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顾荇之花扬 本章:第21章

    原本宋毓此举想是以真窈窈为饵,探吴汲的底,可结果却让整件事更加的扑朔迷离。

    他都能看出来的道理,顾荇之不会不知道,所以此番他要对付吴汲……

    夜风将烛火吹得颤了颤,脑海中万千的思绪在这一刻轰然一动,宋毓想起陈相的那本棋谱。

    弃子入局。

    莫非陈相在赴死之前就看明白了棋局的走向,知道自己死了以后,能够继他衣钵的人,有且仅有顾荇之?

    说不定陈相也一早便知朝廷会招他入京,任职鸿胪寺少卿,那么北凉、春猎、还有自己私藏名马一事……

    又有多少是早已在他的算计里?

    棋局已经摆好,只待请君入瓮。

    如今的顾荇之怕是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决定跟着陈相的指引,做自己该做的事。随机应变,且看且行。

    所以,陈相如此安排,是要自己与顾荇之联手么?

    宋毓心中一凛,广袖之下的手豁然握紧,额角很快出了一层冷汗。

    满室飘摇的烛火里,他看向顾荇之。两人认识十余载,他向来知道这人是个什么脾气。

    顾氏后人,天下苍生,可他要做的事,目前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会牵连到哪里。若是有一天,两人走到背道而驰的地步,以顾荇之的手腕,宋毓自认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苦心蛰伏十余年,若不想前功尽弃,理应耐心等到局势更加明朗一点才是稳妥之计。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目前顾荇之要对付吴汲,宋毓乐得相帮。再说要是能在群牧司安插自己的人,与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沸腾的思绪冷却下来,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挂上笑意。宋毓侧身往太师椅上一靠,含笑道:“那便就这么说定了。”

    *

    花扬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久的一觉了。

    在顾荇之身边的这些日子,就好似一个悠长的梦。而那样的平静安逸,仿佛自从她娘死之后,便再也没有过了。

    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厨房里那个热气蒸腾的灶台。锅里的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白汽。昏黄的油灯摇曳,落在水雾上,晕染出柔和的温暖。

    花扬坐在一方案板后,单手撑头,安安静静地看着。

    雾气里的女人身形纤细,在游移不定的团团白汽里忙碌。那把窄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压着,略微有些佝偻。然而她掀开锅盖,回头看花扬的时候,还是笑得眉眼弯弯。

    画面静止在这一刻,周遭油灯愈见昏黄,漩涡一样地翻搅起来。

    记忆中的那张脸被扭曲,好梦忽然就变成了噩梦。

    花扬看见小小的自己被人摁在案板上,一柄白森森的刀倏地一晃,冷光逼向她的后心。

    然而记想象的惊痛却并没有传来。她觉得自己撞入一个柔软而又温暖的怀抱,猛地朝前一扑,侧颊忽然就湿了一片,腥热黏腻。

    花扬一怔,身后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他说:“别怕,你现在很安全。”

    鼻息间是淡淡的木质香息,画面一转,一切又回到了那一晚刑部的正堂上。

    “顾长渊……”恍惚的梦境里,她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你醒了?”画面外头,花添的声音穿透幻象,惊破残梦。

    花扬挣扎着醒过来,蹙眉看见花添略带不满的眼神,只觉脑中空空。

    “你方才在叫谁的名字?”花添问,一向冷淡的神情泛起涟漪,脸色也黑下来。

    “名字?”花扬眨眨眼,无辜道:“我梦到我娘了。”

    “你娘姓顾?”

    花扬白了她一眼,撑臂想要坐起,花添自觉扶了她一把,顺便递去一个软垫。

    “你变弱了。”花添坐回床沿,侧头定定地看她。

    花扬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轻哂一声,转开了头。

    面前的人却强硬地将她的脸掰了回去,神色肃然地问到,“你是不是喜欢顾荇之?”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花扬倏地笑开了。

    许是笑得太张扬,动作间肩上的伤口被拉扯,疼得她“嘶”了一声。花扬这才端上那副一贯散漫的态度,回看着花添道:“若是我告诉你,是他喜欢上了我,你信不信?”

    花添怔了怔,气得翻白眼。她干脆伸手扒开花扬那被裹得里外三层的肩道:“嗯,他喜欢你,所以给了你一箭?”

    花扬闻言却笑得更开心了。

    她点点头,一只手抚上自己受伤的肩,眼神空阔得仿佛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半晌才喃喃道:“他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一次一次,都能给我惊喜。”

    花添难以置信地蹙起了眉,冷声提醒道:“我虽未遇过什么心仪之人,但好歹也知道,寻常人若是喜欢了谁,宁可伤了自己,也断不会这样伤她的。”

    “嗯,”花扬点头,看向花添的浅眸中带着几分欣喜和笃定,“可他不是寻常人呀!他也只有对我才会这么疯,这说明我对他来说和其他人不一样。”

    “……”花添彻底被她这惊世骇俗的思路弄得语塞,强自缓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我的药呢?”小臂忽地搭上一只冰凉的手,花扬抓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问。

    花添被她这东一句西一句的对话弄得懵神,无声地递去一个茫然的眼神。

    花扬眨眨眼睛,认真道:“没有什么促进伤口愈合,补气益血的药么?我流了这么多血,不好生补补,春猎的任务要怎么做?”

    那只苍白的手被花添抓住了,她抬眼逼视花扬,难得的严肃道:“春猎事关重大,千万不可出乱子,你现在这个样子……”

    床上的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兀自掀被起身,行到桌旁,端起那碗快要凉透的药,作势要灌。

    “花扬,”花添再次抓住她的手,语气是少有的担忧,那双淡而远的眸子扫过来,落在她眼里,莫名地有些沉。

    “我不管顾荇之是不是喜欢你,但我提醒你,若不想变成百花楼任务函上的名字,你今后最好离他远一点。”

    “哦,”花扬随意敷衍了一句,抬头将那碗药喝了个精光。

    ——————

    花扬:小白脸拿箭射我,他喜欢我。

    花添:……疯批的思路我不懂。

    顾大人:嗯,她说的是对的。

    花添:……那……祝你们幸福。

    0032

    第三一章

    筹谋

    清晨的日光寒芒闪烁,透过勤政殿祥云纹茜纱窗,淌了一室的斑驳。

    自上次徽帝在大朝会上病倒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亲政。因顾及身体状况,此番他只是小范围地召集了几位朝中肱骨。

    随侍的小黄门领着几位大臣入殿,顾荇之去的时候,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因着陈相遇刺一案和数日前在秦淮河岸对花扬的那场围杀,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也都在场。

    林淮景一见顾荇之,便做出亲厚的模样,对他结结实实地揖了一礼,关切道:“听闻顾侍郎近日来为了刺客一事茶饭不思少见外客,林某原本甚是忧心。可如今见得大人容光焕发,想是因为卸了御史监察一职,少有操劳了吧?”

    林淮景这句话,问得并不是心血来潮。

    之前主和派借由花扬一事,以他查案失职、泄露机密,导致线人被杀为由,向徽帝呈文弹劾,要求撤换查案人选。

    他当然知道徽帝不愿,如此提议也只是用一个极端要求来施压,迫使徽帝退而求其次,罢免了顾荇之兼任的御史一职。

    如此一来,主和派一直忧虑的中书令恐由顾荇之继任一事,自然短期内不会再被提上议程。

    本以为顾荇之至少会出言反击,然他只是淡然地牵了牵嘴角,事不关己地回了一揖,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和疏离。

    林淮景对这无端被卸了力道的反应很是不满,还欲再说些什么,便听屏风后传来御前大黄门的唱报。

    群臣下跪,拜见徽帝。

    徽帝的气色看来已然好转了些许,但一张脸依然病倦着,行路也只能由太子和吴相搀扶。他行到御案后坐下,示意众人平身。

    “今日召诸位爱卿议事,主要是为了北凉使臣一事。”

    徽帝以拳抵唇咳了两声,复又道:“鸿胪寺卿报呈使臣将于两日后抵达金陵,此后的安排是否一应俱妥?”

    鸿胪寺卿闻言出列拜道:“陛下大可放心。”

    徽帝点头,目光扫向礼部尚书问到,“关于之前提议的春猎一事,爱卿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礼部尚书将手上一份呈文奉上,“关于春猎的各项清单和细致安排都在这里,还请陛下过目。”

    大黄门取来呈文,呈给徽帝。

    这次春猎不仅是南祁对北凉尽地主之谊,也是太子第一次参加到这样盛大又严肃的朝务里来。

    徽帝自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对于太子的培养和亲政的渴望便愈发地明显。

    太子如今才及束发,心智尚幼,顾荇之猜,这也是为什么徽帝会千方百计地想扶他上为,制衡吴汲的原因。

    手指摩挲纸张的窸窣声细碎,徽帝安静地看着清单,大殿上一时空阔无声。

    顾荇之垂眸,目光落在面前黄花梨木地板翕动的阳光上,看着那些光斑被风吹得微动摇晃。

    面前的景象安稳静好,身在的处境却是暗流涌动。

    从接手陈相一案起,顾荇之其实是犹豫不决的。

    他秉承顾氏之志入了官场,一直以来坚守的都是自己的本心:不站队、不结党,不被任何党派所容,甘愿只做徽帝的孤臣,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某一天,走到一个身不由己的境地。

    可是他不想,不代表别人觉得他不会。

    自古以来,身处高位者最忌举棋不定。

    既然时局如此、造化弄人。那么,他也不介意循着那条或被逼迫、或被铺就的路走下去。

    唯有先自济,才可济天下。

    心绪定下来的瞬间,顾荇之抬眸看向御案后的徽帝。炽烈的阳光透过他背后的窗牖落到手里的呈文上,那只苍白而干枯的手豁然一颤。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春猎所用的马匹是哪里来的?”

    礼部尚书一怔,如实回答,“都是群牧司精挑细选出来的。”

    “群牧司……”徽帝低声重复,语气森寒如冰。

    片刻,他转头看向立于身侧的吴汲,将手里的呈文递给他,沉声道:“群牧司为了这场春猎,给太子准备的这匹汗血宝马,千金难得,实属费心啊。”

    此话一出,手捧呈文的吴汲立马白了脸。

    正如徽帝所言,北凉出产的汗血宝马莫说是在南祁,就算是在北凉也是千金难得之物,往往只有皇室贵胄才有。

    早年在两国还没有交战之时,南祁的马市上偶能见到一两匹,但那也是万人竞价的场面。而自十六年前的北伐一战,北凉为了限制南祁骑兵的发展,早已不向南祁国内提供战马。

    宋毓的马,是他幼时于易州偷偷购得,藏在王府里养大再繁殖的。

    如此一来,群牧司和户部都查不到马匹来源。

    如今再被混入群牧司,赫然出现在春猎清单之上,徽帝只会认为是下面的人急功近利,想要讨好太子,偷偷与北凉使臣有了私下来往。

    要问一个常年病弱不理朝政的帝王最忌惮的是什么,顾荇之敢笃定,那便是下面的人越俎代庖、自作聪明。

    帝王不理和朝臣不报,结果一样,但于帝王而言却是两回事:

    前者是信任,后者是野心。

    更别说如今还牵扯进一个身份敏感的北凉使臣。徽帝不疑有人妄图通敌叛国,都是君王的仁慈。

    此问一出,满堂皆寂。

    礼部尚书是徽帝登基重用吴汲之后,才由吴汲提拔上来的。他出身文官科举,对兵马一事知之甚少,只觉汗血宝马是好物,对于徽帝因由这一匹名马会有的猜忌一概不知。

    故而如今他也只是直觉徽帝语气不对劲,一时不敢开口,只面带不解地看向吴汲。

    吴汲神色凛然,撩袍便跪,然解释的话还未出口,徽帝疲倦地对朝臣挥了挥手,“朕乏了,今日的议事就到这里吧。”

    言毕一顿,看着顾荇之道:“春猎事关重大,光由礼部和鸿胪寺操持,朕不放心。顾卿做事向来缜密,此番还烦请多分担一些。”

    在场众人一怔,眼光纷纷扫过跪在御案旁的吴汲,再看看一直沉默着,隐在光影之后顾荇之,不明白为何本该由礼部主导的春猎,须臾之间便成了顾荇之的事。

    徽帝扶案起身,往屏风后行去,留下一句略显疲态的“跪安吧。”

    吴汲被徽帝单独留了下来,其余人得令从勤政殿退出。秦澍沉默地跟在顾荇之身后,几番欲言又止。

    及至出了正丽门,秦澍才拽住顾荇之的袖子,神色凝重地问到,“你到底要在春猎上做什么?”

    顾荇之不答,伸手掀开车幔,延请秦澍进去说话。

    昨日夜里,顾荇之给了他一份用火漆封好的信件。秦澍开始没当回事,打开才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负责此次春猎安全的徽帝亲卫,侍卫亲军司指挥使姚睿涉嫌受贿的罪证。

    顾荇之在都察院自有势力,能获得这些罪证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借此要秦澍替他做的事——以此要挟姚睿,让他答应在春猎随侍护卫中安插刑部的人。

    顾荇之一向不染朝堂纷争,独善其身。如今动用这样的手段去做事,在秦澍认识他的这些年里,还是头一遭。

    他不知该不该应下,只能用春猎被礼部把持为借口来推脱。

    可谁知就在方才,春猎的筹划转眼就被徽帝拨到了顾荇之名下。

    清白的光影透过微隙的车幔落下来,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一道清辉,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古井无波。

    他看向秦澍,淡声道:“明日春猎,你让姚睿吩咐手下的人,将北凉使臣和南祁参与狩猎的皇亲百官都引至西北围场。特别是宋毓,看紧了。”

    一顿,复又补充道:“你带上刑部的人,跟我去北场。”

    “为什么?”秦澍蹙眉,面色凝重地再问了一遍,“既然要我参与,总得让我心里有个底吧。”

    顾荇之默了默,半晌,轻轻摩挲着自己手背上那道浅浅的刀痕道:“我要抓一个人。”

    “一个秦侍郎封了整个金陵都抓不到的人。”

    *

    “阿嚏——”

    栖兰山下,花扬身子往前一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背上的长箭稀里哗啦,在箭篓里响成一片。

    花添蹙了眉,回头给她一个安静的手势,压低声音道:“都跟你说了山里早晚寒凉,让多穿一件,偏不听。”

    花扬揉揉鼻子,把匕首插进腰间的小囊,不理她,自顾自的开心。

    花添无奈摇头,将肩上的箭筒勒紧了点。

    他们此番是按计划要在栖兰山北场蹲守。

    因为此处树木茂密,不仅猎物最多,也容易伏击隐藏。往年皇家春猎的时候,这里是最受欢迎的狩猎点。

    宋毓声色犬马的名声在外,彼时他还未入金陵之时,在北地易州便是每年都要大兴围猎。这样的人,必定会因为罕见的猎物往北场来。

    而北场之中最为著名的狩猎点,便是他们如今所在的虎跳峡。

    此地丛山峻岭,地势险要,只有下方唯一一条通路。一旦在峡口埋伏,宋毓进入之后,便不可能再出去。

    百花楼似乎对这次行动颇为看重,几乎动用了楼里全部的顶级刺客。以大师兄花弧为首,浩浩荡荡数十人。

    花弧和花添在楼里待得最久,声望最高,两人在前头探路。花扬则懒懒散散地跟在后面,拈花惹草,哼着小曲儿,一副春游玩乐的样子。

    及至行到埋伏点,花弧拉开背上的行囊,给每个人纷发防身暗器和毒囊。

    “我用我自己的。”花扬看着花弧递来的袖箭,嫌弃地晃了晃腰间的匕首。

    花弧眸色一凛,伸手扯下她的匕首往身后一扔,硬是把袖箭塞到了她手里,然后凑近花扬威胁道:“听我的。”

    言毕将手里的毒囊重重地拍到了她手里。

    也许因为这是她受伤恢复后的第一个任务,花扬今日的心情格外好。

    于是她也懒得跟花弧计较,撇撇嘴接了他递来的毒囊,塞到了后槽牙。

    ——————

    秦澍:顾和尚你到底要干什么?!

    顾大人:我要抓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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