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妃急了,她走近一步,激动之下提着张庆的领子问道:“那究竟有没有事?御医不是已进去多时,他们是怎么说的?”
“奴才说的,便是御医的话。”若是身体有疾,御医也就不会束手无策了,有碍的不是身子,而是心!
张庆没说错,褚院正跟黄祖德第一时间便进了苍澜院,给莲花把了脉,人身子很康健,只是醒不过来,被梦魇魅住了神志……
徐德妃更急了,她正要接着细问。
就听到大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德妃娘娘,小闺女一切都好,只是睡着了。”
却见大门内一个胖丫头扶着一个老太太出来,她将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喃喃道:“齐嬷嬷,这话是何意?为何我听不懂?”什么叫睡着了?
齐嬷嬷扶着胖丫的手,整个人仿佛老了好几岁,精神有些疲惫。
走到近前,她道:“娘娘,小闺女……唉……”
她也是此时才知道莲花当初生过大病,丢了一年的记忆,今日是受了刺激,应当是陷入了记忆的魔障之中,走不出来。
今日一日她都忧心着人,毕竟人肚子大了身子不便,又是活泼好动的性子,若磕着碰着可如何是好。
心里藏着担忧,她午歇也歇息不好,一直等着人回,只有人回到才安心。
等着等着,下午影卫突然送来两个宫女,竟是莲花让人送回来,说交给她处置,其中一个她有些印象,是华福殿刘妃的贴身宫女,是从宫外带进来的。
她立即知道有人动了莲花的念头,当即开始审,刘妃的宫女倒是硬气,口口声声说贵妃害莲花,说得头头是道,问为何那么好心时,知瞒不过她,干脆闭嘴不谈,人只道说的都是真的。
另一个宫女倒是什么都招了,原是要赦出去的宫女,受刘妃宫女的指使,与她演双簧。
这些魑魅魍魉齐嬷嬷哪看不懂,不过是借刀杀人的伎俩罢了,刘妃和贵妃的恩怨齐嬷嬷隐约是知道,刘妃的身子她早就怀疑是贵妃下毒害的,但一码归一码,邪念动到莲花身上,想要利用小闺女,她头一个不答应!
这两个作怪的宫女,宫中不能留了,此事牵涉到刘妃和贵妃,可大可小。
齐嬷嬷略一沉思,先将人五花大绑丢在柴房里,虽说那宫女一直撇清跟刘妃的干系,但刘妃那边必须要给一个交代不可,宫女口中之事也需要彻查,贵妃那边必然要交代清楚。
打蛇打七寸,这回齐嬷嬷已经想好,宫女口中之事但凡跟贵妃有一星半点的牵涉,最轻也要让贵妃摘掉个“贵”字。
至于刘妃,身子不好命又是吊着的,位份上倒是让她痛不了,不过齐嬷嬷有印象,这宫女是刘妃心腹,那便赐死这两个宫女吧,以刘妃那副羸弱的身子,没了可用之人,往后便做不了怪了。
第798章
裁撤后宫,血祭江山
齐嬷嬷心里发狠,这一回定要让那些人痛,往后才能让她们收敛。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齐嬷嬷掐中的皆是贵妃和刘妃的死穴,即便不能让人永远消停,也能让人忌惮不短时日,让莲花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莲花竟是丢失了一年记忆,当初皇帝和她说起莲花身世时,怕她忧心,根本没提到身上还有个大隐患这一点,那用心险恶的借刀杀人招数没中,却是将记忆重新唤醒了。
她一直在偏殿中等人回来,等着等着,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将影卫唤来,让人讲了一遍事情经过,当听到家破人亡几个字时候,她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齐嬷嬷知道莲花并不知道亲人真正发生了何事,一直满怀希望盼望见到亲人,万一信了这宫女的鬼话可如何是好?有身孕之人最受不得刺激了。
想着想着,齐嬷嬷又抱了一丝侥幸心理,把人交回来让她处置,那不就是说识破了这两宫女的诡计,当是没事的。
她稍稍安心了一下,却在偏殿中等得焦灼,终于等不住了,让胖丫扶着,她要亲自出去看看才行。
没想到刚走到苍澜院门口,就见皇帝仓皇地抱着人回来了,满脸急色,方寸大乱,她的小闺女竟是晕了过去,怎么也叫不醒,那两个宫女正是引子。
接下来之事,一片兵荒马乱,请御医,派人封锁整个后宫,封锁消息,让人出宫请黄祖德父亲,等等等,待听到御医诊治人很康健却对人不醒无能为力时,齐嬷嬷险些承受不住。
但看到皇帝那副模样后,她又陡然清醒过来,硬撑着主持苍澜院的大局,她是看着皇帝长大的,皇帝的模样她多少能看出点端倪,那是全然失了冷静和理智,出手便是血雨腥风,从原来给整个后宫的旨意便能看出,是她极力劝阻才换来如今的结果。
原来的旨意,尚宫局办事不利的奴才全部牵连,先头要赦出宫的宫女全部杀了,皇嗣案中涉及的奴才全部杀了,但凡有半丝牵扯的宫妃全部投入狱中严刑拷问,其余宫妃打入冷宫静候处置,这是要彻底清除整个后宫啊!
那时的皇帝,在狂躁过后平静下来,平静地让人心疼:“齐嬷嬷,后宫的争斗朕早已受够,若非有皇祖母与你相护,朕也不能平安长成。是以朕登基后,将父皇时那些作乱的人大刀阔斧清理了一遍,制定了规矩,意在灭绝作乱之源,朕以为朕的后宫不会像父皇时那样重蹈覆辙,呵,朕怎会如此天真?”
他嘴角牵起讥讽的笑,随即重归平静:“朕原本欲徐徐图之,是朕太过心慈手软优柔寡断,才让囡囡今时今日遭了此难。树欲静而风不止,人乃争斗的祸乱之源,那便由朕拨乱反正吧。”
这番言语让齐嬷嬷一阵心惊肉跳,知道先帝时期对皇帝的影响极其大,却不知原来皇帝从骨子里就厌恶这样的后宫,难怪,难怪以前皇帝一次都不曾主动提出采选宫妃进宫,都是先太皇太后看不过去张罗的,甚至很少踏足后宫,现下她全明白了。
只是这番话,是裁撤后宫不成?!
这个可能把齐嬷嬷给惊愣住了,历史上裁撤后宫的帝皇有几个,皇帝这是想……
后面皇帝当着她的面,对张庆下达的一串旨意时,更证实了她的不安。
这些话张庆都听了一遍,这才有了他在后宫传旨时,奉劝众人别擅动的话,天子之怒,流血千里,他相信,如果有人不听劝,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齐嬷嬷听了旨意后,强忍痛心将人拦住,让张庆等人先行出去,才坚决反对,对皇帝道:“不可,那岂不是成了暴君?!万岁爷,此番举动必将震动前朝,引发诸多猜忌争端,万万不可啊。”杀戮那么多人,所有宫妃几乎都受株连,与裁撤后宫无异,她想都不敢想!
皇帝缓缓笑了,温柔地看着床上的人,嘴里说出的话更加残忍:“前朝清算刚刚开始,如今不过下狱了些许人,连族人都未牵连,更大的根系也未挖出。朕原还下定不了决心,现下朕已知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朕要用他们的九族血祭江山,那时谁能顾得上后宫?谁又敢说什么?”
齐嬷嬷听得心慌气短,头一次觉得皇帝如此陌生,像走火入魔一般。
她克制自己,想从别处先劝阻:“万岁爷宏图大志,前朝之事老奴不敢置喙,只是后宫之中,她们中的许多人不乏无辜……”
“无辜?囡囡何其无辜!”皇帝凌厉之势一触即发,随后似怕吓到床上之人,慢慢平静下来,眼中尽是浓重的哀伤:“齐嬷嬷,你摸摸囡囡的手,多凉,往日她的手都暖暖的,像小火炉一般,平日睡着时脸上也带笑,可现下她睡得很不安,背心一直在出汗。朕能感觉到囡囡在受苦,她正在受苦,朕恨不能以身代之,可朕唤不醒她……”
“囡囡遭过大难,却从不曾怨怼他人,便是旁人害了她,她也不过是像孩童一般,想将人打个一顿出口气罢了,从未想过伤人性命。”皇帝将床上人的手握在手心里,转头看向齐嬷嬷,眼眸之中布满厉色:“可恨那些人几次三番出手,谁对囡囡仁慈过?若朕仁慈,又怎对得住囡囡现下在受的苦?齐嬷嬷,你与朕的防范不可谓不周密齐全,却依旧让囡囡深陷困局,只有彻底从根上斩断了祸源,才可解决。”
他转回头去,满心满肺都是疼痛:“嬷嬷,她在最后一刻依旧想哄着朕,骗着朕,让朕高兴,这个小骗子,那时不知有多难受,却为何不与朕说?现下朕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笑,朕是一刻也等不得,朕要她受的苦,加倍还回去。”
从前最怕的隐忧今日成了现实,人在他的面前失去意识,怎么叫都叫不醒,打击比任何时候都大,他怕了,尤其是御医束手无策,更是刺激了他。
第799章
黑夜降临
齐嬷嬷眼眶一下便湿润了,小闺女这副模样,她亦心痛难耐,看到皇帝像个迷途的孩子,她更是烈火焚心。
只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铸成大错啊!
她缓下口气,谆谆善诱:“皇帝,好孩子,我知你忧心什么,小闺女会好的,她还有你还有腹中的骨肉,定不会舍得一睡不起。黄医丞的父亲不是那千金圣手,有神医之称?他还不曾来看过,你再等等,千万别乱了。”
见人眼中涌起希望,听进去了,齐嬷嬷接着道:“何况小闺女定不想你这般,她最是盼着你好,你好好的,等着她醒来才是。她与德妃交好,与那方嫔交好,便是那尚宫局的小狗子,她也是乐意善待的,若你将他们处置了,等她醒来,不知多难过。此举对小闺女的名声也不好,可万万别等人醒了,落个红颜祸水的名头,往后让小闺女怎么办?”
规劝到此,总算让皇帝回心转意改了主意,同意只封锁后宫不动手,却最后有言,别让后宫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如今不想见她们任何一人。
齐嬷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今两个孩子都有事,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她得看着些才是。
听到大门处传来的动静,徐德妃一直未走,齐嬷嬷怕人闯进来,皇帝真的失了理智酿下大错,心里放心不下,这才赶来劝阻。
与徐德妃挑拣了一些能说的说了说,把莲花的身世和御医的诊断说了,齐嬷嬷怀着希望,既是安慰德妃,也是宽慰自己,道:
“小闺女面相是福运深厚之相,老奴信她能醒过来。她是个好孩子,最是不肯辜负珍重之人,老奴脾胃不好,膳食都是她按着时令节气张罗的,前日还同老奴说过阵子吃羊肉锅子,还有给老奴特意打的炭炉还没做好,怎么安放只她一人知晓……”
齐嬷嬷絮絮叨叨地说着莲花欠她的事,不知不觉竟是说了许多,越说越窝心,越说心越疼,说到最后,强忍着悲意,笑着道:“瞧瞧,光老奴一人便欠了这么多,先让她睡个一时半会的吧。老奴心眼小,待差不多时候,她若不醒,老奴便要天天在她耳边啰嗦了,怎么也得把她叫起来,把这些事办了。”
徐德妃还是头回听到莲花的身世,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平时爱说爱笑的调皮妹妹,竟是遭了那么大的劫难,那宫女只是导火线,从前那心里得多苦,才这般被寐住,轻轻一碰即刻坍塌……
只恨人的悲苦不能共通,她不能替她的妹妹承受一二。
齐嬷嬷见状,转头拉着徐德妃的手,拍了拍,说:“德妃,你有心了,不必愧疚自责,人都是有命数的,她忘了那些苦难,如今想起不过是将从前未受完的劫数受完,往后便没事了。小闺女那般坚强,千山万水都走过来了,现下日子好好的,又怎会跨不过这一道坎儿?你眼下最重要的,是替皇帝看着这偌大的后宫,别让有心之人惹出乱子来,便足矣。”
“嬷嬷,我明白了……”徐德妃用力回握了一下齐嬷嬷枯瘦的手,道:“我信妹妹,虽说她瞧着软和,我却知晓她比我坚强得多,说来惭愧,明哥……自明哥走后,我用了十多年都未走出,若不是妹妹,我也走不出来。嬷嬷放心,妹妹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这便回去,让那些怀有不轨之心的人笑不出来,亦哭不出来。”字字铿锵有力,如立下军令状一般。
话毕,放开齐嬷嬷,大手一挥,徐德妃带着华英殿的人哗啦啦离开了苍澜院大门。
齐嬷嬷一句“你可别乱来”到了嘴边,还没说出口,人就已经走远。
“唉……”她叹了口气没有再拦,由着去吧,现如今小闺女还躺着不知何时回醒,别人若是太好过,她也是不许的……
摇了摇头,她心累的地转身看向苍澜院大门,望向主殿方向,她当成亲孙女一般疼的小闺女啊,那些忘记了的记忆里,究竟有什么,让她走不出来。
“嬷嬷,天黑了,回去吧。”张庆在一旁道。
胖丫也道:“说不定,回去后就见莲主子醒了呢?”
齐嬷嬷看了看两人,点了点头,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她,慢慢回到大门之中,苍澜院大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一宫的是非。
……
天黑了,又是一个黑夜降临。
白日危险的是人,黑夜危险的是野兽。
一个小女孩用稚嫩的双手升起一堆篝火,用荆棘条错乱地堆放在洞口,防止野兽侵袭。
等做完这些,她才坐下喘息起来,看着很累,身上穿的衣裳已经辨不出颜色,一看便知只一身衣服很久未换过,有些地方被刮破了口子,像个小乞儿一般,好在事发时是春日中,还未减太多衣服,穿得算厚实,比较耐磨。
坐了一会儿,小女孩重新动起来,掏出身上的小刀子削了两根木杈子,幸好她身上带着的玩意儿多,平日就爱与小娃娃们一道玩闹,立泥窑烤红薯、用弹弓打麻雀、去城外抓野鸡这些,越大玩得越野,折腾得可多了,才带了许多齐全的装备。
这把小刀子是她生辰时候二哥哥送给她玩儿的,娘亲还说女孩家家的,玩小刀子不好,不过见她很喜欢,最终还是没有没收了去,每年她的生辰日,娘亲就特别好说话,连爹给她是送了个小木马也没有说什么。
等木杈削好,她叉起一旁杀好的山鼠,叉成个大字架在火堆上烤,这山鼠十分不好抓,是她好不容易抓到的,预备着吃一份存一份带着,接着从怀中掏出几个野果子,放到一旁,这野果子她不认得,是见有小鸟吃,她才摘的。
忙完这些,她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火光,汹涌的泪意眨眼便来,她忙用袖子一抹,又忙起来,只有忙起来将自己放空,她才忘了害怕,忘了那些事,如今的她孤身一人是不可以哭的,便是哭了也没有亲人温声的安慰,难受得紧。
第800章
梦寐千里
山洞外是无边无际的黑夜,隐蔽的山洞内是一个小小的女孩,火光照亮了她脏兮兮的小脸。
小女孩卷起袖子,翻了翻架着烤的山鼠后便坐到旁边,小心将磨得不行的鞋子脱下,待将鞋子脱下来,她的额头已疼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用袖子一擦,在污渍中擦出一小片光洁白皙的皮肤。
她目光落到脚丫子上,却见那白皙稚嫩的脚丫磨出了不少水泡,有些还破了与鞋子黏连在一起,脱鞋时候牵到了皮肉,疼出了一身冷汗,还有不少旧的水泡痕没好,显而易见是走路走得多了。
自那日起已过了十来日,小莲花学会了好多好多东西,最大的收获便是学会了独自一人活着,学会了不去想,只看着一个方向前行。
这一路走走停停,她人小走得慢,有时候走在官道上,有些路过的赶牛车的人见她可怜会载她一道,这么磕磕碰碰到如今,刚出了州府的地界不久,往更北的州府去。
原本走官道会平顺一些,可有一日她忽然发觉,有人在寻她,那些人她通通都不认识,但衣着很像她那日在县衙见过的一些人的,看着就坏,腰间鼓鼓的,不是刀就是剑,跟着她二哥哥,这样的人她见过不少。
她心跳如鼓,趁着那些人没发觉藏了起来,后来行路时改了策略,专挑偏僻的路走,走一段再绕回官道,接着再走一段又寻偏僻的道走。
偏僻的路时常荒无人烟,让人害怕的紧,可她不能喊累也不能喊疼,她的爹爹才疼,都是血和流脓的伤口,她要听娘亲的话,好好活着投奔族叔,她还要想法子救他们,她要快些才行。
明日还要赶路,小莲花拿起削得尖尖的竹签子,咬着牙将一个个水泡挑破,这些竹签子用来做陷阱最好用了,捕捉山鼠这样的小动物很好使。
从前的她在乡下闹得鸡飞狗跳,对怎么猎野外的小动物很有经验,如今的她更有经验了,天黑之前,她辨认着痕迹做了几个陷阱,明日早上看看有没有收获,不然不够吃的,这样既不耽误赶路又节省时间了。
若是没有收获,她便要饿肚子,还要花更长的时间想法子弄吃的,昨日她就没弄到吃的,把存粮给吃光了,今日运气好,有果子有山鼠。
将水泡挑破后,小莲花接着拿出一块洗得发白的帕子,小心地将水泡挑出来的水吸干,拿起水囊小心倒了一些水进帕子里,忍着疼把脚丫子仔细擦一遍,她早就发现了,如果不洗干净,很容易化脓。
她的水囊,是有一日一位好心的伯伯赶着牛车载她,见她直勾勾盯着腰间用来装酒的酒囊,又见她嘴唇渴得干裂,后来送她的,这样的水囊她很缺的呢,但她不好意思要,把身上都掏了一遍,把鞋子上最后一颗沾得灰蒙蒙的珠子给抠了下来,给了老伯伯。
她不爱戴璎珞项圈长命锁,嫌戴了碍着她玩了,出来时是背着娘亲偷偷穿的三哥哥的旧衣裳,男孩的衣裳利索很方便玩,这身衣裳加上她脏兮兮的脸,误打误撞之下,让人以为她是男孩儿,让她要安全一些。
但也因此,身上除了贴身戴着的玉佩和零花银子,值钱的不多,鞋子是她自己的,所以鞋子上有镶了珠子,但也只剩最后一颗了。
珠子是娘亲特地做的时候镶嵌上去的,没几颗,有的逃的过程中被刮掉了,有的拿去当了,当的时候掌柜的看她人小,还想欺负她赖是她偷的。
又是污蔑!
小莲花好恼好恼,恼得想一把火烧了那当铺,最后还是算了,娘亲若是知晓她那般,会不高兴的,所以她只找了个凶巴巴的贪心老大娘,跟老大娘说她有颗传家的珠子,因着没钱吃饭想当了,却被掌柜的赖了,若是要回来那就是老大娘的了。
于是老大娘便站在当铺门前骂街,引得好多人围观,后头老大娘的儿子媳妇儿好像也一起来骂,她躲着偷偷看,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要没要回来她不知晓,但她很急,没有功夫耽搁了。
便是那会儿开始,她知晓外头很多坏人,身上值钱的东西绝不能外露,于是将贴身的玉佩给收进了衣服缝里头,把衣裳弄得脏兮兮的,这样就没人打她的主意了。
身上带的零花银子早就花完了,开始那时不懂,她嘴有些挑,饿了后看来看去,只肯吃热乎乎的大肉包子,本带在身上的银子就不多,很快就花完了,等一个子要掰成两半花的时候才后悔,若是还有下一次,她定会买便宜耐饿的瓷实饼子。
小莲花将脚上的水泡都处理好后,那山鼠也差不多烤好了,她切了一半,不顾烫囫囵吞枣地吃了起来,又吃了两个果子,喝了几大口水充饥,算是勉强果了腹,给火堆添了一把柴火,便累得蜷缩着身子陷入了无边黑梦之中。
翌日,天还黑漆漆的,她就被噩梦惊醒,忘了梦到的是什么,也不敢回想,一想心口便很闷很闷,她每一日都做噩梦,习惯了。
火堆已熄灭,小莲花用棍子捅了捅,还剩一点火星子,她拿细碎的松须引了火勉强照亮,将山洞里的东西收拾起来。
走出山洞,她去陷阱里看成果,很失望,什么也没有呢,怀里剩下的那半个山鼠和几个果子,要省着点吃才行,沿途还得找找吃的。
她接着赶路,下一个州府已经近在眼前了,听老伯伯说,那叫宣州,很热闹,离扬州很近,顺着水路而下,转到京杭大运河上再走一段便能到达扬州。
平平安安又过了一日,这便是她独自一人一日的结束,也是她新的一日的开始。
困于梦中之人,不知是梦,依旧重复着七年前的北上千里。
……
南城的一处宅院。
莲家一家聚在一起,整整齐齐。
莲沐苏见到胡淼淼,跟胡淼淼约定好后,找到五生迫不及待地直接回了住处,把消息带了回去,却隐瞒了自己遇险的事。
第801章
医人不医心
莲万真高兴地一蹦三尺高,蹦到屋顶上,跟护着莲沐苏的影卫撞了个正着。
他同影卫大眼瞪小眼后,大叫着说族叔没骗人,真有这么个胖子,窜下来又问莲沐苏是不是今夜就能见到小妹,莲沐苏笑着道娘和族婶见到小妹兴许可能,皇宫不同寻常人家,他们约莫还得等一等的。
莲万真猴急猴急的性子,听了不免有些失望,但总算有眉目了,等一等就等一等吧。
原本心神有些不宁的苏然,听了后喜极而泣,自回来后不知怎的,她便开始心神不宁起来,心里莫名发慌,却不知慌从何处而来,总觉得要出事,坐立不安,想让莲万真出去看看。
莲万真问去看什么,她又说不清楚,莲长和、莲宝和莲沐苏他们都不在眼前,哪个她都担心。
还是林月娟安慰,说莲长和他们有宫里的人护着,不会有什么事的,莲沐苏跟五生不过是帮吴大娘拿点东西,去了就回,那片很太平,且去的地方跟他们也离不了多远,不必担心。
莲万真也插嘴安慰,说莲宝在的地方比牢里还安全,除非天塌了,不然咋可能有事。
那种感觉很突然,苏然自己也觉得莫名,听他们这么一说,便打消了念头,心神不宁地等,跟林月娟一道准备晚饭,莲万真烧火。
直到莲沐苏乘着黄昏的余晖回来把消息跟她说,她才算定下心来,高兴之下,也没忘记让莲万真去看看莲长和他们回来了吗,他们一家总算是要团圆了,这个好消息不能没有他们。
莲万真便出去沿着常走那条路找,没多久遇到了回来的千尘和黎清书,走着走着,没多久就遇到勾肩搭背哥俩好微醉大着舌头的莲长和、莲秉成两人,两人一听,争先恐后赶着回来。
一家子就这么整整齐齐地齐聚了,兴奋激动地等待着,连晚饭也只是潦潦草草地吃了几口,这原本都没胃口吃的,还是莲万真耿直地问不吃回头会不会饿晕了,耽搁见小妹,这才匆匆吃点意思意思。
一院子的人都伸长脖子焦急等待,面色漏出喜色。
不知谁嘀咕了一句:“小宝在就好了。”
众人一拍脑袋,好家伙,把莲宝都给忘了,马叔跟莲宝还一直在内卫司待着呢,当时急,莲沐苏没跟胡淼淼提莲宝的事,莲秉成一拍桌子,等见了那死胖子,让他想法子。
众人放松下来,或坐货站,院中灯火通明,都等着胡淼淼的到来。
苍澜院中的胡淼淼,如泼了一头冷水,瞬间把他迫切火热的心给浇凉了,他耳朵好使,徐德妃和张庆、齐嬷嬷交谈的那一幕,大部分都落入了他的耳中,晴天霹雳,那个总想告他状的莲美人竟是出了事,他刚找到莲家人,这可怎么办。
在徐德妃离去后,在苍澜院大门关上前,他赶忙拦住关门的人进去,匆匆赶去,想去求见皇帝,张庆见了却对他摇了摇头,道万岁爷如今只盼着见神医,其余人全都不见,他也是好心提醒,如今的万岁爷平静在面上,内里却不知如何呢。
胡淼淼只好在主殿外等着,郭家和莲家本质上都是为了莲美人,但现下莲美人正主出事了,没有比正主更紧急之事了。
只是他越等越焦急,但张庆比他更着急,像火烧一般,火急火燎的,不断地出来张望大门处,看看黄神医什么时候来。
苍澜院原本的两个小太监,则干脆轮流出去看,面上都急得不行。
星辰殿的小太监,一会儿一个唉,没个消停。
而齐嬷嬷已去了灶头,说是要亲自看着,依照御医的嘱咐去弄给莲美人的膳食。
胡淼淼猛然想到一个可能,他带回的消息会不会对莲美人的病情有帮助,毕竟先头他可是听说齐嬷嬷对徐德妃说了一嘴,人可能是因着以前的事才陷入昏睡中的,以前的事,不就跟亲人有关?
等不了了,在张庆再次出来张望时,他直接扯着人,对张庆道有急事要同皇帝禀报,跟莲美人亲人有关,不能再耽搁了。
张庆一听,眼睛一亮,一拍大腿:“你怎不早说!”
胡淼淼一句话“事关重大,岂能与一般人说”塞过来,把张庆气了个倒仰,这死胖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怕他抢功不成?!
没功夫说那么些话,两人匆匆去禀报。
东侧殿内。
莲花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唇色有些苍白,面上的妆容和发髻都已卸下,身上换成了软和的寝衣,她睫毛偶尔颤动,呼吸有些会急促几分,似梦见了什么害怕之事。
每每这时,皇帝便烈火焚心,忍不住将人抱紧,在她耳边哄着她,让她别怕,他在。
此刻,皇帝温柔地把睡梦中的人眉头摊平,亲了亲,把人半扶起来,把背心被汗湿的布巾子抽出替换上干净的布巾,再接着把人放平,替人调了个舒服的睡姿,这样的布巾已然换了十来条。
将人抱回来时,第一时间传了褚院正和黄祖德来,两人却均诊不出病因,先前诊治莲花时候,他们发现气血行至头部当阳穴之时稍有受阻,但如今再次诊治,气血竟是冲开了那处阻隔,通畅无比,除心绪受过很大波动外,他们再也诊治不出别的病因来。
那时,褚院正施了一遍针替人安神后,便摇着头请罪:“万岁爷,恕臣无能,人的病疾无穷无尽也,莲主子之症或困于心,医人不医心,臣不敢贸然下药,还请万岁爷恕罪。”
黄祖德也跟着摇头:“莲主子当是旧疾发作,先头有高人将疾症镇下,如今发了出来,微臣头次见到,还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好在莲主子吞水咽食无碍,人和腹中胎儿暂且无事,只是毕竟人不醒,一日三餐需改为五餐,需得给母体保持供给……”
说着,他黝黑的脸满是肃穆,开始讲怎么让莲花保持进食,以流食为主,喂食时需要用什么姿势才不会呛入气管,等等,他能做到的,只能维持原状,不让身子衰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