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陈清淮立刻热情地笑了起来:“却周阁下,很高兴见到你。”
蛟龙被这发自肺腑的欢迎闪了眼睛,心想现在的请符人怎么不倨傲不自忖天道代言人了!?这不符合传承记忆里的设定啊?
他环顾四周,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神色:
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四千年代沟?
陈清淮忍不住看了一眼一马平川的飞机场,他家确实是挺有钱的,但飞机场并不在他家的资产清单内:“不是,这里的地脚并不适合当私人宅院。”
却周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一人一蛟忽然融洽地交谈了起来。
这可真是奇景啊,反正高长合忍不住有些好奇,他戳了戳旁边的岑惊鹊,小声发问:“我说姓岑的,你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了吗?”
岑惊鹊一脸的一言难尽,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请符人的不可或缺性,从前总部那些人算计陈清淮,真是大写特写的思想错误:“
我想,你不会想知道的。”
“……很残忍?”
“对,对我来说很残忍。”
他累死累活地把蛟龙祖宗运过来,结果就这?岑惊鹊都觉得人间不值得了,这见人说人话的蛟龙,今天他算是开了眼了。
眼看着一人一蛟渐入佳境都快引为知己了,岑惊鹊终于忍不住上前做恶人打断了这场谈话,不打断不行啊,环境处屏蔽信号的符阵快要失效了,再谈下去,天上别国的卫星可能就要实时传输“人龙传说”了,毕竟外国人哪里分得清龙和蛟龙的区别啊。
却周依旧没从上古的制度中脱胎出来,甚至坚信不论时间怎么变,人类肯定还是那个样子。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认知,大错特错。
人类,远比他传承记忆里的还要会玩花样,甚至玩得野玩得开,玩得呱呱叫。要不是他从锁龙井里破阵出来就看到的这方世界,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是穿越位面了。
太离谱了,即便蛟龙不知道离谱这两个字怎么写,甚至都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存在,但这块神州大地上的改变,依旧叫他——
目不暇接。
陈清淮是当高中老师的,没想到寒假了,居然还要给蛟龙宝宝兼职当幼儿园启蒙老师,他就差用手指指着高楼大厦让蛟龙跟他认东西了。
嗐,老头子算命的准确性真是精准得可怕,这居然都能预料到。
都不够他身体抻开转个圈的,难道这个时代请符人的地位下降得如此之快?
“算是资产之一,却周阁下,你可能误会了,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也没有什么族群,更不是什么大祭司,你看我的穿着,像是有权势的人吗?”
蛟龙已经缩小体型,盘旋在落地窗边的木地板上,蛟是冷血动物,相对于温暖的布艺沙发,他显然更喜欢冷冰冰的地面。
以前像是这么高的景色,只有他们这些空中霸主才能看到,亦或者是登山望远,哪像现在这样,难怪天道……削弱了所有生物的力量。
应蛟龙的要求,其他人都退到了房子外面,刚好隔壁的公寓也是他的,陈清淮就把隔壁给了高长合他们,自己则单聊却周。
至于有没有旁的小耳朵偷听,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不仅如此,人类还登上了月亮。”
蛟龙惊愕抬头,两只眼睛里的错愕几乎是如实质一般地流泻出来:
陈清淮也蛮好奇的:“上古时期,后羿射日和嫦娥奔月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很可惜,人类登顶月球的时候,月亮上什么活物都没有。”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当人类登顶月球的那一刻,嫦娥就被杀死了。
蛟龙显然有些emo,在知道末法时代后,他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所以在确定血脉小子没有说谎后,他才会花费九成的功力破井而出。
可现状,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人族占据了神州大地的权柄,甚至连月亮都被侵占,从前的人族大祭司、天道代言人的威信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他无法理解的人类体系。
蛟的一生都在执着地追求化龙,他也不例外,可这种大环境下,他真的还有可能化龙吗?
陈清淮就知道瞒不过蛟龙,倒也不隐瞒:“那是景江河,它跟你有关系吧?”
此次出关,一为渺茫的化龙目标,二来就是禹城了。
那个声音让他来禹城,现在他到了禹城,也明白为什
么会引诱他来禹城了。
陈清淮哑然,这……还真是不太意外呢。
但他也不能直拉拉地问你在河上是不是感受到了你母亲的气息,这多揭蛟伤疤了,不过还没等他发问,蛟龙自己反而倒起了豆子,甚至嘴松异常,这要是偶像剧里的男女主嘴松成这样,也演不了五十集的裹脚布剧情了。
“什么都可以?”
蛟龙骄矜地点了点头,他在确认请符人的无害后,并不反感交流信息,相较于那个引诱他来禹城的声音,显然跟上古有关系的请符人更能取得他的信任。
异兽本就傲慢,他们只相信他们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陈清淮见蛟龙宝宝点头了,立刻就问:“是谁把你镇在了锁龙井之下?”
其实答案,已经非常显而易见了,但他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啊,果然是他,也只可能是他,作为锁龙井的开创者,又是治水的杰出者,才能在那样的地方落下锁龙井。
伯益实有大才,至少史书上写的那些,不足以突出其能耐。
“竟然如此?”
哦豁,合着罪恶之源是你啊,陈清淮看了一眼蛟龙的周身,却是没有冤孽缠身的痕迹。
第205章
中间
原来如此啊,但直觉告诉他,
交易的内容应该不仅仅是如此,
毕竟那可是上古,如果只是单纯的镇守龙门山,
伯益大可找一条不相干的蛟龙,
甚至努力找找,龙也不是不能找到。
可偏偏伯益找上了跟大禹有仇的母蛟母子,不仅如此,
还要大费周折让蛟龙宝宝降生,这听上去就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蛟龙对于人类没有任何的共情,
但仇恨可以。
陈清淮有些好奇:“所以,
皋陶真的是禹启父子害死的吗?”
蛟龙的判断啊,那估摸着只能信三成,毕竟蛟龙一族最喜逞凶斗恶,所谓的“仁慈”,肯定是需要打骨折的。
“所以,你的母亲就答应了这场交易?”
陈清淮闻言,止不住的皱眉:“却周阁下,你身带的冤孽,是来自淮水的反噬,对不对?”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你的母亲比你更加地想要完成化龙的目标?”
陈清淮没有错过却周刚才话里的讯息,母蛟力量一般,按照当时上古的力量体系,恐怕化龙是遥不可及的梦,所以她选择了孕育后代。
而却周确实也如同母蛟希望的那样,在腹中时就力量强盛,如果能够诞下,必将是蛟中英才,可她本身并不具备生下却周的力量,于是盯上了淮水的力量。
她也确实铤而走险了,只是结果并不尽如蛟意。
她不仅失败了,还被锁龙井囚禁起来,等待她的是来自天地的惩罚和永久的不甘。按照却周的话,母蛟是权衡利弊后才选择和伯益合作,但根据一系列的行为分析,陈清淮更倾向于是她一定会抓住这次机遇。
却周并不蠢,他现在之所以选择蛰伏,一来是因为力量透支,二来就是对这个世界的不了解,他在努力地获取信息,所以才摆出了相对和气的态度。
但这个请符人胡乱猜度他母亲,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抱歉,无意冒犯。”陈清淮不知道蛟喜欢吃什么,所以就倒了杯矿泉水搁过去,“我只是不太认同你刚才的说法。”
“按照天道的评判标准,你母亲吸收淮水的力量助你诞生,确实你是既得利益者,淮水大部分的力量确实也为你所用,但这件事上,应该不是你主动的吧?既然一切都是由你母亲操办,你都不具备话语权,那么所谓的替你承受下了所有的冤孽,就得打个折扣了。”
而且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蛟是卵生的,那时候还是蛟龙蛋的却周,应该还没有开始传承记忆,那么如果有思想,大半也是母蛟灌输的。
蛟龙的语气,显然略显嫌弃。
虽然说着水没灵气,但蛟龙出水后就没喝过水,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缩成小条钻进了玻璃杯里。
陈清淮脸皮厚,半点儿没有被蛟龙宝宝戳穿的窘迫,只说:“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如果阁下不想听,以后我不会再说。”
人族惯来狡诈,蛟龙闻言自是不敢掉以轻心。
“那么我们说回正题吧,却周阁下,能说一说你母亲和伯益的交易内容吗?如果能细致一些,那就更好了。”
瞧瞧这得寸进尺的嘴脸,倒是和传承记忆里的请符人形容愈发贴切了。
陈清淮挑了挑眉,露出了一副兴味的表情:“可以啊,如果阁下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先替阁下解惑,反正景江河就摆在那里,我能拦得住阁下一日,但并不代表能一直拦得住。”
说就说呗,他也想通过景江河的叙述,稍微摸摸蛟龙的态度,异兽到底不是人族,如果态度过于暧昧,大概率就是敌非友了。
不过幸好,他讲完景江河的劫难,蛟龙都懒懒散散地圈在玻璃杯里,旁边的落地灯光散落下来,是毋庸置疑的美感。
蛟龙,曾经也是天地钟爱的种族之一啊。
却周下了判断。
“当然,这是我的诚意,在这样的事情上,耍小心眼是没必要的。”他做人虽然称不上多么的光明磊落,但也没蠢到在这种问题上去欺骗一只蛟龙宝宝。
按照却周的叙述,伯益本来该是与其母定下约定,但其母在天地面前已是孽蛟,所以最后是由却周本蛟与嬴伯益立下了天地誓言,也难怪却周自己说是自愿镇守墓穴了。
伯益也确实履行了契约,不仅帮助却周生下来,更是在墓中作了布置,成功让他在墓中破壳而出。
“这么说,您是第一次出现在天地之间啊?”
只是后来时间越久,他的瓶颈就越大,他不得不被迫进入休眠状态,中间醒来过几次,也听到有人入墓的动静,但却周对那些事情并不关心,他只需要坚守契约,直到契约失效的那一刻。
“所以,你与伯益的契约失效了?”
“有具体的时间吗?”
蛟龙吹了吹水,然后一跃而出,地板上很快多了一滩湿漉漉的水,可惜无人在意:
那不就是景江河第一次暴动的时候?不,伯益虽然能耐,但如果能算计到这种程度,又何至于这么迂回地去算计禹启父子!
陈清淮几乎是在瞬间,就肯定了这场交易,必然有却周不知道的补充条例。
他也不准备拐弯抹角,毕竟看得出这条蛟龙并不喜欢别人跟他玩心眼,于是他单刀直入:“那你觉得,景江河与你母亲有关吗?”
这问题问得,要是隔壁的环境处员工们听到,心跳都能直接飙上120迈。
可偏偏,蛟龙就吃这一套,他觉得请符人能沟通,至少比血脉小子好沟通多了。那小子说话就说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
请符人虽然也耍心眼,但却周并不讨厌这种直白的算计。
陈清淮很懂得得寸进尺,闻言当即开口:“能展开细说说吗?”
这回,蛟龙倒是没有直接白给:
陈清淮闻言,心里立刻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
“嬴伯益?”
那么母蛟去了哪里呢?
陈清淮现在就是用脚思考,都猜到了。
是景江河啊,谜底就在谜面上,只是因为没有人知道禹王锁蛟龙这个故事中,反派主人公的名字,所以直到蛟龙宝宝的现世,才解开了景江河的来源之谜。
禹城和景江河,这两个名字连起来,就是特么的禹王锁蛟龙。
“所以,你在龙门山镇守的墓,到底是谁的墓穴?是大禹?还是皋陶?亦或者,是伯益的衣冠冢?”
那就是皋陶!假和尚你果然被壁画蒙蔽了双眼!
至于墓室内那些多余的设计,他出来时也看到了,除了那些壁画,其他都不是伯益的布置,或许就是他中途醒来看到的那些人类办的好事。
陈清淮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我忽然觉得,请符人这个差事确实是需要拼命的。”
不仅是拼命,还得是拼上老命啊。
第206章
示弱
已知景江河在上古时期,
是并不存在的河流。
而现在也由却周证实,景江河的来历与其母有关,考虑到锁龙井中已没有了母蛟的身躯,
那么他完全有理由怀疑母蛟的身躯,就在景江河之下。
而为什么是禹城?
托前两天翻找禹城历史明细的福,
陈清淮刚好看过历年所有能找到的禹城舆图,
从最早的春秋战国到现在,
再加上张则灵提供的水路图,可以说禹城这个地脚,就很平平无奇。
在没有景江河之前,
完全泯然神州大地,
而有了景江河之后,也依旧平平无奇。
但有时候,
想要藏好一滴水,
最好的方法就是藏进山河湖海里。
所以如果他是伯益,在被禹启父子联手算计、且在没办法夺取权柄的情况下,他肯定会在大禹安眠的墓地上动手。
从高长合描述的壁画内容来看,
伯益也确实动手了,但按照蛟龙的说法,
显然那幅幻境壁画是为了迷惑来到墓穴的人,
让人以为墓穴的主人是大禹,而不是皋陶。
可实际上,伯益玩了个“暗度陈仓”,
他把好的吉穴留给了好友皋陶,然后将大禹的棺木……运到了禹城。
却周说,
颍河锁龙井的下面,
是伯益,
而不是他母亲。
那就说明伯益宁可以身代替母蛟受罚,也要让母蛟出井去“镇压”禹城,他为的当然不是现在的劫难,而是为了——
“我没想到,伯益为了报复大禹,居然做到了这种程度。”
陈清淮并不喜欢这句话:“那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也会有人为了一丁点的火种,不惜付出所有也要保全,再说争名夺利并不丢人。”
“我的认同,很重要吗?”陈清淮无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就因为禹启父子这夺权,他才需要面临景江河这种态势,是个人处在他的位置上,都不会喜欢禹启父子甚至是伯益吧。
真的是,有种当场就把仇报了,贻害千年真的要不得。
“你想听,我就一定要讲吗?”陈清淮挑了挑眉,露出了一抹锋芒,“却周阁下,你坦诚这么多,难道只是想告诉我们,你要帮景江河搞人类?”
……就冲你这态度,他就觉得这蛟龙是来当搅屎棍的。
“帮我?怎么帮?”
“什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