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五官带着与生俱来的灵秀之态，皮肤细腻白皙，柳眉杏眼，眸底总是盛着一汪清泉，不笑时就生出几分春寒料峭之感。
可一旦她弯起眸，仿若刹那万物复苏。
拂生知道他们没听明白，于是说：“我一会画出来。”
“好。”
徐吟啸紧接着又说：“万一仙主大人已经开始刻了，我们岂不是白商量了。”
“这不是重点。”照秋棠突然打断，声音有点急，“你们有没有见过仙主大人刻的那个木雕小雀鸟啊？”
叶陵川：“像鸭子的那个？”
众人：“................”
闻耀：“我他妈两眼一黑。”
第487章
仙主英明！
“仙主大人不会把师妹刻成师傅吧？”闻耀满脑子都是那个鸭子一样的小木雕。
“不能再等了。”拂生也意识到把灵木交给无渊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闻耀也急：“可是师傅还在外面。”
叶陵川提出建议：“打晕？”
众人：“............”
拂生：“就这么办吧。”
照秋棠和徐吟啸大为震惊：“你们这犹豫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短了？”
话没说完，拂生几人已经冲出房门，两人急忙跟上：“不是，真打算动手啊？！”
青山长老正在姜雀的小院前瞎晃，边松筋骨边给她收拾院外的落雪，嘴里还在不停念叨。
“也不知道到以后还回不回来住了，当了宗主后那兔崽子一定很忙。”
“不过也无妨，人在哪里家就在哪，一起住在渺神宗也好得很。”
“好几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真厚。”
“师傅。”拂生突然在身后喊他，青山长老回过头，拂生便已落至身前。
“拂生？”青山长老见她喘着粗气，眉头霎时拧起，走近问，“怎么了这是？”
他刚问完，拂生原地晃了两下，说头晕，青山长老近前查看。
啪！
额头上被贴了一张定身符，闻耀和叶陵川也在这时赶快来，一个喂昏睡丹，一个贴头脑空空符。
照秋棠和徐吟啸赶来时，青山长老已经倒下了。
闻耀和叶陵川火速将青山长老抬回房间，解下发冠，脱去外衣，盖好被子，随后摸了摸小老头的脑袋真诚道歉。
话落，关上房门朝无名峰狂奔而去，就怕他们担心的事真的发生。
几人冲得太快，在无名峰上都往前冲了几步才停下。
一阵木屑的清香涌入鼻腔，闻耀眉心一跳，拔腿奔向房门紧闭的扶崖殿。
几人顾不得尊卑之别，一把推开房门，屋内景象映入眼帘的瞬间，闻耀整个僵在原地。
无渊正背对着他们，微侧着身，露出他面前正在刻着的一座木雕，已经能隐约看出轮廓，两分像鬼，三分像妖，十分不像人。
闻耀腿一软，瘫在门边：“完了，全完了。”
屋内的玉容音早就听到他们的动静，这会儿看着他们被吓到脸色发白，温声喊人：“别怕，灵木还在。”
几人眸光微亮，同时朝玉容音看去，玉容音往旁边走了两步，露出身后散发着莹莹碧光的灵木。
“我的老天爷，吓死我了。”闻耀拍着胸口缓了半天。
众人虚惊一场，这才心平气和地踏进扶崖殿，玉宗主拂袖关上门，几人走到无渊身后，看他刻木雕。
闻耀看了两眼，忍不住闭上眼，庆幸道：“还好仙主大人有分寸，知道先拿别的木头练手。”
“可我觉得。”玉容音看向无渊身侧堆着的木头，放低声音，“这不是练手的问题。”
几人视线随着玉容音缓缓下落，这才注意到无渊脚下那几块被刻过的木头，几人盯了半晌，同时吸了一口凉气：“我嘞个老天爷！”
照秋棠捂着眼睛：“仙主大人确定是在刻姜雀？我怎么看着没一个像人的。”
几人大声蛐蛐，就怕无渊听不见似的。
徐吟啸添油加醋：“你说姜雀回来发现自己变丑了，会不会哭死啊？”
无渊周身散发着淡淡寒意，手中动作不停，好像真的听不到。
闻耀和叶陵川对视一眼，突发咳疾，咳得都快断气了，无渊也没给他们一个眼神。
众人：“............”
几人犹豫片刻，终于你推我搡地走到了无渊对面，恭声唤了句：“仙主大人。”
无渊终于停下刻刀，抬眼看人，目光冷得几人同时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想往人身后躲，但在场诸位没人不怕仙主，于是都硬邦邦地杵在原地，劝说的话也都被那一眼冻在了嗓子眼里。
僵持片刻后，无渊叹口气，将刻刀收回须弥袋，并给闻耀几人手里塞了块木头，惜字如金：“来试。”
众人立刻反应过来，齐齐给无渊鞠了一躬：“仙主英明！”
无渊：“...........”
闹心。
他很想亲手刻，但是，怕她回来会气哭。
闻耀几人刻得很带劲，一个个使出了全身力气，但表现最好的还是拂生和照秋棠，无渊在旁边安静观战，发现拂生刻出的人像与别人不同。
他垂眸看了会，恍然意识到，她刻的是真正的姜雀。
无渊眸底的冷光散去些，氲出几分暖意，不过也很快消散。
最后，雕刻灵木的任务毫无意外落到了拂生手里，照秋棠和叶陵川辅助。
闻耀和徐吟啸也就比无渊好一点吧。
无渊看完他们两刻的，心情缓和许多。
“我对木刻其实不是很了解，还是先看几本书再开始。”拂生不想草率开始，毕竟灵木只有这一根，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那我们陪你一起看。”闻耀和照秋棠齐声开口。
徐吟啸和叶陵川已经朝门外走去：“我们去找书。”
两人很快搬来七八本与木雕相关的书籍，大家待在无渊房中就开始看，边看边商量，每个人身上都烘出点暖气，冷清的扶崖殿终于有了几分人气。
无渊独坐于众人之外，安静看着灵木，他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指腹上也有刻刀留下的斑驳错落的伤痕。
玉宗主走过来，今晚第五次提出给他疗伤。
无渊紧抿的唇终于动了动：“不必，小伤而已。”
一贯的疏离有礼，不容反抗。
玉容音没再开口，退到一旁去照看尘虚道长，拂生几人的讨论逐渐激烈，有缓缓停下。
拂生越看越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我需要练习，大量的练习。”
原来木刻竟有那么多讲究，她不能随便开始。
“好，练，你需要什么就说，我们来帮你准备。”
照秋棠立刻道：“我找人给你做一套最好的刻刀。”
徐吟啸也不闲着：“我帮你找木材，我会找一些跟灵木材质差不多的，方便你上手。”
“好，还有一些地方......”
几人商量了大半宿，抬头一看，屋外天色黑如浓墨，房中已不见无渊的身影。
只有玉容音和已经被放到床上的尘虚道长。
“仙主大人呢？”徐吟啸问，他刚想偷摸给仙主大人上药呢。
玉容音也不清楚，语气有些疑惑：“他说他回房休息了。”
闻耀也没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他的房间？”
“仙主大人他是......去姜雀的房间了吧。”照秋棠轻声开口。
几人沉默下来，没再多问。
他们也没有睡意，干脆在这里守着灵木，等仙主回来。
天色将明时，醉酒的尘虚道长终于清醒，昨晚的事忘了大半，只记得自己迷路，闻耀几人便给他大概讲了下原委。
当然，几人揍他的事一个字也没提。
“所以你们是要给谁铸肉身。”尘虚道长一清醒，脑子也回来了，一个问题直击要害。
闻耀几人笑笑没说话，玉容音温声开口：“道长，借一步说话。”
尘虚道长看过几位小年轻，应了声‘好’。
两人缓步走到天清宗山门前，尘虚道长从玉宗主口中知道了事情始末，一路沉默，然后突然开骂：“嫁谁不好，嫁崇明他儿子，这家的男人都克妻！”
“好好的婠烟说没就没了，好好的小丫头也这么没了。”
“还都是魂飞魄散，要命！”
玉容音随他发泄了几句，待尘虚道长冷静下来才问他：“道长，如果姜雀魂魄回不来，那灵木铸成的肉身还能不能活？”
第488章
我以后要是想她了怎么办
“能活。”
尘虚道长不醉酒的时候挺正经，也知道玉容音为何会这么问：“但要借助你们九重疗愈术的最后一重，‘复生’。”
“会跑会跳，但无魂无魄，不过是个有逝世之人几分影子的活木偶罢了。”
“况且老朽记得，你的九转疗愈术尚未练到这最后一重。”
“是。”玉容音望向无名峰方向，眉目柔和：“所以我要闭关了。”
尘虚道长一时语塞，看她许久，摇头叹息：“何必呢？”
人已经死了，活着人又何必强求。
不过水中捞月，竹篮打水，总归一场空。
玉容音轻笑，缓声道：“姜雀是我宗长老，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若他们当真找不回魂魄，这活木偶好歹是个念想。”
尘虚道长被她这句话勾起一些往事，一时也没有回话。
安静待了一会，两人话别。
尘虚道长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回无名峰，他已经答应老祖要管这事，无论他心里怎么想都会在这里待到事情结束。
哪怕最后回来的只是个活木偶。
......
之后的日子，大家都很忙。
拂生每天闷在房里刻木雕，闻耀负责给在紫霄灵域的沈别云和孟听泉传消息，并且应对青山长老的盘问。
照秋棠、徐吟啸、叶陵川和异界弟子们埋头经书，寻找凝魂之法。
无渊则前往各大世界遍访医修，连妖修魔修也不放过。
老祖去奈川境看了眼婠烟便回了沧澜界，在无名峰上住下，帮无渊暂时照看沧澜界。
紫霄灵域的天道也来了沧澜界，只在来的第一天跟无渊打了个照面，随即便隐在暗处防着奉天。
沧澜界第二场雪落下时，拂生开始雕刻灵木。
她的手艺已经炉火纯青，连头发丝都能刻得生动，但雕刻灵木到底是个细致活，日日夜夜，不知不觉，已近除夕。
扶崖殿内暖意融融，无渊、尘虚道长和闻耀几人围站在拂生身后，看她刻最后的眼睛。
木屑簌簌而落，拂生手中的刀越来越慢。
尘虚道长以为她是怕刻坏，等了一会见还没刻完，便窝到旁边椅子上喝酒去了，只有闻耀他们明白，为何拂生会刻得这么慢。
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
刻两只眼睛到底费不了多少功夫，拂生还是刻完了最后一笔，她收回刻刀，轻轻吹去肩膀上的木屑，退后一步，抬眸看着木雕。
今天是个好天气，无风无雪，万里无云，清晨的光轻柔地笼罩着木雕，众人安静地看着木雕，没有人开口说话。
徐吟啸哑着嗓音喊尘虚道长：“道长，我们......刻好了。”
尘虚道长醉了，手里的酒葫芦‘哐当’掉在地上，清冽酒气丝丝缕缕地漫出来，冲散了扶崖殿里好不容易聚出来的一团暖气。
“刻好了，魂魄呢魂魄在哪儿？”
徐吟啸脸色惨白下去，木雕成了，他们一直逃避的问题也终于到了该面对的时候。
魂魄呢？
魂魄在哪儿呢？
“我们没有。”闻耀盯着自己的影子，说，“我们没有她的魂魄。”
尘虚道长从椅子上摔下来，捡起酒葫芦，摇摇晃晃地看着几人，说醉话：“崇明啊崇明，你早知道婠烟已经魂飞魄散，偏要浪费我一株灵木，蠢货，蠢货！”
他仰起头，把最后一滴酒磕进嘴中，醉醺醺地笑：“不过我还有个办法，我有办法能让这木雕活过来，跟活人一模一样，就是没有灵魂，像婠烟但不是婠烟，你要是愿意——”
“不要。”无渊冷声开口，声音绷成紧紧的一条，“我不要。”
“我就知道你不要。”尘虚道长摔回椅子上，看着无渊，“我就知道你不要。”
“那这已经刻成的木雕你也不要？”
他醉了，分不清过往和现在。
扶崖殿里明明没人回答他，尘虚道长却好像听到了答案，喝下的酒从眼角涌出来，冲着无渊竖大拇指：“烧了好啊，好！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不烧，我要！”照秋棠突然喊了一嗓子，惊得尘虚道长的酒都醒了几分，迷迷糊糊地朝人看去。
拂生、闻耀、叶陵川......殿里所有人都在看她。
照秋棠紧紧攥着拳，盯着尘虚道长：“我说我要，要怎么做？”
闻耀怔怔看着她：“你，你什么意思？那又不是姜雀我们要她做什么？”
照秋棠哭着朝他喊：“那你倒是把姜小雀的魂魄给我回来啊！”
“我们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这段时间我们翻了多少典籍，见了多少医修，有结果吗？”
“没有！什么办法都没有！没有一本书能告诉我们一个魂飞魄散的人要怎么救？！”
“如果我们一直找不到办法怎么办？！”
“如果她真的回不来了怎么办？！”
“我以后要是想她了怎么办？！！”
“秋棠。”徐吟啸揽着她的肩把人抱进怀里，手足无措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闻耀和叶陵川垂下头，没人能回答照秋棠的问题，拂生抬头朝无渊看去，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也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