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严明华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趁严熙不注意,悄悄跟林济生打了个招呼。
严熙沉默地跟在林济生身后,抬步往山上走。
穿过这片竹林,靠近悬崖山巅处,杏树下有一座小山包。
墓碑上清晰地刻下了楚瑶的名字,严熙心底最后一丝幻想也没了。
他久久地站立在原地,明明只有几步远,却不敢靠近。
那暖阳洒在石碑上,好似楚瑶站在他眼前,眉眼弯弯地朝他笑。
严熙愣愣地看着,赤红着眼走上前,伸出手,低声喃喃道:“瑶瑶。”
指尖一触,那光影却瞬间消失。
严熙蓦然跪在楚瑶的墓前,身子伏在那片墓碑上,男人唇齿间的呜咽声慢慢传了出去,一声一声,随风飘散在这片天地之间。
看着墓碑上的字样,再看严熙悲恸不已的神情,严明华反应过来他的娘亲或许不会回来看他了。
或许是被严熙的痛哭声感染,被林济生抱着的严明华开始是小声抽噎着,后来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地喊着“娘亲”。
一行人在竹苑呆了几天。
此后每年的这个时候,严熙都会带着严明华来这儿待一段时间。
直到严明华弱冠之年,严熙正式将严家家主的位置交到了严明华的手上。
然而,当他把自己想法说出来的那一刻,毫无疑问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将军,小少爷尚且年幼,没法担当大任,还请您三思!”
三思,三思,又是三思!
这个词他已经听够了,也听腻了,听烦了。
从当上家主那一刻起,他就戴上了三思这个镣铐。
没有一刻做过自己。
这一次,他就想任性一次。
“我心意已决,谁劝也没有用。北疆一战,足以让小华立足于朝廷之中,这不是同你们商量,这是我最终的决策。”
现场陷入沉默,没有人站出来说出内心的想法。
严熙的性格,他们都清楚。
狠厉果断,一旦做出决定,谁都没办法更改。
就在这时,副将悄悄推开门,走到严熙身边。
凑到他耳边说道:“将军,林济生要见你。”
他来做什么?
自从那年在灵湾镇分开后,林济生就消失了。
两人算起来有十几年没见过了。
“让他进来。”严熙说。
严熙刚回到书房,林济生就拿着一堆文契推门而进。
“你这.....是干什么?”严熙讶异问道。
林济生将文契摊到桌上,看着眼角有了细纹、两鬓有几簇白发的严熙,沉声说道:“这是我名下部分产业,小华签字画押后,就都归属于他。”
他的话让严熙颇感意外,脱口道:“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知道林济生跟严明华一直有联系,但两人关系再亲近也没有到这般地步。
以他对林济生的了解,他不是容易冲动的人。
林济生沉默不语,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桌上那对鸳鸯双配,一字一句说道:“这样你总该放心,我能护着小华吧。你去找她吧,我替你守着小华。”
严熙端起茶杯的手一顿,瞬时沉默了。
林济生继续说:“小华说你失眠的症状愈发严重,只有在竹苑才能睡上一点,这剩下的半年,你去陪着她吧。”
书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半晌后,严熙轻笑出声:“多谢,有劳了。”
这一次,他将放下那些枷锁,毫无压力地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第三十四章
春雨如丝,绵绵密密洒在杏花的层层花瓣上,锦簇的花团将墙角都染上了一抹晶莹的雪色。
严熙站在檐廊上,遥望着那片春景发呆,淅沥淅沥的雨卷着阴湿的风,沾湿了他的肩膀。
严明华从书房下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父亲自从12年前,在母亲墓前痛哭了一场,人好像抽走了精气神,明明不到五十,一头黑发夹杂了很多银发。
那任风雨裹挟的背影满是萧索和孤寂,好像随时要离开他一样,他心底猛然涌上一股不安,忍不住急切喊道:“爹。”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严熙缓缓转头,唇边扬起一个笑:“小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