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洄的心跳忽然快起来,睁大了一双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宁一宵,玻璃镜片像是为他们相交的眼神设下一道透明屏障,谁也看不透谁的心。
他并不完全懂宁一宵的意思,但似乎又萌生出一些不应该有的欲念。
宁一宵的声音有些低沉,压在苏洄心头,“当然了,普通朋友是不接吻的,但是苏洄,我们已经做不回那样的朋友了。”
他说完,低了低头,贴近到几乎要吻上苏洄嘴唇的微小距离,温热的呼吸混在一起,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触碰和交换。
但宁一宵并没有吻下去,只是蹭了蹭苏洄的鼻尖,轻笑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紧张?都不呼吸了。”
他松开了握住苏洄下巴的手,“怕我吃了你?”
苏洄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像做错事罚站的小朋友,看着宁一宵坐回到办公桌前,却不打算移动。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你变了好多。”
宁一宵望了他一眼,“怎么了?还是比较喜欢21岁的宁一宵吗?”
苏洄垂了垂眼。
他倒是真的希望如此,只喜欢过去的他,对27岁的宁一宵不会动心。
可根本做不到。
他有些赌气,拿起垃圾桶转身打算离开,但想了想,走了两步还是决心回头,“我还是觉得你不太对劲。”
苏洄放下垃圾桶,回到宁一宵身边,直接上手摁了一下宁一宵两边的膝盖。
果然不一样。
宁一宵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来不及伪装了。
“这是什么?”苏洄知道就算这样问,也得不到宁一宵老老实实的回答,毕竟他变得比以前狡猾多了,于是他也不由分说半跪下来,自己卷起宁一宵的裤腿。
“你干什么?”宁一宵抓住他的手,低头盯着苏洄的脸。
“你腿上绑了什么?”苏洄的眉头蹙了蹙,反问他,“不是说我们是可以接吻的朋友吗?那给我看看也没关系吧。”
“这么快就举一反三了。”宁一宵属实是没想到。
“不行吗?还是说你也不喜欢26的苏洄?”苏洄立刻有样学样,反唇相讥。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宁一宵无声叹了口气,松开苏洄的手,但也退开来,选择自己主动将裤腿卷起来。
苏洄这才看清楚,里面是白色的髌骨带,绑在宁一宵的膝盖上。
但因为里面还有一条黑色长裤,看不到皮肤上是否有淤青。
“可以了吗?苏老师。”
宁一宵放下裤腿,看向他。
“这是什么时候弄的?严重吗?”苏洄说完,又立刻补了一句,第一次摆出前任的架势,“不要骗我,我很了解你。”
宁一宵坐在办公椅上,一动不动望着他,片刻后,很诚实地回答,“和你分手之后受的伤。”
苏洄皱了皱眉头,“怎么弄的?”
宁一宵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出车祸的事,并不像是假装。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时笑了笑,仿佛这些不值一提,“已经快好了,没事。”
苏洄的眼神变得有些难过,但他执着问下去的勇气也并不多,就像游戏厅里的推金山,他手里只有这么些币,投进去得不到回应,也不会吐出新的,渐渐地就没了再多试一次的砝码。
宁一宵很怕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好像在可怜自己,于是他笑了一下,伸出手,拉住了苏洄的手腕,将他拽到自己跟前。
苏洄没防备,一下子被拉到他两腿之间,差点没站住,手扶了一下办公椅的扶手。
宁一宵望着他,伸出手,将苏洄垂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
他摘了眼镜,提问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蛊惑,“可以接吻吗?”
“不可以。”苏洄断然拒绝。
宁一宵笑了,手指玩弄苏洄袖口的扣子,“接吻的时候腿就不疼了。”
苏洄盯着他,眼睛逐渐湿润起来,像只委屈的小猫。
明知道这是个陷阱,却还是在自我怀疑与挣扎中跳了下去,清醒着成为这场荒唐游戏的共犯。
他低头,以安慰之名催眠自己,很不情愿地亲了一下宁一宵的嘴唇,还不忘小声骂他,“宁一宵,你脑子有问题。”
“嗯,苏老师说得对。”
宁一宵接受了他的批评,但手掌控住他的后脑,索取了更深、更缠绵的一个吻。
第57章
N.温柔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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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宁一宵吻的时候,苏洄想到他说的纽约生活,以及艺术圈里没有边界感的情·欲关系和混乱的社交网。
他莫名想到之前在展览上认识的一位信奉达达主义的雕塑家——一个同时与两人交往的白人男性,其中一个甚至是同性,他们三人还保持着良好的社交关系。
苏洄最初是疑惑的,很想探究,倒也并非出于保守的观念,而是很好奇他们如何维持三人关系,因为对苏洄而言,爱是具有极强的排他性的。
他们说这是典型的西方式意识形态,你不可以被困在任何形式里。
苏洄不这么认为,他可以将自身遭遇过的一切都拿来做实验,唯独爱不可以。
因为宁一宵出现过,成为了那个[唯一],此后的几年苏洄就像是迷失在失去之中,不断地为自己筑造坚固的堡垒,拒绝任何人的入侵,把所有宁一宵留下的记忆都藏在里面,活得像个清醒又孤独的清教徒,与混乱之地格格不入。
但宁一宵再次出现的瞬间,这些铜墙铁壁瞬间就倾倒了,就好像找到了归属,自动投降。
当他们关系的纯粹性被打破时,形式倒塌,苏洄感到迷惘,但又无法拒绝。
他想他这辈子只会为这一个人而混乱。
宁一宵的手按着苏洄的腰,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却带给他潮湿的欲望。
这个吻绵长又断续,好像对清醒的他们来说,要维持一个吻并不容易,需要很多休息的片刻来延长,间隙里,宁一宵用气声一遍遍叫苏洄的名字,温柔抚摩他的脸颊。
好近,苏洄能看到他鼻梁上被眼镜压出的痕迹,于是亲了亲,心中忽然感到满足,有些贪恋这一刻。
因为这样已经很接近[拥有],但又不那么靠近失去。
宁一宵站起来,将他抱到办公桌上。这个动作令苏洄很害怕,下意识出声阻止,“你的腿……”
“没关系。”宁一宵站在桌边,俯身吻他面颊和嘴唇,抵着额头,“你很轻。”
苏洄不相信,“再轻也会痛的。”
“不疼,和你接吻就没感觉了。”
他好像决心哄骗到底。
苏洄也不想拆穿,他甚至害怕宁一宵此刻说出更多,一旦真的触及过去或是爱这些字眼,他或许真的会立刻逃走。
过去不堪回首,可背负着罪恶感与病症枷锁的他,又没办法坦荡地向前、重头开始。
苏洄讨厌伤害宁一宵的感觉,比伤害自己痛多了。
宁一宵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现在的他热衷于在苏洄身上留下痕迹,尤其是一眼就看得到的脖颈。
但苏洄也怕被解开衣服,怕面对象征着过去的纹身和伤口。
于是当宁一宵的手打算这样做时,苏洄便抓住,牵到唇边,望着他的眼睛亲吻手指。
“可以帮我戴舌钉吗?”
他像只坏心眼的小猫,被好心捡回家,却把主人整洁的书房弄得一团糟。
“戴不上。”宁一宵带着一点命令的口吻,“舌头再伸出来点。”
苏洄遵照他的安排,把宁一宵的手和他自己都弄得湿漉漉的,他的手指探进来的时候,苏洄想到过去,智齿忽然有些疼,眼睛一下就湿润了。
窗外的雪下得很大,很多很多个或温柔或粗暴的吻之后,苏洄被宁一宵抱在怀中。
他们很默契地不打算到最后一步,但没有阻止欲望的流动,相比起索取对方的身体,更像是安慰。
苏洄不由得想到看过的一本书,说性.欲本质上是对亲密关系的渴望。
随即他又想到那段封闭的灰色时光,他们每日都要遵守规则,念圣经的各个章节,其中《加拉太书》里将情.欲等同于“奸.淫,污秽,邪荡”。
宁一宵压在他身上,微微喘息着,就算是饱含情.欲,他也还是那么英俊。
苏洄是个没有信仰的人,无论吃多少苦头,都坚信世界不存在任何神明,所以他总是叛逆地拒绝,因此总收获禁闭的惩罚。
被关在小黑屋里,一墙之隔,他听得到众人的背诵与祷告,在所有人寄希望于各式各样的伪神时,苏洄会想念宁一宵,想念他孑然一身站在灰色的大海边,说一切毫无意义的样子。
结束后,他们在二楼书房的沙发上安静地拥抱彼此,宁一宵睡着了,很沉。
苏洄终于有机会肆无忌惮地观察他,感受缺失这几年宁一宵的变化,肉眼能看到的并不多,好像和当初一起在出租屋相伴的那个人没分别。
但宁一宵掩盖的内心,就好像他独自受过的伤,并不展示给苏洄。
苏洄也不愿强迫,毕竟他也有许多难以启齿的过去,说出来就好像是在乞求宁一宵的怜悯,好重新获得他的青睐,看上去很无耻。
就这样相互掩饰,假装成相安无事的样子,好像更安全。
他从宁一宵怀里出来,给他盖了毯子,手掌轻轻按在他受过伤的膝盖。
怎么受的伤呢?
一定很疼吧。
苏洄看了一眼熟睡的他,低了低头,悄悄在他的左膝印上一吻。
难以控制躁期带来的亢奋,苏洄独自下楼,返回房间吃药,但那种双脚不落地的感觉还是甩不掉,苏洄给自己找了很多事,先是把没有打扫完的部分都清理干净,又清理了一遍自己的衣橱,将没看完的书看完。
但他压抑不了自己想要突然跑到大街上游荡的病态念头,于是还是带着雪糕出了门,从楼下的公园一路走到地铁口,在那里他遇到一个流浪汉,穿着破旧的皮夹袄,坐在一片毛毡上。
对方说自己会看手相,但苏洄并不相信,毕竟他并不是吉普赛女郎。
但流浪汉说自己的妈妈是,“如果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可以不用给我任何报酬。”
苏洄又觉得有趣,于是便伸出手给他看。
流浪汉的眼睛很亮,他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柔软又温和的人,诚然说:“你的一生很疯狂,渴望自由,但获得自由时也会失去一切。”
“还真是有点准。”苏洄被他逗笑了。
流浪汉神秘地看了最后一眼,收了视线,往柱子上一靠,“你总是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只要你不迷茫。”
听到这句话,苏洄孩子气的笑容渐渐收敛。
一旁围观的一位红发阿姨笑道,“别被他骗,这可是他们这一行的通用话术!”
苏洄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点想被他骗,于是付了酬劳。
“谢谢你。”
路过冰淇淋店,他突然很想念宁一宵,于是又买了冰淇淋回家。
在外面无意义地转了两小时,过分飘忽的思绪终于好了一点,回到家里,客厅还是没人,苏洄想宁一宵大概还在休息,于是打算投入到工作中,却忽然发现邮箱的已发送里出现一封新的,自己没发过的邮件。
邮件内容是一堆乱七八糟、毫无意义的字母,收件人是[Sean],发送时间是两小时前。
苏洄一抬头看到心虚的雪糕,摇着尾巴站在一旁望着他,立刻明白过来。
他压低声音,“雪糕,你是不是爬上来踩了键盘?”
雪糕突然大声的“汪”了一声。
“嘘——”苏洄怕他吵醒宁一宵,蹲下来用手指压在他鼻子上,“不要叫。”
雪糕乖乖地晃了晃尾巴,拿头蹭着苏洄的手。
苏洄叹了口气,坐到桌边想写封邮件解释一下,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可他刚打下两个单词,就突然间收到了Sean的回信。
[Sean:这是什么解迷游戏的谜面吗?]
苏洄笑了出来,回复了他。
[Eddy:不是的(这样回答是不是很不浪漫?),其实是因为我开着电脑,朋友家里的小狗(名字叫雪糕)用爪子胡乱敲出来一大堆字母,还发给了你,不好意思……下次我会记得关电脑!]
[Sean:真可爱,我也很喜欢小狗。]
雪糕的状态比平常兴奋很多,一直摇着尾巴,小声发出呜咽声。
苏洄甚至想,要不要附赠一张雪糕的照片给Sean看看,但想想还是作罢,毕竟自己不是他的主人,不适合擅作决定。
就在犹豫的空档,雪糕的前爪竟然又一次爬上桌,还挤开他,拍打了笔记本的键盘,一不小心梅开二度,又回复给Sean奇奇怪怪的几行字符。
“你在干什么啊?”苏洄无奈地握住他的前爪,恨不得咬上去给他教训。
“为什么这么兴奋,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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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第57章
N.温柔试探(22)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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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乱吃东西了?”他真的很好奇,带着惩罚性质拍了拍雪糕的头,“别乱动了,你不会真的很想和人类聊天吧。”
又要道一次歉吗。
苏洄有些没辙,但Sean的邮件来得比他更快。
[Sean:雪糕,晚上好。]
看到这条回复,苏洄的心为之一动,不知应该怎么形容。
雪糕叼过来一个小玩具,递到苏洄手上,苏洄随便一抛,很快被雪糕捡回来,他仿佛嫌弃苏洄丢得不够远,还叫了两声。
苏洄只好站起来,拿着爱心毛绒小玩偶蓄力,远远地抛出去,没想到正好抛到下楼的宁一宵身上。
宁一宵顺势接住,隔着客厅望向苏洄。
“给我的?”他面无表情,扬了扬手里的爱心,故意问。
“当然是给雪糕的。”苏洄瞥向别处,“你还要和小狗抢玩具啊。”
宁一宵拿着小玩具,抛起来又接住,走到苏洄身边,说出一句有些幼稚的话,“这家里所有东西都是我的。”
苏洄没什么好反驳的,只是抱着笔记本离开了。
“去哪儿?”
“我要工作。”苏洄溜进房间。
“晚上想不想吃汉堡?”
宁一宵盯着房门口,果然,不一会儿门框露出一个小脑袋。
苏洄的表情带一点小孩子的羞涩,“要,我还想吃粗薯条蘸冰淇淋。”
宁一宵某一瞬间产生一种幻觉,就算苏洄并不真的爱他,即便是出于躁狂所带来的很像爱的表象,但只要他就这样陪在自己身边,宁一宵都觉得很足够。
假期很短暂,之后的几天他又不得不飞回加州,忙着开会、工作、见各式各样的人,以往宁一宵很习惯这样忙碌的工作,但因为现在有苏洄在,他繁忙的时间表里会划出一部分用来想念他。
他们不太经常打电话,多数时间都是靠聊天软件,苏洄还是和之前一样,每天给他发吃药的照片,只是现在会多一些关心,偶尔会告诉他旧金山天气的变化,提醒他不要生病。
苏洄比他自己都了解旧金山的天气,让宁一宵误会他是不是把自己所在的城市也加入到他的天气软件里。
这是个很窝心的行为,宁一宵打算自顾自想象,不去求证,免得和想象有出入,会失望。
这些只言片语的聊天里,他知道苏洄也忙碌起来,不光是带学生,之前为贝拉制作的装置艺术也要开始现场制作和安排,等待下个月克洛伊的摄影展。
[苏洄:我这周末就要带他们比赛了,在洛杉矶,周五我就过去了,估计最早也是周日晚上回纽约了,雪糕自己待在家应该没有关系吧,要不你还是安排科菲他们回来?]
一整个周末都在南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