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哦哦哦!原来如此!”
这边两人在算着粮食的账,那边崔嬷嬷来请人了:
“夫人,三姑娘,太太请你们去前院,有要事商量。”
武安侯府前院正厅,灯火通明。
林月鸣和江宁到的时候,江夫人和江远已经坐着在等了,皆穿着骑装,旁边搁着兵器。
从这个时间看,江夫人收到禁军封街的消息,该当和林月鸣差不多,甚至可能比林月鸣还要早。
也就是说,江夫人平日里看起来不管事,但实际上消息却并不闭塞,甚至颇为灵通。
江夫人面色肃穆,见面第一句,便是问江宁:
“宁儿,家里还有多少粮食?”
江宁看了林月鸣一眼,回道:
“娘,我和嫂子算过了,算上留在府中的工匠,大概三个月是够吃的。”
江夫人有些诧异:
“三个月,你们已经盘过粮食了?那么想必外面封街的消息,你们也是知道了?”
见二人点头,江夫人又道:
“既你们已经知道,那旁的我也不多说了。如今消息不明,你们大哥又没回来,咱们也要早做准备。从今晚起,前厅早晚不能离了人,咱们四个排班,前厅必得有人在,以免外面消息来了无人做得了主。今晚从我开始,明天白日,月鸣你来替我,晚上江远替你的班,后日是江宁。拿不准的,便来问我。”
江夫人安排得很妥当,三人都应了,临要走时,江夫人又叫住江远和林月鸣:
“远儿,若有万一,你护着你大嫂走。月鸣,我知道京城规矩大,顾忌也多,但既你叫我一声母亲,这个时候,你得听我的,按我们北疆的规矩来,我们北疆的规矩是,天大地大,性命最大。”
林月鸣很感动,她没想到江夫人会安排得这么细。
真要到了得逃命的时候,慢了一息半刻都是要命的事儿,江家的人习武有自保的能力,但她是没有的。
江夫人提前把话说了,不论江远还是她都不会因为男女有别的规矩而迟疑,活命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林月鸣母亲早逝,与继母也感情淡薄,和陆夫人更是处得不好,从小到大,一直不知道有自己的娘亲是什么感觉。
但这一刻,她好像有些懂了,原来有娘亲,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林月鸣心中有些酸涩,真心实意地答道:
“是,月鸣知道了,谢过母亲。”
第57章
射艺
为了让江夫人少辛苦些,第二日一早,卯时的时候,林月鸣就起来了,吃过早饭,换过骑装,就去前院找江夫人交班。
若是以往,她还能起更早,寅时才是她每日自动醒的时候。
但是可能在江家待久了,最近江升又不在家,又不用去给江夫人请安,她就有些懈怠,寅时自动醒的那个技能,最近也有些不灵了,最迟的时候,她甚至一觉睡到巳时才起来。
但饶是卯时这个时间,也够让江夫人吃惊了。
江夫人也正吃早饭,见了她来,很是诧异:
“是我没说清楚,也不用这么早,这还不知道要多久呢,你呢,就照往常起床的时辰来就行,咱们自家人,也不是官场点卯,不用卡时辰。”
林月鸣点点头:
“母亲辛苦一晚上,我虽力弱,也想多为母亲分担些,心里想着这事儿,就睡不着,既醒了,就来了,我早些来,母亲也能早些休息。”
江夫人满脸是笑:
“我也睡过的,哪里辛苦了,你这孩子,偷懒都不会,怎么这么实诚。”
嘴里说着埋怨的话,江夫人脸上的笑却一直没下去过,甚至早饭还比往常多吃了半碗饭。
送走江夫人后,林月鸣带着佩兰在前厅逛了逛,这么点地方,逛了不到一刻钟,就没啥可逛的了。
门房也排了班,白日里大概每个时辰,晚上大概每两个时辰,都会来汇报一次外面的情况,没有消息来,林月鸣也不能干坐着等,总得找点事情做。
她在素晖堂做的那些闲情雅致的事情也不适合拿到前厅来做,正好前厅影壁墙后面有块空地,现在也不会有客人来,林月鸣就准备把射箭先练起来。
昨夜江夫人安排的那些话也警醒了她,她现在嫁的可是个武将之家,武将和文臣的想法是完全不一样的。
以前福王之乱的时候,陆府也遇到过封府的情况,那个时候是白日,福王趁着朝中大臣都上朝的时候围了宫门,封了街,陆大人被困在宫里,陆辰被困在国子监。
陆府只剩下妇孺和旁支的叔叔们,陆家旁支的叔叔们就没什么成气候的,吃喝玩乐可以,正经这个时候,没一个能出来顶事,全缩在自己的屋子里。
男人们不出头,倒靠着林月鸣这个新妇出来主持大局。
陆家老太太吓病倒了,陆夫人又只是哭,林月鸣既要管着家不乱,又要想办法照看两位太太,还得想办法用旁门左道筹措一大家子每日的口粮,独自一人扛了快半个月,没一个人想过要来替替她,也没一个人来找她商量过,万一大难将至,要怎么带着大家逃命的问题。
然而现在,江夫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安排清楚了,到了她这里,她现在不用操心原本在陆府需要操心的问题,这些现在江夫人都承担起来了。
现在她需要操心的是,她虽不能像江家人那样练一身武艺,至少逃命的时候也不能拖后腿。
林月鸣有些后悔,之前她想练骑马射箭,为的是能融入北疆的圈子,还抱着练得有点样子就行的想法,也没有特别紧迫,为了等跑马场建好,前面白白浪费了这么久时间,骑马射箭一个没练,就光骑装做了好几箱子。
知耻而后勇,时不待我,再不能这么荒废了,今天就把射箭练起来!
林月鸣许下雄心壮志,然后在第一步就卡了壳。
她没有弓箭,就让佩兰去找谨和,把江升的弓箭借来用用,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便特意说了,选最轻的来。
结果江升的弓箭,全是上战场用的,最轻的都是三石起步,别说射箭了,她连弓都拉不开。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月鸣又去找江宁帮忙,想借江宁的弓箭用用,还让佩兰特意提了:“夫人说,请三姑娘看看,务必帮忙找找最轻的弓箭,一石以上的,夫人都拉不开的。”
江宁很苦恼:“一石以下的?一石以下的,我也没有啊,不止我这没有,娘那里也没有。我这有两石的,嫂嫂试试看,能将就用用吗?”
林月鸣都快哭了,力所不逮,非人力所及,将就不了。
她只知道江夫人力气大,没想到江宁这么小年纪,力气也这么大,要知道朝廷武试的时候,能拉一石弓的都是上等水平了,江宁用弓箭居然两石起步,难道力气大,是江家祖传的技能吗?
那可怎么办呢?
林月鸣满武安侯府借弓箭却借不到的时候,江远带着弓箭来救她了。
江远和林月鸣不太熟,弓箭也是让自家的丫鬟先捧给佩兰,再让佩兰给林月鸣,都没过他的手,然后还隔了五步远,在前厅影壁前,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众人的面,才跟林月鸣说话。
江远细细介绍道:
“这是灵宝弓,用的是上好的紫檀之木,犀牛之角,黑蛟之筋,黄鱼之胶,血蚕之丝,比一般弓箭要小些也轻些,便是力气小些,也能拉动。此乃太子当初学覆射启蒙时所用,因我曾在北疆陪伴太子练过几年覆射,故太子赠于我此弓。嫂子或可一用。”
林月鸣虽对弓箭没什么研究,但一听是太子启蒙用过的,便知其名贵,不敢收,又推回去给江远:
“这么名贵的东西,你快收好了,我也不太懂弓箭,给你弄坏了可怎么好?”
江远不收,问道:
“嫂子,宝剑因战而亡惜之乎?蒙尘长已惜之乎?此物在我处久矣,因太过轻,我却用不得,岂非可惜,如今有人用它,才不算埋没。”
好吧,江远都这么说了,她再不收,反倒显得她太不通情理了,不如收下,后面再找机会还他人情。
林月鸣道谢收了弓箭,拉弓满弦试了试,一箭射出,好悬射到了靶子上。
太久没练了,技艺真的生疏了。
江远送完弓箭,本要走了,见林月鸣试箭,犹豫了下,又折返回来,说道:
“嫂子,角度往上一些试试。”
林月鸣又取了一只羽箭,比着比刚刚高一些的角度,问江远:
“这样?”
江远又走近些:
“再高一些。”
“这样?”
“额,太高了。”
来回几下调不到合适的角度,江远觉得这也不是办法,再走近些,说道:
“冒犯了。”
为了避免碰到林月鸣的手,江远小心翼翼地扯着林月鸣的袖角,给她调整好角度,这才道:
“这样。”
林月鸣一箭射出,确实比刚刚离靶心近些了,便问江远:
“这样能射的准些,射的远些?”
江远收回手,满意地看着林月鸣射出的位置,回道:
“都不是,这样离要害近,对方死得快些。”
第58章
惦记
此次禁军封街,林月鸣本已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结果练习覆射才练到第三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上门了。
来人正是林月鸣的妹夫,林于飞的夫婿章豫。
章豫是江升的连襟,又是靠着江升当上的禁军参军,天然跟江家是一边的,便被江升派来传话。
虽外面还封着街,但章豫领着江升的腰牌,在整个京城畅通无阻,顺顺利利就到了江家。
今日白日是江宁当班,听门房报是哥哥的属下章参军来了,想必定是有大事,不敢擅作主张,忙让人请进前厅来喝茶,又派人到后院请母亲,嫂子和二哥来。
三人前后脚的功夫到了前厅,章豫见人齐了,先给江夫人行了礼,然后道:
“侯爷前几日皇命在身,传不得消息,今日大事尘埃落定了,担心家里念着,便让我回来报平安,请太太放宽心,就这几日便回来。侯爷惦记着家里,让我回来问问,府里一切可好?可有缺什么,太太尽管吩咐我,我来置办。”
众人齐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其他都是小事。
江夫人甚至连到底是什么大事都没有八卦下,回道:
“府里样样都好,也样样都不缺,让他好好为皇上当差,别惦记家里这些琐事。难为你跑这一趟,想必你差事也忙,我就不多留你了。咱们两家是亲戚,以后要多走动才是,请你母亲有空闲的时候,来府里坐坐,话话家常。”
章豫可高兴了,跑这一趟果然没白跑,他可是靠着亲戚的关系在武安侯面前挂上号,这才争取来的这次差事。
京中多少人想到如今圣眷正浓的武安侯府坐坐而摸不到门道,没想到被他们章家攀上了,一回生二回熟,亲戚间的情谊嘛,可不就是要靠常走动。
所以虽是办的传话这样的小事,章豫笑得却比花开还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