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王嬷嬷的声音带了一点哽咽。

    “我想回长乐宫看看了。”

    姬明珠这句话一出，王嬷嬷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如同一颗颗断了弦的珠子一般，一滴滴掉落在榻上，消失在缎褥之中。

    姬明珠看着泪如雨下的王嬷嬷，伸出纤细到有些骨感的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你也想回去了，是吗？”

    王嬷嬷哭着点头，想说什么却哽咽地说不出话。

    她真的是太没用了。

    ……

    希希牵着春雀的手上课回来时，第一时间去偏殿看望姬明珠。

    只是等她进去的时候，偏殿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缠绵病榻的姬明珠不见了踪影。

    希希扭头看着殿外的宫女，“我祖祖去哪儿了？”

    那宫女低头垂眉来到希希的面前，恭声道：“回陛下的话，长公主殿下搬到了长乐宫。”

    “长乐宫？”

    小宫女也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会搬到长乐宫，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而殿外刚把姬明珠送去又回来的朱正春听到自己小陛下的询问，连忙来到偏殿，对希希道：“回陛下的话。”

    “这长乐宫原本是长公主殿下还没有出宫时住的宫殿，长公主殿下念旧，所以就搬回长乐宫了。”

    希希一听眼睛一亮道：“我还从来没有去过长乐宫呢！”

    何止是长乐宫，这偌大的皇宫，除了睡觉、读书、上朝，以及以前先帝求仙问道的宫殿和之前她不小心跑去的御膳房，希希就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我要去找祖祖！”

    第468章

    是玩游戏吗？

    整个皇宫能管住小皇帝的也就只有荣升为摄政王的姬生了。

    而姬生的话，希希也不是每次都听。

    希希要去长乐宫看望姬明珠，朱正春只劝了一句。

    只劝了一句是因为他下句话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家陛下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他十分识趣地让开了路。

    怎么说呢，他们家陛下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颇具龙威了。

    希希见朱正春让开，高兴地牵着春雀的手往凤鸾殿外面走。

    走出去差不多两百米后，春雀看着希希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小主子，你认路吗？”

    希希停下，仰着自己的小脑袋无辜地看着春雀，“不认识啊！”

    春雀：“……”

    “我就是想出来玩。”说着希希看了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朱正春等人，继续道：“再说，不知道我们可以问啊！”

    娘亲说过的，人长了一张嘴就是用来说话的。

    她知道朱正春没有主动给自己领路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但是，这算什么难啊。

    希希一边玩，一边问路，终于在快要用晚膳的时候到了长乐宫。

    到长乐宫时希希窝在春雀的怀里，等见到长乐宫中的王嬷嬷之后才从春雀的怀里下来。

    “嬷嬷。”希希牵着王嬷嬷的手问道：“祖祖在哪儿？”

    王嬷嬷看着依旧和以前一样的希希，蹲下对她温声道：“殿下睡着了。”

    “陛下要去看看吗？”

    “好。”

    王嬷嬷牵着希希准备进去的时候，朱正春欲言又止。

    他想给一直跟在希希身后的小东子使眼色，但小东子目不斜视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自从进了一次黑狱之后，小东子心里无比清楚，自己要是想要在这后宫活下去，那就只能听一个人的话，陛下的话。

    即便是摄政王和陛下的命令发生冲突，他也要听陛下的话，只有陛下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希希来到寝殿的时候被一个人吸引。

    希希眨了眨眼睛，来到那身形佝偻的老太监身边，走到他的面前，和他脚尖对着脚尖。

    不止如此，希希甚至十分顽皮的蹲下抬头，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已经尽量在降低存在感的老太监。

    “初三爷爷，好久不见。”

    初三：……

    其实也不用特意过来打招呼的，她可以当做自己不存在的。

    初三往姬明珠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几不可闻地深呼吸一口气道：“陛下，您认错人了。”

    希希嘟着自己的小嘴，扭头看向王嬷嬷道：“嬷嬷，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呀？”

    如果不是在玩游戏的话，初三为什么会装作不认识她。

    一直守在姬明珠身边的另一个嬷嬷看向王嬷嬷，王嬷嬷上前将快要贴在初三身上的希希抱走，道：“没有游戏，陛下不是想要见祖祖吗？我们去看看祖祖。”

    王嬷嬷心里也十分的无奈，她也没想过初三都易容成这样了，希希竟然还能发现。

    她莫非是生了一双透视眼不成。

    希希也没有纠缠，哪怕她心里已经认定了初三他们在跟自己玩游戏。

    希希的小短腿跑到姬明珠的床榻前时，看着还没睡醒的姬明珠，十分懂事地压低了声音，“祖祖的脸色不好。”

    她担心地看着王嬷嬷道：“嬷嬷，祖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王嬷嬷的鼻子微酸，对皇宫里为数不多真心关心自己主子的希希道：“殿下会好的。”

    希希点着自己的小脑袋笑着对王嬷嬷道：“我相信嬷嬷的，娘亲说嬷嬷的医术很好！”

    “对，嬷嬷医术好。”王嬷嬷的声音有些哽咽。

    再好有什么用，还是保不住自己殿下的性命。

    希希见王嬷嬷答应后转头，她看着站在床榻另一边的那个眼生的嬷嬷问：“嬷嬷，你是谁？”

    那嬷嬷对着希希微微勾了勾嘴角，道：“回陛下的话，我是新来伺候殿下的嬷嬷，我姓赛。”

    希希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看着赛嬷嬷道：“嬷嬷，你不乖。”

    赛嬷嬷愣了一下，随即看向王嬷嬷，见王嬷嬷也满脸疑惑后，她低头问道：“陛下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宫内除了我，谁都不可以带蛊虫进来的，嬷嬷身上好多蛊虫啊！”

    希希这句话简直比刚才认出那老太监是初三来还让整个寝殿的人震惊。

    春雀几乎是瞬间的功夫儿就将希希护在了怀中，而赛嬷嬷的脸肉眼可见地僵住，连原本应该熟睡的姬明珠，此时也因为希希这句话睁开了眼睛。

    希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多么让人惊骇的话，反而在春雀的怀中高兴的看着醒过来的姬明珠道：“祖祖，你醒了！”

    王嬷嬷收回自己看向希希时震惊的目光，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

    怎么回事儿？！

    如果说希希认出初三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的话，赛姑姑身上随身带着蛊虫希希是怎么看出来的！

    此时王嬷嬷不得不庆幸刚刚来内殿的时候她把朱正春等人拦在了殿外。

    要不然就现在的情况，宫内的禁军早就冲进来了，他们家殿下也绝对不可能再继续留在宫中。

    寝殿内大多数人的震惊都藏在了心里，或稍稍表露在脸上，只有一直跟在希希身后的小东子，开始怀疑自己今天还能不能平安的走出长乐宫。

    “春雀，放我下来。”

    希希拍了拍紧紧搂着自己的春雀，春雀咽了一下口水，忌惮地看向自称是赛嬷嬷的赛姑姑，也是实际上的初十。

    这可是从苗寨出来的狠角色，最重要的是，春雀自从在乌辞一的身上中招后，虽说现在已经不怕蛊虫了，但也十分忌惮。

    更不用说身后还有一个初三，真要发生什么事儿的话，春雀心中欲哭无泪的想，她没办法带着希希逃出去。

    赛姑姑看都没看冷汗都要下来的春雀。

    她上前给姬明珠塞了一个枕头，看她安稳地靠坐在床榻上，没什么不舒服后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姬明珠看着如临大敌的春雀，对着希希招手。

    “希希，来祖祖的床上。”

    “祖祖想和你说说话。”

    第469章

    公平

    “春雀，我要下来。”

    春雀听着怀里希希的声音，抱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动地迹象。

    她不敢松开。

    “春雀？”

    “小主子。”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春雀的身上。

    希希见春雀不放下自己也没有生气，她安抚地拍了拍春雀的肩膀道：“春雀不要怕，祖祖想要和希希说话呢。”

    在希希的心中，春雀和宫里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春雀看着希希澄澈的双眼，仿佛看到了自己主子。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希希放在地上。

    如果希希出事儿的话，她，她……她会跟他们同归于尽的。

    希希走向床榻上的姬明珠时，春雀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王嬷嬷看着紧张成这般的春雀，心里不受控制地叹了一口气。

    一家人，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希希似乎没有察觉到春雀的紧张，也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目光。

    她一如往常来到姬明珠的身边，甚至看着姬明珠苍白的脸色，伸出自己的小手放到她的额头上。

    “祖祖没有发热。”

    以前她生病的时候娘亲都会这样抚摸她的额头。

    姬明珠看着从自己眼前落下的小手，从锦被中抽出自己的手握住希希的小手。

    希希的小手被握住后，她看着姬明珠瘦的骨节都要凸出来的手指，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道：“祖祖，你要多吃饭。多吃饭才能长肉，长肉才能长命百岁哦。”

    姬明珠看着关心自己的希希道：“你希望祖祖长命百岁？”

    希希理所当然地点头。

    “可是很多人都喜欢祖祖死呢。”

    希希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看着姬明珠。

    “你爹爹就希望祖祖死。”

    希希听到这句话后皱起自己好看的小眉毛，纠结片刻吼问姬明珠，“祖祖，那你想爹爹死吗？”

    姬明珠看着满眼澄澈的希希，缓缓点头。

    希希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这样就公平了。”

    众人：……

    公平什么？

    他们都想杀了对方了！

    而且，她听到这两个消息不应该害怕忐忑和无助吗！她为什么笑啊！

    不止周围的人不明白希希这个反应，就连姬明珠也不明白希希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公平什么？”姬明珠问。

    “爹爹想杀祖祖，祖祖想杀爹爹，公平。”希希见姬明珠还是不理解，疑惑道：“不公平吗？”

    公平啊，你想杀我，我想杀你。

    “我是长辈。”

    “长辈不可以杀吗？”

    希希理直气壮的一句话给所有人干沉默了。

    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晚辈不能杀长辈的道理。

    她爹爹说了，成王败寇。

    难不成杀人之前还要先跟你论论辈分吗？输了就是输了。

    “祖祖？”

    希希见姬明珠不说话，看着伺候在一旁的王嬷嬷道：“嬷嬷，你老了很多。”

    王嬷嬷下意识去摸自己头发时，姬明珠混乱的思绪也被希希拽回。

    她因为希希刚才的话看向王嬷嬷，在看到王嬷嬷头上的白发时愣了一下。

    她……怎么突然这么老了。

    “嬷嬷要慢点老，老的快会死的。”

    有时候小孩子才是最直接、最无情的。

    姬明珠看着希希，她敢说，哪怕今天姬生把她给杀了，希希也只会在问一句后，便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她的结局，顶多就是好好安葬她的尸体。

    该说她无情还是有情呢。

    “小东子，你去给初三爷爷搬个凳子。”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死角处站好的初三，再次被希希点了出来。

    她为什么这么关注自己啊！

    他也不需要坐个板凳！

    “给嬷嬷也拿一个。”嬷嬷也老了。

    小东子点头，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儿，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姬明珠看着来到长乐宫后依旧自在的希希，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嬷嬷身上有蛊虫的。”

    希希将食指抵在自己的唇边，对姬明珠道：“秘密。”

    “希希对祖母也有秘密吗？”

    “对啊，祖母对希希没有秘密吗？”

    姬明珠看着如今格外喜欢反问的希希，有一点点无力。

    希希可不在乎自己的反问会不会让对方不喜欢或者是不高兴，她只是看着赛姑姑道：“嬷嬷，半刻钟内你的蛊虫要是处理不了，你会死的。”

    赛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