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顾荇之花扬 本章:第49章

    顾荇之看着满桌的案卷和自己的手稿,只觉一筹莫展。

    北伐一案,吴汲的嫌疑最大。

    他因为骨疾病休足有一月,这段时间里,他确实可以混入北伐军的粮草队,同时将路线通报给北凉。而且他的作案动机也非常充分,毕竟若是扫除了燕王这个障碍,徽帝继位将不再有任何威胁。

    以他和太子的关系,他妄图通过太子来把持朝纲,也不是不可能。

    可顾荇之总觉得不对。

    这么大的案子,牵扯两代皇嗣和十万条人命,仅凭吴汲一人之力,不可能会这么顺利地隐瞒到现在才被查出来。

    所以……

    “大人,”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思绪被打断,顾荇之抬头,只见公主府上的大夫端着碗黑糊糊的汤药行了进来。

    他将那碗往眉头皱紧的秦澍面前一递,浓苦的药味霎时弥漫开来。

    许是药味实在太刺鼻,顾荇之被那味道冲得险些干呕出声,然胃腹翻涌之时,一线铮鸣响彻耳畔。

    药!

    他忽然想起太医院里,那一场处心积虑的刺杀,和秦澍拼死从档案室里抢出来的那一本药录。

    一念至此,顾荇之也顾不得秦澍诧异的注视,只着急忙慌地从面前一堆书册里翻出了那一本药录。

    斑鸠垩。

    徽帝对斑鸠垩过敏。

    “大夫且慢,”顾荇之唤住大夫,挥笔写下一行字递到大夫眼前,“有件事想请教一下大夫,还请大夫一定如实相告。”

    那大夫赶紧一拜,连道“不敢”,接过纸条看了看,神情平淡道:“斑鸠垩是一味常见的药材,多用于治疗女子经血不畅。”

    听闻此言,顾荇之倒是没多意外,又接着问:“那倘若是男子用呢?”

    “男子?”大夫蹙起眉,将那纸条看了又看,半晌摇摇头道:“这单独用药在下很难说明白,但药性千万、相生相克,有些药材需要跟其他搭配在一起,方可看出功效。大人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将药方交给在下一看。”

    顾荇之道了句“稍等”,转身将药录上记载的方子全都抄了一遍,这才交给大夫。

    烛火摇曳下,顾荇之看着纸页上落下的阴影,不由心中惴惴。

    半晌,他只听那大夫道:“敢问大人,这位病人是否自幼体弱,且常患咳疾?”

    顾荇之点头,又听那大夫道:“那这位病人可是为正值育龄的男子?”

    这一问,顾荇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药方是十六年前的,那个时候,徽帝还未继位,当时应当是二十七、八的年岁,倒也算得上是正值育龄。

    于是他点点头,问到,“大夫为何这样问?”

    “哦,”大夫微微一笑,将手中药方递还,道:“因这张方子里的药材,有几味都是对身体阳气损耗较大。照理说寻常人不会往里面加斑鸠垩,但一种情况除外。”

    他顿了顿,又道:“那便是求子艰难的男子。本身阳气不足,又被自身病症所累,便需要加上这一药来中和调理。”

    “那大夫的意思是?”

    “在下的意思是,这味药看似开在一剂治疗咳疾的方子里,但作用却是为了另一剂方子的药效不被减弱。”大夫看向顾荇之,面色有些尴尬,“若是在下没有猜错,这位公子当是子嗣艰难,求而不得多年。”

    子嗣艰难,求而不得。

    顾荇之伸手扶住身侧的桌案,只觉步子都是晃的。

    是的,这就说得通了。

    方才他拼拼凑凑整理出的那盘棋,看似恢弘,实则是一个死局。但如若在这样的死局中发现那个棋眼,那么整盘棋才能活过来,并且斡旋各方势力,博弈至今。

    而那个棋眼,就是徽帝。

    无论是北伐通敌,还是太子的身世,这些年里,徽帝不可能是毫不知情的。

    他对吴汲既有防备和猜忌,又有不得已的信任和倚杖。

    吴汲助他登上帝位,他亦是给了吴汲无上的地位权柄,两人行至此处,大约已经是相生相依的状态了。

    可既是相生相依,那要有生,才有依。

    如今徽帝行至暮年,担忧死后江山落入吴汲之手,借由陈相发现北伐真相一事,既除掉陈相,又将罪名嫁祸给吴汲。

    同时扶持自古便忠于皇权的顾氏做手中利刃,荡平朝纲。

    所以,徽帝要的哪里是两相相制。

    他要的分明就是吴汲的命。

    顾荇之心中轰然,下意识地紧紧拽住书案一角,兀自将心里的惊涛骇浪压下。

    事关重大,无论是秦澍或是其他人,多一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险。南祁本就内忧外患,如今若是再起皇位之争,定是灭国之灾。

    大夫给秦澍把完脉便退下了,风从窗缝灌进来,将屋内灯火吹得摇曳不止,恍若这飘摇的时局。

    “你……怎么了?”秦澍凑个头过来,摸了摸顾荇之冷汗涔涔的额头。

    顾荇之侧头避开,正想说什么,却被门外一阵纷乱的脚步打断了。

    来人正是徽帝身边的大黄门。

    他甫一进门,眼光便落到书案上那一堆杂乱的卷宗上,嘴角的笑微微凝滞,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大人真是不得已,”他一边说话,一边转身取来一卷明黄的圣旨,道:“顾侍郎跪下接旨吧。”

    *

    这厢,顾府的后院里,花扬正蹲在地上教育阿福。

    也许是这猫跟她越来越熟,最近竟然开始隔三差五地往她床前送东西。害得她这几日每天早上醒来都又惊又喜,前天是踩了只死耗子,昨天是踩了只死麻雀,今日又是踩了只死鱼。

    有时候花扬也觉得自己不太对劲,若是换作以往,她必定是没有心思这样耐心去“教导”一只猫的。

    阿福昂着圆滚滚的脑袋看她,时不时骂骂咧咧地“喵喵”两声,很是不领情。

    寝屋的门在此时被推开了。看着那个批了一身寒意的男人,一人一猫都怔了怔。

    这些时日,顾荇之一直都回来得很晚,且每次都是一副被人暴揍了一顿的样子——深眉紧簇、嘴角都快要拉到下颌。

    “谁打你?”花扬笑嘻嘻地行过,伸手去摸他的头,“我替你打回来。”

    那只手被顾荇之一把抓住了。他用力往前一带,花扬便落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他还披着大氅,衣服上有秋夜的雾气。

    “怎么了?”花扬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弱声问。

    顾荇之摇摇头,语气轻松道:“三日后我得去一趟北凉,走之前会将你安排去秦澍府上,你乖乖地,哪儿都别去,等我回来。”

    “你去北凉做什么?”花扬问,声音都高了几度。

    顾荇之摩挲她的脸,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只是送北凉使臣离开南祁。”

    “你去送?”花扬眨眨眼睛,颇有些意外。

    是呀,怎么可能让顾荇之去送。

    这些分明应该是礼部的事情。

    可徽帝却以祭祖礼部难以抽身为由,钦点了中书侍郎顾荇之来做这件事。

    说辞一套一套,但顾荇只知道,徽帝怕是已经开始动了其他心思了。

    可是梦里的情景断断续续,顾荇之只记得自己上一世也是被徽帝钦点出使北凉,是为和亲;而这一世,饶是没有和亲,出使北凉的安排依然如故。

    之后,便是南祁国灭,他被软禁在祁宫的场景了。

    吴汲、徽帝、宋毓……这些人的结局,他全然不知。

    故而如今他就算是预感到徽帝的心思,也无法判断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皇命在身,他不得不去。而三日的时间又着实太短,他根本来不及部署。

    宋毓手上有兵,北伐和太子的事情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人会不会不顾一切地起兵擒王?

    到时候南祁内乱,他根本无法阻止。

    是以,如今他除了尽力保住花扬,能做的似乎微乎其微。

    远处传来打更的铜锣声,已经是三更的天了。

    花扬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你若不想干了就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大南朝找我大师姐,她和那边的世子妃是拜把子的姐妹,让咱俩隐居避世还是可以的。”

    顾荇之被她这孩子气的话逗得失笑。

    然心思微动间,倏尔福至心灵。

    之前每一次的梦境,都是在他和花扬……之后。

    所以,这一次……

    幽幽烛火下,他反手抓住那只快要从他腰上抽离的胳膊,果断道:

    “脱衣服。”

    ——————

    花:???这是什么神转折?!

    我也觉得这个转折蛮神的,哈哈哈哈哈。再一次凸显了这是一篇沙雕文的事实……

    0074

    第七二章

    飞雪

    绍兴十二年,立冬。

    这一年的天气格外冷,顾荇之离开金陵往北,一路上已经遇到了两三场大雪。

    今夜公主与单于大婚,北凉人的营帐里燃起了篝火。围坐了一圈王公贵胄们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多是一派欢乐的气氛。

    靠女子换取和平的做法,顾荇之向来不齿。无奈皇命在身,他只能以身体有恙推脱,早早地从主帐回了自己的睡帐。

    伺候的人进来,替他点了盆火炭,依然驱散不了漫天刺骨的冷。

    他拢了件大氅,行到门口,举头看着天上一轮孤月。

    离开金陵已经三月了。

    这期间其实故友一直与他有书信往来,告知一些朝中要事。可是上一封来信,至今已经半月有余。

    顾荇之推算过,半月前正是重阳节,那一天是南祁皇室每年一次的祭祖礼。

    届时,皇帝会带领皇室宗亲和朝廷重臣,前往金陵郊外的皇家寺庙灵隐寺上香祈佛。

    若是因为祭祖一事繁忙不能联系,顾荇之倒也能理解。

    只是不知为何,他每每举目南望,总会感觉心中惴惴。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伺候的小厮烧了个手炉递给他,让他进帐去坐,当心着凉。

    顾荇之这才回过神,握了握帐幔上已然冻得僵直的手,点头应下。

    “大人!”

    细雪纷飞的远处,邈远地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

    来人一身风雪,藏在围脖和毡帽之下的脸透着寒风割裂的脆红。他勒马一跃,腿脚因为长久的骑坐而失力,登时一软,便跌跪下去。

    饶是如此,他也顾不得站起来,连滚带爬地急行至顾荇之跟前,道:“出事了!朝廷出事了!”

    顾荇之还犹自恍惚着,一时竟忘了要问什么。

    来人将手中信函一呈,哽咽道:“宋世子于祭祖之时带兵围攻灵隐寺,意图谋反……”

    “什么?”斥候的话被温润的男声打断,那声音不悲不喜、不怒不惊,却透着一股深深的茫然。

    斥候只得继续道:“宋世子于金陵勾结燕王旧部,本是准备突袭,奈何被灵隐寺周围护驾的守兵阻止。”

    “他被抓了么?”

    “没有,”斥候摇头,“宋世子眼见不能成事,已经带兵一路撤回易州。并于十日前正式起兵,直向金陵。”

    “他有兵?”顾荇之怔忡,难以置信。

    斥候点头,“朝廷也是才知道,他自燕王死后,便一直暗中在易州豢养私兵、养育战马,谋划多年,今而不臣之心终是昭然于人。”

    仿佛耳边轰然炸开一道惊雷,顾荇之脚下踉跄,伸手扶住了帐边的高柱,只觉一切都荒诞而不真实。

    宋毓乃燕王之后,从小耳濡目染。燕王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虽说燕王过世以后,宋毓行事确实荒唐了些。可依他的性子,天高地远、淡泊名利,也根本不会单纯为了皇位突然起兵造反。

    “大人?”耳边是斥候尚未平复的呼吸,顾荇之知道,现下并不是理清因果的时候。

    他将身上的大氅拢得更紧些了,沉声吩咐道:“今夜婚礼之后,我便单独去向单于辞行。你们料理好这里,尽量将南祁内乱的消息封锁,万不可在这个时候让北凉人起了南下的心思。”

    “是!”斥候应下之后便离开了。

    雪落无声,隐匿星辰。

    夜围拢过来,将人拽入绝境。

    *

    回程的路很远,但因着顾荇之马不停蹄,不足半月便赶到了南祁边境。

    阔别数月,再回南地,时节也已迈入小雪。

    顾荇之从北而来,一路上的风雪就没有停过,如今更是有扯棉丢絮的态势。他与随行兵卫等在城门外,让人往城中递去了自己的身份凭证。

    已是午后的时分,南祁边境近来多有戒严,故而城中出入的百姓已经逐渐散去。天边一片黑沉沉的云压下来,眼看又是一场大雪将至的架势。

    顾荇之等人下了马,在城外用于盘查的一间小屋里歇息。

    心中揣着事,难免急躁。向来善忍的顾荇之终是坐不住了,拢起身上的大氅,便要起身出去。

    然房门被推开的一霎,冷风卷着骤雪,呼啸而至。

    顾荇之脚步微顿,因着与风雪一同到来的,还有屋外一排排的利刃。纷扬的雪花落在上面,很快便和那里的寒光融为一体,凛冽而刺骨。

    来人正是大理寺卿林淮景。

    “什么意思?”

    一片兵戈铁戟中,那个身披白色狐皮大氅的男人依旧芝兰玉树,他背脊直挺,沉沉的眼光看过来,有淡然、有华彩、有风骨,却惟独不见一丝慌乱和胆怯。

    林淮景似是被他的气势震住,但很快又轻蔑一笑,将手中黄卷摊开,开始历数顾荇之勾结宋毓,意图谋反的数项罪状。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顾荇之沉默地听着,终是浅浅地抬了抬唇角。

    他不在金陵的这些时日,草拟圣旨的事自然落到了门下省身上。也就是说这份圣旨,最可能是出自吴汲之手。

    看来对方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不仅要除掉宋毓,还要除掉所有跟他可能存在牵连的人……

    吴汲果然还是按耐不住,借由他被调开、宋毓起兵的空档,把持了朝政,就连一份圣旨都要让素来与他不对付的林淮景来送。

    对面的人念完了手里的圣旨,对着他伸手一延,唤了声“顾侍郎”。

    可话音一出,又觉察不对,慌忙挑唇笑道:“瞧我,如今怕是也不能再叫顾侍郎了。还请你配合,跟本官回金陵大理寺,将这些罪名都一一理个清楚。”

    言讫对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人拿下。

    屋内的人早已冲了出来,自发地围在顾荇之身边,刺啦一声长剑出鞘,气氛霎时剑拔弩张起来。

    “啧!”林淮景侧头一叹,继续笑道:“本官还是劝各位想想清楚。如今的罪证只是指向顾荇之一人,尔等若是公然与朝廷拔刀相向,那自当按照谋反罪论处!”

    “呸!”顾荇之的侍卫中有人颇为不愤,“你不过是吴汲的一条走狗,竟敢在我家大人面前乱吠!我们要面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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