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鸣,请喝茶。”
林月鸣的妹妹林于飞在下手陪坐,也道:
“姐姐,请喝茶。”
林月鸣客气接过:
“多谢母亲,多谢于飞。”
新娘子回门,本是为了娘家人能有个机会,私下里问问新娘子夫妻之事可有什么不妥,教导教导,参谋参谋。
但林夫人不是林月鸣的亲生母亲,两人一直以来相处,客气有余亲近不足,这些私密的话,林夫人也不好跟林月鸣讲,一时间,三人各自捧着茶碗喝着茶,主屋里静得,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过了片刻,见林夫人确实没有话题想聊,林月鸣便主动放下茶碗,从怀中取了一个信封出来,推给林于飞。
林于飞诧异地看着那信封,没有接,问林月鸣:
“这是何物?”
林月鸣把信封放到她手里,说道:
“去年冬日我病着,来不及给你准备新婚的贺礼,如今我空下来了,本想给你补一份,但你该当是样样不缺的,我也不知该送什么好,这些银票你拿着,自己看着置办些可心之物,这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片心意,你可别推辞。”
林于飞拿着那信封,有些羞赧地说道:
“这怎么好,我都没有给你准备东西,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
林月鸣笑了:
“你以前给我准备过啊,自家姐姐给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现在怎么这么客气,我记得小时候,你可不这样。”
因林月鸣笑了,主屋里的气氛顿时轻快了些。
林夫人松了口气,顺着林月鸣的话,打趣自家闺女道:
“正是,小时候,你日日缠着姐姐,撒泼打滚都要跟着姐姐出门买东西,我看那个时候,用姐姐的银子的时候,你可没觉得不好意思过。”
林于飞脸都红了,半是埋怨半是撒娇:
“哎呀,母亲!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我那个时候才几岁,你怎么还拿出来说呀。不跟你们说了。姐姐你且坐一坐,我去看看,今日这点心怎么上的这么慢。”
林月鸣假装没看到林于飞走之前和林夫人的眼神对视,点头应了,依旧喝着茶。
屋里没有旁了,林夫人斟酌犹豫,终于讲起正事:
“月鸣,非我推诿狡辩,但那两个人虽是我安排的,却非我本意。从小到大,我自问也未曾苛待过你,你妹妹对你,也是一向恭敬的,你说是不是?你妹夫的差事,若你在侯爷面前能说的上话,能不能搭把手,帮衬帮衬?”
第28章
羡慕
武安侯府的回门队伍,到的晚,回的早,晌午刚过,就启程回江府。
林月鸣去的时候给了林于飞一个信封,回的时候,江升也给了林月鸣一个信封。
不用打开看,只用回想一下午膳时林大人那比炭还黑的面色,还有他们辞行时恨不得他们赶快走人的态度,林月鸣就知道,这信封里是什么。
江升居然,还真的从林大人手上把铺子的钱给要了回来,全程甚至没有让林月鸣费半句口舌,也没在林府惹出丝毫的动静来。
接信封的时候,林月鸣正在回想今日林夫人说的话,就愣了片刻。
江升办了件大事,却没得到表扬,很不满意,主动邀功道:
“我可是按你说的,悄悄地办的,怎么样,这事儿办得妥不妥当?”
林月鸣回过神,忙道:
“再妥当不过,夫君是如何办到的?”
对嘛,等着答呢,你不问我怎么答,我不答,你怎么能知道我有多能干。
江升内心志得意满,表面云淡风轻:
“不过是和父亲大人讲了个故事,讲了讲当年有人敢动老子的钱,老子怎么弄死他的陈年往事。”
林月鸣满脸神往崇敬之色:
“夫君智勇双全,当真是厉害!”
对嘛,就该这么夸我。
江升满意极了:
“因你是要悄悄办,所以咱们就得慢慢来,你的田产,我下次再找机会给你要回来。你刚刚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不搭理我。”
林夫人托付到她这里的事情,林月鸣不知道江升办起来难不难,所以刚刚在想要怎么开口才好。
既不知如何说,不如直说吧。
林月鸣又把到手的信封递回给江升,很郑重问他:
“妹夫是不是在托你谋差事?若有这些银子,此事可能办成么?我就问问,也不是非办不可,若是难办,你也不要逞强为难,如实跟我说就是了。”
江升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不过一个区区参军之职,一句话的事儿,又不是要保他中状元,你问我是不是难办?林月鸣,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的夫君是禁军统领?我问你,有人找你借一百两银钱,你难不难办?”
那就是好办的意思了。
林月鸣看向江升的表情更崇敬了,这一刻,她是真的很羡慕江升。
林大人对她有天然地位上的压制,她若要从林大人手上把钱要回来,不知要花多少功夫,费多少心神。
但到了江升这里,不过讲个故事罢了。
林夫人与她一向只是客气疏离,但为了女婿的前途,今日却拉下长辈的脸面,好言好语,赔笑应酬于她。
但对江升而言,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罢了。
权势二字,越是离得近,越知其威力。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她心底冒了出来,若是,她也能成了江升这样手握权利之人就好了。
想完,她自己都自嘲地笑了。
她既不能像江升那般上阵杀敌为君主开疆拓土,也不能像陆辰那般考状元当官为君主献言建策,这世间哪里能有什么路子,让她能成为江升这样的人。
真是,荒唐。
江升可不知林月鸣有什么荒唐的想法,见她笑,也跟着笑:“你对你妹妹的事儿这么上心,跟你妹妹关系还挺好?”
和林于飞的关系,林月鸣自己也讲不清楚是好还是不好。
小的时候,林于飞很黏她,是她的小尾巴,她走哪里,林于飞就要跟到哪里,晚上睡觉都要到她院子里睡。
后来有几年,她跟着祖父去白鹿书院,再回来时,林于飞就不怎么跟她说话了。
这几年她嫁到陆府,她跟林于飞更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一面,就剩下见面点个头的亲戚情谊。
可是年前被关在庄子里时,偷偷跑来看她,给她送吃的送用的送药材的,也是林于飞。
林于飞那个时候都快出嫁了,待嫁的新娘子是不能出门的,若被夫家知道了,说不得婚事都会受影响,她来找她,着实冒着极大的风险。
这个情谊,林月鸣记在心里,却不能对外人说,免得坏了林于飞的声誉。
所以,江升问两人关系好不好,林月鸣笼统得答道:
“自然是极好的,我弟弟虽有好几个,但就这么一个妹妹。”
因着这个极好的,江升当场就答应了:
“行,你给咱妹妹送封信,让咱章家妹夫后日下午申时到北衙来找我。”
林月鸣注意到了这个后日,问江升:
“夫君是后日要销假回宫当值了么?”
禁军的作息和翰林的作息,恐怕也是不一样的,江升若后日就要回去,那她明日起,就得好好准备打点他第二日出门的行装,后日起,就得每日跟着他早起,替他料理妥当,送他出门。
天子面前,容言形貌都不得有半点闪失,这是她作为江升的夫人很重要的一个职责,必须得尽职尽责地完成。
林月鸣只想着江升要回去当值,没想到江升一句话,吓她一跳。
江升道:
“对,后日,你我一起去宫里谢恩,我给你讨了个诰命,明日钦差会来家里宣旨,你准备准备。”
林月鸣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去过宫里。
她也没想过,她得在这个年纪,就去宫里谢恩。
因为有资格进宫的外命妇,至少也得是五品宜人以上,而陆辰就算是再能干,再得圣心,能爬到五品的位置,起码也得好几年之后了。
而且林月鸣马上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怎的这么急,你怎么不早些说,我没有诰命服,如何去谢恩?这一日之内,拼死拼活也赶不出来呀,这可怎么好?!”
本朝封诰命封官职,官服和诰命服都需要被封的人按照品级的要求自己去做,是不发衣裳的,所以一般从下旨到真的去谢恩,中间总会隔很长一段时间给被封的人做准备。
哪有明日宣旨,后日就去谢恩的。
这么现实又严重的问题,江升居然抱臂在一旁笑:
“哦?夫人连诰命衣裳都没有,可怎么办呢?”
这个熟悉的气死人的语气,林月鸣明白了:
“你连诰命服都提前给我做好了?书房,那几箱衣裳里?”
江升笑得更大声了:
“花这么多功夫做的,摆在你面前,问了你要不要再挑一挑,近在眼前了,你都不肯看一眼,还怪我不早说?夫人如此不讲道理,以后我的日子,可怎么过哦。”
第29章
诰命
这听的让人牙痒痒的语气,林月鸣气得真想咬他一口,她真心觉得,迟早有一天,她会被江升这狗脾气给气死的。
回了武安侯府,林月鸣先紧赶着把给林于飞的信写了让人送到章府去,然后吩咐青黛:
“带几个人,去库房把檀香木香案,楠木的香几,龙泉窑青釉的香炉和紫铜琉璃博山炉找出来,打理干净,送到书房来,我要用。”
说完又带着白芷紧赶着去内书房,查看那诰命的衣裳。
见诏如见君,也不知道江升命人做的衣裳合不合身,若是长了短了有破损有脏污什么的,趁现在赶快改改,不然等明天宣旨或者后日谢恩再被人瞧出来,被有心人参个藐视圣恩就麻烦了。
诰命翟衣里外几层,一个人是穿不了的,白芷帮着林月鸣依依把它们摆出来,一件件检查,再一件件试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