，当初就不会一错再错。”

    律师皱眉，想要说些什么，沈鸢却已经率先开口：“爷爷，您是真的不知道她做过什么，还是刻意不想知道？”

    沈怀远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回答。

    沈鸢没有给他们反驳的机会，而是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了沈怀远面前。

    “这是警方掌握的证据。”她语气平稳，“羽桃私吞沈氏资金，将公司的财产转入自己的私人账户；她暗中雇佣水军，对我进行恶意造谣；她和阿泽勾结，甚至策划了一起车祸，想要害死我和爸妈。”

    沈怀远目光一凝。

    贺京辞在一旁补充道：“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证据，不是捕风捉影。”

    沈鸢定定地看着沈怀远：“如果换作是我做了这些事情，您还会愿意替我求情吗？”

    沈怀远的目光微微一闪，似乎被她的话问住了。

    律师见状，立刻补充道：“可是，老爷子，羽桃毕竟是您的孙女，她的错误不能抹杀她的身份。”

    沈鸢的语气更加平静了：“所以，身份比法律更重要吗？”

    沈怀远沉默了。

    他知道，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一直疼爱沈羽桃，也愿意相信她的本性不坏，可事实却摆在眼前——

    她的确做错了，而且是不可饶恕的错。

    但她毕竟是沈家养大的孩子，他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坐牢吗？

    律师见沈怀远沉默，立刻抓住机会：“沈老先生，我理解您的顾虑。”

    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平稳：“沈小姐的确犯了错误，但从法律角度来看，案件仍然有一定的回旋余地，我们可以一起，为她以争取最轻的判罚——”

    沈怀远皱了皱眉，沉思着。

    律师见他没有立刻反驳，继续道：“沈老先生，毕竟她曾是沈家的一份子，外界对此案的关注度极高，若她最终真的被判重刑，不仅是她个人的问题，甚至可能会影响沈家的声誉。”

    这句话，终于让沈怀远的目光微微一变。

    律师趁热打铁，声音放缓：“当然，我们也并非要让沈小姐毫无代价地脱身。只要您愿意出具谅解信，并向法院提出家族内部调解的意愿，结合我们现有的证据，法院大概率会考虑从轻发落。”

    沈鸢语气却更冷了一些：“爷爷，您真的觉得，她值得被原谅吗？”

    “她在法庭上，会哭着说自己知错了，愿意悔改。”沈鸢的声音不紧不慢，“可她之前害沈家、害我的时候，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律师：“她现在确实已经知道错了，沈小姐，你不能主观觉得她并不认错！”

    “那是因为她被发现了！她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她顿了顿，眸色沉冷，“如果没有被发现，如果那场车祸真的发生了，爷爷，您现在，还会想着要原谅她吗？”

    他闭了闭眼，缓缓开口：“让我……再想一想。”

    沈鸢没有再逼迫，而是缓缓站起身：“爷爷，您有自己的判断，我们不强迫您。”

    “但无论如何，沈家不会再替她兜底。”

    她语气坚定：“我们已经做了我们的选择，希望您也能做出真正正确的决定。”

    第194章

    律师的脸色极为难看，似乎还想再争辩几句的样子。

    但话到了嘴边，却被沈鸢冷淡的眼神逼了回去。

    最终，他只能低声道：“沈老先生，我们会再联系您。”

    说完，他收起文件，面色难看地转身离开。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沈鸢站在原地，看着律师的背影消失。

    沈怀远沉默了许久，目光缓缓落在沈鸢身上。

    “鸢鸢。”他的声音低沉，透着一丝苍老的疲惫，“你留下，陪爷爷走一走吧。”

    沈鸢微微一顿，随即点了点头：“好。”

    而后，她看了一眼贺京辞。

    贺京辞适时道：“刚才还让人送了点东西过来，我在这里等着。”

    沈鸢点点头：“好。”

    她跟着老爷子缓缓走出院子，沿着乡间的小路，踩着柔软的泥土，一步步走向那片熟悉的田野。

    微风拂过，空气中带着泥土和稻谷的清香，天边的云朵缓缓飘动，这里有着城市少有的宁静。

    沈怀远负手而立，目光远远地望着田埂上的稻田：“你们小时候，也是在这里玩大的。”

    沈鸢微微抬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记忆里熟悉的画面缓缓浮现。

    “你还记得吗？”老爷子忽然问道，“你们小时候，最喜欢在这片田野里捉蜻蜓。”

    沈鸢怔了怔，脑海深处的回忆被慢慢唤醒。

    她和沈羽桃，曾经也在这里追逐玩闹，踩着松软的泥土，在夕阳下欢笑。

    那时候，她们还很小，沈羽桃刚被接到沈家的时候，才十三岁。

    沈怀远缓缓开口：“那年冬天，她刚到沈家，天气很冷，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你们玩，始终不愿意靠近。”

    “后来，你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她戴上。”他说到这里，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当时，哭了。”

    沈鸢的指尖微微收紧，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画面。

    那个时候的沈羽桃，瘦瘦小小的，脸上总是带着拘谨的笑意。

    她一直以为，那个年纪的沈羽桃，只是害羞，或者说自卑。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双眼睛里，除了自卑，还有深深的嫉妒。

    沈怀远似乎也在回忆，低声道：“她刚来沈家的时候，什么都很懂事，什么都很听话，但唯独有一点……她太在意你了。”

    “在意？”沈鸢微微蹙眉。

    “是啊。”老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她总是偷偷观察你，学着你的样子去说话，去做事，可你还是比她优秀。”

    “你天生聪明，学什么都快，家里所有人都喜欢你。”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再怎么努力，也始终无法超越你。”

    沈鸢的眸色微微暗了下去。

    是啊……

    从那时候开始，沈羽桃就已经对她有了嫉妒。

    她从小到大，都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孩子。

    而沈羽桃，即便再怎么努力，依旧无法改变她是被收养的事实。

    她一直都试图融入沈家，可是血缘关系，是她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或许，就是她们关系破裂的根源。

    沈怀远继续说道：“你们都很聪明，但她始终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

    “她努力讨好所有人，努力让自己变得和你一样优秀，可越是这样，越是容易产生嫉妒。”

    他转头看向沈鸢，语气低沉：“所以，她才会一步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啊。”

    沈鸢没有说话。

    她看着远方的稻田，心里复杂而沉重。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和沈羽桃，或许真的在最开始，就注定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但——

    “爷爷。”她轻声开口，眼神冷静，“如果她只是嫉妒我，想要超越我，那我不会怪她。”

    “可她选择的不是努力，而是毁掉我。”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冰冷：“她不仅仅是想赢，而是想让我输得彻底。”

    “她用尽一切手段，甚至为了除掉我，不惜害沈家。”她轻轻吸了口气，声音低沉，“这种人，真的值得被原谅吗？”

    沈怀远沉默了。

    他当然明白沈鸢的意思。

    他不是糊涂人，他当然知道，沈羽桃做了什么，也明白她的罪行无法被轻易抹去。

    可是，他终究是孩子的爷爷。

    孩子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忙，一大部分的时间，是在他这里长大的。

    看着从小养大的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的心里，还是不忍。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语气缓缓：“我知道，她做错了。”

    “我也知道，她的错，不是一次道歉就能弥补的。”

    “但我终究是不愿意看着她毁掉。”

    他目光深沉地看向沈鸢，缓缓开口：“鸢鸢，我只想求你，不要太过逼她。”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能不能……留她一条活路？”

    沈鸢的目光，与老人的目光相对。

    她知道，爷爷说的活路，是什么意思。

    他希望她放过沈羽桃，最起码，不要让她被判得太重，不要让她彻底无路可走。

    可是——

    沈鸢深吸了一口气，眸色冷然：“爷爷，法律才是唯一的标准。”

    “她该付出的代价，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沈怀远看着她，过了许久，他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沈怀远沉默了许久，最终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知道，沈鸢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

    而他自己，也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去干涉法律的公正。

    两人沿着田埂走了一圈，沈怀远忽然笑了：“算了，不说这些了，难得你们来乡下一趟，就别让这些烦心事影响了。”

    沈鸢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头：“好。”

    回到老宅时，贺京辞已经帮着佣人张罗好了饭菜，乡下的餐桌摆得简单而丰盛，都是一些地道的农家菜。

    “刚才聊了那么久，别忘记吃午饭，这些都是我托人从不远处的农家乐买来的，食材都很新鲜。”

    沈鸢坐下后，看着桌上的饭菜，心里莫名有些怀念。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吃一顿家常饭了。

    沈怀远也坐下，看了贺京辞一眼，眼底带着几分欣赏的意味：“京辞这孩子不错，稳重，做事有分寸，小满，你的眼光不错。”

    贺京辞微微一笑，语气谦逊：“爷爷，您过奖了。”

    沈怀远满意地点点头，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他的碗里：“多吃点。”

    贺京辞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接过：“谢谢爷爷。”

    第195章

    一顿饭的时间里，大家都聊得很开心，没人再提那些让人烦心的事情。

    饭后，沈怀远看着窗外的午间阳光，忽然说道：“鸢鸢啊，既然你难得回来一趟，不如多待两天？”

    “多待两天？”

    “是啊。你上一次回来，都已经是三年前了吧？”

    沈鸢轻轻点头：“嗯。”

    “你看，这里多安静，空气也好。”沈怀远缓缓说道，“你们年轻人天天在城市里忙事业，难得来乡下，就当放个假，陪陪我这个老头子。”

    贺京辞闻言，立刻接话道：“爷爷说得对，我们确实该多陪陪您。”

    沈鸢看着贺京辞，又看看沈怀远，最终轻轻一笑：“好，那就多住两天。”

    她很久没有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了。

    从恋综回来以后，又一直在处理沈羽桃的事情。

    她已经太累太累了。

    既然来了，就不如让自己彻底放松一下。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沈鸢暂时抛开了所有烦恼，和贺京辞、沈怀远一起，在乡下度过了一段宁静而美好的时光。

    他们一起去田埂上散步，去溪边捞鱼，还去集市上买了很多沈鸢喜欢的东西。

    沈鸢也重新体验了一次小时候的生活，早晨被鸡鸣声唤醒，午后在葡萄架下乘凉，晚上听着蛙鸣入睡。

    她忽然意识到——

    原来，日子还可以这样简单。

    在乡下的这两天，仿佛让她的心真正地安静了下来。

    而她也发现——

    贺京辞在乡下的生活，适应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