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姝被姬生带走的时候，心中有些好奇这个问心大师和姬生的关系。
他们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熟悉。
“老秃驴说的话随便听听就好，他最喜欢诓人。”
周云姝忍不住替问心大师说了一句话，“出家人不打诳语。”
“哈哈哈，这句就是最大的谎言。”姬生说完唇角落下，“你以为问心他是怎么离开京城的。”
不说诳语，他早就死在京城了。
周云姝跳过这个话题，她看着身边明显不高兴的姬生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姬生停住脚步看向身边敏锐的周云姝，心里纠结片刻道：“我们去看看云齐。”
平平丢了她不着急，说明她可能知道春雀带着平平去了哪儿，但是希希……她不知道。
听到周云齐的名字，周云姝放下心里的疑惑点头道：“好。”
周云齐和周建莹昨天被黑衣人堵在黑狱里时也慌了神。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当中，黑狱绝对不可能有外人能够闯入。
可就是这么巧，这群人冲进来之后只是困住周建莹和周云齐，反而对周北方下了死手。
周建莹是在身后的黑衣人喊自己小姐的时候才惊觉，闯进黑狱的这些人可能是自己母亲派来的。
而在看到独属于自己母亲暗卫的标志时，她的心彻底凉了。
她拼尽全力，也挣脱不开身后的束缚。
而身边的周云齐在发现身后的这些黑衣人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图时，直接放弃挣扎，周北方的死活和他没有关系。
周北方确实能打，但双拳不敌四手，周建莹两人是在看着周北方血淋淋的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时候被黑衣人带走的。
没有质问，没有动粗，除了不让他们走动，不让他们离开，周云齐和周建莹在眼前这个陌生的院子里可以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一切。
除了一个婆子端着一碗堕胎药来到周建莹的身边。
“这药是主子特意吩咐老奴为小姐准备的。”那婆子将熬煮好的堕胎药放到周建莹的手边，说道：“还请小姐不要让老奴为难。”
那婆子话音刚落，周建莹便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将桌子上的堕胎药打翻。
堕胎药被打翻婆子也没有生气，那婆子对门外招招手，立刻又有十几碗堕胎药摆满整个桌面。
“老奴熬煮了不少，还请小姐生完气乖乖的将药喝掉。”
第379章
你要真的想死……
周建莹看着满桌子的药忍无可忍地起身将桌子掀翻。
她对着婆子怒吼：“这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肉，我是不会打掉他的，绝对不会！”
周建莹看似强硬，但实际上浑身已经颤抖了起来。
她知道的，母亲绝对不会让她留下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可是，这是她第一个孩子，是她和周北方的唯一血脉。
婆子看着情绪激动的周建莹脸上依旧是淡漠无比，就好像自己只是一个完成任务的死士，并没有真情实感一般。
她挥手，外面的人进来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桌子被放平。
婆子看着眼前的周建莹说道：“看来小姐在北境的这段时间，已经忘记了自己来时的初衷。”
“忘记了将军带着周家军在北境的使命，忘记了将士们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敌人是谁。”
婆子看着缓缓滑落在地上的周建莹，问道：“这孩子出生，您打算让他以何种身份自处呢？”
“大周容不下他，还是您要把他送回铁勒，看着他长大屠戮大周的百姓。”
“不会的。”周建莹喃喃。
“小姐，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的。周北方死了，他生下来就是周北方唯一的继承人，铁勒那边的人一定会来寻他。”
“你要陪着他留在铁勒吗？你要为了他背叛自己的血脉，背叛自己的家族，背叛自己的国家吗？”
“小姐，你是周家人，你母亲是尊贵的嫡长公主，你和他还有他的父亲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主子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拨乱反正。”
周建莹听到“拨乱反正”四个字先是笑，接着又崩溃大哭。
而婆子看着地上痛哭的周建莹缓缓起身，转身看向门外时，周云齐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周建莹，没有说话，只沉默地站在原地。
婆子看了周云齐一眼，转身离开。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周云齐依旧站在门口，而原本蹲坐在地上的周建莹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婆子将堕胎药递到周建莹面前，“小姐，你……”
院子的大门被人踹开，紧接着外面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和哀嚎声。
婆子将堕胎药放到桌子上，转身想跑时被人抓住按到了旁边的厢房里。
眨眼的功夫，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被姬生带来的人清空。
“云齐！”
周云齐看着姬生身边的周云姝刚要露出一个抚慰的微笑，然后余光便看到了屋子里的周建莹。
“周建莹！”
周云齐猛地转身，只见原本呆坐在地上的周建莹自己起身，端起刚刚婆子放在桌子上的堕胎药自己喝了下去。
而周云姝在听到周云齐的惊呼声后也快步跑向堂屋，她跑到周云齐身边的时候，周建莹刚好喝完，手里空空的碗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看着旁边的周云姝和周云齐，脸上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说道：“干净了。”
属于周家的血脉干净了，属于她母亲的尊贵的血脉干净了，而她的血会随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消失。
“建莹！”周云姝看着说完晕倒在地的周建莹大喊着扑上去。
周云姝抱着周建莹的身体，抬头看向身边的周云齐，“云齐。”
周云齐从周云姝的怀里接过周建莹，对她道：“我们走。”
周云姝起身跟在周云齐的身后，出门时，姬生握住周云姝的手腕，对两人道：“王府有太医。”
……
周建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从她苏醒之后，她双手一直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双目无神看着床顶。
周云姝和周云齐轮流陪在她的身边，哪怕每次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一点回应都没有。
在周建莹绝食的第二天，周云齐再也忍受不了。
他看着躺在床上满眼血丝的周建莹道：“你踏马要是想跟着他死也别死在我和云姝面前。”
“我把你送回去，送到祖母的身边，你要是真的想死，你就在她的面前死！”
“你现在折磨的是你自己，还是故意来折磨我们？平平失踪了你知道吗！踏马的平平失踪了我们还要被绑在你身边，你能不能振作起来，你是被那个男人摄了魂魄不成，你就那么喜欢那个绿眼怪吗！周建莹你踏马给我说话！”
周云姝站在周云齐的身边拽了拽他的衣服，想让他不要那么激动。
周云齐挣扎开，继续对周建莹道：“走吧，反正你也不会在意我和云姝，现在我就带你去找祖母，还是说带你去祖父的坟前，我父亲的坟前，云坤的坟前！”
“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接受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愿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模样！”
“走！”周云齐弯腰去抱周建莹，周建莹开始哭着挣扎。
“放开，放开我！”
刚小产，又两天滴水未进，周建莹即便是挣扎也没有什么力气。
“我放个屁，走，咱们现在就去，去看看祖父，看看我父亲，看看云坤，看看他们当时战死的模样。”
周云齐想到当初开棺的场景，哭着对怀里的周建莹吼道：“你想不想看到铁勒那群人在他们身上留下的伤口，你想不想看看他们鲜血淋漓的盔甲，你……”
“求你，我求你！”周建莹崩溃大哭。
周云齐抱着周建莹跌坐在床边，哭声充斥在整个寝卧。
周云姝站在一旁，侧过头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水。
眼泪擦干净，周云姝转身对一直候在一旁的秋鹭道：“拿点吃的送来。”
“是。”
这次周建莹没有再绝食。
周云姝坐在床边拿着粥一口一口地喂着周建莹，等她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擦了擦她的嘴角。
周云姝端着粥碗要离开时，周建莹拉住周云姝的衣摆。
“云姝。”
“嗯。”
“对不起。”
周云姝将粥碗递给秋鹭，握住周建莹拉着自己衣角的手。
她哽咽道：“我让你们很失望吧。”
第380章
俩小祖宗
“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子。”
周云姝看着脸色苍白，短短两天就像是被吸走精气神儿的周建莹道：“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周建莹眼眸含泪地看着周云姝，“可是我……”
“你可以重新开始。”
周云姝打断周建莹未说出口的话，她一只手握着周建莹冰凉的手，一只手将她脸颊上的泪水擦拭干净。
“只要你想。”
“郁郁寡欢的样子可真不像你。”周云姝摸着周建莹的脸，道：“还记得小时候你对祖父说的话吗？”
周建莹垂眸。
“你说，凭什么大哥他们可以跟着初三几人练武，我们却不可以。”
“你说，谁说女子不如男，将来你也要做驰骋沙场的女将军。”
“你说，即便女将军做不了，那做一个惩奸除恶的女侠客也是极好的。”
周云姝抬起周建莹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你现在的模样可不像勇毅果敢的女将军，也不像敢爱敢恨的女侠客。”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周建莹哭着起身抱住周云姝，周云姝拍着她的脊背道：“像海上失去方向的航船。”
周云姝听着耳边周建莹的哭声，道：“建莹，回家吧。”
眼泪沾湿周云姝的肩膀，她抱着怀里颤抖的、消瘦的身体，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周云姝在周建莹睡着之后离开。
刚出门，便看见没什么形象坐在台阶上的周云齐。
“睡了。”周云齐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嗯。”
周云姝来到周云齐的身边坐下，然后侧身慢慢依靠在周云齐的身上。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周建莹在周家是货真价实被宠爱长大的。
周云齐说着看向自己身边的周云姝，“平平去找了吗？”
“他们找不到。”
“你知道春雀带他去哪儿了吗？”
“知道。”
周云齐听到后拧着的眉头松开，“那就好。”
说完，他也将头靠在周云姝的头上，低声道：“姬生一直让人守着你。”
周云姝想着在他们不远处的丫鬟和暗处的私卫，“我知道。”
“他不想放你走。”
周云姝叹了口气，“嗯。”
“我帮你。”
虽然他一直觉得只有姬生才配得上自己的双生姐姐，但如果她不想要的话，即便是姬生也不可以。
周云姝起身看着周云齐道：“但你想留在北境军。”
周云齐沉默。
周家是在北境没落的，所以周云齐便想着带领着周家军重新在北境站起来。
虽说魏王姬生在外界的风评参差不齐，但是周云齐不得不承认，姬生对自己没的说，甚至他还有意提高自己在北境军的地位。
在周北方将他手下的周家军带来幽州之后，姬生当天就把周家军重新交到了周云齐的手上。
不止如此，之前在英雄冢遇到的那三个周家军，姬生也让他们召集其余在北境的周家军，同样归入周云齐的手下。
姬生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你做你想做的就好。”周云姝拍了拍周云齐的肩膀笑道：“我会和姬生谈的。”
周云齐看着周云姝道：“他不会放手。”
“我知道。”
周云齐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道：“云姝，你把周家放手给我吧。”
“我可以带着周家脱离祖母的掌控，我会带周家逃离党争的泥沼，我也会还周家一个清白和真相，你是出嫁女，本来就不用收拾家里的烂摊子。”
周云姝笑道：“你真当我这么无私吗。”
“啊？”
“我当初和姬生和离，不单单是因为周家被抄家流放。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不想再过金丝雀的生活了，不想再困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不想一辈子都围着姬生和孩子打转。”
“我所做的一切，并不全都是为了周家，我也为了我自己。”
她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做是复兴周家的工具，重振周家不过是她想要完成的事情之一。
周云姝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她不会再回到姬生的身边当什么魏王妃，也不会为那所谓的皇后之位所迷惑。
“不自由，毋宁死。”
身着玄色长衫的姬生在听到周云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退后一步，倚靠在拐角处的墙边。
姬生看着停站在树梢上的小鸟展翅飞走的时候，喃喃道：“不自由，毋宁死。”
“自由，呵。”
……
雷一跟着船来到京城外的码头上时，一时觉得自己终于能喘过气来了；一时又觉得前面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他那分外开朗的小主子就会被人识破抓起来，成为威胁自己主子的软肋。
雷一就是在这战战兢兢当中看着自己的小主子牵着安生的手一蹦一跳地从船上离开，接着匆忙换了一身衣服继续跟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