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何初三小马哥许应 本章:第50章

    “你还好吗?你说话啊。”

    “嗯……没事……”夏六一低低地说,脑子里五光十色的烟花渐渐褪去,终于找回几分神智,松开了紧抱着他的手。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弄在里面了。”何初三懊悔地说。他想着今晚洞房花烛,等下慢慢给夏六一清理就是,便大着胆子没有戴套玩了内射。

    夏六一睁开了眼睛看向他,目光仍有些涣散,眼角潮湿着,是高潮时被逼出的泪水。他将何初三的脑袋摁了下来,轻轻蹭了蹭对方冰凉的鼻尖。

    “傻仔,我没辜,很舒服。”他疲惫而放松地道。

    何初三松了口气,亲了亲他,这便想将自己往外退,却被夏六一拉回来。“别动,就这样,歇一会儿。”

    两人维持着相连的姿势搂抱在一起,夏六一将额头蹭在何初三肩膀上蹭了蹭汗,哑声接着道,“歇一会儿,我还想要。”

    何初三偏过头来吻了他的额头,吻他汗湿的发梢,“嗯,好。”

    歇了一阵之后,他们又来了一次。夏六一抉着床头靠板,大分欢腿跪着,让何初三从后面进入了他。何初三卡在他两腿之间,是个让他无法挣脱的姿势。但夏六一也丝毫不想挣脱,他将头仰靠在何初三肩上,放肆地喘叫,一手胡乱抚摸着小腹寻找何初三的痕迹一恍惚间仿佛五脏六腑都己被何初三搅成一团浆糊,那凶器快要从小腹穿刺出来。

    他烕严地用哭腔命令何初三又一次射在他里面,那种新奇而又无比羞耻的刺激令他战栗不己,高潮叠浪而来一光是想到他全盘地拥有何初三,由身到心,连射出来的东西都被他吃进肚子里,就足以令他达到极致的情热。

    一室烛火早己燃尽,稀薄的月光从窗户泄了进来,照亮一地血红的烛泪。

    何初三靠坐在床头,夏六一阖着眼半梦半醒地倚坐在他的怀里,两条腿微微颤抖着无法合拢。

    不一会儿,他在何初三尽童轻柔的动作中清醒了过来。

    “还要做吗?”他闭着眼,沙哑道。

    “帮你弄出来,”何初三轻声说,手指在他体内轻轻地拨引,“不能做了,都肿了。”

    在他眼中,何初三已经很是个成熟男人的样子了,眉目舒朗,肩背宽阔,扶着他腰的臂膀结实有力。夏六一在那一阵一阵汹涌袭来的快感中,回想起初见面时他那小胳膊小腿的青涩鸡仔样,不禁觉得好笑——这些年来,这小子真是拼尽全力地成长了起来。

    他心中感慨,看向何初三的眼神愈发柔情,俯下身去再次主动亲吻了何初三。指尖顺着亲吻过的痕迹抚摸着何初三的眉眼鼻唇,他第一次觉得何初三长得非常好看。

    ——不是他以前觉得何初三丑,而是他从来不关注人的外貌,对身材强健和体虚弱小尚且还能有所关注,对美丑却没有什么感悟。

    何初三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脸颊发烫,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在他唇角上轻吻了一下,问,“怎么了?”

    “没什么,觉得你靓仔。”

    何初三露出一个茫然且羞涩的笑容,“是吗?第一次有人这么跟我说。”

    “怎么可能?”夏六一扯了扯他的脸蛋,“你这么靓,没被女生追过?”

    何初三摇摇头,“中学的时候,她们都觉得我又瘦又怪,只会温书很无趣,背地里叫我‘马骝三’。”

    夏六一心疼地低骂了一声,“所以你就喜欢男人了?”

    何初三又摇摇头,“男同学骂得更难听,还打我抢我。”

    夏六一皱起眉头,“那些小子现在在哪儿?”

    何初三笑了,“不用你替我报仇呀。我后来当了班长,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很喜欢我,就没人敢惹我了。我帮他们补习功课,帮他们批逃课的病假条,他们就认我是朋友了,还经常送零食、送连环画册给我。不过还是没人追我。”

    “大学的时候呢?”

    何初三绽开更羞涩的笑容,“大学的时候喜欢上你了。”

    他一颗心扑在夏六一身上,哪里还意识得到有没有旁人追他。

    夏六一俊脸发烫,又贴上来吻他。两人缠绵地吻了许久,夏六一感觉他滚烫地停在自己身体里,浑身像小虫游走般瘙痒,难耐道,“接着动。”

    “嗯?”何初三被他吻得意乱情迷。

    夏六一贴在他耳边,发出低沉性感的喘息,“靓仔,接着艹我。”

    ……

    ……

    一室烛火早已燃尽,稀薄的月光从窗户泄了进来,照亮一地血红的烛泪。

    何初三靠坐在床头,夏六一阖着眼半梦半醒地倚坐在他的怀里,两条腿微微颤抖着无法合拢。

    不一会儿,他在何初三尽量轻柔的动作中清醒了过来。

    “还要做吗?”他闭着眼,沙哑道。

    “帮你弄出来,”何初三轻声说,手指在他体内轻轻地拨引,“不能做了,都肿了。”

    夏六一还想做,丝毫不想何初三从他身体里离开,但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他怕何初三看出他今晚真实的情绪,看出他的不舍与留恋。虽然他怀疑何初三已经看出来了。

    他时常会觉得他在何初三面前是透明的,无论他作何掩饰,这小子都能察觉到。但当他看何初三时,却像在看一座满是云雾的山。

    ——算了算了,破罐破摔。

    他索性大胆地偏过头去吻何初三的脖子,在他怀里蹭动,很满意地感受到何初三大炮再次上膛。

    然而何初三却突然环住他的腰不再让他动弹,苦笑着说,“六一哥,别动了。你今晚太猛了,我都吃不消了。我甘拜下风。”

    夏六一老脸一红,还没想出怎么回话,何初三又将刚引出来的一掌心白浊摊给他看,“你看你都浪出水了。”

    “操!”

    “哈哈哈,啊啊啊,痛痛痛,别打别打,我抱你去洗澡……”

    何初三说抱他去洗澡,还真抱他去洗澡,站在床边有模有样地扎了个马步,气沉丹田,一口气将他横抱了起来。夏六一想到他俩刚住进这屋子里的第一个晚上何初三那次失败的公主抱,不由得紧张万分地搂住了何初三的脖子,幸而这次何初三十分有长劲,咬紧牙关,稳扎稳打地一路将他平安送进了浴室。

    ——然后靠着墙扶着腰好一阵喘气。

    夏六一看他那上气不接下气的熊样,好笑地逗他,“下次要不要换我抱你?”

    何初三下意识摇摇头,想了想又期盼地点点头,被夏六一打开蓬蓬头喷了一脸。

    两人赤着脚站在水泥地板上黏黏腻腻地洗了个澡。夏六一还想偷偷去撩何家枪,被何家枪传人颇有定力地拦住,“真不能做了,你那里都发炎了。我听说有的人还要发烧、拉肚子。”

    “你六一哥哪有那么弱?”夏六一撩他一脑袋水。

    何初三笑着抱住他,“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夏六一听了这句,心底闪过一瞬的游移,而后微笑着凑上去吻住了他,“嗯。”

    第63章

    装什么无知无辜?装什么善良高尚?

    洗完澡,何初三让夏六一裹着毛巾在沙发上等着,自己进卧室换了床单被套,又将他老人家请回床上。两人腻在一起又说了几句话,何初三双目渐阖——操持了一场婚礼,喝了不少酒,又卖了大半夜力气,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阿三。”夏六一这时却突然唤他。

    “嗯。”何初三迷迷糊糊。

    “我明天要去一趟广州。”

    何初三睁开眼睛,“去做什么?”

    “小马在那边有个姑父集资办服装厂,想拉我投资。我去当地看看情况。”

    “换别人去不行吗?”何初三轻声问。

    “这是我私人的投资,跟公司无关。”

    “我陪你去吧。”

    夏六一摇了摇头,亲了亲他权作安抚——他不想再解释了,多说多错。

    何初三微皱着眉,用一种疲惫而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夏六一又产生了那种被他视线穿透般的透明人感,然而强自忍住,面上仍是镇定坦然。何初三突然嘴一瘪,一脑袋埋进他怀里,带着假哭腔委屈道,“大佬,你睡完人家就走,有没有人性啊。”

    夏六一暗地松一口气,抚着他脑袋哄,“乖,我去几天就回来。”

    “几天到底是几天啊?”

    “说不定,可能一两个礼拜。”

    “一两个礼拜那么长!”何初三听上去是真的要哭了。

    夏六一拉下大佬面子,又亲又哄,就差没把大嫂拱在头上骑大马。何初三要他回来之后腾出时间两人出去旅游,他答应了。要他从此以后一支烟都不碰,他也答应了。还要他把秦皓换掉,换个兄弟陪他练拳,不准秦皓靠近他。

    夏六一好气又好笑,“练拳都不行?”

    “不行。”拳来脚去磕磕蹭蹭的,谁知道会不会擦枪走火?你是不知道你流汗的样子多诱人!

    “你真的吃他的醋?”夏六一很不能理解,“我又不可能看上他。”

    “万一他看上你呢?”

    “你以为都像你啊?”夏六一扯了他脸一把,“除了你谁看上我?”

    何初三很震惊,“你没被其他人追过?”

    “没有。”

    夏大佬少年时期成天扛着刀枪棍棒打打杀杀,后来年纪轻轻一跃成了龙头,除了熊心豹子胆的何初三,谁敢来招惹他。

    何初三愕然了,嚅着嘴皮子道,“你会不会是因为第一次被人追,没见过世面,才被我哄到手的……”

    “顶你个肺!”

    “啊啊啊,痛痛痛,我开玩笑的,我错了我错了。”

    “闭嘴睡觉!”

    “好好好。”

    ……

    何初三撒完娇也放完酸,满足地蹭在夏六一怀里睡了过去,不多时就响起低沉而均匀的呼吸声。夏六一也是十分倦怠疲惫,但睁着眼睛看着何初三沉静的睡颜,久久无法入眠。

    他刚才对何初三的说辞当然都是谎话,他明天将带着秦皓和小马,亲自“押送”玉观音回泰国见金弥勒——名义上是向干爹送大礼,实际是要与玉观音联手捣干爹的老巢,各取所需。

    几个月前,玉观音与金弥勒日久生隙,暗杀金弥勒失败,逃跑时带走了金弥勒的一些机密要件。金弥勒将他手下所谓的“十二神将”——也就是十二个心腹死士——派出了一半来追杀玉观音,能活捉最好,捉不了一定要保证她死得透顶。玉观音辗转逃到香港,蓄意投向夏六一,这才有了先前牵连大嫂的那一出闹剧。与玉观音合谋之后,夏六一致电金弥勒称将亲自押送玉观音回泰国,顺便与干爹商议新合作。金弥勒疑心深重,要求夏六一带玉观音乘船偷渡至泰国——说是国际刑警现在查玉观音查得很紧,怕她搭乘飞机落在国际刑警的手里——并且和以往一样只允许夏六一带两名手下前来。

    夏六一深知此行的凶险,哪怕他做了充足的准备、精密的布置,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今晚到家之前,他给秦皓打了一个电话,终于告诉他这几周以来他们究竟在准备什么:他们明天将出发境外,深入虎穴去完成一项任务,有五成的性命危险,百分百需要生死搏斗,他会事先付给秦皓一笔高额钱款作为订金,如果活着回来,再付一笔——相当于请他去做个特殊雇佣兵。并且给了秦皓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愿不愿意去。

    秦皓去了,锦上添花。秦皓不去,他也有其他的布置,并不会特别失利。但他知道秦皓一定会去,这小子看着不吭不声,暗地里有一股狠劲和向上爬的欲望。为了保护他妹妹,给他妹妹更好的生活,秦皓需要钱和势,夏六一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百分之百拿捏得准秦皓,却百分之百拿捏不准何初三。扑街仔在他怀里睡得平静而安详,仿佛对他之前那番说辞十分放心、一丁点怀疑都没有。夏六一总觉得他要起些鬼心思,搞点鬼名堂,但又猜不到他能怎么搞,总不可能一早起来把他锁在家里不让他出去吧?

    他一方面被害妄想地防着何初三突然作怪、扰乱他的计划,另一方面怕自己一不小心一去不回,忍不住想多看何初三几眼。大睁着眼睛,就这么思绪满怀地躺到了天光微亮。

    第一声鸟鸣从窗外传来,他瞟了一眼窗外,又看了看依然呼吸深沉的何初三——对方也不过就睡了三四个钟头,正是熟睡中。

    在何初三发顶最后吻了片刻,他轻轻剥开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掀被下床。拿起放在床头的玉佛项链,取下玉佛,将何初三送他的戒指穿了上去,戴在胸前。然后将玉佛收进了床头柜。

    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他忍着浑身酸痛,强自潇洒地走出门去,在保镖的簇拥下上了车,往后座上一靠,闭目补起眠来。

    ……

    轿车驶往红磡码头,秦皓、小马“押”着玉观音早已等在那里,还有前来送行的崔东东。夏六一跟崔东东耳语吩咐了几句,这便带着三人搭乘一艘小船偷渡出海,在约定位置登上了一艘香港来往曼谷的货船。货船长期为骁骑堂与金弥勒之间的合作运送“物资”,从船长到船员都是金弥勒的人,对夏六一毕恭毕敬且又暗地审查监视。此船将于五日后抵达泰国曼谷港,暂且按下不表。

    ……

    且说这一日何初三沉沉一觉睡到中午,在人走床凉的清冷中醒来,平静地洗漱更衣,收捡蜡烛,打扫清理,做了一餐简单的便饭自己吃掉。拿着夏六一送的戒指比着手指考虑了很久,犹豫该戴在中指还是无名指上——毕竟对方刚求完婚就跟他滚洞房了,这算求婚戒指还是结婚戒指?最后还是珍而重之地往无名指上戴了。接着他整理容表,穿了一身休闲装,出了家门,去停车场取了车,开上街道。

    开不过两个街头,他靠边停了下来。后面的一辆跟踪的轿车也跟着停下,里面的两位保镖老老实实地打开车窗,对走过来的大嫂招呼,“何先生。”

    “两位大哥,我今晚要请小妹欣欣吃饭。不然你们帮我去接她,下午顺便陪她逛逛街?”何初三温和道。

    两位保镖有些犹豫,“可是大佬……”

    “大佬让你们来保护我,不是来监视我的吧?”何初三微笑道,“难道真是来监视我?”

    两位保镖赶紧筛糠一般摇头,万万不敢把这口大锅扣在大佬头上。

    何初三又微微一笑,“那就辛苦两位大哥了。”

    他回到车上,重新出发,望见后视镜里跟踪的车辆果然在下个路口转弯离开。他谨慎地又绕了一段路,这才驶上了前往海边别墅区的小道。

    在青龙大佬的别墅前停下车,他跨上车顶,翻墙入院,落进葱葱郁郁的草木丛中。

    别墅大门上重新贴上了黄符,大厅里一室血腥也被清理干净。何初三推门撞见青龙和小满直视而来的眼睛,毕恭毕敬地朝着他们的照片垂首拜了拜,这便坦然地踏进屋内。

    他来寻找那本关乎骁骑堂命脉、也代表权力移转的“账册”。认识夏六一三年,经历了骁骑堂内外种种动荡,他知道那本账册的重要性。夏六一一直以来对他的遮遮掩掩、出狱之后一提及“洗白”就立刻尴尬起来的演技、“总公司”旗下那些见不得光的业务、夏六一这段时间的鬼鬼祟祟、昨夜突然的缠绵不舍——他的所有疑惑或许都可以由那本账册解开。

    还有那个找上门来的廉署主任陆光明,甚至不惜以警方卧底的身份来交换这本账册。他虽然并不信任陆光明,但万一真的存在这么一个卧底……他是救夏六一还是不救?他自然不会伤害卧底,也不会向夏六一泄露对方的身份,但是身为公司的投资顾问兼大嫂,耍一些小手段将这位卧底挤出权力中心、截掉对方手里的关键证据,或许还是可行的。

    他迫切地需要找到这本账册。

    上次被人追杀、来避难时,他已经搜寻了全屋,一无所获。但他依旧相信自己的判断,那本账册就在这间屋子里。他太过了解夏六一——青龙在世时,将这么重要的账册交给了夏六一保管。夏六一上位后,也会将账册交给青龙“保管”。之前阿森闯到他家里来找账册,那是太高估他在夏六一心里的位置了。

    他知道他在夏六一心里很重要,但青龙的地位更加独一无二,他有自知之明。他跟夏六一一样强烈地希望青龙还活着,青龙若是活着,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赢走夏六一的心,而现在,他永远争不过死者。但他敬重青龙,并不心存嫉妒怨愤。青龙救了夏六一,养大了夏六一,在他没有出现之前替他关怀着夏六一,他给青龙磕多少个头都不足以表达谢意。

    思及此,他索性真的对着青龙和小满的灵位就地一跪,给他们磕了三个响头。除了表示感谢,还有点跪拜高堂的意思——昨晚跟你们的弟弟交换了戒指,以后他就是我的人了。

    抬起头来,他见青龙和小满的神情平和,对嫁弟这件事并没有异议,目光穿透他看向门外——他们在看着每一个走进这间屋里的人,他们一定在替夏六一看守着什么。

    何初三骤然醒悟,看向了大厅里除了灵位以外,唯一的那架沙发。他怎么早没想到这架沙发的蹊跷!他是太了解夏六一,之前一看就知道夏六一有时会独自来这里坐坐,静一静头脑,缅怀缅怀故人,因此就没想到一架沙发突兀地出现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有多古怪了。

    他小心地将沙发翻倒在地,沿着底部细细摸索,果不其然摸到一条小缝,从中抠出一个挂了密码锁的铁盒。

    密码是六位数,他没有自作多情地输入自己的生日,而是思索和计算了片刻,输入了夏六一第一次见到青龙的那天——十七年前的六月一日:

    锁扣咔哒一声打开。他从中捧出了一本古旧发黄的厚笔记本。

    笔记本的年代比他想象得还要久远,甚至有一些虫蛀的痕迹。他翻开来粗略一看,内容十分精简,全是数额和名字代号,并且分为两个方向:一部分内容从第一页往后写,另一部分内容从最后一页往前写。

    他看出正向记录的大多是固定的长期合作者,以不同的名字代号为开头,后面跟着一批日期和数额,数额都很惊人;反向记录的很是偶尔往来的对象,以不同的日期为开头,后面跟着名字代号和数额,数额有大有小。

    他根据数额和记录方式大胆地推断:正向有可能记载的是骁骑堂历年来的黑生意,反向则是对一些重要“保护伞”的行贿记录。

    他的时间不多,并没有再细看,而是将笔记本竖起来靠在青龙小满的供桌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型相机,就着大门外射进的阳光,想将其内容拍下来。当对着第一页按下快门时,他突然从镜头里察觉到光线照射在封皮内页时的明暗差别,突显出纸面的凹凸不平。

    他放下相机,摸索起笔记本的前封皮,底边略为松动,被他抠出一条小缝——封壳里面有一个秘密的隔层。

    他将手指伸进去摸了一摸,什么都没有摸到,这里原本可能藏着一页什么。

    他有些狐疑,又仔细看了看紧挨着的第一页第一条内容。那里写着:

    7.3.1974

    K,威,杰

    1,587,000

    他前后翻了翻,这段1974年3月7日的记载是这本笔记本上最早的记录。其中两个代号威、杰都没有再出现在笔记内容中。但有一个叫K的代号出现在长期合作者的记录中,从1979年至今都断断续续地与骁骑堂保持着“生意”往来,一开始数额不大,后来动辄数百万甚至上千万。

    这个K是不是就是第一条里的K?

    看着K后面尾随的大批记录,何初三有了一个令他悚然的猜想。他回忆起去年的大年夜,他和夏六一在放烟花归来的路上遇到了酒醉的谢家华,谢家华指责夏六一“在今天与泰国毒枭做了一笔大生意”。他手指迅速下移,指向K字代号后的记载,果然在最末尾找到那一天的公历日期“4.2.1992”,后面跟了一笔巨额数字——他甚至认得出这排字就是夏六一的笔迹。

    谢家华所言不假,夏六一在那一天真的做成了一笔“大生意”!

    不管这个K是不是第一条里的K,但它一定就是与骁骑堂长期合作的泰国毒枭代号,从1979这个初始年代上推断,不会是当年才十几岁的玉观音,要不就是另有别家,要不就是玉观音背后还有一个老毒王。

    夏六一继承了骁骑堂的龙头宝座,也继承了骁骑堂背后肮脏卑劣的原罪,这厚厚的本子里字字行行,恶贯满盈,擢发莫数!这其中夏六一参与了多少?又主导了多少?!

    他突然闪出一个更为令他心寒的猜想,赶紧比对起骁骑堂与K多年来的合作日期。基本上保持着每半年一次的频率,在青龙去世的那年交易推迟了几个月。最后一笔记录是夏六一五月被捕之前,到现在也有半年多了。

    ——该是“做生意”的时候了。

    他想到玉观音的突然出现,想到夏六一这段时间的反常,想到他昨夜的积极缠绵,想到他那台词和演技都非常拙劣的“去广州”,突然难以自制地干呕了一声,扔下笔记本冲出门外。

    他冲到院子的最角落里,站在繁茂的草木间,将中午吃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

    吐到最后只剩下满口苦涩,他捂住阵阵抽痛的胸口,指间的钻戒仿佛一块烙铁一般滚烫。

    他从小住在粉档林立的蛟龙城寨,见过太多行尸走肉,见过太多家破人亡,见过太多血腥残暴,甚至见过烂肉腐尸,他比谁都清楚“毒品”二字意味着什么。阿爸从小教他礼义廉耻,教他洁身自好,教他哪怕身处极端的困境也不能染指送上门来的诱惑。他在这一刻真想掼下戒指扭头而去,不堪忍受这种煎熬。但他清楚地明白他此时的矫揉造作——他第一天认识夏六一?他第一次被夏六一隐瞒欺骗?他一丁点猜不到骁骑堂背后的勾当?他一丁点猜不到出自蛟龙城寨的骁骑堂会靠什么玩意儿发家致富?他装什么无知无辜?装什么善良高尚?

    他早已滑向深渊,早已自觉自愿地沉沦于黑暗!

    他虚伪、自私而无耻,他只想保住夏六一,哪怕夏六一就是罪魁祸首,哪怕夏六一罪不可恕。他强迫自己相信夏六一心中依然保有的善意,他强迫自己相信夏六一还有得救!

    他的指甲抠破了掌心皮肉,疼痛令他从痛思中回过神来。他强稳住心神,踢动泥土将呕吐的秽物掩盖了起来,擦干净指缝和掌心的血迹。回到屋内,他重新摊开笔记本,仔仔细细一页一页地拍了下来。拍完之后,他将笔记本上的指纹擦尽,谨慎地收回盒中,归于原位,确保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连供桌和地上的头发丝都搜寻清理了一遍。这才关上大门,原路退出院外。

    他仿佛逃出一片噬人的淤泥沼泽一般,一路急转疾驰到了山下。将车停在路边一户杂货铺前,他下车买了两瓶水,站在垃圾桶旁边冲洗了一番手,又大口灌下了一整瓶。

    寒冬腊月,他额上却沁出一层薄汗。

    他从裤袋里摸出了陆光明的名片,撕成两半,连喝空的塑料瓶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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