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崽一共有8只,正喵喵叫的这只因为最漂亮、最乖巧,还没断奶就有很多人想要。
其实最心动的不是这个,也不是与某人类似的瞳色和毛色......最后沈时序没白要,花了比市场价高出很多的价格它带回了家。
跑了个没良心的,上天送来个爱撒娇的。
等得太久,陈嘉之期待地望过来,再问了遍,“它可以吃吗?”
“不能。“
“哎呀你惨啦,你不能吃啦。”
陈嘉之挺高兴,因为大多食物他都不能吃,还有比他不能吃的,心里稍觉安慰。
清汤大馄饨各个饱满,鲜嫩的肉馅里夹着鱼籽和大虾仁,汤底是鸡汤竹荪打底,配菜是墨鱼片和干黄花。
“玉芝兰?楓的?”沈时序尝了一个。
“这你都能吃出来?”陈嘉之惊惹,“就是我们以前总去吃的那家,你居然记得?”
沈时序表情看起来好似在说这有什么记不得的,“你以为我有健忘症?他们家一直在营业。”
“对!我还以为他们不营业或者换老板了,没想到还是原来的老板也还在继续营业。”陈嘉之兴致很高,吃到从前的味道就好像回到了没有芥蒂的从前,“味道还是很好吃的,对吧?”
沈时序点了下头:“没配辣椒油?”
忽地又有些惆怅,原来连辣椒油都记得,却忘了自己。
“嗯,现在不吃辣椒了。”
视线在淤青的手背上一顿,沈时序说,“感冒忌辛辣。”
“不是,我是说以后都不吃了。”陈嘉之转了手背,藏起来,搅着汤勺。
“为什么。”
“习惯了。”
以前放学陈嘉之每天都要绕一个街,去买小巷子里买钵钵鸡、甜水面之类的特色小零食,又菜又爱吃,每天辣的嘴皮通红。
沈时序一边说他,一边跟在后头付款加递水。
在食堂吃饭也是,C市好辣,继而基本所有菜式都是辣菜,当然也有清淡的。
不过陈嘉之只吃辣的,然后会被沈时序逼着吃很多清淡的,这时候郝席就会在旁边起哄。
或许两人都忆及当初,很是默契地没有再开口。
窗外冷风刮过,屋内温暖如春,连落地窗都呼出薄薄的白汽,遮挡了外界的阴冷。
得病后,吃东西的速度远比正常人要慢,所以当沈时序吃完后,陈嘉之还在吃第四个。
近在咫尺的视线淡淡落在身上,不突兀,也不刺人。
但,或许该找点话题聊聊。
陈嘉之细嚼慢咽,开了头,“你每天都这么忙吗?”
“嗯。”
“早上7点多就做手术,晚上6才点结束,这样很累啊。”
“只是年底比较忙,患者想尽早手术回家过年,加台很正常。”
“那你最近每天都要做这么多手术吗?”
“差不多。”
顿了顿,陈嘉之试探问:“是不是做了手术就好了呀。”
“不一定,要看病情。”
“你接触的病人难不难治呀?”
“问这个干什么?”沈时序抱着手臂。
“你很优秀啊,听说是很多人抢着治疗的医生,治疗的都是疑难杂症。”陈嘉之说,“比如大多都是胃癌病人。”
“听谁说。”
比起专业方面,沈时序更想了解陈嘉之是如何知道的。
“你很出名,不用听谁说都知道。”状似好奇的表情,陈嘉之问,“为什么现在这么多人得胃癌啊?”
并没有被夸到的快意或者恃才傲人的表现,沈时序很是平淡:“胃癌主要因为不良饮食和生活习性,其实一开始都有征兆,但患者往往不重视,检查出来已经是中晚期。”
“主要是饮食习惯吗?”
“也不一定。”沈时序放松肩膀,慢慢说,“胃是一个情绪器官。”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陈嘉之说:“你的意思是,如果心情不好患胃癌的几率会比心态好的高吗?”
“没有明确根据,只是有这个说法而已。”沈时序下巴微微抬起似乎要说点什么,陈嘉之追着问,“那......有没有病人就算手术成功也死了,这种情况有吗?”
“当然有,医生不是神仙,医院也不卖九转金丹。”
“你会难过吗?”
“我难过什么?”沈时序语气生硬,“生老病死是正常现象。”他略微停顿,说,“以后感冒来市院,顺便把体检一起做了。”
“每年都是六月份体检的,到时候再说吧。”浅浅笑了下,陈嘉之又转回重复的话题,“像今天这样忙到饭都吃不上饭的日子很多吗?”
沈时序:“嗯。”
陈嘉之顿时露出心疼的表情,连大馄饨都不吃了,耷拉着小脸儿。
“不许撇嘴。”沈时序皱眉,“又不是没有休息时间。”
“你每天这么忙,那猫猫岂不是一个人在家里?”
...............
??
他抱着猫,像抱着留守儿童:“它一个人在家得多难受啊,谁给它喂吃的喂水啊。”
勺子落碗沿叮当一声,沈时序冷冷的:“有自动喂水喂食机。”
“你常常把它这样放在家里吗?”
“没错。”
陈嘉之仍沉浸在感同身受的孤独中,摸着猫头,“为什么不给它取个名字啊,好可怜,一个人在家就算了,连名字都没有。”
“它不配。”
“你怎么对自己养的猫也这么凶?!”
沈时序曲起指节叩了叩桌面,“还吃不吃?已经凉了。”
陈嘉之默默吃起来,不满嘟囔,“我就喜欢吃凉的。”
“那你慢慢吃。”沈时序起身,越过桌面很自然地从他怀里抱走猫猫,“回去了。”
“没礼貌,谢谢都不说一声。”更加不满了,陈嘉之嘀嘀咕咕。
沈时序猝然回首:“又不怕被骂了。”
陈嘉之吓个半死:“这你都能听到。”
“我没礼貌,离开的时候至少开口讲了。”沈时序一手抱着猫猫,一手撑在玄关立柜上换鞋,“你说过么?”
心仿佛被捏了下,陈嘉之顿时局促地说不出话来。
换好鞋,沈时序站在原地,抱着猫,看起来很温柔,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那个温柔少言的他。
陈嘉之呆呆望着,委屈巴巴跟个望夫石似的。
沈时序凝神看他两秒,忽然问:“父母没跟你回来?”
还啥望夫石啊,一浪当场打碎。
“啊,我......”他支支吾吾好半晌,“他们很忙,我们很少联系的。”
“姥姥小姨呢?”
沈时序从不在姥姥小姨前面加一个“你”字,从来都是顺着叫。
“小姨在全球巡演,她结婚了。”陈嘉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姥姥她......去世了。”
“什么时候的事?什么原因?”
“几个月前,姥姥她年纪大了,是正常的衰老死亡。”
沈时序把猫猫换了位置,又问,“父母在不在国内?”
该怎么说,其实是在的。
“没没没.......在,他们的行程不能告诉别人。”
放下心,至少陈霓不在,虐待成年儿子的机会微乎其微。
“那你回国干什么?”
陈嘉之以为沈时序是在赶自己走,不太明白明明两人关系好像稍微缓和了一点,怎么问了几个问题又回到最初。
记得那个早晨沈时序说,陈嘉之,你以为你有多难忘。
也清楚听到方才沈时序说,陈嘉之,你以为我有健忘症?
可是,还有。
——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陈嘉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时序现在直勾勾盯着他,连撒谎都是非常容易被拆穿的。
他踌躇着,而沈时序静候着。
思绪百转千回,要不是今天猫猫走丢......对!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沈时序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看自己一眼,也不会打电话来,更不会坐下来吃一顿饭。
自我发散什么呢?
半晌,他垂下头,自暴自弃地说,“回来开工作室,装修好了就会回去的。”
原来如此,写作重心能不能成功转移到国内,这才是决定是否能够追人的前提。
可笑,还没有工作室重要。
陈嘉之自以为心领神会,补充道:“会提前告诉你的,不会偷偷走。”
沈时序冷冰冰的笑,“大可不必。”说完,他转身打开门,抱着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间静下来,陈嘉之跌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地看着彻底冷掉的大馄饨,陡然泛起一阵恶心,冲进厕所吐了个干净。
水流带走了血丝,他吃过药躺到床上,捂着胃辗转到天明。
睡得昏昏沉沉,一大早又听到了挠门声。
猫猫蹲在同样位置。
他自甘认命地蹲下,把猫猫抱进怀里,回卧室滚进床里,给沈时序打电话。
“它又跑出来了,在我家。”
“哦,今天也连台。”
陈嘉之想了想,“我今天要睡觉——”话还没说完,沈时序截停,“不能抱它上床睡。”
“就不......”
“抱吧,抱了把它扔出去,把你也扔出去。”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没听清,反正是在骂人哦?
陈嘉之迷迷糊糊的,“别骂了,我听话,我帮你......照顾它。”化疗嗜睡的副作用明显,他慢吞吞地含混着,“你还给我做晚饭好不好......”
说完头一歪,没听到答案便昏睡过去。
第
14
章
一觉睡到下午,梦中电话并未挂断,沈时序冷冷说不想见到你也不想跟一起吃饭,还说你快死了,不要再来烦我。
陈嘉之被吓醒,冷汗流了全身,洗澡后又躺回床上,慢慢抚摸着猫猫。
“他讨厌我吗?”
猫猫眯着眼睛,慵懒地喵喵叫。
“如果治不好,我是不是应该提前走掉。”
“你怎么办,又到处乱跑怎么办。”
“小姨怎么办,她会很伤心的。”
猫猫咕噜咕噜在怀里酣睡,陈嘉之抵着它脑袋,悄悄问,“沈时序会伤心吗?不会吧......他都不喜欢我了......”
说着,电话响了。
“嘉之哥!!”元气满满的周维,“你的办公桌要什么颜色啊!!”
瞟了眼时间,原来已经下午三点了。
“你看着办吧,都行。”
“好嘞,还得招些很多人啊!!我快忙死了,虽然我快忙死了,但这不是抱怨啊!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其实你不用急,反正我还会在国内待——”粗算了下,陈嘉之说,“至少两个月吧,可以慢慢来。”
“好滴,上午出版集团又打来电话了,希望半个月后办大陆首场签售会哦,当天刚好也是中文版上市,我说你不愿意办他们出版方说要亲自给你打电话......我真无语。”周维说,“还说签售会地点都定了,沟通下来有两个地点,一个是G市,一个是S市,哥,到底办不办啊。”
回国前出版集团就说要开签售会,虽然没写进合同但当时的确是答应了的,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再加上沈时序知道自传的事,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再者G市S市太远了,飞机都需要三个多小时才到,出院前秃头李特意交代不能乱跑,要做好随时回医院的准备。
陈嘉之说:“签售会算了吧,太远了。”
“确实有点远,那我去回话嗷。”
挂断三分钟,周维又打了过来,“天,哥!出版集团说地址可以您来定!!”
陈嘉之纳闷:“为什么非得开签售会啊。”
“因为中文版预售链接一上,首印的10万册短短几分钟就全部抢光啦,可能出版集团觉得开签售会,肯定还能继续大赚一笔大吧。”周维说,“而且粉丝呼声特别高,他们都想见一见你和X先生。”
“我一般都见不上呢.......”陈嘉之抱紧猫猫,深吸口气,“周维,其实我不想开,如果认识我的人多了,病情会瞒不住的,我也不想沈时序再误会了。”
“应该不会泄露吧?爱佑签了保密协议,而且你住单人病房普通人根本上不来,更别提嘴一个比一个严的护士姐姐。”周维知道陈嘉之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打心底其实很希望沈时序快点发现X先生的真实身份,故意劝道,“沈医生肯定不会误会!知道真相后肯定爱你爱得要死!!”
陈嘉之如实答:“不想。”
“好吧,哥,那你不想让沈医生开心吗,你靠回忆和幻想写了那么多跟他的故事,等你治好告诉他,他肯定——”
“我起鸡皮疙瘩了......别说了别说了......”陈嘉之叹了口气,“我考虑一下吧。”
“那等这几天我选好装修材料就来看你哈。”
“嗯,注意安全,注意休息。”
电话吵醒了猫猫,它慢悠悠爬起来,蹲上陈嘉之胸口,先呜呜叫了两声,然后伸出软绵绵的前爪,在陈嘉之胸口开始来回踩。
并未实际养过猫的陈嘉之懵了会儿,这是在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