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子微道长阿兄白泽 本章:第25章

    “你是想说,如若十年前我上昆仑,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是吗?”

    楚璠浅浅笑着,声音里却带着苦涩:“可我们当时,连活着都做不到。”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

    “但我不是你。”楚璠放低声音,“或许是我的眼界太浅,又或者是我行的路实在太少。我远不及你们见多识广,阅历多,通达世事。”

    “我只知道,如果少时没有遇到阿兄,我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在冷宫那一小方天地里,待到老,或者死。”

    她望着灯笼里的芯烛,眼前飘曳着细火:“你可能会觉得我愚昧,但是在我眼里,阿兄的性命,真的,远远比我自已的更重要。”

    因为静姝没有经历过,所以她不能感同身受。

    静姝郁闷极了,她实在不喜楚瑜,可是在楚璠眼里,他的确称得上是好兄长。

    做兄长,当一个避风的港湾,庇护妹妹不受到伤害。在这件事上,或许楚瑜是做到了,也没什么错处。

    但是——

    静姝又觉得她可怜,因为她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

    静姝都要忍不住告诉她真相了。

    她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开口欲言:“楚姑娘,你知不知道……”

    楚璠歪了歪头,正要仔细倾听之时,怀中的毕方突然振动翅膀,力道很大,翎羽长而厚,外层有些稍硬,瞬息就从她的手臂上滑开了。

    毕方飞不起来,无力地扑腾两下,没一会儿就掉在了地上。

    楚璠小声惊呼,想低头把它捞回怀里,恰在此时,一双修长无瑕的手按住了她肩头,在楚璠愣住的那一刻,先行捡起了毕方。

    她回头,视线往上扫,正好看见子微的侧颜,他鼻梁挺拔,弧度非常明显,眼窝里盛着暖橘色的碎光。

    那光来源于她手上的灯火。

    楚璠微顿,然后轻声唤了他:“道长,毕方是快醒了吗?”

    子微已经将左手从她肩头放开,只是余温犹在。

    他面色淡淡,垂眸看了楚璠一眼:“嗯,飞舫也已修好,停歇一日,待毕方醒来就起程。你……”

    子微按住她的手腕,慢慢从她的掌心抽走那柄渔火灯,声音温和得有些低哑:“你跟过来。”

    指尖交触,楚璠无知觉地屏住了呼吸,直到子微放下手,走远了,她才塌下肩膀,慢慢放松。

    静姝看了她许久,才道:“再不过去,就看不到人影了。”

    看楚璠不吱声,静姝又笑道:“怎么,怕他啊?”

    楚璠终究是没忍住,她抱头蹲下去,十分羞愧:“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静姝无言以对,她望着天,心虚得很,又在心里暗暗想,还好自已没有把道侣之契的事情说出来。

    静姝拿起火灰旁的酒盏,凑到楚璠嘴边:“壮壮胆?”

    琥珀色的液体,热气腾腾,闻着都格外惹人沉醉。

    楚璠不敢喝完,只是浅浅尝了一口,辛辣味蒸腾而上,直直熏到耳根,浑身都暖起来了。

    静姝把从魔将那儿抢来的小香囊递给她,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去吧,把这个也给他。”

    毕方醒来时,看见子微端坐他前方,目光落在指尖的红蝶上,云纹蓝袍落了一道圆满的弧。

    他想起了自已向楚璠施法的事情,连忙下床问:“楚……楚璠呢?”

    “我明明没有那么想!”毕方慌里慌张大喊,“我……我分明没有想要弄伤她的。”

    他额上落了一道冷汗,手指蜷缩起来,紧张到有些发抖。

    “天魔致幻的功力越发强盛了。”子微问,“你昏迷之时,都看到了什么?”

    毕方嗓音有些干哑,仔细回想道:“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告诉我,面前的人十恶不赦,阴险狡诈,一言一举皆是欺瞒谎言。”

    “所以我就很生气,朝她喷了离火。”

    毕方有些后怕:“她没事吧?”

    子微把蝴蝶收入袖中,安抚道:“她很好,甚至没有怪你。你也无须自责,这次虽露出破绽,但也将天魔从暗中揪了出来。”

    毕方总觉得先生好似什么都明白……

    “好吧。”毕方摸了摸额头,思索了会儿,又说,“您知道楚姑娘已和旁人结了道侣吗?”

    子微轻轻叹了口气:“你们不要在她面前提及这件事。”

    “我就猜她那个兄长定然有问题!”毕方忍不住叫道。

    哪个纯正的剑修会把自已的剑整天交予旁人?又有哪个妹妹会依赖兄长到如此程度?

    他们的关系从这隐隐一角中就可窥探出来,是略显扭曲的。

    那先生又怎么办?

    毕方想起子微将楚璠拢在怀中,女孩儿缩在他胸膛上,先生看她的眼神,那般暧昧含混、缱绻缠绵的味道……

    他有些担忧。

    “先生……”毕方低声。

    “不必多言。”子微站起来,目光微沉,“我自有考量。”3904

    毕方向来是相信子微的。他强大如斯,仿佛独立于世间之外,没有羁绊牵扯,从未耽于过爱憎。

    可,情之一字,真的能……自有考量吗?

    毕方不懂。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楚璠在门外小声问:“道长,毕方怎么样了?”

    毕方打开木门,赤红色的眼瞳一滞,跟她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道:“对不起!”

    他是在为攻击她一事道歉。

    楚璠迟疑着说了句:“我没事的……你还好吗?”那条血虫从他脑子里被拉出来的时候,其实也挺吓人的。

    “我……也没事。”

    子微还在屋里,毕方不欲多留,内心挣扎了一段时间:“我以后会把羽毛攒起来的,全给你。”

    说着,他便走了。

    楚璠愣在原地,抬手绕发,想着刚刚毕方别扭的样子,不自觉笑了。

    这便是朋友吗?

    她刚缓过神,便看见子微站在前方,身材颀长,白发如霜胜雪,烛灯微光勾勒,整个人半明半暗,眉眼空明。

    楚璠走过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低低叫了声:“道长。”

    子微看着她,兀自笑了:“怎么教不会呢?”

    道长,道长。

    床上这么叫,床下——也总是这么叫。

    楚璠不明白,问了句:“教什么?”

    她刚刚被静姝喂了点酒,脸上微醺,胆子也大了点:“道长刚刚听到了多少?”

    子微眉梢一落,看向她的眼睛:“全部。”

    楚璠肩膀缩了缩:“我知道您不喜欢我说那些话……”

    那些,别人的性命,比自已的更重要的话。她知道子微不喜欢自已这么讲。

    楚璠耳朵有点红,解释的话憋在嘴边,硬是吐不出来半句。

    子微声音低沉:“你过来。”

    楚璠踱着步子,一点点移到他身前。

    子微想摸一摸她的眉心,不料刚弯下腰,就从她滑落在颈间的发丝上,嗅到了沾染的缕缕酒气。

    他皱紧眉头:“谁给你的酒?”

    楚璠抿住唇,努力保持镇定:“大家都喝了。”

    子微在她脖颈处停了两秒,喉结一滚:“你在龙女面前怎么那么乖?她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楚璠小声说道:“您让我干什么,我不是也都做了吗?”

    “哦,对了。”楚璠低着头,从袖中掏出那个香囊,“静姝姐姐让我给你的,她还说,江逢手下的那个魔物将军,和您长得很像。”

    子微一点都不讶异,把香囊放在手中端详了一下。

    他无奈地笑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这般恨我吗?”

    楚璠眨了眨眼:“您在说江逢?”

    这世上没有无来由的恨意。

    但很多人,只是借着恨意来发泄自已的不满足。

    子微从腰间解下昆仑剑,放在楚璠怀里:“你说得对,有些剑,不喜被人掌控,就比如昆仑。”

    江逢一开始就走错了路子。

    子微初次见江逢,没想到他们以后会针锋相对。

    那一年,剑宗门派挑选了三十个弟子来昆仑剑冢寻剑,江逢便在其中。

    昆仑是天山狐的故居,也是天山狐避世藏匿之所。只是仙妖大战过去,世人以为九尾狐已经灭绝。

    正巧,子微并不想让修土发现自已,他算准时辰,调整作息,恰好和那些弟子相错。

    剑冢在后山峰顶,他鲜少去看,自师父去世后,更是从未涉足过。

    子微并不执着于剑道,对外面的事情也不怎么关注。但那些弟子,偶尔几个,吵闹的声音实在太大。

    “半妖”“死妖怪”“杂血”这些话,实在是吵得子微头疼。某个阴寒的雪天,他出了洞府,去看到底是谁在被欺负。

    一只小蝴蝶啊。

    后来才知道,他叫江逢。

    他应当没有学过正统妖术,所以连化形都用不完善。他瞳仁里是刺目的红黑色,死气沉沉,面颊上的蝶鳞花纹也未散,和数道红色狭线一起裂进脖颈深处。

    江逢那时年纪不大,四肢瘦长纤弱,神色冷肃得不像少年,更没有以后张狂邪佞的气质。睫毛也长得过分,黑漆漆的遮了半个眼窝。

    不讨喜的、阴郁的长相,太妖太艳,连魅色都是阴鸷的。

    几个稍微年长的弟子把他绕起来围成圈,用剑去戳打他背上还没有缩回去的蝴蝶翅膀。黑色黏稠的血液刚流出来,就被冻成一道冰花。

    “好恶心。”领头的人露出嫌恶神色,一只手掩住唇鼻,“这翅膀这么破,他是哪个族群,连血都这么臭?”

    那个锦衣少年抓了一把雪,厌恶似的擦擦指尖。

    江逢蜷缩在一边,紧紧抱着怀中的剑,脖颈青筋一根根鼓起,呼吸紊乱又急促,双瞳也开始接近涣散。

    看样子,是被谁喂了可以激发妖气的血液。

    另外几个人也嘻嘻恶笑道:“你看,他的翅膀跟破布袋子一样,软塌塌的,真够没劲的。”

    “怪不得是杂血呢,连翅膀都只有一半。”有人拍手,“你飞一个啊,怎么不飞啊,飞一个啊!”

    江逢抬起眼,红色眼瞳里雾沉沉的,直勾勾盯着那个人。那眼神,就像是连绵的阴雨,湿答答的,黏上就甩不掉。

    那人被吓到,又不敢表露出来,虚张声势地拔剑:“狗杂种!不许看我!”

    这……

    子微在一旁看了会儿,神情严肃。

    他很久没有下山了,不知世俗。按理来说,能被送来昆仑剑冢求剑的弟子,都是一宗之长,已经算是佼佼者。

    现在的修道年轻子弟,这般资质品行,也能称得上佼佼?

    子微皱起眉头。

    而江逢在原地等血气激发的痛苦过去。

    喉咙干涸到炸开,像有无数细小爬虫沿着经脉游走,后背的整页翅尖被剑戳破,没有痛苦,却满是侮辱。

    这些贱人!

    黑血一股股从残缺的地方涌出来,他浑身都裹着一股快要腐烂的味道,连江逢自已都觉得厌恶。

    等他取了神剑……定要把这些人,抽筋拔骨,碎尸万段。江逢指尖攥到发白,牙齿紧咬,血丝蔓延到脸上,心里满是怨毒。

    混乱中,江逢半昏半醒,恰巧看到有个人凑近,要来试着拔他的翅膀。

    嘴上还说着:“这蛾子,把翅膀砍了是不是就真的会变成虫啊?”

    有人接嘴狂笑,直拍大腿。

    江逢神情麻木,闭上眼睛。

    他因为天资不高,所以在众人之中,只称得上是勤奋。

    半妖本就低微可耻,更何况是一个修剑的半妖。

    别人会觉得那脏血碰了剑,是对剑的侮辱。

    愚昧无知,很可笑的恶言,在那个时候,却是最为伤人致命的。不管有多勤奋,在当年,江逢也依旧得不到大家的尊重。

    甚至把他无时无刻不修炼的拼搏态度,想要争赢的信念,也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

    江逢把手指抠进雪地,刺骨的寒意已经让他失去知觉,他只能忍着,他知道自已会把这些侮辱千百倍地还回去。

    他屏住呼吸,等待罪恶的铡刀落下。

    不知何时,风停雪静。雪花铺散下来,像柳絮,掩住口鼻,他的身躯已经接近麻木,连寒冷都感知不到了。

    吵闹的声音像是消失了。

    江逢勉强睁开眼,睫毛和黑血黏在一起,视线模糊不已。

    恍惚间,有一个银发蓝衫的人,弯下身子,用指尖去触碰他的鼻息。

    江逢僵硬地移开脸:“不要、不要碰我。”

    “他们晕过去了。”子微按住他的额头,手指点在他眉心轻叩,默默念道,“叫什么名字?哦……逢?”

    普通的人血都会让还没有成长完全的半妖产生应激反应。子微在他怀里找到那把不离身的剑,划开手指侧腹,黑红色血珠冒了出来。

    一滴滴地落在江逢的唇舌处。

    江逢愣了一下,然后猛觉喉咙干渴,仰头接着,喉结一滚一滚,急促仓皇。

    直到血珠不再滚出,江逢神思回归了些,才看到那个人,弯着的眉,还有清冷深邃,逐渐明晰的脸。

    他拿出一把伞,苍青色的纸面,辽阔草原一样遮在江逢头顶。

    “送你。”看到江逢神色越发呆滞,于是子微又笑道,“不用猜了,我和你是一样的。”

    一样的半妖。

    楚璠听完后,细眉紧皱,又激动又不解地问道:“您救了他,他凭什么还要恨你?”

    子微看着她:“你觉得,我是救了他?”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子微闭上眼睛,“可我说错了话。”

    他脸色苍白沉重,神情疲累,月白色的褂子披在身后,在地上落下一角,绸缎似的银发也搭在肩头。

    楚璠担忧地望着他:“道长……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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