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宋观书出去的功夫,陈向阳压低声音跟姜菱说。
“你不能总欺负哥。”
姜菱挑眉,这是替他哥找回场子来了?
结果就听他说,“静雪教过我一个成语,叫作涸泽而渔,你总欺负他,万一他哪天不干了,那你怎么办啊,你得适当地给他一些好处,才能一直欺负他。”
姜菱:人果然要多读书,这个大傻子都长出脑子了。
陈向阳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当着他的面批评你,有人给他出气,他就不会记你的仇了。”
这是他跟他妈他姥姥学到的生活智慧。
姜菱心道,宋观书本来就没有要记恨我。你打扰了他的好事,他记恨你还差不多。
宋观书回屋后,看姜菱笑得一脸诡异,莫名其妙问,“你笑什么?”
陈向阳终于想起这俩人是两口子了,怕姜菱把他刚才说的告诉宋观书。
在宋观书看不到的角度,他双手合十冲着姜菱拜拜。
姜菱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得意,“我在笑,还是我跟陈向阳的关系好。”
别看宋观书还给陈向阳发工资,这都白费。
她这就纯属想太多了,并不是因为陈向阳更向着她,才会跟她说这些带有明显偏心意思的话。
而是说,他怕这两口子掰了,他在中间左右为难。
宋观书刚才出去是找钱了,他把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陈向阳。
姜菱撑着脸看他,话却是跟陈向阳说的,“你有没有觉得,你哥掏钱的姿势特别帅。”
“那当然了。”
“哥,这钱我不能要。”他今年下半年啥活儿都没干,被姜菱和宋观书养了半年,他哪里还好意思要宋观书的钱。
“是给你回去采购特产的经费,不是给你的。”
陈向阳光是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信封里必定装了不少钱。
宋观书写的采购清单虽然多,但都没啥贵的东西,就算是加上他带的猪腿、小笨鸡,也用不了这么多。
“你跟姜菱一直照顾我,我吃你们用你们,带点特产回来是应该的。再说了,你那单子上的东西全是我们自己家产的,根本花不了多少钱,你给得太多了。”
陈向阳不肯接钱,姜菱便拿过宋观书手里的牛皮纸信封,半强硬地塞到陈向阳兜里。
“又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爸妈还有你奶奶的。”
“明天回老家的话,你现在就赶紧回家收拾行李吧。”宋观书嫌他多余,想要赶紧把人送走,就是不知道陈向阳离开之后,他还能不能进行刚才的话题。”
陈向阳满不在乎道,“我回家不用带着行李,就穿一身衣服回去就行。”
宋观书带上些咬牙切齿,“总不能空手回家,也得给家里的长辈买一些特产带回去。”
“我爸妈都说过,让我不用买,照顾好自己就成。”
陈向阳羞涩说道,“我还没有吃饭呢,你俩啥时候吃饭啊。”
他在饭点过来,就是打着中午蹭顿饭的主意。
姜菱笑着看着两人的互动,在接收到宋观书求救的目光后,姜菱只好做裁判。
“你想吃啥?”她问。
“你知道我的,我啥都不挑,有啥东西我吃啥。”
姜菱点头,“行,外面有菜,你看着想吃什么就去做点什么,培养了你这么长时间,给我和你哥看看你现在的水平。”
原本计划去做饭的宋观书在姜菱身旁坐下。
本来是来蹭饭的陈向阳:……行吧,我去做。
经过今天陈向阳的打搅,换房成为宋观书心头的头等大事。
只是找到合适的房源非常不容易,至于说想要买房那就更难了。
当前的购房政策尚不完善,没有商品房,城镇居民多住在单位福利房中。
姜菱和宋观书都有换房子的想法,两人在单位里托人帮忙打听谁有租房或者出售房屋的意愿。
姜菱单位的同事听说她想要购房,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大家现在住房情况困难,一家子挤在单位分的小房子里,确实想要改变。
却很少有人想过买房,多是在单位分房上动脑筋。
“小姜呀,你买房子干什么,等咱单位下次分房呗。”
要是能不花钱就分到房子,姜菱肯定愿意,她问,“那咱单位啥时候能分到房子,您知道吗?”
同事沉默了,上一次分房已经是十年前的事儿了。
“这样吧,你先打个申请,申请房子的人要是多了,单位肯定要认真考虑这件事的。”
姜菱按照同事的指点写好了申请,同事看到她的家庭成员只有两个人时,又忍不住沉默了。
她提点道,“你们家长辈不跟你们一块住吗?”
家庭人口数影响到了最终能分到房子的平方,家庭人口多数量多,又都挤在狭隘的空间内生活
同事想着,不管是哪家的长辈,把户口迁到小两口的户口本上,充个人头。
“他家里长辈都去世了,我们家也差不多的情况。”
有的人虽然活着,但她已经死了。
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棘手的问题,同事尽力在给姜菱想办法,“你俩以后还要生孩子,再加上孩子。”
天啊,不能再数了,越数竞争力越小。
计划生育了,这小两口要是想生孩子也只能生一个,全家一块满打满算才三个人。
她拿什么能拼得过那些一大家子十几个人的情况。
同事也没招了。
她说,“分房就看两点,资历和家庭人数。”
姜菱又刚来单位没多久,资历上她也不占便宜。
同事数来数去,只好长叹一口气,“不然你多出去参加一些专业技能的比赛,或许能看在你替单位立功的份上,能破例叫你提前分到房子。”
没有别的办法,她也只能这么干了。
比赛不是经常能有,姜菱还得等机会。
没等到比赛,宋观书下班回家时,带回了一张《人民日报》的报纸,头版头条报道了在广省的部分城市试行住房政策改革的新闻。
宋观书分析道,“将来有可能会逐步取消福利分房制度,咱们可以直接购置房屋。”
姜菱,“这确实是个好事,不过我年前才跟单位申请了福利住房,虽然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申请下来。”
他安慰道,“不管能申请到福利分房,还是直接购置房屋,对我们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对他,总算可以离陈向阳远一点了。
想到历史的发展,她觉得,自己申请到福利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是“也不知道北城什么时候能够推行这个政策。”
两人正聊着,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是佟婉月,她可是有段日子没来过了,她手里不知道拿着一卷什么东西。
“婉月姐,你怎么过来了?”姜菱去门口接她,惊喜说道。
佟婉月跟着她一块进屋,打趣道,“难道不欢迎我?”
“当然欢迎了,我好想你的。”
佟婉月解释道,“我来西河派出所看看同事,顺路来看一眼你。”
其实看同事是顺路,来看姜菱才是目的。
从佟婉月意气风发的神色之中,能看出她最近过得不错。
“婉月姐最近肯定有成功破了大案。”姜菱笃定说道。
佟婉月十分谦虚,“多亏领导指挥,和同事的配合,单凭我一人很难做到。”
听她这样说,姜菱就懂了,她在其中肯定担任着重要角色,说不定还是个小头头。
“婉月姐,你可真厉害,我就知道你能行。”
宋观书不愿意听姜菱夸别人,他放下手中的报纸,去厨房忙碌。
佟婉月手上也拿着一份报纸,不过是她在去青城出差时,在当地招待所里看到的一份去年的报纸。
她将报纸平铺在桌上,姜菱目光立刻被报纸角落中的一张照片吸引了目光。
她禁不住感叹道,“这个男孩子好帅啊。”
正在厨房的宋观书听见了她这句夸赞,立刻停下切菜的动作。
姜菱没有夸过萧山好看,她只夸过他。
姜菱是个好色之徒,所以在面对萧山时,宋观书还是很有信心的。
难道他现在的这一点优势都要没有了吗?
宋观书忍住不冲进东屋,去看看被姜菱夸奖好看的人,究竟长了什么样子。
佟婉月笑着拍姜菱的头,“你看清楚一些,这不是男孩子,这是个女孩子。”
大标题写的是武术比赛,这人又长得特别帅,姜菱便下意识以为图片上的是一个男孩子。
“竟然是女孩子吗?”
她这话音才落下,厨房又重新传来了整齐有序的切菜声。
姜菱认真着报纸上的小字,上面写着青城武术大赛获得金奖得主叫庄若男,如果是男孩子,肯定不会起这种名字。
她忍不住啧啧,“觉得她更帅了,怎么办?”
“说起来,我跟她还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佟婉月神秘兮兮地说。
成功勾起了姜菱的好奇心,“什么时候?”
“我之前在火车站看见了你家那位的妈,就那次。她好像认识这位女同志,这女同志因为打了火车上的小流氓,被车上的乘警带到就近站的派出所调查情况。”
听说是仲雪女认识的人,姜菱就不太感兴趣了。
原本觉得这女孩帅气,现在她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这也算是另一种程度的恨屋及乌了。
佟婉月没想到,姜菱竟然这么快就对庄忆珊失去了兴趣。
她想不通原因,但这让她很难继续接下来的话题。
因为上辈子的很多事情尚未发生,她要在不透露上辈子记忆的情况下帮助庄忆珊找到亲人,这很难做。
甚至现在的庄忆珊本人,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并非父母的亲生女儿。
她找不到理由的。
佟婉月在心里破罐子破摔地想,要不还是等到十几年之后,庄忆珊当上明星之后出来寻亲,她再来问姜菱和宋观书。
上辈子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了吧,宋观书能活到那时候。
看到这张拿着奖杯的图片,佟婉月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其实我很想认识她。”她说道。
“啊?”
姜菱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说,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佟婉月指着报纸上的冠军奖杯跟姜菱说,“你也知道我们警队需要一些体能好的队员,她能拿到武术比赛的冠军,证明她不只体能好。她武艺高强,在抓捕犯罪嫌疑人的时候,能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大比武的时候,还能够帮助单位拿奖,这样的人对我们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姜菱真情实感帮助佟婉月想办法,“你们可以去主办方那边,询问选手的个人资料,你们是正经的公家单位,只要你们要,主办方不会不给你的。”
姜菱提出的解决办法,不是佟婉月想要的。
她没有理会,继续说道,“那天看仲女士似乎认识这个冠军,我想让你家那位帮忙辨认一下,这是他家的亲戚朋友不,如果是的话,我便按照他给的指引去寻人了。”
“姐,你这个跨度有点大啊,她要是宋观书老家的亲戚朋友,那距离咱北城得老远了,不说别的,她可能不一定愿意来。”姜菱说,“这些武术比赛的获奖人员中,就没有咱北城或者是省内的人吗,其实冠亚军之间的差距没有那么大,其他人也很优秀。”
是仲雪女认识的人,姜菱不愿意叫宋观书去辨认,每次跟那人扯上关系,他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佟婉月眼神闪了闪,她隐约记得,庄忆珊养父母的家跟宋观书老家不在一个地方。
其实也不一定有亲戚关系,万一是远房表亲,宋观书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呢。
佟婉月心里叹口气,她想要收回报纸,还是算了吧。
做事要看机缘,像她这样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怎么能行。
她笑着点头说,“你说得也有道理,是我想当然了。”
宋观书自然听见了两人的聊天内容,他来到姜菱身后,说,“我看看,不过我离家很久了,不确定能否帮到佟公安。”
其实,他不是善良,他只是好奇仲雪女身边人的现状。
仲家人十分自私,谁会把家里的女孩儿送去学武呢。
从前的宋观书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可以将之视作他在慢慢地从那些痛苦会议中走出来。也可以看成被姜菱所影响,好奇仇人的现状。
这对佟婉月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了,在某一瞬间,她似乎能够理解上一辈子的谢朗为何会将这个人引为知己。
他实在是太擅长伪装了。
心中吐槽归吐槽,佟婉月飞速把卷起的报纸打开,“麻烦了。”
在宋观书认真观察报纸上的人时,她在一旁补充道,“我那时听到仲女士喊她阿清或者阿情。”
这照片上的女孩子越看越觉得眼熟,却始终想不起谁家的孩子长成这个样子。
而坐在他身前的姜菱适时提出疑问,“报纸上写着那个女孩叫庄若男,怎么又叫她阿青。”
宋观书只顾着看照片,没有注意到报道的小字内容。
他放下报纸,“抱歉,我不认识名字唤作庄若男的女同志,或许是那个人与我们分开之后重新认识的人。”
佟婉月当然知道宋观书不会认识唤作庄若男的女同志,那是她养父母给起的新名字,宋观书能认识就怪了。
她不死心问道,“那你认识的人中,有叫阿情的女同志吗。”
“要让你失望了,不认识这个人呢。”他微笑说道、
佟婉月确实失望,她勉强冲两人笑一笑,“不认识也正常,没关系的。”
主要目的没有达成,在姜菱留她吃饭时,她笑着婉拒了,“算了,我还有事要忙,先回去了。”
她是个非常有责任感的人,这样的人做公安对于人民来说是一件好事,对她自己来说,就会很累很累。
万事都想做到最好,想要用自己重活一世的记忆让许多人能够活下来,让某些人不要留有遗憾。
从重生以来,她几乎每天都在为此奔波。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能够达成目的。
帮庄忆珊找亲人这件事,却未能完成,挫败感席卷全身,却不知道能跟谁分享。
没办法说,也不能说。
失魂落魄地在街头走着,三月末的北城街头柳梢尚未发芽,没有丝毫绿意,只有略柔和的春风提醒着人们,春天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