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末世圣母女配》作者:九阶幻方 文案: 贝暖发现自己穿进一本无cp末世文里,变成书中的圣母女配,专拖小队后腿,最后为救一城人牺牲队友,被读者骂成筛子。 贝暖:男主我认识,剧情我知道,女配逆袭我擅长啊~ 脑中叮地一声:圣母任务开启,在男主面前表现圣母,圣母度百分百才能离开哦。 贝暖:…… 小剧场: 贝暖:老大爷,这是我们最后一块毯子,您盖着吧 贝暖:小朋友,你快跑,我们帮你断后 贝暖:这位呲着牙想咬人的兄弟,想尝尝牛肉干吗?这是最后一块,归你了~ 丧尸:??? 队友:...... 男主:……(这位圣母你戏过了吧?) 贝暖:(严肃)(我发现投喂丧尸也加分,真的) 2. 男主陆行迟碾压一切,是bug级的存在,却百密一疏,眼睁睁看着小队团灭。 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算把那朵圣母白莲花扔进丧尸堆里。 一天天拖下去,越来越下不了手了。 小剧场2 贝暖(采访):请问在末世,你为什么肯跟我这样的人组队? 队友1:因为遇到危险你一定会救我,末世嘛,骗子太多,傻瓜有点不够用,且用且珍惜。 队友2:因为没有你,整队人里我就跑得最慢。 队友3:因为我觉得你不是圣母,是个沉迷圣母戏的黑化大佬,蹭个大腿抱哈~ 队友陆某:留着暖床。 贝暖:@ω@ 小剧场3: 系统:新任务解锁,现在起二十四小时内,在男主面前秀圣母不再获得圣母值,在男甲乙丙丁面前秀圣母,会有双倍圣母值加成哦~ 贝暖:竟然有这种好事? 陆行迟发现,昨天她还在他面前信誓旦旦,说什么“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和你分开的每一秒钟都是浪费生命”,今天人就彻底不见了。 一心只想做任务必杀技眨眨眼睛装可怜沙雕型女主vs专业级鉴婊专家男主 内容标签:
随身空间
末世
女配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贝暖,陆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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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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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 一句话简介:虽然每天做好事但我真的不是好人 立意: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作品简评: 贝暖穿成了一本无cp末世文中的圣母女配,被系统要求,一定要紧跟在男主陆行迟左右,在他面前表现圣母,把圣母值刷满格,才能平安回到现实世界。贝暖并不知道,男主重生了。重生的男主还记得上一世她是怎么拖小队后腿,最后害小队团灭,一心只想把她留在丧尸堆里…… 本文文风诙谐轻松,行文流畅,人物性格饱满,情节环环相扣、出人意料,男女主人公之间的爱情甜蜜圆满,在讲述一个冒险故事的同时,对友情、亲情等世间美好情感进行了深入刻画,加入了对极端情况下人性的思考,值得一读。第1章
S市繁华的CBD,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附近写字楼的上班族蜂拥而出,到处觅食。 女士们的小高跟踩得咯咯响,男士们的套装笔挺,领带外挂着门卡,在胸前荡来荡去。 一水的衣冠楚楚,精英中的精英。 人流中,只有一个女孩与众不同,格格不入。 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人,都惊恐地多看她一眼。 毕竟这年头,大中午的,敢公然穿着睡衣在CBD乱逛的人实在不多了。 女孩穿着一身印着棕色小熊的睡衣,过肩的长发柔顺地披着,一张小脸―― 其实每个路过的人都在想,这女孩虽然穿得挺奇怪,但是一张小脸却出奇地圣洁美好。 纯净得如同天使。 皮肤洁白无瑕,一双无辜懵懂的眼睛清澈见底。 每一个偶然直视了那双眼睛的人,下一秒都不由自主地想要转头避开,唯恐被看穿隐藏在心底的卑劣和龌龊。 不过人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一道弧线划过天空。 几乎是紧接着,马路中间轰隆一声巨响,转瞬间,平整宽阔的柏油路上多出了一个坑。 好像是一块陨石从天而降。 车辆的急刹声和喇叭声响成一片,不少行人都停下脚步,有大胆的司机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向陨石坑。 女孩却连瞥都没多往那边瞥一眼,照样往前走。 “就是那玩意?”女孩在脑中问。 一个轻快悦耳的男声答:“没错。” 马路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感染开始了。 碰过陨石的人抽搐着倒在地上,变异,再血红着眼睛扑向下一个人疯狂撕咬。 个个都好像十年没吃过饭。 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指数级增长威力惊人。 一时间已经分不清是人行道还是车道,到处都是狂奔的人和追逐的丧尸。 一片末日景象的疯狂混乱中,只有女孩一个人还保持着和刚刚一样的步速,沿着人行道向前。 丧尸越来越多,很快就成群结队,好像在跑马拉松,正是刚从起点出发精力充沛兴高采烈的时候。 一支丧尸小分队呵呵地嚎叫着冲到女孩身后。 像是突然遇到什么障碍一样,丧尸们在接近的一瞬间,自动向左右两边闪开。 越过她,继续欢蹦乱跳地冲向下一个活人。 好像女孩是根电线杆,是棵树。 一波又一波,丧尸潮水一样飞奔而过,每个都把女孩当成透明人。 女孩名叫贝暖。 就在十分钟前,贝暖还穿着心爱的小熊睡衣,趴在自己舒服的床上看,看到一半,突然收到快递小哥的电话。 贝暖下了楼,一直走到小区门口,都没看到快递小哥的影子。 正在东张西望时,轰隆一声巨响,一辆给超市运货的大货车突然疯了一样朝贝暖这边冲过来。 就在货车危险地侧翻,马上要把贝暖压成饼的一瞬间,贝暖穿越了。 脑中多了一个悦耳的男声,自称系统三号,告诉贝暖,她穿进一本无cp末世文,叫《末世狂飙》。 这本书贝暖看过,讲的是男主陆行迟在丧尸横行的末世中带领小队一路砍瓜切菜的故事。 惨的是,贝暖穿成了书中的同名女配。 这位女配圣母病不轻,平时专拖小队后腿,关键是在书的结尾,她为救一城人,以一人之力一举灭了所有主角。 干了整本书反派和丧尸都没干成的大事,被读者骂成筛子。 还好,书中的情节贝暖还记得,正琢磨着怎么直奔安全区时,三号带来一个悲催的消息―― 擅自OOC那是不行的,直接躲进安全区那也是不行的。 一定要认真当好圣母,圣母值满格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贝暖默了默,“在原来的世界,我不是正在被大货车压吗?回去干嘛,送死?” 与其被货车压死,还不如在丧尸堆里多活两天享受人生。 就算变成丧尸,说不定还能当只生活幸福的丧尸,满大街撒着欢追着人咬,稳站食物链顶端的位置不动摇。 怎么都比回去被车压扁的好。 三号答得挺快,“如果在这本书的情节结束时圣母值满格,任务完成,原世界的车祸死亡命运自动更改。” “要是不能完成呢?比如进度走一半就被丧尸啃了怎么办?” 三号回答得更快了,“任务不能完成也回去,回去直接把你车祸的后半段撞完。” 撞完上半场,穿过来给丧尸啃两口,还能回去赶上个下半场。 行吧。 “穿书就穿书,为什么我身上还穿着我自己的睡衣?”贝暖问三号。 “因为书里没写你穿什么,我就把你的打扮全都保留下来了,衣服、鞋、头发的长短、耳洞之类的。” “书里关于你的出场只写了这么几个字,”三号读,“‘陆行迟和杜若在出城的S1高速入口又捡了个叫贝暖的女孩’,没了。” 果然是妥妥的配角待遇。 又一波跑马的丧尸狂奔过来,一个没留神,差点撞上贝暖,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就差补一句对不起了。 贝暖瞥一眼视野的右上角,那里有个漂亮的发着晕光的小圈。 下面明晃晃四个大字―― “新手光环”。 看一眼,就会自动冒出小字说明:“被动丧尸无视技能,持续时间:直到寻找男主任务完成。” 刚刚一进入世界时,三号就说了,不用太担心,开局时有新手光环保护,不会被丧尸攻击。 贝暖心想,还找什么男主?就让这个光环这么挂着吧,挺好。 贝暖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过了几幢写字楼,总算看到几家店面。 好像平时逛街一样,贝暖一家接一家地逛过去,里面早都没人了。 最后是家医疗器械商店。 这次店里倒是有人,两个穿店员衣服的“人”在货架间溜达,正在努力到处找门,看见贝暖进来了,理都不理。 对待顾客一点都不热情。 贝暖无视他们,在货架上找到一个颈椎治疗仪,箍在脖子上。 颈椎治疗仪是个加软垫的塑料圈,三百六十度妥帖专业地保护住脖子――这个丧尸最热爱的部位。 柜台里的座椅上搭着件冲锋衣,旁边放着个摩托车头盔,应该是丧尸店员的。 贝暖穿上冲锋衣,明显是男款,大了好几码,一直遮到大腿。 又把摩托头盔扣在头上。 头盔和颈椎治疗仪有点打架,不过勉强能凑合。 旁边的架子上有几本时尚杂志,贝暖找到一卷塑料绳,把杂志绑在胳膊和腿上。 日系杂志绑胳膊,欧美系绑腿。 完美。 最后又在柜台里翻出个双肩包,里袋有钱包和手机。贝暖把它背在背上。 打扮好了,贝暖对着玻璃照了照。 虽然造型挺奇葩,但和外面毫无准备正在被丧尸追着乱咬的普通群众相比,那就是上上下下,一身神装。 一个丧尸店员终于找到门了,欢快地冲出去,加入跑马的大军。 另一只丧尸还在迷宫里乱撞,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他没有焦点的眼神缓缓地转向贝暖的方向。 难道新手光环没用了? 丧尸突然一窜,猛地冲过来。 贝暖往后一闪,才发现丧尸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 他越过贝暖,一路冲到门口,直奔店门外路过的一个人。 是个穿牛仔裤黑色兜帽卫衣的男生,戴着兜帽,拉链拉到鼻子底下,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猫在墙角,偷偷摸摸的,正在躲路上的丧尸。 兜帽男没留神这边,被店员丧尸一个饿虎扑食,扑倒在地。 男生举起一双长腿勇猛地对着丧尸一通狂踹,翻过身七手八脚地往前爬。 丧尸被他踹得有点懵,却不肯丢了马上到嘴的美食,锲而不舍。 贝暖走过去,伸出手。 手中像变戏法一样,凭空冒出一只巨大的氧气钢瓶。 半人高的钢瓶,足有好几十公斤,凭贝暖的小细胳膊是绝对举不动的。 钢瓶毫无悬念地直奔丧尸的脑袋砸了下来,丧尸瞬间就不动了。 兜帽男起来踢了踢丧尸,发现他真完蛋了,才松了口气,“好险好险!” 再看一眼地上的钢瓶,十分感动,“你从店里搬出那么大那么重一个钢瓶来救我?你人真好。” 钢瓶当然不可能是贝暖从店里搬出来的。 那是贝暖从随身空间里直接取出来的。 一进入这个世界,三号就让贝暖随机抽取了一个新手福袋,开出一样好东西―― 一个上下两层,每层比宜家的仓库还大的随身空间。 三号说,其中上层没有时间流逝,食物可以自动保鲜。 这个随身空间原书女配没有,十分给力。 可惜里面空着。 天黑之前,整个S市都会沦陷,全部变成被丧尸占领的感染区,没必要把物资给丧尸们留着。 刚刚一家家逛店时,贝暖随手把觉得会有用的东西全都收进了空间里,其中就有这只氧气钢瓶。 兜帽男当然不知道这个,上下打量了一遍贝暖的奇葩装束,“你装备得挺好的啊。” 那是,比他的兜帽卫衣强多了。 贝暖刚要说话,脑中突然传来声音。 “新手光环消失倒计时,十,九,八,七……” 贝暖:??? 作者有话要说: 贝暖:所以这个被丧尸按在地上摩擦的就是男主? 陆行迟(冷漠.jpg):他是男主,那我是谁? 第2章
贝暖顾不上兜帽男,赶紧问三号:“新手光环怎么会没了?” 三号淡定答:“寻找男主任务完成,新手光环当然就没有了。” 寻找男主任务完成?! 贝暖瞪着眼前的兜帽男。 “难道这个被丧尸按在地上的小可怜儿就是男主?” 三号从容答:“拒绝剧透。” 贝暖:“……” 脑中的倒计时还在不紧不慢地数着。 “……四、三、二、一,叮!” 倒计时结束,新手光环美妙而珍贵的小圈圈刷地不见了。 又一波跑马的丧尸正沿着人行道朝这边撒着欢冲过来。 没有新手光环护体,贝暖秒怂,拔腿就跑,毫不犹豫地钻进刚才的医疗器械商店里。 进到店里,第一时间找到插销把玻璃门插好,藏到一排货架后。 这家店绝对安全,贝暖刚刚在里面逛了半天,有百分百的把握,店里再也没有第三只丧尸了。 兜帽男早就紧跟着贝暖进了店,和她一起躲在货架后。 他拿出手机,压低声音不知在跟谁说话。 “嗯,我在一家医疗器材店里,和一个……”他眼中含笑地看了贝暖的大头盔一眼,“……和一个小机器人在一起,我给你发个定位。” 贝暖忙着观察外面丧尸的动向,有点想哭。 本来的打算是顶着无敌的新手光环,在汹涌的丧尸潮中大摇大摆平安出城。 结果帅不过一章。 随手救了这么个也不知是不是男主的人,计划完全泡汤。 想到救人,贝暖突然想起一件事。 贝暖调出视野右上角的圣母值进度条。 一整条全空着,一丝一毫进展都没有。 贝暖有点纳闷,在脑中咨询三号:“小三,我刚刚明明救了个人,为什么圣母值一点都没涨?” 三号并不介意这个奇怪的称呼,声音中带着点歉意。 “忘了告诉你,只有在男主面前表现你的圣母属性,圣母值才能升高。我帮你把提示音打开噢,这样圣母值涨了,你就能知道。” 换句话说,就是圣母只能秀给男主看了? 贝暖再看看兜帽男。 圣母值完全没动静,所以这个并不是男主? 那他是谁? 贝暖干脆直接问他:“请问你叫……” “什么名字”几个字还没说出来,玻璃门“哐”地一声巨响。 一只丧尸扑到玻璃门上。 他瞪着眼睛贴在玻璃上往里面乱看,鼻子都压扁了。 然后是两只,三只,四只,一群。 每一只都和同类一起趴在玻璃上,玻璃门上到处都是扁鼻子。 可见人类热爱围观看热闹的天性过于强大,连丧尸病毒都压制不了。 贝暖立刻就紧张了。 一道薄薄的玻璃而已,什么都挡不住。 贝暖不敢再探头出去,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把镜头悄悄探出货架一点,观察外面的情况。 忽然,店外的丧尸群一阵不祥的骚动。 趴在玻璃上凑热闹的丧尸们纷纷回头。 一辆纯黑色越野车直接冲上人行道,在店门口一个转弯,车尾划过漂亮的弧度,紧擦着店门刹死。 瞬间碾倒一片。 贝暖惊讶得探出头来,完全忘记要躲。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下了车。 他的姿态从容优雅,好像外面的尸山尸海全都不存在,他只不过偶尔路过,想停车进来买点东西。 贝暖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出色的人。 不止清俊挺拔,还精致雅洁。 他眸色浅淡,眉眼间透出种凛冽的锋利冷淡,与身上雪白的衬衣十分合衬。衬衣外套着件敞开扣子的藏蓝色双排扣海军呢短外套。 手里悠闲地拎着一把黑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钢弩。 拎弩的手腕上戴着块复古的白金腕表,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洁干净,与这个混乱的世界很不协调。 他刚一下车,又一波跑马的丧尸嘶吼着朝超市这边涌过来了。 一大群,张牙舞爪,排山倒海,席卷一切。 男人瞥都没瞥那边一眼,好像觉得车外有点热,先随手脱掉外套,扔在越野车的座椅上,然后才抬起手里的弩。 弩下带着弹匣,是连发的。 贝暖还没看清,就看到冲过来的丧尸宛如被一堵厚墙挡住一样,最前排的丧尸们瞬间定格。 每一只的额头正中,都钉了一根长钉一样的东西。 丧尸倒下一排,再倒一排,好像被一茬茬收割的稻子。 男人转瞬射完一匣长钉,从车里又拿出另一匣,慢悠悠地压好,好像在做的是再自然不过的日常工作。 两匣都没用完,就已经清场了。 贝暖看着他和趴成堆的丧尸发呆。 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大boss啊? 眼前的CBD,路上随便抓一个人,别说没杀过人,鸡都没杀过,甚至连杀鸡都没见过。 这些人突然身陷末世,让他立刻动手砍人,十个有十个会有心理障碍。 就算是男主陆行迟,在书里是bug级的存在,也足足狼狈了十几章。 可是这位,丧尸刚一爆发就立刻进入状态,用一把钢弩横扫尸潮。 瞬间连杀几十个,毫不手软,眼都不眨。 简直是妥妥的反社会型人格。 “车来了,走走走!”兜帽男一把拉起贝暖,趁着下一波丧尸还没过来前,打开玻璃门。 拎着弩的男人闲散自若,目光落到贝暖身上时却微微怔了怔。 大概是被贝暖的奇葩打扮吓到了。 他问兜帽男:“这就是你说的‘小机器人’?” 声线低沉清冷。 “没错。”兜帽男拍了拍贝暖戴着摩托头盔的大脑袋,“挺可爱的,拐回去给你当老婆。” 贝暖:“……” 兜帽男眼睛一弯,火速澄清,“开玩笑的,哥哥们不是坏人。” 三个人上车后,男人发动车子,横冲直撞地向城西出城的方向狂飙. 车开得干净利落,毫无顾忌,完全不在意一路撞飞了多少丧尸。 病毒还在飞速扩散,路上一片混乱。 不停地有车辆抛锚,有的车子撞在一起,还有的起火了,滚滚的黑色浓烟笼罩着马路。 被感染的人爬出车门抽搐着尸变,爬起来的丧尸扑向其他车子。 丧尸们把不敢往上撞的车子截停,拖出里面的人一通乱啃。 黑色的越野车像一头猛兽,坚决果断地在这片混乱中劈波斩浪地向前。 一只不长眼的丧尸飞奔着撞上越野车,狠狠地在前挡风玻璃上撞了一记,然后翻滚着飞了。 看着就疼。 贝暖本能地哎呦了一声。 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男人狂野的笑声:“哇――哈哈哈哈哈――” 这是什么鬼?贝暖吓得一哆嗦。 京剧里花脸才是这种笑法,这该不会是小三给开的提示音吧? 您就不能正常地叮一声吗? 贝暖一边诅咒小三,一边调出圣母进度条。 果然,原本空荡荡的进度条上,多了细丝般一点窄窄的绿线。 圣母值竟然升了。 贝暖有点纳闷:不是只有秀圣母给男主看,才能提升圣母值吗? 兜帽男正在问贝暖,“你要去哪?” “出城,去S1高速的入口等人。”贝暖心不在焉地回答。 “S1啊?那正好。”兜帽男拍拍驾驶座的后背,“咱们也正好要走S1,对吧,陆行迟?” 陆,行,迟? 贝暖回过神。 他刚刚叫的名字是陆行迟。这本书的男主就叫陆行迟。 怪不得圣母值会升,这个拎着弩的居然是男主? 书里说陆行迟背景深厚,出身不俗,本来已经定居国外,这次是回S市探望发小杜若,才正好赶上丧尸爆发。 各项技能全满,是天生的男主配置。 书里也确实说过男主帅,可是一万个读者心目中有一万个男主,把一堆文字变成一个大活人,贝暖没认出他来,也很正常。 问题是,书中的男主是慢慢成长型的。 眼前这个陆行迟一开始就浑身满级大佬的气势是怎么回事? 而且他不按剧情乖乖出城,这种时候跑到闹市区来了。 更奇怪的是,书里的陆行迟根本就不用弩。 贝暖满腹疑惑,再转头看看旁边坐着的兜帽男。 兜帽男已经把卫衣的兜帽摘了下来,满面笑容,对贝暖弯了弯漂亮的眼睛。 贝暖心想,这应该就是男主的好朋友杜若,两个人一冷一暖,从小就认识。 果然,他对贝暖伸出手来,“我叫杜若,你叫什么名字?” 贝暖连忙摘下摩托头盔,跟他友好地握了握手。 “我叫贝暖。” “贝暖”两个字一出口,越野车猛地偏了一下方向,差点冲上对面的车道。 陆行迟精致浅淡的眼眸出现在后视镜里,目光落在贝暖刚刚才露出来的小脸上。 随意悠闲的表情不见了,他的眼神锐利冷冽,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行迟在走神,车子又撞飞了一个丧尸。 贝暖灵机一动,“哎呦”了一声。 果不其然,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哇――哈哈哈哈哈――” 圣母值又升了。 随便哎呦一声就能升圣母值,这么容易到手,不要白不要。 丧尸一个接一个地往上扑,贝暖欢快地哎呦个不停,喜滋滋听着脑中的男声笑得像来了一个排的张飞。 “你牙疼啊?”杜若语气关切。 “嗯,有点。”贝暖哎呦得更欢快了。 转眼就快到S1高速的入口,贝暖脑子里飞快地琢磨怎么才能继续跟着他们。 杜若也在往窗外看,“贝暖,你说要在这儿等人,人来了吗?” 只有一辆辆车呼啸而过,收费站的小窗玻璃破了,收费员不见了踪影,其他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贝暖也假装看看,眉头一蹙,满脸忧愁,“他们没来,这么乱的时候,估计是丢下我先走了,怎么办?” “没关系,”杜若马上上套,“你要去哪?说不定我们能顺路带着你。” 贝暖顺溜地答:“我想去前面的宁城……” 话还没说完,越野车一个急转加急刹,靠边停下。 “下车。” 陆行迟冷冷地说。第3章
贝暖怔了怔。 这么混乱的时候,把一个女孩随便扔在路边,完全不像是书里男主向来负责任有担当的作风。 贝暖还没开口,杜若就先反对:“陆行迟,你让她在这里下车,不是等于让她送死吗?” 陆行迟没理他,又说一遍。 “下车。” 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可惜口气冷得冻死人。 贝暖的脑子飞转,“去宁城就一个多小时的路而已,也不行吗?” 无论如何,先混到宁城再说。 陆行迟清俊的脸上结了一层霜,全是不为所动。 一定要跟着男主才能升圣母值。 男主冷血无情,软的没用,贝暖下了下决心,放出实惠的诱饵。 “你们带上我绝对有好处,其实我有种特殊的能力,在这种混乱的时候,保证能帮上大忙。” 陆行迟看了她一眼,连是什么特殊的能力都没问,干脆利落地跳下车,绕到贝暖这边,打开车门。 “你想自己下来,还是想我动手把你拉下来?” 贝暖扁扁嘴巴,努力做出一个最可怜巴巴的表情。 然而陆行迟铁石心肠,如同没看见一样,真的伸手去攥贝暖的胳膊。 贝暖躲开他的手,“好好好,我自己来。” 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贝暖拎着头盔,委委屈屈地爬下车。 陆行迟一言不发,关上后面车门,跳上驾驶座,发动越野车。 越野车重新上路,杜若坐在后座,一反常态地望着窗外不出声。 陆行迟心知肚明:杜若完全不赞同他的做法。 外面都是丧尸,这时候把她扔下去,她必死无疑。 陆行迟瞥了一眼后视镜。 她站在路边发了一小会儿呆,就沿着路慢慢往前走。 人小小的,却套着件大大的冲锋衣。 头盔拎在手里,露出漂亮的小脸,眼神懵懂,长发被脖子上戴着的颈椎治疗仪撑起来,有点炸毛,胳膊腿上都绑着杂志。 看起来傻乎乎。 她身后,就是正在迅速沦陷的S市,和她的奇葩造型倒是很搭。 城中黑烟四起,腾上天空,遮天蔽日,遥遥地传来警笛声和汽车喇叭声,响成一片。 杜若说得对,她看着真的很像一只末世里被人抛弃的小机器人。 陆行迟尽力清掉冒出来的一点心软。 陆行迟是重生的。 重生一次,他心知肚明,就是这个看起来又弱又小的贝暖,最后害死了全队所有的人。 那时候的贝暖胆怯,软弱,话很少,眼神总是躲着大家,几乎没有存在感。 陆行迟当时的心思都在怎么对付突如其来的末世上,并没有太注意这个贝暖。 他知道她人不坏,会心软得不合时宜,常常慷他人之慨,有时会拖小队的后腿。 陆行迟只把她当成和小队里其他人一样,是他责任的一部分,一定要让他们吃饱穿暖,带着他们逃出生天。 可是万万没料到,她最后会擅自做出决定,为救别人,葬送了整队人的性命。 这次重生,从第一刻起,陆行迟就没打算再把这个贝暖纳入小队里。 不承想阴错阳差,竟然又遇到她了。 陆行迟再瞥一眼后视镜。 她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 陆行迟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变了。 也许是表情、语气、装可怜时眼底透出来的狡黠,或者是那身务实又可笑的打扮。 简直像换了个人。 后座沉默了半天的杜若忽然冒出一句,“你说那个小姑娘在丧尸堆里能坚持多长时间?” 一会儿又说,“嗯,还是让丧尸吃了的好,其实活人比丧尸可怕多了。” 末世的残酷,已经经历过一次的陆行迟比谁都清楚。 文明崩溃时,像她那样的女孩,就如同被扔进狼群的小羊,随时随地都会被人撕成碎片。 陆行迟狠狠心,不再看观后镜,踩下油门,往S1高速入口开过去。 贝暖正在脑中召唤小三。 “现在怎么办?男主居然莫名其妙撂下我开车跑了?他跑了我还怎么升圣母值?” 小三好像琢磨了一下,“我觉得你只能往前追了,男主会按照剧情走,你动作快点,说不定还能跟得上。” 贝暖知道,按照原书,男主小队离开迅速沦陷的S市后,下一个目标是距离S市不太远的宁城,在那里遇到了小队的另一名成员。 贝暖叹了口气,对着路上疾驰而过的车挥挥手。 有辆面包车本来开过去了,却突然靠边停下。 车身漆满花花绿绿的汽修广告,两个男人探头出来,“小姑娘,上车吗?带你一段。” 司机搭在车窗上的胳膊撸着袖子,露出好大一截纹满的黑红的花臂。 副驾也把胳膊搭在车窗外,露出小一号的花臂。 贝暖赶紧挥挥手拒绝,“不好意思认错车了,不用不用你们走吧。” “真不用啊?那我们可真走了啊!”花臂男们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结果那是唯一一辆肯停下来的车。 接下来无数辆车呼啸而过,再也没人理贝暖。 又一辆车开过来了,是辆明黄色迷你小车,圆滚滚的,好像一只甲壳虫在路上爬,速度不算快。 会开这种车的,感觉不太像坏人。 贝暖果断探出半个身子去伸手拦车。 司机怕撞上贝暖,真被她截停了。 司机是个穿格子衬衫看着挺斯文的年轻人,旁边座椅上还放着电脑包。 看清贝暖的样子,还没说话,脸先红了。 “请问你要走S1高速吗?我想去前面的宁城。”贝暖问。 两分钟之后,贝暖就顺利上了这辆车的副驾。 开车的格子衬衫男是S市的上班族,一发现不对,就收拾东西第一时间逃出来了。 “你这是什么啊?”他指指贝暖胳膊上的杂志,神情腼腆。 “防丧尸咬的,你要不要?我包里还有几本。”贝暖问。 格子男客气地拒绝了,贝暖知道他是要面子,不好意思绑这么奇怪的东西,没再勉强。 “我得先找地方加点油,油不多了。” 离S1高速入口不太远就有一个加油站,格子男把车拐了个弯,开了过去。 加油站平时应该有工作人员加油收钱,今天居然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后面的便利店也静悄悄的。 “奇怪。”格子男把车停在油枪旁边,“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店里看看有没有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找人。 当心找出来的都不是人。 贝暖一心想让他快走,“别找了,咱们自己动手加好油就赶紧走吧。” 格子男不太好意思,“不给钱直接加油,那不是偷吗?” 这是个好人,可惜还没搞清现在的状况。 “你过意不去的话,把钱塞在油枪那里不就行了?”贝暖出主意。 “不用。没事,我有武器。”格子男说着,打开后备箱,拎出一根木棒,往便利店走过去。 贝暖顺手把头盔扣在头上,紧张地看着他进了便利店,随时准备跑路。 还真被他找出人来了。 一个穿便利店制服的男人。 他跟着格子男,边走边道歉,“不好意思,里面有顾客买东西。今天该下午班的人都没来,就我一个,又要加油又要收钱,有点忙不过来。” 格子男遥遥地用“看吧”的表情对贝暖笑笑。 “市里都乱了,一群人到处乱咬人,好像是丧尸,你要不要也躲一躲?”格子男问店员。 店员笑了,“哪有丧尸啊?这又不是演电影。再说我走了,店怎么办?” 两个人一起往这边走,还没走几步,身后的店里忽然冲出一个人影。 呼地扑到格子男背上,把他扑倒,一口咬住他的后脖子。 贝暖这才看清,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 眼镜腿歪歪斜斜地挂在一边耳朵上,双眼通红,全是血丝。 贝暖拔腿就跑。 书里说,这种丧尸病毒十分狡猾,有的人一感染就变异,有的人却有潜伏期,看来是这中年人来加油时,刚好赶上病毒发作了。 身后传来惊恐的惨叫,贝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又有一个年轻人从店里冲出来,红着眼睛扑倒了吓傻在原地的店员。 贝暖拼命往前跑,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年轻人不知为什么,啃了两口店员,就来追贝暖。 两人的距离有点远,年轻人一个纵跃,扑上来一把抱住贝暖的腿。 贝暖被他一带,直接扑倒在地上,年轻人抱着贝暖的小腿不放,啊呜一口咬上去。 咬不动。 有那么厚的杂志裹着,牙口再好也咬不动。 年轻人变成丧尸后明显智降,傻了片刻,再啃一口。 还是啃不动。 而且口感略奇怪。 贝暖一边又踹又踢地努力想挣脱他往前爬,一边用意识在随身空间里到处找能干掉他的东西。 钢瓶上次砸过人,弄脏了,贝暖没再收进空间里,这会儿再想找件凶器,还挺难。 刚刚在市中心,顶着新手光环逛了好几家店,收进空间里的大部分都是吃的。 凶器找不到,贝暖一眼看到一个大西瓜。 西瓜这种东西,在末世估计好久都吃不着了。 贝暖心疼了一下,摸出西瓜,?E嚓一声砸在年轻人的脑袋上。 熟透的大西瓜轻易地在他头上开了瓢,薄皮沙瓤,看着就特别甜。 年轻人在清甜四溢的西瓜汁里懵了一秒。 也只不过一秒,就又从喉咙里呵呵呵地吼着啃贝暖。 还没啃到,嘴巴里又多了样东西。 贝暖这次找到的是一根黄瓜,猛地怼进他嘴里。 黄瓜被年轻人咔嚓一声咬断。 他嚼了两口,呸呸吐掉。 黄瓜没有贝暖好吃,他再接再厉,继续啃贝暖。 贝暖也再接再厉,这回终于摸到好东西了―― 好大一颗榴莲。 浑身是刺,又大又沉。 贝暖高高举起这个大杀器,正准备对着年轻人砸下去时,忽然,“嗖”的一声凌厉破空的声音。第4章
正准备再下口的年轻人突然不动了。 额心正中多了一截寒光闪闪的长钉。 贝暖转过头,看见陆行迟正站在不远的地方。 他面无表情,手里拎着那把泛着金属光泽的钢弩。 贝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刚才还打得一团混乱的加油站突然变得无比安静。 除了贝暖,再没有第二个会动的东西。 如果在人人脑门上都画个以眉心为中心的靶子的话,无论是从后面贯穿还是从前面直射,陆行迟的每一支长钉都精确地正中十环。 准到妖异。 “受伤了没有?”陆行迟瞥一眼贝暖。 贝暖知道他这么问,完全不是出于关心。一旦贝暖受伤了,下一支长钉肯定就是直奔她脑门过来了。 贝暖立刻郑重保证:“没有,绝对没有!” 贝暖赶紧脱掉头盔,松开腿上绑的杂志,拉起裤腿,露出刚刚被丧尸抱过的小腿。 “你要检查一下吗?”贝暖抬起头,一脸纯真地问。 小腿和脚踝都很纤细,洁白莹润,明显是毫发无损。 陆行迟清冷的目光落在她弧线优美的小腿上,停了一秒,又转回贝暖脸上。 他拎着弩走过来,在贝暖面前蹲下,压低声音。 “美人计?觉得这样我就不舍得下手杀你?” 贝暖的小心思被他直接戳破,只尴尬了一瞬,就换成了更无辜的表情,诚恳地说:“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是真的没受伤。” 陆行迟轻轻挑了一下嘴角,站起来。 杜若从越野车上跳下来,也帮贝暖说话,笑道:“哪可能受伤嘛,她包得那么严实。” 陆行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给车加油。 贝暖坐在原地,拿起被丧尸咬过的杂志,撕掉外面弄脏的几页,剩下的重新绑好。 顺口问杜若,“你们两个不是在前面吗,怎么又回来了?” 杜若晃到贝暖旁边蹲下,对贝暖挤了挤一只眼睛,“他说这里有个加油站,非要回来加点油。” 贝暖立刻懂他的意思了。 他们都往前开出去好半天了,非要再绕回来给车加油,难道前面的服务区没有加油站? 根本就是特地回来的,还不承认。 贝暖马上抬起头,满脸希冀地问正在加油的陆行迟:“那这回你们能带上我吗?” 陆行迟盯着油枪不看她,好半天,唇间才迸出两个字:“不行。” 不行就不行。 不幸中的万幸,这次总算是跟上他们了,只要保持在男主视野内,圣母值就有机会升吧? “你们现在还不走吧?”贝暖问杜若。 “要过一会儿,还要再灌几个油桶。” 文明正在迅速崩溃,用不了几天,汽油就会变成重要的稀缺资源。 有陆行迟镇守,什么都不用担心,贝暖进了便利店。 按书里的时间线,天黑之前,S市外围会建起第一道封锁线,这里马上就是丧尸占领的地盘,一超市物资,不要白不要。 店里没有丧尸,贝暖沿着货架走了一圈,手指的指尖快速扫过货架。 薯片牛轧糖麻辣牛肉干,鱿鱼片金针菇自热小火锅,手指所及之处,每一样被她碰到的东西都凭空消失了。 统统进了贝暖的随身空间。 冰柜里的各种冰淇淋也被贝暖扫荡了一遍。 随身空间上面一层没有时间流动,冰淇淋放进去时是什么样,取出来的时候就还是什么样,根本不会融化。 最后是柜台里摆着的各种酒。 酒在末世,文可以消愁,武可以消毒,是毋庸置疑的硬通货。 后面的小仓库里码着很多箱子,也不知都是什么,贝暖没时间细看,一股脑全部收进空间里。 刚扫完,陆行迟就进来了,看到空荡荡的货架,怔了怔。 贝暖心想:不好意思,你来晚了,好吃的全没了。 “东西好像都卖光了。”贝暖说。 陆行迟嗯了一声,转了一圈,最后走到食品货架前。 货架上空空荡荡,只剩下一排香菇炖鸡面。 “你要吗?”他拿起一包问贝暖。 贝暖果断拒绝。 大boss拎起那几包贝暖剩下不要的香菇炖鸡面,看着有点可怜。 两个人一起出来,贝暖伸手在包里摸了摸,其实是从空间里取出一包一次性桌布,走向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那几个人。 他们额头上的长钉全不见了,估计是被陆行迟收走再利用。 贝暖仔细地把他们全部用白桌布盖起来,掖好,挨个念念有词了一遍。 圣母进度又哇哈哈哈了好几回。 陆行迟看着贝暖给那些人处理后事,十分无语。 杜若吊儿郎当地靠在车门上。 “还是让她上车吧,你忍心再扔她一回?你少给我装,真忍心的话,你会找个出口大老远绕一圈又开回来?” 他说得没错。 陆行迟吃过一堑,本应该长一智。 理智告诉陆行迟,这次绝对不能带上贝暖,可是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陆行迟就是没办法把她扔下不管。 一路开着车,脑子里全是她拎着头盔茫然地站在路边的样子。 而且还有个杜若,在后座时不时轻飘飘来一句:“你说她是会先落到丧尸手里还是人手里呢?陆行迟,你押哪个?” 所以最后还是兜了一圈又开回来了。 一回来,还在对面车道时,就看到她上了一辆黄色的小车。 驾驶座上是个年轻男人。 这种时候,她还真是什么车都敢上,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小黄车离开大路,拐进了加油站,陆行迟索性也开车跟过来了。 一进加油站,就看见她悲壮地举起一个硕大的榴莲,准备砸人脑袋。 陆行迟用下巴指了指贝暖那边。 “不用操心让她上车的事了,你看。” 贝暖正打开那辆明黄色小甲虫车的车门,坐进去发动车子。 小车吭哧吭哧地掉头。 嘭地一声撞上马路牙子。 那么大的地方,空荡荡的,她居然也能找到东西撞上,简直是人间奇迹。 陆行迟望着她的小黄车思索。 和她一起坐车的人转眼变成丧尸,又被射穿了脑袋,要是上一世的贝暖,早就开始哭了。 现在的贝暖虽然也给他们盖了块布,却一滴眼泪都没掉,转身就直接拿了钥匙把车开走。 这种绝对务实的做派,完全不是过去的贝暖的作风。 于是末世黑烟四起的S1高速上出现一个奇景。 一辆彪悍的黑色越野车开在最慢的车道上,后面忽快忽慢危险万状地跟着一辆亮黄色的迷你小车。 “陆行迟,你要是真不想带她为什么要开得这么慢?你干脆让她上来行不行?” 杜若趴在车窗往后看贝暖。 “关键是,我觉得让她这么瞎开,早晚得撞上咱们的车屁股。” 陆行迟扫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小黄车,微微笑了一下,依旧不紧不慢地开着车。 贝暖握着方向盘,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的越野车,手心里都是汗。 作为一个科目二考了五次,拿到驾照后就再没碰过方向盘的菜鸟,头一次就在高速上开到八十,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然而比起被系统送回家让大货车压成饼,这些都不算事。 好在越野车开得不算快,勉强能跟上。 还没开出多远,脑中传来小三愉快的声音:“恭喜你成功完成了新手阶段,逃离S市,圣母之声开启。” 贝暖:“……” “‘圣母之声’是什么东西?” “‘圣母之声’是一系列小任务,完成后会有额外奖励噢!” 听着好像挺不错。 “有什么小任务?”贝暖攥着方向盘分心跟小三说话。 “比如,在男主面前,抱住一个快变成丧尸的人,悲伤地说,‘谁来救救他啊,有人能过来帮帮他吗?’” 贝暖无语:“这是圣母吗?这是脑子有病吧?奖励是什么?”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获得的圣母值全部双倍。” 为了二十四小时圣母值双倍去抱一个马上要变丧尸的人,风险太大了,贝暖不太想做。 “还有别的吗?” 小三答:“有,在男主面前,合情合理地把‘他还是个孩子啊’这句话说两遍。奖励是五小时内圣母值双倍。” 贝暖心想,这个还行,容易多了。 正在走神,前面越野车的尾灯骤然亮了,突然一个减速。 贝暖手忙脚乱去踩刹车,却一脚踩到了油门,小车猛地向前一窜,眼看就要撞到越野车的车尾巴。 陆行迟好像早料到了,越野车灵巧地往旁边一偏,给贝暖让出了刹车的空间。 贝暖连忙刹住车,冒出一身冷汗。 原来是前面连环撞了十几辆车。 无数大车小车堵在一起,这种混乱的时候,每辆车都在拼命往前钻,已经分不出车道了,乱得一塌糊涂。 贝暖跟着陆行迟和杜若下了车,往前面张望。 书里,确实有一场连环车祸堵住了从S市到宁城的高速路,可是男主一行离开S市,就顺顺当当到了宁城,车祸应该发生在他们后面。 贝暖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陆行迟把车调头回去加油,比原书的时间晚了,所以才遇上大堵车。 好像没有能过去的希望。 陆行迟看了看前面堵得混乱不堪的车阵,“下高速绕路吧。” 旁边就有个高速出口。 杜若答应着,正打算上车,突然被贝暖一把拉住。 “别动!” “脚抬着别落!” “对,就这样,保持住!” 杜若被她吓得定格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莫名其妙看着贝暖。 贝暖蹲下,在杜若正准备落下的脚底下捏出一只圆溜溜挺漂亮可爱的小红瓢虫,放在手心。 “别踩,它还是个孩子啊!” 杜若:“……” 陆行迟:“……” 圣母之声“孩子”任务(12)。 贝暖捧着小虫虫,小心翼翼地把它送到路边,呼地一口气吹走,“虫宝宝乖乖,回家找妈妈去吧!” 陆行迟清冷安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是只瓢虫成虫,不是宝宝,瓢虫是变态发育的,小时候长得很丑,像毛毛虫一样,我觉得你不会想用手捧着。” 贝暖:“……” 第5章
回到越野车上,杜若琢磨,“这小姑娘奇奇怪怪的,不会是突然看见丧尸,受的刺激太大,吓傻了吧?” 陆行迟发动车子,漫不经心,“很有可能。” 下了高速就是省道,竟然正在施工,挖了一半,路上全是大坑,过不去。 越野车带着小黄车绕来绕去,绕到一个村子,要想再往前,就得从村子中间穿过去。 有这种想法的人显然不止一个。 进村的路口是一片空地,满满当当停了足有几十辆车,都是从高速上下来的。 车都停着不走,村口大树下堵着一大群人。 贝暖一眼就看到了熟人。 刚刚那个开汽修厂面包车的花臂纹身大哥也在,旁边站着他的小兄弟。 他们也看见贝暖了,热情洋溢地打招呼。 贝暖过去跟他们打听,原来这里的村道是村民集资修的,要收过路费。 “这么多车都要过,怕压坏村道,收五块十块的过路费合情合理,”花臂大哥说,“可他们现在说,过一辆车要收三百。” 前面有司机纠正,“刚才是三百,这会儿已经涨到五百了!” 坐地起价,这是趁火打劫来了。 路旁边就三五成群地站着村里的大婶大娘,边嗑瓜子边看热闹。 她们笑嘻嘻的,“趁现在五百赶紧过,说不准过一会儿就五千了呢。” 她们说得对,不停地有高速上下来的车,没路走绕到这里,把空地停得满满的。 花臂大哥忍不住劝她们,“城里都乱了,好多人都感染了,你们还在这儿收钱,还不赶紧跑?” “你们说出花来,我们也不让你们白过。”大婶们爆发出一阵哄笑。 贝暖心想: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绝对不是好事,还是赶紧过去的好。 前面的车不走,贝暖他们也走不了。 几个人一起越过乱停的车,来到村口,看见路口被村民拦着,一伙人正在收钱。 很多人身上没有五百现金,只能转账,放行的速度就特别慢。 一对夫妻正在转账,转了半天都转不了。 贝暖知道,丧尸病毒正在渗入S市的每一个角落,S市正在崩溃,有些银行已经不运作了。 那对夫妻急得不行。 “我们出来得着急,身上就这三百多块现金,你们能给通融通融吗?” 一个村民模样的男的堵在车前面,抄着手,用下巴指指刚过去的一辆银色宝马。 “你看人家大老板,出五百块眼都不眨,你们过不起的都边儿上呆着,让后面的车过!” 他旁边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男孩,姿势和他爸一模一样。 男孩也抄着手,如同小一号的翻版,“边儿上呆着!让后面过!” “您就帮帮忙吧!”女人还在恳求。 那村民伸出一只手,一把就把女人推到旁边,“去去去!” 男孩也伸手推搡他们,“去去去!” “你们怎么动手打人呢?” 丈夫看见妻子被他们推得一踉跄,眼睛都红了,可是堵路的村民人多,不敢跟他们动手。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升圣母值的机会。 绝对不能放过。 贝暖的双肩包里有个钱包,里面装着现金,贝暖立刻往外摸。 刚把钱包拿出来,跟过来的花臂大哥已经率先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啪地甩到那男人手上,口气凶神恶煞。 “动什么手?这两百块我帮他们出!让人家过去,赶紧的!” 贝暖默了默。 他直接抢了贝暖的台词。 贝暖摸出五百块钱,低声跟花臂大哥商量:“这位大哥,他俩的钱你帮忙出,要是后面还有别人钱不够,我来垫行吗?” 态度诚恳,好像两家摆摊的小贩在和和气气抢生意。 花臂大哥:“……” “你们这条路是多少钱修的?”身后传来陆行迟清冷的声音。 他一身主角气场,堵路的男人不敢不理他,犹豫了一下,回答:“那花得多了去了,花了嗯……十……二十……三十多万呢。” 一条几百米的水泥路,行吧。 陆行迟冷冷道:“我出四十万,把这条路买下来。” 贝暖懂他的意思。 钱对他完全不成问题,车都堵在村口,要让前面的车快速放行,陆行迟的越野车才能尽快开过去。 贝暖十分遗憾自己没有四十万挥霍。 有就好了,这得升多少圣母值啊。 男人听到陆行迟的话,傻了半天,才说:“你说真的?那个,四十万不够,起码得……” 话还没说完,村子里忽然嘭地一声巨响。 那辆没开出多远的银色宝马突然一头撞上一户人家的砖墙,把墙撞塌一半。 几秒钟后,车门在红砖碎屑中打开,从司机座位上爬出一个人。 是个中年男人。 血红着眼睛,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双手攥成拳头举在面前,摆出个正在转方向盘的动作,“嘟嘟嘟……嘀嘀……” 贝暖看了一眼,转身撒腿就跑。 这是变异了。 从S市跑出来的人都知道厉害,瞬间四散奔逃。 堵路的村民还站在原地茫然无知,“你们跑什么?怎么都跑了?都不想过去了?” 不一会儿,贝暖身后就传来一片鸡飞狗跳的惨叫。 贝暖头也不回,直奔越野车―― 陆行迟肯定会先回来取弩,跟他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比躲进旁边的田地树林里安全多了。 果然,陆行迟紧跟着她过来,看见她直奔越野车,微微笑了一下,打开车门,拿出钢弩。 不过片刻功夫,刚刚还堵在村口的村民全都变成了丧尸。 贝暖一眼就看到了堵路的男人和他儿子。 男人变丧尸了,手里还牢牢攥着一大把钞票,呵呵地吼着冲过来,好像在哑着喉咙说,“交钱!交钱!” 十几岁的男孩也变成丧尸,动作仍然跟他爸一模一样。 陆行迟端起弩稳定地射击,瞬间倒了一片。 感染还在继续,病毒已经迅速蔓延到整个村子,人实在太多了。 “撤吧。”陆行迟对杜若说。 可是越野车和小黄车都堵在一大堆车里,开不出去。 没有办法,只能弃车徒步。 陆行迟拎起包走了两步,发现贝暖没跟上来,回头问她:“你还不走?” 大boss这次居然没扔下贝暖。 贝暖十分感动,赶紧背好包,“走。” 陆行迟又挡住了一波冲击,丧尸过不来,人们抓紧机会逃跑。 一片混乱,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狂扑过来的丧尸上,贝暖趁机悄悄溜回越野车旁转了一圈,才绕过横七竖八乱停的各种车子,追上他们。 有陆行迟在,没“人”能近身。 退到路边,贝暖一眼看见电线杆上拴着只黄色小土狗。 不知是谁家养的,在一片尖叫声中,正吓得呜呜地哀嚎,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拼命想挣开绳子。 绳子绑得太紧,被它挣得崩成一条直线,勒住脖子,还是死活都挣不脱。 贝暖赶紧过去帮它把绳子解开,“快跑!” 不跑的话,马上就要变成丧尸的口粮。 绳子一解,小狗如同射出去的箭一样,嗖地窜进路边的荒草里不见了。 贝暖耳边一阵哇哈哈哈,圣母值又升了。 陆行迟有点无语,“这种时候,你还负责救狗?” “怎么了?不行吗?”贝暖对他说,“它还是个孩子啊!” 贝暖认真地跟他强调,“这次我绝对不会弄错,实打实真是只小奶狗,狗宝宝!” 陆行迟:“……” 贝暖调出任务条,上面显示:圣母之声“孩子”任务(22)完成,视野右上多了个正在五小时倒计时的小小白色光环。 成功。 三人且战且退,退进村外还没开始耕种的田地里时,已经没有丧尸跟上来了。 绕过村子,重新从路基爬上主路,村子这一段倒是顺利过了,可惜没车了。 “没车我们怎么去宁城?”杜若问。 陆行迟答:“这种时候,路上应该有没主的车,我们沿着路走,想办法找一辆。” 贝暖清清喉咙。 “陆行迟,其实我有办法。” 陆行迟和杜若都看着她。 杜若笑了,“小机器人,你能有什么办法,现场造一辆?” 贝暖眨眨眼睛,“你们闭上眼,不许偷看。我数到三,你们再睁开。” “一,二,三。”第6章
一辆黑色越野车好端端地停在三个人面前。 杜若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倒抽一口气,问:“贝暖,你这叫什么?大变活人……活车?” 他绕着越野车转了一圈,看了一下车牌,又顺手打开后备箱。 里面装得满满的,全都是刚才没法带走的物资。 “这就是咱们那辆车。小机器人,你是怎么变出来的?” 贝暖不动声色,“早就跟你们说过,我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你们带上我,绝对有好处。” 刚刚撤退的时候,趁着别人不注意,贝暖点了点两辆车,把它们都收进了空间。 随身空间里那么大,几乎还都空着,别说放两辆车,当停车场用都没问题。 陆行迟倒是没有太惊奇,看了眼他的越野车,问了贝暖一个问题。 “你的那辆车呢?” 贝暖不吭声。 自己开车,实在太可怕了。 知道她只放越野车,摆明了是打算坐上去的意思,陆行迟不动声色地问:“你打算去哪?宁城?” “其实我家在S市,”贝暖小声说,“外地也没有亲戚,我现在根本没地方可去。” 她双手背在身后,半低着头,眼睛却偷偷向上瞄着陆行迟。 大圆头盔的面罩掀开着,露出里面忽闪着的长长的睫毛,半遮着一双水光盈盈的眼睛,看起来可怜巴巴,像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顶着那么纯净无辜的一张脸,效果何止翻倍。 能不心软的都是铁石心肠。 杜若绝对不是铁石心肠,立刻表态:“你没地方可去,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 陆行迟绝对是铁石心肠,看了一眼杜若,忽然伸手拉住贝暖的胳膊,带着她离开杜若走远一点,才放开手。 陆行迟俯身靠近贝暖,放低声音,“贝暖,你少跟我来这套,我知道你是装的。” 贝暖人设坚决不崩,用更无辜的表情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他刀枪不入,很不好对付。 要哭一下试试吗?要吗? 掉两颗豆子效果比较好还是放声大哭效果比较好? 贝暖有点拿不定主意。 陆行迟却突然说:“不过你帮了我这个忙,我可以暂时带你一段,在前面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让你下车。” 真的? 陆行迟顿了顿,“主要是这里荒郊野外,你不太好搭车,而且杜若吃你那套,把你留下,他就会一直在我耳边唠叨个没完。” 陆行迟话锋一转,“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能谈条件就好,贝暖立刻忘了装可怜,欢欣鼓舞,“什么条件?” 陆行迟盯着她,丝毫也没放过她脸上的表情。 “在找到地方放下你之前,约法三章。第一,听我指挥,任何事都不许自己乱做决定,第二,你有特殊能力的事,藏好,不要随便让别人知道。” 贝暖问:“第三呢?” “暂时放着,等我想好再告诉你。”陆行迟说,“违反任何一条,直接下车。” 贝暖答应了,陆行迟转身就往越野车那边走。 “陆行迟。”贝暖把他叫住。 陆行迟回过头,听她还有什么话说。 贝暖对他郑重地说:“带上我,你不会后悔的。” 陆行迟微微挑了一下嘴角,“那我就……拭目以待?” 谈判结束,两人回到越野车这边,贝暖悄悄对杜若比了个耶,杜若微笑着回了个大拇指。 贝暖坐上了熟悉的后座。 阔别了好几十分钟的后座,感觉特别舒适。 忙到现在,大家都还没吃过东西。 陆行迟从后备箱里拎出几瓶矿泉水,又拿出一袋压缩饼干,回到车上,分给贝暖和杜若。 杜若好像是饿坏了,火速干掉好几块饼干,还意犹未尽。 陆行迟也吃得很快。 压缩饼干是末世里的宝贝,能量高体积小好携带,贝暖却有点咽不下去。 这东西又干又腻,好像一块浸过油的甜砖头。 贝暖啃了两小口就放下了,把手伸进背包里,假装摸了摸,从空间里取出一袋炭烤小香肠。 贝暖抿了抿嘴唇。 坐上越野车了,人就有点飘了,稍微有点收不住想挑衅大boss的心。 “陆行迟啊。”贝暖敲敲前座的椅背。 “什么事?” “我能吃一包炭烤小香肠吗?你刚刚说,‘任――何――事都不许自己乱做决定’。” “任何事”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陆行迟无语地转过头,漂亮的眼睛眯起来,用“你再挑衅看看”的目光盯着贝暖。 贝暖无辜地回望着他,把一个炭烤小香肠丢进嘴里。 Q弹咸香,一点都不腻。 然后举一个到陆行迟嘴边,用更加无辜的语气问,“要不要来一个?” “我不用。”陆行迟果然拒绝。 贝暖比他还坚定地举着。 两个人较劲一样僵持。 陆行迟拗不过她,终于还是妥协了,偏偏头就着她的手吃了。 贝暖弯弯嘴角,把袋子递给杜若。 杜若吃了一个,侧身过来声音含糊地问贝暖,“贝暖,所以你的特殊能力到底是什么?是隔空移物吗?” 杜若回头看看不远处的村子,估量了一下,“能移多远?五百米?一公里?” 他完全想错方向了。 “这是秘密。”贝暖不肯说,把小香肠的袋子往他那边送了送。 “恩将仇报。”杜若不接,忽然伸出手,五指张开,死死盯着小香肠。 “你在干嘛?”贝暖莫名其妙。 “发功。”杜若答,“都末世了,我努力练练,说不准也能冒出个隔空移物的异能。” 吃完小香肠,贝暖又摸出一袋小鱼仔,先递给杜若。 杜若惊奇地望着贝暖看起来瘪瘪的背包,“你这里面都有什么宝贝啊?全是好吃的?” 这不算什么,贝暖其实更想挖出一大罐冰淇淋。 贝暖拿出一个小鱼仔,又举到陆行迟嘴边。 杜若不干了,嘴里嚼着东西含糊地抗议,“凭什么你不停地喂他?他那么冷血你还喂他?你为什么不喂我?” “你看他忙着给弩上油,没有手。” 贝暖解释着,依旧举着小鱼仔。 陆行迟这次居然没有拒绝,不作声地直接偏头,干净利落地从她手里叼走了。 吃饱喝足,贝暖坐着没事,在脑中跟小三咨询。 “小三,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到底做什么才能涨圣母值,你的标准究竟是怎么定的?” “标准不是我定的,我只不过是一段程序而已。” 小三认真解释。 “我都是到你们人类的网络上,爬取所有关于圣母的信息。” “爬?怎么爬?”贝暖好奇。 “就是如果发生一件事,下面有人评论‘圣母吧’、‘好圣母啊’这种,我就把它录入数据库,超过一定重复次数,就给类似行为打上圣母标签。” 贝暖有点无语。 这也太不靠谱了。 “所以你根本不懂圣母和圣母婊的区别?”贝暖问。 小三一阵沉默。 贝暖继续打击他,“圣母这件事,每个人想法的差别可太大了,佛祖割肉饲鹰你知道吧?” 贝暖给小三科普。 “有人把割自己的肉喂鸟的叫圣母,有人把割别人的肉喂鸟的叫圣母,有人把鸟都叼走他小孩了,还准备叼下一个,他还继续喂鸟的叫圣母。” “还有人自己是个变态,天天虐鸟,把所有看他不顺眼的正常人统统都叫圣母,你全都无差别收进你的数据库里?” 小三有点困惑,“这么复杂的吗?那我需要细化一下标准吗?” “不用不用!现在这样就挺好!”贝暖赶紧说。 小三的“圣母”定义就是一锅大乱炖。 无论是真圣母假圣母,褒义的圣母贬义的圣母,全都熬在一起咕嘟嘟冒泡。 细化什么啊?傻瓜才让他细化。 就这么糊涂地一锅烩吧。 定义的范围越大,能涨圣母值的机会就越多,这笔账贝暖算得很清楚。 贝暖跟小三聊天时,陆行迟下车走到后面,打开后备箱,假装在找东西。 趁前面的两个人不注意,他回过头,清冽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村子。 几乎是瞬间,村子那边,几十支长钉腾空而起。 如同小兵列阵一样,长钉汇聚在一起,向越野车这边直射过来,速度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 陆行迟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手里的弹匣盖啪地弹开。 几十只长钉像长了眼睛一样,飞到越野车的上空,在空中齐刷刷拐了个弯,随着一阵清脆的轻响,一根接一根依次迅速而平稳地落进弹匣里。 这是刚刚用来杀丧尸的长钉。 陆行迟回收了长钉,盖好盒盖。 特殊的能力,陆行迟也有。第7章
上一次小队被团灭时,陆行迟脑中出现了一个自称系统的声音,那声音不止给了他一个重生的机会,还让他随机抽取一种异能。 陆行迟抽到的是控制金属。 随意地改变金属的形状、控制飞行的轨迹,全都不成问题。 那把弩,就是陆行迟拥有能力后做出来的第一样东西。 陆行迟现在能控制的金属还都不太大,不过让弩射出的长钉百发百中,已经完全不成问题。 系统说,他的能力会在激发下,一天比一天强。 系统当时还说,重生的唯一条件,就是沿着上一世的路线重新再走一遍。 就算系统不这样要求,陆行迟也打算原路重走一遍。 把小队里那些人重新聚在一起,让他们好好地再活一次。 这一次,陆行迟决心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陆行迟关好后备箱,看了一眼贝暖戴头盔的大脑袋―― 圆溜溜的实在太大,连后座都挡不住。 可是还是让她上车了。 她也有特殊能力,难道也重生了一次? 陆行迟觉得不像。 她开始时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而且性格大变,像换了个人。 看见丧尸时二话不说撒腿就跑,比兔子还快。 动不动就摆出可怜巴巴随时会哭的样子,可是从早上到现在,亲眼看见那么多人变成丧尸,其实一滴眼泪都没掉。 暂时先带着她,在前面找到个安全的地方就把她放下,陆行迟跟自己说。 重新上路后,因为后面的高速堵着,路上的车明显少了。 越野车迎着春日温暖的阳光往前疾驰,陆行迟开得比刚刚快多了。 贝暖吃完东西,靠在座椅上假寐,其实是在整理随身空间。 上午太着急,放进空间里的东西全都乱七八糟地堆着。 现在重新理好,零食摆在一起,米面蔬果摆在一起,日用品摆在一起。 所有能开人脑壳的凶器都放在正中间最显眼的地方。 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宁城是个千年古城,小巧玲珑,景点极多,离S市不算远,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下了高速没多远,就看到了检查站。 S市丧尸病毒爆发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宁城,宁城把进城的主要道路全部封起来,搭起帐篷,设立了临时检查站。 目前的标准是身上有任何伤口,一律禁止入城。 三个人顺利过关。 检查站前拦着警示牌,拉着黄色的警戒线,路上横着好几排水泥墩,还有带枪的武装人员在来回巡查。 贝暖和陆行迟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的想法是一样的。 这玩意也能叫防线? 拉着的那根黄带子,是给丧尸群终点冲刺撞线用的吧? 那几排水泥墩子,估计是为了让丧尸练习跨栏。 原书里,S1高速上的连环车祸,堵住了S市到宁城的必经之路,为宁城人争取到宝贵的几小时的撤离时间。 小队就是靠这几个小时,在还在正常运转的宁城补给了物资。 宁城虽然没有丧尸,却一片恐慌。 路上的车排成长队,不少人拖家带口大包小包地准备撤离,十字路口大堵特堵。 每个人都很暴躁,汽车喇叭声响成一片。 人人都在急着取现,ATM前没人,应该是早就空了,路边的银行里人满为患,队伍一直排到外面,还拐了好几个弯。 陆行迟把车直接开到一个大型超市的停车场。 超市很大,上下有好几层,货品种类还挺齐全。 贝暖有点痛苦。 身上背包里顺来的钱包现金不多,根本买不了什么,只能小心计划,挑最急需的东西买。 其实贝暖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任何东西收进空间里。 可是宁城现在还算正常,超市里除了大家神情凝重了一点,和平时几乎没什么区别。 贝暖实在有点下不了手。 贝暖正在纠结,就听到陆行迟指挥,“大家分头去买东西,两小时后在停车场集合。” 贝暖转身就跑,背上的双肩包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揪住,连人带包一起拎了回来。 陆行迟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卡,递给她。 “你刷这张。买吃的和我们的生活用品,你是女孩子,心细,不会漏掉重要的东西。” 陆行迟淡淡道,“随便刷,尽可能地买,过几天这张卡就是一个塑料片。” 贝暖立刻有了种被霸总包养的感觉。 他很有预见性,说得完全正确。 过几天网络瘫痪,银行各网点之间的联系掐断,账户里面的钱会变成一串无意义的数字,根本取不出来。 贝暖收好卡,推了一个推车开始疯狂大采购。 超市里有些货架已经空了,多数人都在抢购能长期储存不坏的食品,比如米面油盐、奶粉、罐头、饼干、泡面等等。 贝暖就不一样了。 只要把东西放在没有时间流动的空间上层就好,完全不用考虑保鲜和过期的问题。 各种新鲜蔬菜水果、海鲜肉类蛋奶,统统都往推车里放。 还有锅碗瓢盆,被褥枕头,乃至毛巾牙刷卷筒纸和各种个人卫生用品,把推车堆得满满的。 而且不用顾虑花了多少钱,实在太爽了。 贝暖来回不停地跑进跑出,每次结完账出去,就找个没人的角落,把买到的东西收进空间,再重新冲进去大采购。 贝暖欢快地推着推车,在这个人人都忧心忡忡的超市里乱窜,和大家格格不入。 末世来临,别人都在焦虑,唯恐失去这个,失去那个。 贝暖就不一样了。 贝暖早该被大货车压成饼,却突然从天而降,凭空多了这一趟末世之旅。 不管最后有没有完成任务,作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多出来的每一分钟都是赚的。 贝暖早就想好了,要把丧尸堆当成夏威夷,好好享受人生每一天。 贝暖又装了满满一车,正踮着脚想把最上层一大板电池拿下来时,忽然用余光看到有什么东西不对。 旁边有个人倒了。 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慢慢地靠着货架滑坐到地上,喉咙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抽气声。 声音痛苦无比,好像快死了。 不会吧? 难道那个不靠谱的系统又把时间提前了?宁城现在就冒出丧尸来了? 那个男人蜷缩着,艰难地抽气。 周围不少人也注意到了异样,全都在往后躲,刚刚还满是人的货架前突然空出好大一块空地。 这是宁城,还没有人见过丧尸变异,竟然全都远远地站成一圈观望。 贝暖有点无语。 这要是平时,不应该赶紧叫救护车吗?这要是丧尸,不应该赶紧跑吗? 都围着看热闹算怎么回事? 贝暖正要跑,就一眼看到了陆行迟。 他正朝这边走过来,挤过围观的人群,目光落在坐着的男人身上。 贝暖一眼就看见,他挤过来时,手里非常靠谱地反握着一把刀,寒光闪闪的刀刃紧贴在小臂后面。 按书里的设定,陆大boss手里有武器,别说单挑一只丧尸,再加两只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贝暖的心顿时放下来了。 紧接着就冒出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贝暖朝那个男人扑了过去。 一把扶起男人歪斜的头,贝暖求助地望向围观的一圈人。 “谁来救救他啊,有人能过来帮帮他吗?” 她扶着男人,颈椎治疗仪上顶着的小脸纯洁无辜,一双清澈的眼睛泫然欲泣,好像堕入人间的天使。 纯净的目光无声地扫过围观的每一个人。 这是是对人性的鞭笞,对冷漠的控诉。 围观群众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挤进来准备杀人的陆行迟:“……” 男人从倒地到变异的过程拉得挺长,比今天见过的所有人都长,感觉很来得及说出那句圣母之声任务的台词。 贝暖的台词一字不差地念完了。 打完收工,贝暖扔下男人就打算撤退。 却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左边的任务条上,圣母之声“救救他”任务仍然是(01)。 嗯?居然没完成??第8章
贝暖正在愣神,忽然觉得有人戳了戳她的胳膊。 是那个男人,他仍然一声又一声地抽着气,从喉咙里努力地发出一点嘶哑的声音。 “手――机――”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的窄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说得很艰难。 他想借手机? 贝暖赶紧摸出自己的手机塞进他手里。 他费力地拨了个号码,对着手机那边,连话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电――池――” 贝暖看一眼身后的货架,突然领悟到他想说什么。 贝暖对着手机帮他说:“他在电池货架这边。” 几分钟后,一个女人火速冲过来,从包里拿出一管哮喘喷雾。 男人哆哆嗦嗦地喷了几下,呼吸渐渐缓过来了,顺畅得多了。 哇哈哈哈的狂笑声在耳边响起来,圣母值又升了。 女人拉着贝暖谢个不停,原来是夫妻两个听到S市病毒爆发的消息,准备出城,急着来超市采购,结果分开了,偏巧他的手机和药全放在她包里。 男人根本就没感染丧尸病毒,怪不得任务没完成。 不过无论如何,圣母值还是成功地升了。 警报解除,陆行迟不动声色地对贝暖打了个门口集合的手势,就转身走了。 等贝暖结好账,带着大包小包走到门口时,发现陆行迟在车上,后座堆得看不见座椅,停车场的地上也放着满满一地东西。 各种贝暖不认识的工具,还有大桶的纯净水和蓄电池等等,也不知是陆行迟从哪买来的。 杜若还没回来。 陆行迟从车上跳下来,查看了一下贝暖买的东西,挑出一些放进后备箱,指指剩下的一地袋子。 “其余的全收进你的随身空间里。”他语调悠闲地说。 贝暖:“……” 他说“随身空间”。 陆大boss你要不要猜得这么准? 陆行迟观察了一下贝暖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 “我早就知道你的异能是随身空间了。在加油站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你凭空变出榴莲砸别人的头。还有,加油站便利店里的东西也是你收走的吧?我停车的时候,隔着玻璃看到货架还是满的。” 无发可说。 贝暖扁扁嘴,弯腰点了点地上的大包小包,东西一包接一包地消失了。 看着贝暖把越野车后座的东西也收进空间,陆行迟问了问空间的大小,然后咨询:“活人能躲在里面么?” 贝暖有点遗憾,“不能,所有的活物都不能,会死。” 否则遇到危险直接躲在里面,岂不美滋滋? 贝暖一拿到空间就想到这个了,当时还特地调出空间使用说明查过。 上面说所有生命体进入空间就会死亡,宿主贝暖本人更是不能进去,一旦进入,视同作弊,直接送回原世界。 换句话说,藏谁都不行,只能放放东西。 陆行迟思索了一下,问:“丧尸进去也会死?” 要不是还不太熟,贝暖恨不得拍拍大boss的肩膀―― 虽然身高不同,但是英雄所见略同。 贝暖也早就想到了,如果所有活物收进去立刻就会死,那不是刚好用来杀丧尸? 丧尸要来咬人,点一点,收进空间,搞定。 或者看哪个坏人不顺眼,点一点,也收进空间,搞定。 然而不行。说明书上写的清清楚楚,绝对不能这么用空间杀死活物的功能,会被系统当成作弊。 贝暖撒谎,“不行,丧尸收进去,空间会爆炸的。” 陆行迟听了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上下扫视贝暖的奇装异服一遍,“你的空间藏在哪?” 末世里,随身空间一般都是手镯玉佩,九成九是祖宗传下来的,十成十还要滴血认主。 贝暖的可不是。 贝暖警惕地看着他,“你管我?我才不会告诉你。” 知道她怕人抢,陆行迟不再追问,把贝暖叫到后备箱前,打开两只铝合金公文箱。 贝暖立刻说不出话来。 大的公文箱里装了满满的现金,小的那箱里是排列整齐的金条,黄灿灿的,晃得人眼晕。 贝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虽然钱很快就会变成废纸,但是在爆发初期还是有用的,有些人习惯性地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纸片,后来才慢慢接受以物易物。 “把这两箱也收进你的空间里,装黄金的箱子重,放在车上太耗油。”陆行迟说。 贝暖从震惊中缓过神,问:“你把物资和钱都交给我,就不怕我卷款跑了?” “就算是黄金,再过一段时间也没什么用了,而且,”陆行迟淡淡说,“一个会冒着被丧尸咬的风险去救哮喘病人的人,大概也干不出卷款逃跑的事。” 陆行迟啪地合上手提箱,停顿了一会儿才又说,“我记得小时候奶奶还在世时,也有严重的哮喘,如果是她发病了,我也希望有人能过去帮她。” 贝暖懂了。 这是阴错阳差,刷到大boss的信任值了。 末世里什么最珍贵,最千金难求? 不是维生的生存物资,也不是致命的杀人武器。 是可靠的人品。 毕竟好人一般死得比较快,很快就会变成珍稀物种。 贝暖脸上不动声色,偷偷在心中愉快地比了个耶。 陆行迟却话锋一转,俯身到离贝暖只有一寸的地方,盯着她的眼睛。 “退一步,如果你真的不太可靠,你的损失一定比我大。” 说完,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戳戳贝暖的额心那个隐形十环的地方。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贝暖不愉快了,瞪大眼睛看着他,额头一阵发凉,好像真的多了根钉子。 陆行迟好像对贝暖的反应很满意,居然微笑了一下,收回手指转身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贝暖才把这一大堆东西收进空间里,杜若就回来了。 “我能想得起来的常用药就这么多了。”他把手里的袋子放下,又说,“陆行迟,我找了两家户外用品店,全都关门。” “你们在找户外用品店?”旁边忽然有人搭茬,“我知道有一家。” 竟然是刚刚超市里那对夫妇。 妻子搀着丈夫慢慢走过来,男人看上去已经好多了。 运气好得要命,男人有个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开的就是户外用品商店,一个电话搞定。 二十分钟后,大家就看到了一店的宝藏。 店里卖户外用品,也卖军用品,品种十分齐全。 “小姑娘,你那个护颈不好,试试这个。” 老板抱出一堆好东西。 又薄又软如同普通脖套一样的防刺护颈,还有小号的防刺手套。 上下一身的防刺服,像内衣一样,穿在里面一点都看不出来,轻薄柔软得如同普通衣服,堪比软猬甲。 匕首都扎不透,更何况丧尸的牙。 贝暖摘掉颈椎治疗仪,剥下杂志,穿上防刺服,又换了套合身的冲锋衣裤和户外靴。 从上到下鸟枪换炮。 这才是真正的末世神装。 杜若也换了这么一套,陆行迟却不肯,依旧穿他那身一点都不末世的衣服。 贝暖没有勉强他。 男主嘛,帅是第一位的,反正他大概也死不了。 陆行迟在店里转了一圈,还买了不少其他户外用品,帐篷睡袋充气睡垫应急灯等等。 贝暖挑了好几个烧柴的炉子和卡式炉,还让老板把库存的丁烷气罐全都搬来了。 陆行迟看了一眼她的炉子们,“你这是要去逃难的还是去野炊的?” 贝暖一边研究卡式炉一边答,“逃难加野炊,全都不耽误。” 临走前,陆行迟建议户外店老板,尽可能把钱换成物资,抓紧时间赶紧出城。 现在是下午五点。 贝暖记得很清楚,书里说,市中心的大钟敲响七点的时候,第一批丧尸突破检查站,涌入宁城。 如果测试版的系统不再作妖,再过两个小时左右,宁城的防线就要崩溃了。 三个人离开户外用品店,贝暖本以为陆行迟会带大家出城,却发现他把车开回市中心。 市中心不少店还在营业。 “你的空间比我预想的要大,我们继续买东西。”陆行迟低声对贝暖说。 也是,趁现在物资充裕,抓紧时间,能买尽量买。 事实证明,男人疯狂购物时,比女人还可怕。 不一会儿,陆行迟就把好几打一模一样的白衬衣长裤内衣等等交给贝暖,淡淡地说:“换洗用的”。 贝暖很想用他的句式反问他:“请问这位大哥,你这是要去逃难的还是去出差开会的?” 第三批东西莫名其妙地消失后,杜若才回过味来。 问清楚空间的事,也开始了疯狂大采购。 宁城唯一的一家进口食品超市大概被他搬空了。 “主要是我吃东西口味比较刁。”杜若声明。 行吧。 那一大盒又一大盒的桌游又是怎么回事? 杜若振振有词,“估计以后会断网断电,总得有点娱乐,诶你会不会玩狼人杀?” 贝暖无语:两位主角,我穿的是篇末世文吧?是吧? 空间里又多了不少东西,贝暖检查了一遍,心中默默地捋了捋原书的时间线。 经过三个人这一通疯狂大采购,凭空间里的物资撑到这本书结尾的团灭,早就已经绰绰有余。 已经六点了,离宁城沦陷还有一个小时。 “我们现在出城?”贝暖问陆行迟。 陆行迟也低头看了看腕表。 他抬头瞥一眼旁边的五星级酒店,语调悠闲,“不急。我要先去开房洗个澡。” 贝暖有点无语。 丧尸马上就要冲进城里来了,你还想去开房洗澡? 也太讲卫生了吧这位哥哥。第9章
贝暖现在明白了,他看起来那么整洁是有原因的。 宁城虽然是个小城,但是以现在的道路拥堵状况,留一个小时出城,也只是勉强够而已。 陆大boss居然还要洗澡。 贝暖有点犹豫要不要坚决把他们拖出城。 因为在原书里,小队最后是没来得及在丧尸突破防线前出城的。 原书中,大家都对末世的突然到来毫无准备,逃出S市后,在宁城除了食物外,还到处采购其他必需品。 尤其是当时陆行迟开的还是杜若的座驾――一辆骚包的橙色小跑。 车的底盘太低,路况稍微复杂一点就玩完,所以临时在宁城换成越野车,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到要出城时,已经晚了。 就是因为小队没来得及出城,才在路上杀丧尸时,遇到了小队里的另一个成员。 陆行迟这次倒是装备齐全妥帖,和原剧情不同,时间挺充裕。 贝暖没太奇怪:小三都说了,测试版嘛,歪成什么样都正常。 贝暖决定先听陆行迟的,静观其变。 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酒店大堂里空荡荡的,门童保安都不见踪影。 只有一个漂亮的前台小姐姐还在镇守,正在手机上刷网上流传的丧尸袭击人的小视频,心不在焉。 看见贝暖他们来了,放下手机,笑得很勉强。 办好入住,贝暖问她:“你还不走吗?” “经理说我们这几个当班的人不能撤离,要先看看情况,等总公司通知,”小姐姐笑得像哭一样,“也不能请假,请假这个月奖金就没了。” “奖金重要还是命重要?” 贝暖吓唬她。 “我们刚从S市过来,丧尸和电影里演的一样,见人就咬,检查站外面好像已经有了,过一会儿就冲进来,你还在这上班?变丧尸了也能领奖金吗?” 小姐姐被她说动了,“我妈刚才也一直打电话让我回乡下家里,有房有地的,肯定比城里好点。” 贝暖赞同,“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回去吧。” 小姐姐问:“你们怎么不走?” 贝暖郑重地答:“我们要赶在末世前,抓紧最后的时间享受人生。” 陆行迟开的是顶层总统套房,这理由很说得过去。 小姐姐看看贝暖漂亮的小脸,再看看她身后高大俊美的陆行迟和杜若,琢磨了一下这两男一女的组合,忽然满脸恍然大悟。 “对,是应该抓紧时间享受人生,祝你们三个……嗯……愉快。” 小姐姐扔掉鼠标,从下面的柜子里摸出包,连制服都没换,踩着小高跟转身就跑。 不出意料,伴随着小高跟远去的咯哒咯哒声,贝暖脑中一阵魔性的哇哈哈哈响了起来。 圣母值的小绿线又往前挪了一小点。 有圣母之声的双倍加成,也不算多,不过聊胜于无。 贝暖看完,一转身,发现陆行迟和杜若两脸无语。 “怎么了?”贝暖莫名其妙。 “没什么。”陆行迟和杜若异口同声答。 贝暖忽然想明白哪里不对了。 望着前台小姐的背影,贝暖很想把她揪回来:等等,这位姐姐你想什么呢?你完全想错了啊喂! 看来是没人来带他们上楼了,陆行迟自己拿起房卡,想往电梯那边走。 贝暖再看一眼右上角正在倒计时的圣母之声双倍光环。 还有最后两分钟。 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双倍光环,就这么浪费掉,实在太可惜了。 “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贝暖交代了一句,转身就往门口跑。 出了酒店的旋转门,外面依旧车水马龙,路上行人个个面目严肃,行色匆匆。 贝暖回头看一眼正隔着玻璃门望着她的陆行迟,再瞄一眼上面的圣母进度条,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放开喉咙。 “丧尸要来啦!大家快跑啊!!” 一嗓子嚎完,圣母值真的慢悠悠地往前挪了一点。 路过的每个人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望向贝暖。 场面无比尴尬。 不过想到这些人再过一会儿就会变成丧尸,压根不会记得这种事,贝暖立刻不觉得那么羞耻了。 为了圣母值,拼了。 “赶紧跑啊!丧尸马上就要进城……” 还没“啦”出来,胳膊就被人攥住,像拎麻袋一样被人拎回酒店大堂里。 陆行迟把她拖回来,随手丢进沙发里。 他把两条胳膊抱在胸前,“贝暖,约法三章的第一条是什么?” “听你指挥,任何事都不许自己乱做决定。”贝暖含糊着说。 “你还记得?那你出去乱喊前,问过我没有?”陆行迟口气不善。 “我只不过出去说句话,也要问你吗?”贝暖小小声。 “这种时候你乱喊乱叫,说不定会因为扰乱治安制造恐慌被抓起来,东西都在你身上,我还得想办法捞你,是不是添乱?” “陆行迟,你别那么凶,吓坏小姑娘。” 杜若在贝暖身边坐下,对贝暖笑笑。 “我知道你想多救一个是一个。可是消息早就传过来了,想跑的早跑了,有些人是真舍不得走,你让他们离开家去哪?其实留下找地方死守也是个办法。” 陆行迟眯眼望着贝暖,“先给你一个警告,下次再犯,就别想再跟着我们。” 果然,大boss不开心了。 而且和贝暖预想的一样,虽然不开心,也只不过是稍微敲打几句而已。 毕竟,近千平米还可以给食物保鲜的空间在末世无比珍贵。 不会那么轻易赶她走的,陆行迟又不傻。所以陆大boss的底线究竟在哪里呢?贝暖忍不住有点好奇。 总统套房宽敞豪奢,有三个洗手间,贝暖也去洗了个澡,出来后就去套房的厨房开始烧水。 “你在干什么?”杜若擦着头发晃过来参观。 “趁着还有电,多烧点开水收起来。” 烧滚的沸水放进没有时间流动的空间上层,拿出来时还是沸腾的,用起来快速又方便。 “可惜能装水的锅碗瓢盆不太多。”贝暖有点遗憾。 “我有办法,”杜若出主意,“你把水往天上一泼,泼起来的时候收进空间,就不用容器了。” 贝暖白他一眼,“然后拿出来的时候开水砸下来浇我一身吗?” 杜若讪笑,“小心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他说得很有道理。 根本不用容器,在没有时间流动的随身空间里,水又不会乱流。 贝暖这次烧好水,飞快地用手指点了一下水面,在收进空间时,凝神只要水,不要锅,居然成功了。 一坨热水宛如一块晶莹剔透的果冻,又像是一块冰,还保持着在锅里时的形状。 除了指尖碰到热水时挺烫,没别的毛病。 贝暖立刻把几个灶眼同时开火,一会儿就在空间里码了一排热水块块。 这样说起来,冷水当然也可以不用容器收进空间里了? 一个又一个的冷水块块做得更快,没用多久,贝暖就用冷水码成一整面墙。 “所以你现在又在干什么?”杜若问。 贝暖费劲地撕开一包火锅调料。 “我要煮一锅鸳鸯锅,烧开了收进空间里,这样想吃的时候直接端出来,还是沸腾的,多方便。” 外面丧尸就要来了,她还在琢磨着怎么吃火锅。 吃货的世界别人不懂,杜若立刻认了这个知己。 他站在贝暖身后,看着她下了羊肉卷又下肥牛片,有点可怜巴巴,“我现在就有点想吃了怎么办?” 现在吃肯定是来不及了。 一声钟声穿透玻璃,落入贝暖耳中,声音在玻璃的阻隔下变得有点沉闷,却很清晰。 贝暖的心跟着钟声颤了一下,回头望向窗外。 不远处就是市中心的大钟,最后一缕落日的余晖划过钟面,消失了。 七点的钟声一声又一声,准时敲响,整个城市如同一艘大船,缓缓沉入黑暗。 洗手间的门开了。 陆行迟已经收拾好,悠闲自若地扣着衬衫袖口的纽扣走出来。 贝暖望着他那张清隽无伦的脸,心想:陆行迟,我把宝全押在你这个男主身上,这种时候不出城,陪着你一起来酒店疯,不要让我失望。 贝暖把沸腾的火锅收进空间,从窗口向下望去。 果然,S1高速的方向涌过来一大群奔跑着的人。 防线突破了。 丧尸跑得跟活人一样快,一时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杜若从包里拿出一个长长的黑色布袋子,贝暖早就看见那东西一直戳在包外。 杜若抽开袋口,从里面拎出一把刀。 花里胡哨,好像cospy道具。 “这是什么?”贝暖凑过来。 “鸣鸿刀。” 杜若郑重地说。 “上古黄帝铸轩辕剑的时候,剩下的材料自动流成刀型,黄帝觉得此刀杀意太重,要用轩辕剑毁了,结果这刀自己变成一只鸟,跑了。” 贝暖:“……” 这位的中二病没救了。 贝暖伸手摸了一把,果然,这刀连刃都没开。 贝暖扫视了一遍空间,严肃地拎出一根非常朴素实际的撬棍。 在手里掂了掂份量,贝暖挥起小细胳膊,象征性地凌空比划了个挥杆的动作。 嗖地一下,人差不多和撬棍一起飞了出去。 杜若:“……” “没关系,”杜若安慰贝暖,“反正我们有他嘛。” 陆行迟正在淡定地把一根根长钉压进弹匣里,转眼就装满了两盒。第10章
下面的丧尸一波又一波地过去,尖叫声沉寂下来,天渐渐地黑透了。 路灯还亮着,白天车水马龙的路上现在静悄悄的,一辆行驶的车都没有,只有几辆车七扭八歪地停在路中间。 不远处的一幢幢居民楼几乎全都黑着,就算里面有人,也没人敢开灯。 无数宁城人忐忑不安地躲在家里,希望能平安熬过末世的第一夜。 丧尸的嗅觉和听觉比视觉更敏锐,夜晚的街道是它们的地盘。 陆行迟却拎起弩,“我们走。” 酒店里仍然灯光大亮,总统套房厚重的大门外寂静无声,唯一的电梯门紧紧阖着。 陆行迟带着贝暖和杜若打开应急通道的门。 三个人沿着盘旋的楼梯一路往下,脚步都尽可能放得很轻。 快到地下停车场时,楼上却传来了动静。 好像有人打开应急通道的门,呵呵地叫着冲进楼道里。 陆行迟不等贝暖他们反应过来,抢先抬头。 金属的楼梯扶手突然扭曲变形,横亘在冲进来的丧尸的小腿前。 丧尸完全没提防,直接绊了上去,从楼梯中间的空档扑了下来。 从楼上瞬间直降地下三层。 有点惨烈。 贝暖被从天而降的丧尸吓了一大跳,“他怎么跳下来了?他以为他是一只鸟吗?” 陆行迟瞥了一眼下面,“估计是变成丧尸后有点认知障碍。” 陆行迟打开通往地下车库的门。 停车场里几乎没有其他车,三个人火速上了越野车,开车冲了出去。 发动机的声音在城市寂静的马路上格外刺耳。 一群又一群的丧尸被声音吸引,从街道的阴影中奔出来,跟在越野车后面狂追不放。 可惜就算是丧尸界的博尔特,凭两条腿也跑不过轮子,转眼就被远远地甩掉了。 陆行迟驾着越野车绕过路上抛锚的车辆,一路朝城外狂飙。 贝暖心想,要是系统没歪的话,这车是开不出去的。 原书中,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他们遇到了小队里的另一个人。 这人的身份对贝暖而言,还挺特殊。 是书中贝暖的准男朋友。 虽然没表白,但是两个人关系已经相当暧昧,相当明显了。 有他在,也是贝暖一直拖小队后腿,却没被陆行迟从小队中一脚踢出去的重要原因。 果然,刚到市郊,路就过不去了。 一辆大车撞在铁路桥上,整个桥体都砸了下来,堵住了无数辆私家车。私家车里现在都是空的,看地上的痕迹,这里的战况曾经挺惨烈。 陆行迟让大家下车,对贝暖比了个手势。 根本不用他比,贝暖早就自动自觉地拍拍越野车,把它收进空间小包包里。 三个人向前步行了一小段,就听到前面丧尸呵呵的吼叫声和人的尖叫。是路边一家农家菜风的小饭店,一堆丧尸正聚在木头门外。 丧尸们拼命想挤进去,饭店里的人死死地抵住门,两边正在较劲。 门缝越来越大,丧尸队团结合作,拼搏进取,明显占了上风。 陆行迟他们三个人过来的声音吸引了丧尸。几只丧尸扔下还在奋力推门的伙伴,朝这三个香喷喷的新鲜人类扑过来。 然后不出意料地,一人用脑门领了一颗钉子。 陆行迟没有放下弩,不动声色地撂倒了所有的推门小伙伴。 丧尸突然全没了,饭店里的人向外探头探脑,看到丧尸躺了一地,吓了一跳。 陆行迟拎着弩推开门。 这段小饭店的剧情贝暖记得。 原书中,陆行迟他们发现铁路桥塌了堵路,也立刻下车步行,然后就遇到了丧尸。 书里陆行迟的战力远不如眼前的陆行迟,且战且退,一鼓作气收拾了这家饭店门口的丧尸,进了这家饭店。 因为砍丧尸时体力消耗太大,需要稍微休整。 现在的陆行迟这么强,一路杀过去完全不成问题,贝暖又有空间,越野车也可以过了这段堵着的路后直接放出来。 他却和原剧情线一样,也进了这家饭店。 大boss的脑回路贝暖不懂,反正跟着就对了。 饭店里面已经有几十个人,男女老幼一大群。 这种时候没人会来饭店吃饭,全都是出城的路上被堵住,路过这家店进来躲丧尸的, 店里人人都惊慌失措。 陆行迟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问:“老板呢?” 所有人面面相觑,没一个知道老板在哪。 陆行迟吩咐人继续顶着门,自己往饭店后面走。 他只用一把弩就清掉了外面的丧尸,又一身大boss气势,刚刚顶门的青壮年全都听他的,乖乖回去继续守着门口。 没过一会儿,陆行迟就从后厨拎了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出来。 真的是用拎的,因为那个人已经腿软到根本站不住了。 “卷帘门的钥匙。”陆行迟把男人放下,伸出手。 老板的嘴唇严重地哆嗦着,目光涣散,过了好半天才明白陆行迟在说什么,在身上摸索了好久,终于摸出一把钥匙来。 陆行迟从他手上拿走钥匙,把卷帘门拉下来锁好。 不用再顶着门,有卷帘门的保护,小店里看起来顿时安全不少。 店里的人齐齐松了口气。 贝暖心想,你们安心不了几分钟。 饭店没别的好处,就是座位多。杜若找了把空椅子坐下,捅捅后勤部长贝暖,“我饿了。” 眼睛湿哒哒的,像没及时投喂的小狗。 贝暖从空间里取出一包薯片,塞进他手里。 “甜辣味的?我喜欢。”杜若抱住薯片袋,心满意足。 他的薯片袋还没撕开,卷帘门外就传来疯狂的砸门声,哐哐哐,仿佛整个屋子都在震。 这不是丧尸。 因为有人在外面哑着喉咙大声嘶吼:“开门啊!救命啊!里面的人帮忙开开门吧!!” 贝暖在心中吹了一声口哨。 男朋友来了。 还能顺便赚点圣母值,简直不要太爽。 贝暖兴致勃勃地拉拉陆行迟,“外面有人,赶紧给他们开门吧?” 哇哈哈哈响起来,圣母值的小绿线欣然地往前扭了扭。 陆行迟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贝暖立刻声明:“我记得,约法三章第一条嘛。都听你的,你想开就开,不开拉倒。” 陆行迟这才站起来,拿着钥匙去开卷帘门。 才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就被人拦住了。 刚刚堵门的好几个青壮年围了过来,把陆行迟从门前挤开。 他们都比陆行迟矮,也不像他那么强壮,因此语气还是很客气。 “别开门了,谁知道外面是什么怪物。” “咱们不开门吧?万一一开门,把丧尸也放进来了呢?” 他们刚才都听陆行迟的,是因为他手里有弩,能杀丧尸,能帮大家守住这家店。 现在卷帘门一锁,店里安全多了,陆行迟的权威骤降。 降得比跳楼还快。 看见他们僵住了,贝暖跑到门口,扒在卷帘门上诚恳地问外面的人:“现在外面有丧尸吗?” 外面的人听见了,回答:“现在还没有,求求你们开开门吧!” 贝暖跟屋里的众人汇报:“他们说外面没丧尸。” 都这么半天了,外面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应该是真没有丧尸。 杜若嚼着薯片说:“让他们动作快点进来不就行了?有你们??嗦的功夫,十个人都放进来了。” 危急关头开不开门,这是一个永恒的问题。 杜若明显属于开门党。 “就算外面没有丧尸,你怎么知道他们身上让丧尸咬了没有?”一个男人说。 “是啊,听说咬了以后,有人要过好长时间才会变成丧尸。” “万一放进一个这样的来,大伙可怎么办?” “里面这么多人呢,感染了怎么办?他们就应该自动自觉地不进来!” 陆行迟扫视一圈。 “你们说怕他们被咬过,不让他们进来,我觉得很有道理。” 陆行迟说。 “不过既然要用这个标准决定谁留谁不留,我觉得这里人人都应该查一遍,凡是有伤的自动自觉出去,怎么样?” 店里立刻安静了。 这么乱的时候,人人都是死里逃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点伤都没有。 就算自己没有,一起的家人朋友也不好说。 杜若笑眯眯接茬,“店又不是你们的,大家都是路过,你们先进来,就把门锁起来死活不让别人进,说不过去吧?就算要决定开不开门,也得问人家老板,对吧老板?” 没人应声,这家店的老板又不见了,不知躲到哪去了。 卷帘门忽然哗啦一声。 他们废话起来没完没了,等他们讨论完,外面那个一眼都还没见着的“男朋友”估计连渣都不剩了。 贝暖伸手悄悄把钥匙一转,把卷帘门打开一条刚好够人过来的窄缝。 书里的贝暖就是这么干的。 贝暖分毫不差,原样照做了一遍。 果然,哇哈哈哈声响起来,圣母值噌地涨了好大一截。 和陆行迟对峙的一个男人立刻怒了,猛推一把贝暖:“开什么门?你有病啊?” 把贝暖推得一个趔趄,撞在卷帘门上。 下一秒,那个男人就直接飞出去了,乒乒乓乓地砸在饭馆的木头凳子上。 男人全身发软,彻底爬不起来了。 不只是因为被扔得浑身散架,还因为一支寒光闪闪的金属长钉紧贴着男人的太阳穴,钉在凳子的木板上,还在嗡嗡地颤动。 陆行迟单手端着弩,声音冷淡,“你再动手试试?” 几个人争执的这几秒里,已经有三个人从打开的窄缝钻进店里。 贝暖火速把卷帘门放下,重新锁好。 三个人一进来,整间店的人都沉默了。 这三个男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蓝色工作服,前胸和后背各印着一排斑马线一样的白条,头发极短,露出一水的青头皮。 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人。 全是监狱里关押的犯人。 而且其中一个是被另两个人连推带抱才进弄来的。 这人闭着眼睛,额头上全是血,明显受了重伤。 第11章
这附近有个监狱。 应该是丧尸爆发时,到处都乱了套,他们几个从监狱里逃出来了。 贝暖放心了,剧情一丁点都没歪,和原书一模一样。 进来的三个都是人。 其实就算不是人也没关系,有陆行迟在,区区几个丧尸很容易搞定。 看见放进来三个犯人,有个女人尖叫起来,一声又一声叫个不停,好像看到了怪物。 “叫你妹呢?”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犯人抬头瞪了她一眼。 女人立刻不敢出声了。 陆行迟帮他们把受伤的人扶到木头长凳上放下来,问:“出车祸了?” 壮汉说:“是,我们开着车,那些东西在后面追我们,躲路上的车时一不留神,冲到马路外撞上树了。” 受伤的是个年轻人,就算满脸血,还是能看出五官俊美,鼻梁高挺。 “他们说车祸就是车祸?万一是咬的呢?”一个中年男人嗓音尖锐地说。 “你们非要救他们,要是把大家都害死,该怎么办?怎么办?”一个女人指责。 贝暖心想,要不是陆行迟刚刚清掉外面的丧尸,救了你们,你们早死了,根本轮不到现在操这份心。 “把这几个犯人赶出去!” “犯人哪有好人?都轰出去!” 有人藏在人群后面怂恿,人太多,看不出来是谁。 “对,不让他们在咱们这儿。”立刻有不少人附和。 群情激愤中,有个老大爷抻着脖子往受伤的年轻人这边看了看。 “我看,先把这个受伤的扔出去吧?是不是咬的不知道,反正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杜若抬杠上瘾:“大爷,外面都是丧尸,年轻人都未必挺得过去,我看您这岁数这体格,应该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您跟他一起出去呗?” 大爷的老伴不干了,“你怎么说话呢?知道尊重老人吗?” 杜若嘴炮无敌,“是得尊重老人,实不相瞒,我是只千年的老妖精,论理人人都应该叫我一声爷爷。” 大妈被他气得直哆嗦。 杜若不理她,遥遥地越过桌子,把薯片袋递到贝暖这边,用眼神问,“吃吗?” 他的嘴很忙,完全没耽误吃,这么一会儿功夫,都干掉大半袋了。 贝暖摸出一片,尝了尝,又薄又脆,对杜若用口型无声地说:“不够辣。” 然后又摸出一片,想投喂陆行迟,又觉得现在现场气氛过于严肃,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你们都想把他扔出去?”陆行迟拎着弩环顾一圈。 “没错。”有人大胆表态。 有人胆小,不敢说话,但是看神情就知道是赞同。 陆行迟突然松口,“行,反正我们也正要走,顺便带他一起出去。” 又问另外两个犯人,“你们两个想留下,还是跟我们走?” 那两个犯人对看了一眼,低下头不吭声。 虽然一路都没丢下受伤的同伴,但是一直被丧尸追,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安稳的地方,两个人都不想再走。 晚上的丧尸太可怕,好歹熬过一夜再说。 陆行迟看懂了他俩的意思,示意贝暖重新打开卷帘门,自己伸出胳膊,把受伤的犯人架起来。 杜若晃过来帮他架住另外一边,手里还没忘了拎上半包没吃完的薯片,临出门前对身后挥挥手,“爷爷要走了,拜拜。” 几人出了店门,身后的卷帘门哗啦啦一声飞快地关上,上了锁。 外面月色如水,晚风清凉,暂时还没有新的丧尸过来。 除了又圆又大到诡异的月亮,看起来和平时的晚上没什么不同。 陆行迟开始算账。 “贝暖,你刚才擅自把卷帘门打开,是不是违反了……” 他还没说完,贝暖立刻反驳:“我没有‘擅自’。我是看见你们两个想开门,他们都拦着不让,我才悄悄溜过去帮你们开的。” 杜若声援:“她说得一点都没错。” 确实没错,陆行迟看贝暖一眼,没再找她的麻烦。 三个人架着伤员往前走。 贝暖回忆了一下原书的剧情,心想:秀圣母的机会又来了。 书里,陆行迟并不想带上这么个累赘,打算找个隐蔽的地方把他放下,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可是书里的贝暖不忍心,苦苦哀求,最后还好有杜若做主,才带上了这个伤员。 谁想到这个伤员一旦能动,就变成了队伍里除陆行迟之外的另一个物理伤害输出担当。 贝暖清清嗓子。 “陆行迟,他看着好可怜啊,咱们干脆带上他好不好?” 陆行迟淡淡答:“好。” 哈? 不是应该哭哭啼啼拉锯一百八十回合吗? 不拉锯一百八十回合,怎么秀圣母呢?怎么涨圣母值呢? 他居然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哇哈哈哈响起来,贝暖看了一眼。 他答应得太快,圣母值只涨了一点点。 快到手的一大截圣母值变成鸭子飞了,贝暖伤心欲绝。 陆行迟回头看了一眼贝暖的表情,“我说‘好’,你不高兴?” “没有,当然没有!我特别高兴!” 贝暖夺过杜若手里的薯片袋,悲愤地送进嘴里一片,嚼得咯吱咯吱响。 几个人沿着路基翻过坍塌的铁路桥。 在书里,几个人应该是直接下了路基,继续前进。 可是站在高耸的路基上,贝暖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遥遥地看见,月光下,小饭店的卷帘门又开了。 刚才守门的那几个青壮年手握菜刀和擀面杖,把那两个犯人推搡到店外。 沿着大路,不远处,正好有几只丧尸朝这边过来,一眼看到饭店门口站着人,如同看见了满汉全席,疯了一样冲过来。 店里的人看见丧尸又过来了,哗啦啦一声把卷帘门飞快地拉上。 贝暖心想:够狠,还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 丧尸冲过来了,饭店也进不去了,没路可退,两个犯人拔腿就跑。 看见贝暖停下,陆行迟也停了下来。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一切,雕塑一样的完美轮廓在月下宛如神?o,长睫垂着,目光和月色一样清冷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稍微抬了抬手里的弩。 几只丧尸无声无息地倒了。 贝暖由衷佩服:隔这么远,他居然都能百发百中,简直不是人。 两个犯人发现身后穷追不舍的丧尸莫名其妙地倒了,虽然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回头查看,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 倒是小饭店那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哐哐哐的声音。 这次是有人从里面往外撞门。 金属卷帘门一会儿就撞出好几个大包。 哐,哐,哐。 一声又一声,听着就很绝望。 贝暖抬头看向陆行迟,发现陆行迟也正偏过头来看她,好像在等着她说什么。 路基太高,贝暖好不容易才上来,一点都不想再爬一遍,可是也不想崩人设。 只好问他:“要不咱们……回去看看?” 虽然是个疑问句,哇哈哈哈还是响了起来。 贝暖突然觉得,这声音真的有点烦人。 几个人才下到刚才的路上,卷帘门就又开了一条缝。 一个人从缝里挣扎着爬了出来,披头散发,看不出是刚才的哪位,可惜刚露了个头,就被里面的东西重新拖了回去。 “你们退后。” 陆行迟向前几步,单手拉开卷帘门。 里面一阵呵呵呵的狂乱吼声,不过片刻之后就彻底安静了。 地上横七竖八,人人都领了属于自己的那根钉子,再没有一个活物。 看来刚刚在店里的人中,真的有被丧尸感染的人,正好过了潜伏期。 店里空间太小,卷帘门又锁着,逃都没地方逃。 陆行迟进去转了一圈,居然又把店老板拎出来了。 他躲在后厨的储藏间里,逃过一劫。 老板睁着完全没法聚集的眼睛,浑身上下都抖得像筛子。 哆嗦了好久,突然磕磕绊绊地冒出一句话。 “别杀我……我,我真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没听见什么?”陆行迟问。 老板惊恐地望向陆行迟,看眼神,好像已经疯了。 陆行迟看了看他,突然拎起弩,顶住他的额头,换了个问法:“你听见什么了?我数到三。一,二……” 在陆行迟数出“三”之前,老板突然开口。 “抑制剂……丧尸病毒抑制剂……我就听见这个,他们吃完饭就杀人,把小刘小赵他们都杀了,我藏起来了,不要杀我啊……” 他颠三倒四地一口气说完,瘫倒在地上。 贝暖有点纳闷:书里没有这个,这是什么隐藏剧情? 丧尸病毒刚爆发一天都不到,怎么会冒出什么病毒抑制剂来了? 杜若正在满店转悠,忽然叫陆行迟:“你过来看。” 放拖把的杂物房门口有褐色的痕迹。 陆行迟打开门,看了一眼。里面扔着几个人,其中有两个还穿着服务员的衣服。 不是出自丧尸的牙口,都是额头近距离枪伤。 有人趁乱行凶。 “老板不是被丧尸吓的,是被人吓的,”杜若走回来,“有人杀人灭口。” 陆行迟再想多问老板几句,发现已经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只好放开他。 陆行迟在门前地上找到了卷帘门的钥匙,捡起来塞进他手里,“你自己锁好门。” 也不知他听懂了没有。 三个人离开饭店,越过铁路桥,重新回到主路上,从空间取出越野车。 “抑制剂是怎么回事?”杜若还在琢磨。 “我也不知道。”陆行迟摇摇头。 几个人把伤员放在最后一排,陆行迟指挥杜若,“你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杜若笑了一声,“你不会?你那么多年医科白读了?” 陆行迟悠然答:“我当初读的是心理学,不会你们那些动刀动剪子的事。” “胡扯,说得好像你没上过解剖课似的。” 杜若挑挑眉,不过还是问贝暖要了医药包,帮那人清洁伤口,顺便看了眼他胸前写着姓名和编号的胸牌。 “他叫江斐?名字还不错。” 擦干净脸,这个江斐的容貌一点点露出来。 光头最考验颜值,这人头发极短,穿着粗糙的囚服,却丝毫不影响容貌。 反而好像老墙旧瓦上才落的一?y新雪,又像身披粗麻却清秀得让人六根难净的和尚。 只是脸色苍白,眼睛紧紧闭着。 离开宁城的范围,等到市郊的厂房也都看不见时,陆行迟离开大路,沿着颠簸的小路专往荒僻的地方开。 最后把越野车停在河边一片树林旁,准备安营扎寨。 四周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没有人烟,还算安全。 杜若凑到贝暖身边,“贝暖,我饿了,你要不要拿出来你下午煮的那个……” 火锅。 他下午没吃到,还惦记着。 贝暖看看车里,“在车里没法吃吧?” 杜若跳下车,走到河岸边,偏头打量,“这里怎么样?可以铺块一次性桌布。” “不用,我有桌子。” 贝暖默不作声地在空间里搜索。 陆行迟和杜若都以为她会掏出一个小野营折叠桌。 结果,一张宽大厚实泛着光泽的浅色橡木餐桌突然冒出来。 然后是一把又一把配套的木餐椅。 末世荒凉的河岸边,就这么奇葩地摆好了餐桌,看起来要多神经有多神经,好像走错了片场。 杜若:“……” 陆行迟:“……”第12章
“你说了,让我买生活用品,随便刷卡,尽可能地买。” 贝暖无辜地分辩,顺便拖杜若下水。 “就是杜若买那一大堆桌游的时候,我看见旁边有一家家具店,里面的家具还挺好看的。” 杜若立刻表态:“是不错,反正你的空间那么大,空着也是空着。” 转向陆行迟,“一张桌子而已,也不比你买的什么野营车载压力淋浴器奇葩多少,对吧?” 反正谁也别说谁,三个人半斤八两。 没一个是态度端正的末世生存型玩家。 贝暖摸出一盏野营灯,有点犹豫,“要点灯吗?会不会把丧尸招过来?” “没关系。”陆行迟把手中的弩拍在旁边。 也是,这里挺荒凉,大概蹦迪都没人听见,何况还有陆行迟。 虽然有满月的万里清辉,贝暖还是打开了野营灯,让温暖的黄光照亮整张桌面。 给卡式炉点好火,贝暖从空间里端出在酒店里煮好的鸳鸯锅。 还是沸腾的,咕嘟嘟翻滚着泡泡,香气扑鼻,下好的羊肉还嫩着。 羊肉肥牛鸭肠黄喉,豆皮鱼丸竹笙金针菇,还有火锅蘸料和一次性餐具,摆了满满一桌子。 “什么都好,就是可能有蚊子。”杜若坐下来。 贝暖又变戏法一样拎出一袋奇怪的东西。 是好大一个圆顶的户外蚊帐,里面用圆形的撑子撑成一个大圈,吊在树枝上,刚好笼罩住餐桌和餐椅。 陆行迟拉开椅子坐下来。 他已经经历了一次末世,条件艰苦。 压缩饼干和罐头绝对是奢侈品,过期的面包人人抢,有时连清洁的饮用水都没有。 陆行迟依仗自己强大的战力,一直去最危险的地方搜寻物资,尽力保证小队的供给。 说实话,小队的条件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好得太多了。 然而因为常常要弃车步行,还要随时能战斗,即使找到不错的物资,能随身携带的也很有限。 只能饥一顿饱一顿。 团灭重生后,又紧锣密鼓地来了第二回
,陆行迟已经好久都没有像这样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了。 夜晚空气中清新的植物气息很快就被火锅的香味抢了风头,三个人吃得热火朝天。 今天的黄喉又滑又脆,贝暖和杜若牟足了劲地抢。 杜若抢不过她,忽然问:“要不要也给车上那个拿点吃的?” 对了,都把他忘了。 贝暖看了看鸳鸯锅,觉得什么都不太适合伤员,努力回忆书里是怎么写的。 书里的贝暖给他喂的是压缩饼干。 书中说,江斐发着烧,迷迷糊糊的,根本吞不下又硬又干的压缩饼干,又没有别的。 她就把压缩饼干嚼成糊糊,一点点喂给他。 嚼,成,糊,糊。 贝暖:“……” 这种事,打死贝暖也不干。 贝暖翻了翻自己的库存,奇迹般地,从便利店那堆顺来的大箱子里,找出一箱没开封的的婴儿食品。 是给宝宝吃袋装的营养糊糊,简直完美。 贝暖拎着袋袋回到车上。 江斐还一动不动地躺在最后一排,头上包着绷带,漆黑的睫毛阖着。 好像听见有人来了,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 贝暖扭开糊糊袋子的塑料小盖,在他苍白干裂的嘴唇上挤了一点。 似乎感觉到凉意,他抿了抿,把那点糊糊吃了。 贝暖受到鼓舞,又喂了他几口。 这是一个很想活下去的人。他闭着眼睛,吃的很慢,很艰难,但是还在努力地往下吞。 贝暖举着袋子喂了他一会儿,就开始三心二意。 不光是胳膊有点酸,而且再不回去的话,杜若那只馋猫肯定把黄喉全吃光了。 贝暖再低头看看一点点吃糊糊的江斐,想出一个歪主意。 她从空间找出一根塑料绳,把袋子栓在车顶的把手上,吊起来,袋嘴塞在江斐嘴里。 糊糊根本就不流。 贝暖又找出把剪刀,在袋子上剪了个很小的小口。 果然,糊糊开始一滴又一滴,缓缓地流进江斐嘴巴里。 一个简易的投喂系统搭建完成。 贝暖观察了一会儿,觉得投喂系统运转正常,就拍拍手,心满意足地下车继续吃火锅去了。 黄喉竟然还在,就在陆行迟面前摆着,满满一盘,看着一点都没少。 看见贝暖回来了,陆行迟不动声色地把那盘黄喉推到她面前。 看来她不在的时候,陆行迟一点都没让杜若碰。 贝暖感激地抱过盘子,对陆.黄喉守卫者.行迟说:“谢谢。” 陆行迟微微笑了笑,“不客气。” 杜若无声地说:“重色轻友,过河拆桥。” 陆行迟一眼瞥见,盯着他。 杜若连忙转移话题,“你们两个要不要玩狼人杀?” 陆行迟问:“三个人怎么玩?” “我有办法。”杜若问贝暖把狼人杀的桌游纸牌要出来,拿了三张牌――一个平民,一个预言家,一只狼。 三个人每人随机抽一张,倒扣着放在面前。 第一天晚上,预言家悄悄查验一个人的底牌,确定对方是平民还是狼。 天亮后,大家轮流发言,最后投票,如果预言家和平民能一起把狼投票出局,好人就算胜利。 很简单,一轮定胜负。 “输了的怎么罚?不许吃黄喉怎么样?”杜若提议。 想得美。 贝暖从空间里翻出便利店的一沓便签纸,“输了的在脸上贴纸条?” 第一局,贝暖就抽到了狼牌。 正踌躇满志地琢磨怎么撒谎骗人时,陆行迟偏头随便看了她一眼,“你是狼吧?” 贝暖:“……” 贝暖当狼,一次都没赢过。 疯了才跟陆行迟玩狼人杀,他抿牌像长着透视眼一样。 看一眼贝暖的表情就能猜到八成她是好人还是狼,再听她发言,剩下两成也出来了,从来没错过。 杜若就差得远了。 但是他和陆行迟是发小,对他很了解,猜陆行迟的身份猜得神准。 问题是只有三个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能猜到陆行迟的身份,贝暖是好人还是狼就是明摆着的了。 于是贝暖就疯狂地输,输得贴了一脸便签纸。 玩了好几局,火锅吃完了,贝暖才突然想起自己的宝宝糊糊投喂系统。 贝暖回到车上,江斐还好好的,没被流下来的糊糊呛死。 一袋糊糊已经彻底流光了。 贝暖收走空袋,估量了一下他的食量,又拿出一袋新的,栓在塑料绳上,扭开盖子。 贝暖捏着袋子,想起书中这段的描写。 书里说,她一直在守在江斐身边,一点点嚼烂压缩饼干喂给他,细心地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轻声问:“你想不想喝水?” 然后江斐就醒了。睁开眼睛时,看到了女孩。 她眼神温柔,手轻轻地搭在他的额头上,就算在黑暗里,浑身上下仍然散发着圣洁与爱的光辉。 那一刻,他以为他看到了天使。 贝暖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感动了半秒钟。 然而心里毕竟惦记着火锅和狼人杀,把手里糊糊袋子的塑料嘴毅然决然地捅进江斐嘴里。 然后江斐就真的醒了。 他是被嘴里的异物感弄醒的。 睁开眼,就看见自己嘴巴里塞着个婴儿食品的袋子,袋子还吊在一根塑料绳上。 塑料绳的尽头,是一张小脸。 小脸上贴满了黄色的便签纸条。 江斐:“……” 贝暖:“……”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第13章
“你醒啦?我去叫人。”贝暖转身就想下车。 胳膊却被人一把攥住了。 江斐沙哑的喉咙里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你,好,美。” 这都能看出美来? 贝暖心想:你,好,瞎。 估计是车祸出得太严重,把脑子撞坏了。 虽然他睁开的眼睛也挺漂亮,但是这种话一点都不动人,主要是因为他嘴里还叼着一个宝宝糊糊塑料袋,帅不起来。 贝暖把杜若叫来时,江斐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 “烧退了,情况还不错。”杜医生很医生范儿地下了个结论。 陆行迟也过来了,问了问情况。 看见他来了,贝暖脑中灵光一现。 这不是在他面前秀圣母的大好时机吗? 贝暖火速从空间掏出一盒纸巾,抽出一张,动作轻柔地抹了抹江斐的额头。 “都是汗,看着好可怜哪。出了这么多汗,你想不想喝水?” 语气温柔得能直接挤出水来。 江斐真的又睁开眼睛了,眼眸亮晶晶地看着贝暖,嘶哑地说了一个字:“想。” 贝暖拿出一瓶水,扶着他的头,把他撑起来喂了一点。 结果灌得过猛,把江斐呛得直咳嗽。 贝暖一边帮他敲着背顺了顺,心中一边想,太麻烦了,可惜没有宠物用品商店,应该去买个猫狗用的悬挂式喂水器。 把喂水器的头伸到他嘴边,他用舔一舔就能出水,多好。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传来熟悉的哇哈哈哈。 圣母值果然升了,贝暖受到鼓舞,再接再厉。 她顺手帮江斐调调枕头,“那你还饿不饿?想再吃点东西吗?” 然后毫无意义地理理包好的绷带,“伤口疼不疼?头还晕吗?” 在空间里乱翻一通,“想不想加个毯子?晚上有点凉。陆行迟,今晚让他睡车上吧?他是病号,车里暖和。” 哇哈哈哈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陆行迟好像说了句什么,在连绵不绝的哇哈哈里贝暖实在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陆行迟伸出手,把她脸上的便签纸一张张揪掉。 “我说,”他的表情很冷淡,“晚上我们三个男的睡帐篷,你睡车上。” 贝暖察言观色,觉得大boss好像不高兴了。 他大概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 贝暖调出圣母进度条找了找,在旁边找到一个标着“提示音”的小喇叭,把它关掉,整个世界立刻清静了。 陆行迟和杜若下车去收拾东西,顺便搭睡觉用的帐篷。 他们搭得挺快,转眼也充好了气垫,摆出睡袋。 贝暖在旁边参观,一脸的欲言又止。 陆行迟瞥她一眼,“你不会是想说,你还有床吧?” “我还……真有。”贝暖小声答。 “那我要睡床!”杜若马上报名,转眼又改主意了,“不,还是帐篷好,挡风。” “你们都不要床啊?”贝暖想一想,手臂里突然多出好几个大袋子,颤巍巍地抱着。 袋子高得快挡住她的脑袋,她把它们扔进帐篷里,吭哧吭哧地拽出里面雪白蓬松的被子,叫他们帮忙装被罩。 “那鸭绒被总要吧?盖在睡袋外,多暖和!” 杜若边装被子边感慨,“贝暖,你真的好像多啦A梦,出门一定要随身带上一只。” 什么叫“一只”? 他俩把江斐也搬进帐篷,让贝暖一个人留在车里。 贝暖放平座椅,也给自己拿出两床被子和枕头,暖暖和和地钻进去睡觉。 睡到半夜,好像听到外面有声音。 扑扑簌簌的。 贝暖睁开眼睛。 刚一睁开,就看见一张大脸啪地一声拍在车窗上。 苍白扁平,在月光下还挺吓人,贝暖一哆嗦。 毫无疑问是只喜欢趴在玻璃上偷窥的丧尸。 贝暖刚想扯开喉咙叫陆行迟,丧尸的额心就多了枚钉子,这次是从后向前贯穿的。 贝暖爬起来时,大脸已经没了,陆行迟站在车外。 贝暖连忙打开车门下了车,看见陆行迟单手拎着那只已经不会动了的丧尸,一路拖到河边,随手扔进河里。 贝暖裹着外套跟了过去,看见那只丧尸在黑暗中的河水里转了转,就不见了。 “没事了,回去睡觉吧。”陆行迟淡淡地说。 贝暖又看了眼河水,答应了一声,转身就想走。 陆行迟又把她叫住。 “贝暖,明天我们路过江城,我会给你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你有空间,里面的资源足够你坚持很长一段时间了。” 贝暖:??? 什么意思?他还是要赶人走? 火锅还没消化,他就翻脸不认人,那么大那么好的空间,他也不要了? 不过他稍微比以前有点进步,知道不能把人随便丢在路边,得给她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不跟着他就没法涨圣母值,贝暖在脑中飞快地想主意。 无论如何,先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 陆行迟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俯下身。 他离得太近,气息拂过贝暖的脸颊,贝暖本能地退了退。 肩膀却被他抓住了。 贝暖正以为月圆之夜他要狼性大发时,陆行迟把她轻轻一拨,让她转了个身,面向打着旋往前奔涌的河水。 “早就说过了,我不吃你装可怜的那套,我又不是杜若。” 陆行迟就在她耳边说,声音很轻,透着不怀好意。 “其实我根本不用这么费劲,只要现在轻轻一推,你就不见了。明天早晨告诉杜若你半夜带着物资卷款跑了,完美解决。” 贝暖眨眨眼,眼珠转到陆行迟这边。 “本来就不用那么费劲。”贝暖说,“你真想处理掉我的话,刚才直接让丧尸啃了我,不是更快?” 被她毫不留情地戳穿,陆行迟的表情有点尴尬。 陆行迟直起身,“你在其他地方还有什么亲戚没有?有的话,我可以把你送过去。” 贝暖答得很流畅,“真没有,我从小福利院长大,父母双亡。” 陆行迟咬了咬后槽牙,露出一个可怕的微笑,“贝暖,你不要一直挑战我的耐心。” 他好像真的能看穿谎话。 贝暖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虽然确实不是孤儿院长大,可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生病去世了,一直是爸爸带着我。” 这次说的是真的,并不是书里贝暖的身世,实打实是贝暖自己的。 “我爸对我特别好,特别耐心,从小到大教我各种东西,带着我玩,就算没有妈妈,我也没觉得很遗憾。” “后来我上中学时,我爸单位有个女孩,跟男朋友分手,男朋友找到单位里来。” “两个人谈着谈着就谈崩了,那男的掏出把刀。” “没人敢上前,只有我爸敢。” “那男的被我爸制服了,还向他女朋友认错了,我爸正放开他想走时,他突然从背后给了我爸一刀。” “还没送到医院,人就没了。” “所以我确实父母双亡,没有说谎。” 贝暖诚恳地看着陆行迟。 “后来呢?”陆行迟盯着她的小脸问。 “什么后来?” “你没说完。” 大boss很能看穿人心,贝暖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 “后来我爸去世后,我的学费生活费都成了问题。” “警察来调查,女孩家里人大概是怕我跟他们要钱,就造谣说我爸一直对那个女孩有企图,目的不单纯。” “单位里也冒出谣言,说我爸跟那女孩关系暧昧,想给我找个小后妈。” 贝暖的语气平静,做了个小结:“所以最后连见义勇为都不算,算情感纠纷。” “后来呢?”陆行迟又问。 “还有什么后来?后来我过得挺艰难的,不过越来越好了,一直到遇到丧尸爆发这码事。我说完了。” 陆行迟不动声色地看了贝暖一会儿,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贝暖抬起头,顶着他的手掌,满眼希冀地望着他。 结果他说:“睡觉去吧,明天去江城,帮你找个地方。” 连这么悲惨的身世都抖出来了,还是要去江城? 贝暖叹了口气,离开河岸,回到车上。 躺下了,却怎么都睡不着。 后来呢? 后来爸爸头七的时候,别人都在过年。 那时候贝暖家还不在鞭炮禁放范围里,单位家属院里一片鞭炮声。 女孩家就在隔壁楼,特别下楼放了几万响,要去去晦气。 没完没了的鞭炮声中,贝暖给自己煮了碗面,一口一口地吃了。 从此以后下定决心,只为自己活着,别人的死活一概和她无关。 月光从车窗照进来,冷冽如雪,毫无偏袒地照亮一切。贝暖想了一会儿爸爸,渐渐地睡着了。第14章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就起来了,往江城方向出发。 早饭是在车上吃的,是贝暖做的瘦肉粥。 随身空间的上层没有时间流动,下层却有,和正常空间没有区别。 贝暖早晨醒来时就焯好肉片,放了米、姜片和水,把锅连同卡式炉一起放到空间下层小火慢慢煨着。 空间里没有风,又稳当,当成厨房再合适不过。 贝暖咨询小三:“空间看着像封闭的,我在里面点火煮东西,会把里面的氧气用光吗?” 小三笑出来,“不会。” 贝暖又问:“那炉子的热量传不出去,里面会越来越热吗?” 小三坦然答:“也不会。就像正常的屋子一样,你放心用。” “所以原理是什么?”贝暖追问,“不太符合物理常识吧?” 小三开嘲讽:“你管我原理是什么。你都用意识取物了,你们都有随身空间和异能了,还跟我讨论你们这种位面水准的物理常识?” 贝暖昨晚刚玩了一晚上狼人杀,习惯性从别人发言里找bug,立刻听出了问题。 “你说‘你们都有随身空间和异能了’,谁是‘你们’?除了随身空间,还有什么异能?” 小三瞬间闭麦,再也不肯吭声。 粥煨好后,陆行迟把车靠路边停下。 贝暖又掏出一袋真空包装的卤鸡蛋,大家一起在车里吃早饭。 “贝暖,”杜若一边吃粥一边说,“也不能一直让你做饭,明天我给你做海南鸡饭,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我的海南鸡饭是跟一个星洲名厨学的,还挺不错的。” 杜若捅捅陆行迟,“对吧?” 陆行迟嗯了一声。 贝暖心想:还明天呢。陆行迟又想把我甩掉,你还不知道吧? 贝暖自己吃完,又给江斐盛了半碗粥,用勺子一口一口喂给他。 江斐恢复得还不错,已经差不多清醒了,躺在最后一排的座椅上,一动不动,一声也不出。 只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黏在贝暖身上。 贝暖没空理他,正忙着在脑中查看任务界面。 小三闭麦了,却在界面上发布了新的“圣母之声”任务。 这次是合情合理地说出五次“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奖励是足足二十四小时圣母值双倍加成。 这任务贝暖喜欢。虽然五次有点多,但是不算难。 唯一的难点是,不止要把这句话说出来,还要在情境中显得合情合理,否则不算数。 现在在路上,身边没别人,就陆行迟他们三个,贝暖接到任务后就在琢磨,怎么才能干出点让他们不“大度”的事呢? 陆行迟早就吃完了,正在摆弄他的弩,偶尔回头看一眼后座。 他的眼神冷冽,好像能看穿一切,白衬衣下肩臂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 好像一头正准备捕食的猎豹,优雅强悍,无懈可击,一副相当不好下手的样子。 柿子肯定要捡软的捏。 贝暖转头扫了眼身旁的杜若。 杜若顶着一头软毛,大长腿委屈地缩在座位里,茫然无觉,并不知道有人正在算计他。 他正努力刮着锅底,想把最后一点粥盛到他碗里。 感觉到贝暖的目光,他抬起头,有点困惑:“贝暖,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感觉像要把我卖了一样?” 贝暖没回答,一伸手,就把他手里的锅拿走了。 杜若眼睁睁地看着,贝暖把那点宝贵的香喷喷的瘦肉粥倒进江斐碗里,用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吹了吹,举到江斐嘴边。 “啊――” 伤员江斐躺在后座上,看看贝暖,又看看杜若,不肯张嘴。 他哑着喉咙,轻轻说:“我没关系,你给他吧。” “他吃得不少了。”贝暖把粥硬喂给他。 江斐的眼睛弯了一下,顺从地张开嘴巴。 杜若委屈了。 “凭什么啊?我才吃了两碗,而且明明是我先盛的。” 贝暖悠然答:“人家都伤成那样了好不好?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 圣母之声“大度”任务(15)。 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举着勺子,贝暖简直想长出第三只手来,拍拍机智的自己的头。 陆行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清冷的目光落在贝暖喂江斐的勺子上。 他忽然开口,语调冷冷的,也不知道在问谁,“撞的是头,连胳膊也不能动了?” 江斐怔了一下,立刻挣扎着想坐起来。 却又好像很费劲,努力了半天都没有成功。 江斐一脸纯良,语气中全是歉意,“稍微有点虚。是我不好,我自己来。” “来什么来?”贝暖把他按回去,“你虚就躺着,我喂你。” 江斐顺从地倒回后座上,对贝暖温柔地笑笑,“那麻烦你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贝暖再舀一勺,举到他嘴边。 陆行迟盯了江斐一眼。 江斐向前探了探,抿掉贝暖勺子里的粥,含在嘴里,抬眸对陆行迟弯了弯嘴角,给了他一个非常真诚的微笑。 陆行迟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继续摆弄他的弩。 杜若没有粥了,闷闷不乐地伸手去拿卤蛋的袋子。 贝暖手疾眼快,嗖地一下,抢先把袋子拿走了。 里面还剩最后一颗卤蛋。 贝暖撕开包装,把那颗珍贵的卤蛋举到江斐面前,“你想不想吃一点?” 这次江斐先看看杜若,摇摇头。 “我吃饱了,你给他吧。” “他还有别的呢,这个你吃了吧。”贝暖把蛋抵在他弧线漂亮的唇边。 江斐默默地凝视着她,就着她的手轻轻咬掉一点蛋白。 杜若被活活气成表情包。 “这种卤蛋这么硬,他能吃吗?消化得了吗?” “可是鸡蛋有营养啊,你看他多可怜哪,”贝暖再念一遍台词,“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 杜若:“……” 越野车猛地一抖。 陆行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不响地发动车子,直接猛轰一脚油门。 整辆车像他的箭一样窜了出去,冲上大路。 两边的景物飞快地掠过,贝暖手里的鸡蛋差点捏不住,飞上天。 江斐差点就从后座上掉下来了,连忙伸出他拿不动勺子的胳膊,撑住前座的椅背,才没真下去。 贝暖这两天已经完全明白了这本书为什么要叫《末世狂飙》。 因为陆行迟的车开得又快又野,末世路况复杂,别人过不去的地方他都能轻轻松松过去,在丧尸堆里横冲直撞,毫不含糊。 只是像今天这样什么事都没有,却发这种疯,却是头一回。 杜若如同找到了知己,问陆行迟:“连你都看不过去了对不对?太过分了对不对?” 无论如何,圣母之声“大度”任务变成了(25)。 虎口夺食这种事,可一而再,不可再而三,再来一次杜若就真气疯了。 贝暖在空间里掏了掏。 “杜若,不让你吃鸡蛋,是想让你留着肚子吃这个。看!当当当当!卤鸡腿!” “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这句话,实在是过于招人烦,贝暖把一整袋真空包装的卤鸡腿都塞给杜若。 “给。是不是比卤鸡蛋好?” 卤鸡腿又大又香,确实比卤鸡蛋强多了,瞬间安抚了杜若那颗悲伤欲绝的心。 杜若啃着大鸡腿说:“这还差不多,贝暖,我觉得我又能爱你了。” 陆行迟冷冰冰接口,“爱?这就爱?你以后去娶个厨子吧。” 大boss进入无差别攻击模式,好像很不开心。 贝暖有点奇怪:明明都是在杜若身上下手,也没敢去招惹他啊,怎么会触了他的逆鳞?第15章
陆行迟自己也在奇怪,一股无名怒火乱窜,简直不知道为什么。 上一世也救过一次江斐。 那时从小饭店出来,贝暖苦苦哀求,杜若看不过去,做主把江斐留下来了。 后来呢? 陆行迟有点记不清,因为当时完全没有留心。 只知道贝暖一直默默地照顾着江斐,喂他吃的,给他上药,无微不至,完全不用其他人操心。 等江斐能动之后,两个人几乎天天腻在一起。 他俩的暧昧谁都看得出来。 陆行迟当时并不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江斐这个人很有用。 江斐大概是在监狱里呆过,虽然看着偏瘦,战力却足够,又很机敏,能帮他分担不少责任。 而且因为是被他救的,一直很可靠。 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陆行迟脑中冒出他刚刚抿掉贝暖勺子里的粥,抬头给他的那个微笑。 简直抑制不住现在靠边停车把他扔下去的冲动。 贝暖就更让人心烦意乱。 陆行迟昨晚躺在帐篷里,满脑子都是她披着衣服站在月光下的样子。 小小的,仰着头,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他。 陆行迟清楚地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纠结了一晚上,下了一夜的决心,陆行迟觉得还是不能带着她继续走。 她和以前根本就像是两个人。 可是有时候,她和过去的那个贝暖做的事却又一模一样。 比如在小饭店里,都是毫不犹豫地自作主张,偷偷拉开卷帘门,把外面的人放了进来。 谁都说不准,如果就这样带着她一路走下去,最后会不会又一次让她把大家推进团灭的命运里。 最保险的做法,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她留下。 转眼就到了江城。 江城是个繁华的城市。贝暖还记得,在书里,陆行迟一行路过江城时也停下来过,去一个超市收集物资。 陆行迟和书里写的一样,也来到江城。 一到江城附近,贝暖就看见,这里确实没能幸免,到处都是一片蝗虫过境后一般的荒凉混乱景象。 丧尸病毒不用收集物资也不用睡觉,蔓延得比他们的速度快得多,几个人现在被病毒甩在身后,妥妥地落在了感染区。 手机早就没信号了,外面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陆行迟毫不犹豫地拐进了江城地界。 “咱们绕过去不就行了,进来干什么?”杜若不懂,问陆行迟,“物资都那么多了,还不够吗?” 贝暖心想:这题我会答,他想要找个地方把我扔了。 果然,陆行迟开着车,在城市外围的城乡结合部寻寻觅觅,一间又一间地查看房屋,最后终于选了一幢两层小楼。 小楼有一圈很高的院墙,远离大路,位置隐蔽,不太显眼,看着却很结实。 门全部大开着,有打斗的痕迹,主人十有八九已经遭遇了不测,里面倒是没有丧尸。 “中午在这儿休息。”陆行迟说。 “还要休息?不是刚出发吗?”杜若不懂。 “你不是惦记着要给贝暖做海南鸡饭么?”陆行迟幽幽说,“这儿有厨房,还有煤气罐,正好。” 他们在二楼找了张床,把江斐放下来。 杜若让贝暖把收进空间里的鸡全部摆出来,挑了一只最肥最新鲜的,去厨房卷起袖子动手做饭。 贝暖跟着他进去参观。 陆行迟一直没过来,进进出出的不知道在忙什么。 等黄灿灿的鸡出锅时,两个人从厨房出来,吓了一跳。 外面大变样。 所有的门窗全部都在里面加固了一层钢筋,横纵交织,院墙也用不知哪来的厚钢板全部加固加高了。 看着好像监狱,又像一个碉堡,要多结实就有多结实。 丧尸要是没学会爆破的技能,肯定进不来。 贝暖目瞪口呆:这都是陆行迟做的?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 看见贝暖他们出来了,陆行迟解释:“离这里不太远就有个工地,我找到了不少建筑材料。” 他脚边放着好大一个汽油电焊机。 他转向贝暖。 “我看过了,院子里有压水井,楼里也自己装了抽水马桶,基本生活没什么问题,丧尸很难进来,你以后要防备的不是丧尸,是人。” 他随手摇了摇窗上的栅栏,试了试强度。 “不要给任何人开门,谁都不要信。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受伤了、要死了、有丧尸追,装得多可怜都不要信,随便放人进来,倒霉的是你。” “什么意思?”杜若打断他,突然想通,“你又打算把她一个人留下来?” 陆行迟不理他,继续对贝暖说:“你吃的用的还不够,我们一会儿出去继续帮你收集物资,争取储备几年的用量。” “几年后呢?”贝暖忽然好奇他的打算,“让我等死吗?” 贝暖心想:估计他觉得单凭她自己,根本活不了几年,留几年的物资足够了。 陆行迟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就有人在二楼说:“我跟她一起留下。” 是江斐。 他撑着墙从里面卧室挪出来,才走几步,清秀的脸就彻底苍白了。 不过语气却平缓而坚定。 “你们走吧,我跟她留在这儿。” 陆行迟抬起头。 江斐站在楼上,和他遥遥地对视,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杜若忽然插口:“那我也要留在这儿。” 陆行迟:“……” 杜若诚恳地说:“陆行迟,他俩一个弱得像小鸡崽一样,另一个伤还没好,我不可能把他们单独留下来。不然,你自己继续往前走吧?” 现场的气氛凝固了。 一片寂静。 刚刚短短的一分钟之内,陆大boss众叛亲离,变成了孤家寡人。 陆行迟突然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江斐身上的衣服换了。 他脱掉了那件脏兮兮的囚服,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素白衬衣。 那衬衣做工精致,白得晃眼,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他穿的是……”陆行迟问贝暖。 “你的衣服。”贝暖有点心虚,小声说,“他的衣服太脏了,实在没法再穿了,我就拿了你的一件,你刚才不在,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江斐比陆行迟瘦,肩也没他宽,不太撑得起来他的白衬衣,有点松松垮垮的,却穿出了和陆行迟很不一样的感觉。 陆行迟无语地看着贝暖。 明知不是时候,贝暖却死活都压不住那颗想做任务的心。 “反正你还有好几十件……”贝暖偷偷瞄一眼陆行迟,“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 圣母之声“大度”任务成功蹦成了(35)。 第16章
任务完成了一大半,贝暖却不敢留露出半点高兴的表情。 傻瓜都能看出来,现在陆行迟的脸黑,很黑,不是一般地黑。 估计是全部队员一起造反,陆大boss十分难堪。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陷入僵局,陆行迟退了一步,把不能解决的问题暂时搁置。 杜若做的鸡和鸡油饭水准都相当高。 杜若还不太满意,“可惜没有香茅和斑斓。” 贝暖觉得已经很好了。 鸡皮黄得透亮,又滑又弹有嚼劲,鸡肉嫩得会自动溜进嘴巴里,配上三小碟蘸料,辣椒酱、姜蓉和黑酱油,味道绝对正宗。 就连鸡油饭也香喷喷,就算没有鸡肉,光是饭本身,贝暖就能连吃两大碗。 “吃完我们出去找找附近有没有超市,帮她收集物资。”陆行迟说。 看来他还是坚持把贝暖留下来的想法不动摇。 “好。”杜若欣然答,“我们有三个人呢,得多存点。” 陆行迟:“……” 吃完饭,江斐坚决不肯一个人留在小楼里,一定要跟着。 “陆行迟要对付丧尸,可能没那么多心思花在你身上,”江斐低声对贝暖说,“我怕他照顾不到你,还是我跟着的好。” 他声音不大,陆行迟却听见了,转头眯眼看着他。 江斐回给陆行迟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所以最后,一行人还是一起上了越野车。 在车上,贝暖悄悄问江斐:“你为什么会进监狱啊?” 书里只说他杀过人,没写原因。 江斐语调温存地答:“除暴安良。” “除暴安良?那你是冤枉的吗?”贝暖问。 “不是。”江斐微笑了一下,“杀人偿命。” 行吧,这价值观还挺古典。 再往城里开了一段,陆行迟随手清了几个路上的零散丧尸,就看到了超市。 贝暖心想,这就是书里写的那个超市吧? 陆行迟他们当时去超市仓库里收集了物资。 超市仓库里东西虽然不少,他们能带的却很有限,而且在出来的路上,好巧不巧,遇到一伙坏人。 是几个当地无恶不作的混混,手里有把不知从哪抢来的枪。 为首的小炮灰叫周仓,抢了陆行迟他们的物资和车,还一眼看上了贝暖,想把她也留下来。 结果全是做梦。 陆行迟抢到了枪,不止夺回了物资,还把那个叫周仓的小混混直接扔进丧尸堆里。 后来听说,江城建立了第一个感染区的人类基地,还是深藏在地下的,依托地下的隧道,远离丧尸,四通八达,很多幸存者都去投奔。 不过这和小队无关,小队当时带着超市收集的物资离开江城,继续向前。 这家超市还真的不小。 大概是因为开在市郊,地皮便宜,上下有三层。 外面的玻璃门锁着,经过末世的洗礼,早就残破不全,锁和没锁一样,有一群丧尸正在里里外外来回遛弯。 不过里面还有一层卷帘门,倒是关得密密实实。 几个人蹑手蹑脚绕着超市转了一圈,来到后门。 上货的后门也放着卷帘门。 陆行迟问贝暖要了根撬棍,在卷帘门一角撬了撬,金属卷帘门在他手里软得像面条,竟然掀开一条大缝。 陆行迟当先进去,里面一阵呵呵的乱叫,转瞬就安静了。 这里原本聚集着几十只丧尸,看身上的衣服,多数是超市员工,也有穿便装的,不过现在全都领了钉子。 陆行迟轻松地复原了卷帘门,带着大家往里走。里面就是仓库,物资铺天盖地。 几个人在成山的箱子中挑挑拣拣。 江斐看到贝暖用手指随便一点箱子就会凭空消失时,反应比杜若第一次看见时镇定多了,居然移开目光,什么都没多问。 几个人要找的主要是食品和日用品,忙了好半天,贝暖的空间又充实不少。 贝暖在箱子中间爬上爬下,一心一意寻觅零食。 榛果巧克力一箱,鱿鱼丝两箱。 刚把一整箱泡椒凤爪收进空间,就被人从身后一捞,从箱子堆里捞出来了。 “零食能当饭吃吗?” 陆行迟神情严肃,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到放大米的架子前,亲自在旁边盯着,让她一袋一袋收大米。 光是二十公斤装的大米,贝暖又收了足有两百多袋,陆行迟才算满意。 好像很怕她饿死在小楼里。 就算不是贝暖一个人,是和杜若他们三个人一起吃,天天吃米饭,也够吃二三十年了。 又收了不少面粉和食用油,贝暖不肯再装。 “够了?”陆行迟问。 “够了,”贝暖说,“不用再收了,说不定还有别人要进来找物资,剩下的都给他们留着吧。” 然后心满意足地看见,圣母值噌地涨了一截。 贝暖的想法和陆行迟完全不同。 根本不用再储备吃的,她本来就没打算留在小楼里。 留在这里等于自杀,在剧情结束前没涨够圣母值,是要送回去被大货车压扁的。 当然要跟着他走,涨圣母值才是第一要务。 现在物资有了,一离开超市,男主说不定就要跑,贝暖手里翻着箱子,脑中拼命琢磨怎么才能找借口继续跟着他。 杜若闲得没事,到处乱走,忽然发现货架背后有一道上了锁的门。 “应该是去超市里面的通道。”陆行迟说。 杜若提议,“咱们要不要进去逛逛?” 现在逛超市?真有闲情逸致,里面说不定是尸山尸海。 不过贝暖也正想找借口拖延时间,连忙附议:“那就进去逛逛吧?” 难得的是,陆行迟居然也不急着走。他没有反对,反而过去摇了摇门把手。 杜若打不开的门在他手里竟然吱呀一声,开了。 这扇门真的通向超市内部。 杜若扶着江斐走在前面,陆行迟和贝暖落后了几步,趁着只有两个人,贝暖继续做她的说服工作。 “陆行迟,真的不带上我?” 贝暖问他。 “就算你们帮我找够了这几年的食物和日用品,那以后呢?你把那幢小楼弄得那么结实,说不定我还真能撑很长时间。” 陆行迟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我会尽快把我的事办完,如果还活着的话,就回来找你。” 哈? 什么意思? 贝暖忘了继续往前走,停住脚步,惊奇地看着他。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暧昧。 陆行迟神情不动,眯眼看了贝暖一眼。 “我是说,外面太乱,你是个女孩,我现在带着你到处走不太方便,你暂时留在江城,等情况稳定了,我会回来找你,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的语调冷静,完全不像在说谎打发人。 莫名其妙地,贝暖忽然有点开心。 原来他并不是真打算把她随便扔在一个地方就不管了。 陆行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开心,忽然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快走吧,再不走杜若他们两个就被丧尸吃了。” 他低声说,语气竟然有点温柔。 他说得很对。 杜若已经架着江斐往前走出一段距离了,正在东看西看,压根没察觉后面两个人没有跟上来。 陆行迟一定是属乌鸦的,长了一张标准乌鸦嘴。 前面转角忽然冒出好几个人影。 陆行迟第一时间端起弩。 却没有发射。 来的人动作正常,眼神正常,明显是人,不是丧尸。 而且还会说话。 “你们几个,全都不许动,举起手来!” 为首的人大声吆喝,手里端着的竟然是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几个。第17章
拿枪的是个严肃的中年人。 “你们几个,把手里的武器放下。”他命令。 贝暖把撬棍放在地上,用余光看到陆行迟也把他的弩放下了。 拿枪的男人对旁边的人偏偏头,就有两个人过来收了所有的武器,顺便也收走了他们的背包。 他们翻了翻包,有点疑惑。 “你们就这点东西?” 陆行迟的包里是几盒长钉,贝暖的包里只有半包在车上没吃完的香辣鸭胗,杜若他俩干脆空着手,连背包都没有。 习惯性收拾东西,外面什么都不留的贝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陆行迟坦然答:“就这些,我们没吃的了,所以才想进来找找。” 四个中午才吃过海南鸡饭的人怎么看都不太像弹尽粮绝的样子。 中年人虽然不太信,还是继续问:“你们从哪进来的?” 陆行迟答:“上货的后门。” 那几个人彼此对视一眼,明显是不信。 一个人嘀咕:“怎么可能?那边不是有一大群丧尸吗?” 拿枪的中年人给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往后门方向跑过去。 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 “那些丧尸全都死了!每个脑门上都有个洞!” 所有人都高兴起来,“没有丧尸了!那咱们就能进仓库拿吃的了?” 只有中年人冷静地看了一眼陆行迟,又扫了一眼刚才缴过来的弩,偏了偏头。 “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原来超市里没有丧尸,居然聚集着近百人,男女老少,全都呆在超市二楼。 二楼有一面是透光的玻璃幕墙,虽然停电了,还是亮的。大家在货架旁的一块空地席地而坐,三三两两的,正在休息。 几个人被带到一个男人面前。 男人看起来有五十多岁,戴着眼镜,穿着朴素,面容温和。 拿枪的中年人叫他“薛老师”,跟他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薛老师”也激动起来,“仓库能进了?他把丧尸都杀了?这么厉害?” 拿枪的中年人也说:“我们正缺这样的人。” 不过他们很谨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彻底检查了一遍他们身上有没有可疑伤口。 江斐的头上明显带伤。 薛老师叫来一个姓苏的年轻医生,让他帮忙看看。 苏医生看着年轻,却很靠谱,迅速检查完,就笑问:“这是撞的吧?你们出车祸了?” 又手法专业地重新帮江斐包了一遍绷带。 比杜若包的强多了,让杜医生很不爽。 贝暖很快就弄明白,这超市里有三巨头。 负责的除了薛老师和苏医生外,还有那个带枪的中年人。 大家都叫他“邢队”,是个警察,超市里开始时有几个丧尸,都是被他搞定的。 但是仓库那边聚集着一大群开店前就感染的员工,他一个人对付不了,子弹也不够,明知道那边有一仓库物资,就是拿不到。 现在仓库忽然清干净了,每个人都欢欣鼓舞。 薛老师派几个人过去清点了一遍物资。 回来的人汇报,其他东西都很多,只可惜米不太多。 大米好储存,在末世里很珍贵,薛老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贝暖心想――大米们都整整齐齐地码在她的空间里呢。 这要是捐了的话…… 贝暖正想着,猛然撞进陆行迟的目光里。 他好像完全明白她在想什么,对她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三巨头商量了一下,让人把仓库里的东西全部登记造册,每天按定量分给大家。 这里的规矩是一切物资按人头分配,老弱病残优先。 虽然才来,贝暖他们几个也立刻被算成了成员。 江斐是伤员,发了一床被子,不用直接躺在地上。 贝暖留意了一下,只有老年人和小朋友有舒服的垫子和被褥休息,三巨头和大家一样,并没有任何特殊待遇。 每人还分了一小块面包和一瓶水,说是喝完可以再去接,水暂时还没停。 贝暖心想,这两天胡吃海塞,现在总算第一次真正体验到末世生活。 贝暖拿着那块小面包,完全不饿。 贝暖旁边是一个爸爸,带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眼睛一直盯在面包上。 贝暖干脆把面包塞到他手里。 圣母值升了一点,升得贝暖十分心虚。 贝暖假装把手伸进口袋,又从空间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小男孩―― 偷偷摸摸是因为这里的规矩是平均分配,严格禁止私藏吃的。 小男孩的爸爸谢过贝暖,忽然说:“其实离这里很近的地方就有个大型食品批发市场,里面吃的东西足够,要是能拿到,咱们就都不愁了。” 给江斐包扎的那个苏医生这时刚好走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小男孩嘴巴里含的棒棒糖,却假装没看见。 苏医生搭茬,“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丧尸,过不去吧。” “上面过不去,可以走地下嘛,”男孩的爸爸雄心勃勃,“又不远,咱们走隧道,根本不用到地面上。” 苏医生笑道:“哪来的隧道?” “不瞒你说,我是地下隧道工程师,江城地铁就是我们做的。” 男孩爸爸耐心解释。 “这附近有条新建的地铁线,超市地下就是一站,因为项目停工封起来了,里面没人,咱们只要找准地方打通,就能走地下现成的隧道,可以很安全地去很多地方。” “真的?在哪?”苏医生感兴趣了,干脆坐了下来。 贝暖和陆行迟不由得同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贝暖清楚地记得,书里说,江城的第一个人类基地就是在地下发展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基地的负责人姓苏。 难道这个超市,就是基地的雏形? 陆行迟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男孩的爸爸和苏医生几秒,忽然站起来,去找薛老师。 贝暖隐约听见他问薛老师还有多少食物。 每人一个小面包实在太少了。 薛老师解释,原本只有货架上的量,人这么多,维持不了多久,不过现在仓库打开了,食物紧缺的问题会缓解很多。 陆行迟想了想,问:“超市的冷库在哪?” 冷库里应该有不少肉类生鲜。 邢队搭茬:“就在后面,可是密封的大铁门锁着,我们试了好久也打不开。” “带我去看看。”陆行迟说。 他们走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回来了。 邢队是个沉稳镇定的中年人,此时眼圈却激动得有点泛红。 他跟薛老师汇报,“有吃的了。他过去一下就把冷库的门打开了,冷库里面有很多肉,还有各种冷冻食品,够大家吃很久了。” 薛老师说:“可惜咱们没有电,也没有火,只能吃生的。” 贝暖举起手。 大家都转向她。 贝暖认真地说:“我看见楼外面挂着牌子,这楼里除了超市还有别的店,有卖炸鸡的,卖饺子的和卖米线的……” 贝暖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 陆行迟一脸无语。 重点不是这个,贝暖总结,“所以那些店里应该通煤气。” 吃货的关注点一模一样,杜若补充说:“你还没说全,还有卖寿司的和卖串串的。我也看见牌子了,就在三楼。” 陆行迟微微颔首,“如果煤气还没停的话,可以开火做饭。” 薛老师有点忧愁:“我们也想上去,问题是三楼有丧尸。” 丧尸对陆行迟完全不是问题,陆行迟说:“把我的弩给我,我上去清。” 邢队已经对这个年轻人由衷地佩服,连忙问:“我跟你一起上去吧,你还要几个帮手?” “不用,”陆行迟扫视一圈,目光落在贝暖身上,“我只要她帮忙就行了。” 贝暖:? 大boss的脑回路贝暖不懂,不过还是站起来,乖乖跟在他身后。 贝暖和陆行迟一起往外走,都不知道,在远远的阴暗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正在仇恨地盯着他们。 上辈子在离开超市的路上抢劫过他们的小混混周仓,被陆行迟毫不犹豫地丢进丧尸堆里的周仓,也带着异能,重生了。 周仓重生一次,没敢再趁乱抢劫,跟着人潮进了这家超市。 超市里物资并不多,从早晨到现在,才发了两个小面包。 周仓对面包不感兴趣,一直在盯着邢队手里的枪。 这种时候,手里有枪,就是有了一切。 谁想到又会遇到陆行迟他们。这个人很不好惹,保险起见,周仓和几个兄弟远远地龟缩在货架后。 他盯着陆行迟,满脑子都是上辈子被一群丧尸围着当大餐啃的恐怖。 心中暗下决心,那种滋味,一定也让陆行迟尝尝。 陆行迟和贝暖打开隔绝二楼超市的卷帘门,上了三楼的楼梯。 闭麦很久的小三突然出声。 “贝暖,因为你和男主单独相处时间达标,触发了新的隐藏任务,你想做吗?” 贝暖问:“是什么任务?” “要先决定接不接才能告诉你。不过可以先透露,是个十二小时限时对赌任务。” “对赌?什么意思?”贝暖不明白。 “就是如果你在限定时间内完成任务,我给你把现有的圣母值翻倍,如果没有完成任务,你现在所有的圣母值清零。你接不接?” 赌得好大。 贝暖咨询:“难吗?” 小三想了想,“我觉得一点都不难,可以说是相当容易。” 贝暖看一眼绿色的圣母进度条。 赌场一分钟,少打十年工,贝暖撸撸袖子,“好,我接!” 任务界面缓缓地现出一个新任务。 “圣――母――之――吻??” 贝暖看着这个奇葩的名字,顿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下面是一行小字说明:十二小时内,吻一个受伤的人,念出台词:好难过,我宁愿受伤的是我。 这什么古早狗血言情剧的矫情台词? 贝暖要疯了,“小三,你是不是跟我有仇?”第18章
小三快速说了一句,“提醒你,只能吻在脸上,头发胳膊手指这些全都不算哦。加油!” 十二小时的倒计时蹦出来,小三又闭麦了。 绝望。 贝暖再看一眼这两天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攒出来的圣母值,不完成任务,就全都飞了。 要吻一个受伤的人。 那也没别的选择,只能吻江斐了。全场唯一货真价实伤患。 贝暖想了想他包着绷带的脑袋。 在哪下嘴好呢? 关键是,还得说那么一句肉麻得让人脚趾扣地的话。 跟他说那样一句话,误会能深到马里亚纳海沟吧? 贝暖忧心忡忡地跟着陆行迟,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三楼。 三楼不是超市,是一间间独立的门面,主要卖的是吃的。 陆行迟视丧尸如无物,轻松自在地搜索着往前清场,贝暖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地跟在他身后。 陆行迟先清掉一家水饺馆,两个人去后厨找到煤气灶,打开煤气。 一股刺鼻的味道冲出来。 煤气果然还没停,楼下的人暂时不用茹毛饮血了。 趁着这个空档,贝暖扯扯他的袖子。 “陆行迟,你叫我跟着你上来干什么?是想找机会把我喂丧尸吗?” 这话说得十分幼稚,一听就是在装小白兔骗大灰狼。 大灰狼冷静地瞥了伪小白兔一眼,“能问出这种话,让我怀疑你是不是被煤气熏傻了。” 贝暖尴尬了一下。 贝暖心里当然明白,要喂丧尸早就喂了,陆行迟不用费这么大劲到处帮她找安身的地方,更不用跑到这里来收集物资。 “所以为什么要带我上来?你在前面打丧尸,让我在后面给你当啦啦队?” 陆行迟停下脚步。 “我想让他们记得,这里的三楼是我和你一起帮他们清的。以后万一资源紧缺,要把多余的人往外扔的时候,能想起你的贡献,不会觉得你太没用。” 贝暖听懂了他的意思,瞬间傻掉,“所以你打算把我留在这儿?” 陆行迟语调冷静客观,“这里的人还算靠谱,周围丧尸不多,有食物,水也没断,你空间里东西足够,就算他们弹尽粮绝,你也饿不死。” 他下了个结论,“我觉得把你留在这里,比让你一个人留在小楼更安全一点。” 贝暖知道,他的判断很可能是对的。 如果这里就是江城的那个人类基地,好像一直到这本书的结尾都好好地存在着,没有被丧尸攻破。 “我不是一个人,杜若他们也说要跟我一起留下来。”贝暖不忘提醒陆行迟他变成光杆司令的悲惨事实。 “杜若心肠太软,江斐伤还没好,留下他们两个对你没什么好处,只不过是多了两个人要你照顾而已。” 杜若他们不在,陆行迟说话毫不留情。 两个人正在说话,旁边忽然有点奇怪的动静。 贝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行迟猛地一拉。 贝暖毫无防备,一头扑进他怀里,撞上他的胸口。 这人的胸膛太硬,贝暖的鼻子都撞酸了。 呵呵声戛然而止,贝暖从他怀里回过头,看见几步远的地方趴着一只丧尸。 陆行迟刚刚开煤气时把弩放下了,丧尸不是被长钉干掉的,是被一只叉子搞定的。 贝暖心想,陆大boss越来越厉害了,这也行? 陆行迟单手揽着贝暖,薄薄的衬衣下是坚实的胸肌,气息冷冽好闻。 “没事了。”陆行迟松开胳膊。 贝暖狠了狠心。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陆行迟忽然察觉,环在他腰上的两条小细胳膊没松,反而更紧了。 她牢牢抱着他的腰,仰起头,清澄的眼睛里全是委屈,浅粉色的唇瓣扁了扁,一汪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一圈又一圈打转。 她眨了一下眼睛,两滴晶莹的泪水倏然滑落,滚过莹白无瑕的脸颊。 她委屈巴巴地小声抗议,“陆行迟,我不要在这儿,我也不要跟江斐他们留在那个小楼里,我要跟着你。” 陆行迟低头看着她。 这谁顶得住?陆行迟心想。 是个男人就没法拒绝,全都会心甘情愿,乖乖地双手奉上她想要的东西。 等她拿到手,就一秒变脸,转身走人。 他脑子里这么想着,身体却没有动。 她刚才说不想跟江斐他们留在小楼,让陆行迟心里凭空莫明地多了点愉快。 “陆行迟?” 她腾出一只手,攥住他的衬衣轻轻扯了扯,好像在等着他说话。 陆行迟终于有反应了。 他的手在贝暖的后腰上一按,把她更紧密地压进怀里。 他就这么抱着她,低下头,问:“带上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语气十分自然,好像问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不过两人实在贴得太近,贝暖都能感到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有点痒。 贝暖僵住了。 疯了才去惹无cp文里母单那么多年的大boss。 她迟迟不回答,陆行迟就自己动了。 他一只手依旧抱着她,另一只手抬起来握住她的后脑,更深地低下头,薄唇停在快擦到她的唇瓣的地方,吸了一口气。 他该不会是想要玩真的吧? 贝暖手忙脚乱地推开他,火速从他怀里挣出来,一口气退出好几步远,翻脸不认人。 “陆行迟,你色狼吗?” 陆行迟这时才微微笑了一下,悠然地拎起旁边的弩,“是你先招惹我的。” 这人根本不吃软的。 贝暖索性放弃这种战术,叹了口气,直接跟他讲理。 “陆行迟,你刚才说杜若和江斐如果留下,只不过多了两个人要我照顾,意思其实是我比他俩还强点对不对?” 陆行迟拎着弩往外走,随手解决掉几只冲出来的丧尸,不置可否。 “那你为什么宁肯带上他们,也不带我?” 贝暖追上他。 “末世里什么最缺?物资。我本人就是一个便携式物资源。你能收集不能携带,我们俩是天造地设的搭档。” 贝暖继续分析。 “你也不是讨厌我。要是真讨厌我,就不会说什么以后会回来找我。所以你不带我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陆行迟一脸的无可奉告。 不过倒是转过头,“贝暖,我觉得,你跟我认真讲道理的时候比跟我装可怜的时候正常多了。不过,我有时候还挺喜欢看你撒娇装可怜的。” 贝暖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陆行迟用他那双浅淡清澈的眼眸看了她一眼,淡淡答:“因为可爱,想日。” 贝暖:??? 陆行迟淡定地补充,“知道是装的,就更想。” 贝暖被他气得胃疼。 这是你一个有气质有格调的男主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陆行迟的眼神中透出点愉快,欣赏了一遍贝暖无语又尴尬的神情,不再继续儿童不宜,继续往前走。 把三楼一间间仔细搜了一遍,彻底清场,才跟贝暖一起下楼。 这么一会儿功夫,二楼已经大变样。 所有人都挤在墙角,抱着头,有人在低声啜泣,三五个人手里拎着刀,在旁边看着。 邢队倒在血泊里,薛老师也没能幸免。 江斐和杜若被人绑起来了,扔在地上。 旁边的折叠椅上坐着一个人,正用邢队的枪指着杜若的头,看见陆行迟回来了,抬头对他咧嘴一笑。 “把你手里的弩放下,否则就毙了你朋友。” 陆行迟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就是上一世妄想抢劫,结果被他扔出去喂丧尸的那个小混混。 那几个拎着刀的都是他那群狐朋狗友。 这一次没有在离开超市的路上遇到他们,竟然在这里和他们碰面了。 他们手里和上次一样,又有枪。 他的枪就抵在杜若的太阳穴上,这个距离,陆行迟没有百分百必赢的把握。 第19章
陆行迟慢慢把手里的弩放到地上。 立刻有个混混走过来,把弩收走了。 周仓对着陆行迟努努嘴,叫他的手下,“把他也绑起来。” 陆行迟一看就不太好招惹,他的哥们纳闷:“周仓,干脆把他也一枪崩了吧?” 周仓哼了一声,脸有点扭曲。 “崩了他,那是便宜他。我要弄几只丧尸来,看着它慢慢地一口一口吃了他,也让他体会体会让丧尸吃了是什么感觉。” 陆行迟神色不动,心中却明白了。 周仓也重生了。 他还记得上次被扔进丧尸堆里的事,一心想要报仇。 有人拎着绳子过来绑陆行迟,陆行迟没动,任他把手绑起来,心中估量:自己重生时有了异能,那周仓重生一次,会不会也有了某种异能? 情况不明,陆行迟决定暂不轻举妄动。 贝暖也安静如鹌鹑。 听见他们叫那个拿枪的人“周仓”,贝暖就想起他是谁了。 在书里,这个周仓不止抢劫,还打过贝暖的主意。 贝暖尽可能地躲在陆行迟身后,低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 听到周仓说要把陆行迟喂丧尸,贝暖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这什么炮灰言论? 不杀陆行迟,非要先绑起来找个丧尸吃了他。 身为炮灰,一定要有炮灰的自觉,抓住男主时,第一时间就要把他刀剁斧砍一枪崩了,剧情线才能由你一手掌控。 周仓刚刚杀了两个人,又成功地抓到陆行迟,还很亢奋,根本没太留意又弱又小的贝暖。 没有单独的房间关人,周仓让人把他们几个押到一个角落看着。 他自己在忙着别的事。 自从进了超市后,作为青壮年,累了也只能坐在光秃秃的地板上。 地板又凉又硬,一点都不舒服。 周仓刚才就下定决心,抢到枪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找个最舒服的地方,想坐就坐,想躺就躺。 这里没床,也没有沙发,周仓琢磨了一下,叫人把大家的被子统统收到一起,给自己一层又一层摞起来,铺得像一个厚床垫。 又指挥把超市里卖的靠垫全搬过来,摆在上面。 超市的空地正中,一个临时的王位就这样建成了。 “有什么好吃的?全都拿上来!” 他手里有枪,忽然吆五喝六,他的兄弟们都有点害怕,抱过来一堆薯片。 周仓坐在被子堆上,皱皱眉头。 “干巴巴吃了一天面包了,有没有带汤的?热乎的?” 周仓为了躲陆行迟,一直藏得远远的,陆行迟他们讨论开仓库和去三楼找煤气的事,他全都不知道。 他的小兄弟想了想,“我去看看有没有自热火锅。” 过一会儿抱着两桶泡面回来了,“自热火锅货架空了,可能是抢购没了。倒是有泡面。可惜没热水。” “那还愣着干什么?”周仓用枪拍拍被子堆,“找啊!” 最后还真让他们找出来了。 服务台里有个不知道是谁的保温杯,里面还剩大半杯热水。 小兄弟赶紧给周仓把面泡上。 水不开,过了好久,才算勉强泡开了面。 超市里的无冕之王坐在被子堆成的宝座上,享受着他整个超市里独一份的香辣牛肉面。 而且不是干吃,是带汤的! 他心满意足地扫视一圈:泡面香飘十里,整个超市都能闻得到,你看,人堆里那个小姑娘不是快馋哭了? 再把眼睛转到角落的陆行迟身上:长得再帅,看着再牛逼,还不是照样坐在地上,没有泡面吃? 陆行迟不动声色地坐着,杜若正跟他低声说话。 “你们一走,他们几个就趁邢队不注意,把枪抢了,二话没说就杀了邢队和薛老师。然后把我们两个绑起来。” 他们没杀苏医生,还算聪明。末世里,傻瓜才会杀医生。 “陆行迟,看着像是冲你来的,”杜若问,“你认识他们?” 陆行迟摇摇头。 贝暖坐在旁边三心二意地听着。 根本没人想起来要绑贝暖,贝暖就乖乖地坐在陆行迟身边,脑子里却在神游。 有陆行迟在,根本不用在周仓他们身上浪费脑细胞。 关键是圣母之吻任务。 任务正在倒计时,数字跳得人心惊肉跳。 一旦归零前没完成,圣母值清零,这两天就白忙了。 贝暖转头研究江斐。 江斐闭着眼睛半靠在墙上,脸色还好,伤势好像没有加重的样子。 贝暖像打量猪肉一样打量他包着绷带的脑袋。就这么扑上去就亲吗?会不会太突兀了? 正在胡思乱想,一个人影忽然挡住了光线。 泡面之王吃完泡面,过来消食了。 “你,站起来!”周仓踢踢陆行迟。 陆行迟一点都没反抗,慢悠悠站起来。 站起来他就比周仓高一头,周仓的气势立刻没了。 这种高度差更让人生气,周仓仰着头,呼地挥出一拳。 陆行迟稍微躲了一下,周仓的拳头还是划到了他的嘴唇,周仓手上戴着戒指,陆行迟的嘴角立刻渗出血来。 陆行迟蹙了蹙眉头,张口想说什么,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杜若呼地站起来,“你……” 杜若也像突然失声一样,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周仓发出一阵嚣张的狂笑。 “怎么样,你们都不能说话了吧?我告诉你,我现在可不是一般人,我想让谁说不了话,谁特么就得给我闭嘴!” 贝暖惊讶地看着他。 这混混竟然有异能? 怪不得那天小三说“你们都有空间和异能了”。 贝暖记得很清楚,原书里根本没有异能的设定,就是一群普通人在末世摸爬滚打。 看来小三的测试版确实够歪的。 而且这混混的异能十分神奇,这不就是狼人杀里的禁言长老嘛。 发动技能,会让指定玩家不能说话,相当地鸡肋。 陆行迟俯视着周仓,带血的嘴角忽然微微挑起来,露出一抹愉快的笑意。 周?禁言长老?仓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么。 陆行迟的笑容让他有点发虚,嘴里嚷嚷着,“你等着,我一会儿就抓几只丧尸过来吃了你。”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走了。 贝暖悄悄对着周仓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不让说话啊?我好怕怕哦。” 陆行迟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他重新坐下来,贝暖靠近一点,仔细看看他的嘴角,“你没事吧?” “没事。”陆行迟已经能说话了。 禁言结束,连一分钟都没有。 他的手绑着,贝暖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张纸巾,想帮他擦擦嘴角的血。 手伸到一半,停住了。 贝暖突然意识到,这,不,就,是,受,伤,吗? 所以能亲的人突然变成两个了! “怎么了?”陆行迟问。 “没事,没事。”贝暖用纸巾轻轻按了按他渗出血丝的嘴角。 “你在脸红。”陆行迟的长睫垂落,目光停在贝暖的脸颊上。 两个人离得很近,距离也就十几公分,这是天造地设的好时机,错过就没了。 贝暖的心中纠结得快拧绞起来。 只要这时凑过去亲亲他的脸,念出那句台词,感觉也不是那么奇怪,比贸然去亲江斐自然得多了。 完全可以理解成危急状态下脑抽。 陆行迟也说不定会觉得她是为了继续跟着他,又在耍花招,反正刚刚在楼上两个人也抱过了。 贝暖做了个深呼吸。 动作要快,速战速决。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碰一下就撤,翻倍的圣母值就能到手。 贝暖拿纸巾的手仍然按着他的嘴角,人快速地向他的脸颊凑过去。 马上就要碰到他的脸时,陆行迟的头动了一下,疑惑地问:“你在干什……” 贝暖结结实实地亲在他的嘴唇上。 两个人嘴唇压嘴唇。 贝暖彻底吓傻。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大boss的嘴唇还挺软。 他的鼻子碰到了贝暖的鼻子,眼睛看着贝暖的眼睛,眼神和贝暖一样惊讶。 贝暖也不知道自己凝固了几秒,赶紧往后退。 陆行迟竟然往前跟了跟。 两个人的相对位置一点都没变,只不过姿势变成了贝暖双手撑在背后,一副要逃跑的样子,陆行迟倾身而上,压了下来。 在这么近的距离,贝暖看见他阖上了长长的睫毛。 嘴唇上传来更有压力的触感,他在贝暖的唇上轻轻抿了一下。 贝暖火速继续后撤,还好,他没有再追上来,只睁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贝暖。 “你们两个怎么突然亲到一起去了?”杜若完全忘了他的手绑着,旁边还有带刀带枪的人,快笑疯了,“我生平头一次看见真的撞车事故。” 贝暖很想哭。 问题的关键是,在这种极度尴尬的状况下,还有一句羞耻的台词没说呢。 亲都亲了,不说那句台词就前功尽弃。白亲。 贝暖咬咬牙,含血带泪: “好,好难过……我……宁愿受伤的是我。” 这台词又矫情又肉麻,贝暖挣扎着把这句说完,脸烧得火烫,悲痛欲绝,只想原地自杀。 也不管陆行迟是什么反应,贝暖呼地站起来。 “哎!你!站起来干什么?蹲下!!” 旁边一直靠着墙拎着刀神游的喽??对贝暖吼。 “我要去洗手间!去洗手间不行吗?!”贝暖吼得比他还大声。 喽??完全没想到她是这种态度,顿时被她的气势镇住了。 贝暖不理他,咚咚咚大踏步直奔超市门口的女洗手间。 有个喽??想跟着,周仓对他打了个手势,自己跟了上去。 洗手间挺大,沿着墙一排镜子和洗手台,另外一面是窗,虽然没电,也一点都不黑。 贝暖一进门,就先看了看大镜子里的自己。 脸颊通红,烧得像熟透的西红柿。 怎么就会好死不死,突然亲到他的嘴唇了呢?都怪陆行迟。要不是他突然一动,怎么会亲到那种地方? 关键是,亲就算了,亲完了,还得说那么一句耻度爆表的话。 贝暖这辈子都不想再出去了。 应该在洗手间里待到天荒地老,末世结束,世界大同。 对着镜子好一会儿,贝暖才想起来看看任务栏。 圣母之吻任务(11),小三言而有信,圣母进度条果然翻了一倍。 这是这个悲惨的车祸事件中唯一的安慰。 贝暖正在看进度条,洗手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泡面之王拎着枪晃了进来。 周仓反手关上门,对着贝暖一脸邪笑,“一个人进来怕不怕?要不要我陪你?” 看来是泡面吃多了,饱暖思淫欲。 跟他一句废话都不用多说,贝暖默不作声地转过身,七手八脚爬上洗手台。 周仓看着小姑娘费劲地爬上去,高高地站到洗手台上,觉得有点好笑。 洗手台后面是镜子,爬上去也无路可退,不过是增加情趣。 她站在台子上,低头俯视着下面,头发柔软地垂在胸前,眼眸清澈,脸庞柔美,好像身后随时会倏然展开一对纯白的天使翅膀。 越美好的东西,越让人有摧残毁灭的欲望。 周仓舔舔嘴唇,并不着急,慢悠悠走到洗手台前,抬起头。 “你站那么高干什么?要不要我把你抱下来?” 贝暖纯洁无辜地眨眨眼,伸出一双白皙的小手。 两百多袋大米从天而降。 噼里啪啦。 轰隆轰隆。 大卡车卸货一样,一通猛砸。 周仓没了,只剩下洗手台前堆成小山的大米袋。 贝暖正小心地迈脚,准备踩着大米下来时,门又开了。 陆行迟反手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眼神冷冽,一身杀气,站在门口。 他看到洗手台上的贝暖和堆成山的米袋,怔了一下,如同寒冰消融一样,嘴角现出一点笑意。 他走过来,自然地伸出胳膊揽住贝暖,轻轻一举,就把她从洗手台上抱了下来。 “看来用不着我了?”他说。 贝暖按着他的肩膀跳到地上,嗯了一声,绕着米堆转了一圈。 有周仓这么一搅和,再面对陆行迟时,已经不觉得像刚才那么尴尬了。 大米很珍贵,贝暖一袋一袋把米重新收进空间里。 收到最后,周仓总算露出来了,居然还活着,一动一动地抽搐。 贝暖心想:你禁言长老一个那么弱的神,也敢随便乱?N瑟?不刀你刀谁。 贝暖偏头研究了一下。 “陆行迟,你看他好可怜啊。”贝暖满脸都是真切的同情。 陆行迟:“……” 这话说的,好像人不是她砸的一样。 贝暖瞥了一眼进度条,圣母值慢悠悠往前挪了挪。 周仓手里的枪刚刚被砸飞到洗手间的另一边,陆行迟走到那边去捡枪。 贝暖弯腰把最后几袋大米收走,低声嘀咕。 “份量够了,可惜高度不够,而且是一袋袋掉下来的,不是一整块,没有砸扁。” 陆行迟离得远,大概听不见,躺在地上的周仓却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砸扁? 周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惊恐地看着她。 她小脸纯洁,声音清甜,语气里是真诚的遗憾。 周仓忽然觉得,这个长得像天使一样的女孩其实比旁边那个拎着刀的男人更可怕。 “他还没死?那刚好。”陆行迟捡回枪,把周仓拎起来,拖出洗手间。 贝暖发现外面已经清场了。 周仓的那群喽??全倒了,都是一刀解决,一看就是书里描写的陆行迟的手法,干净利落。 苏医生正和杜若他们一起安抚受惊的人群。 陆行迟拖麻袋一样拖着周仓往外走。 贝暖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作为一个心软善良的圣母,并不想跟着他。 她走近人群,从口袋里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大把各种口味的糖果和巧克力,分给吓哭的小朋友们。 陆行迟一个人拖着周仓出了超市,上到三楼,继续沿着消防通道往上走。 通往楼顶的门锁着,不过这种金属门锁对陆行迟就是小菜一碟,一拧就开了。 楼顶天台空气清新,已经是傍晚了,浅粉和烟紫色的晚霞染尽长空,美轮美奂。 美景之下,周仓却抖得像筛糠。 陆行迟把他拎到楼顶边沿,垂眸看着他的脸。 “重生了?”陆行迟漫不经心地问。 周仓被他说破重生的事,眼中全是惊恐。 陆行迟淡淡地说:“重生有什么用?重生的废物还是废物。” 然后陆行迟发现,他又把他禁言了。 陆行迟心想,要是贝暖在这儿,说不定又会说:不让说话啊?我好怕怕哦。 忍不住勾勾嘴角,随手一推,把周仓推下楼。 三层楼掉下去,也不知他死了没有,无论如何,门口散步的丧尸们看见有东西下来,一拥而上。 陆行迟一个人下来时,大家正在清扫二楼,差不多已经恢复了正常。 陆行迟找到贝暖,带着她一起去找苏医生。 第一件事,就是把手里的枪交给他。 苏医生笑了,“我是个医生,不会用枪,这把枪你留着更合适。” 陆行迟把枪按在他手里,“学学就会了,你留着吧。我们明天早上就走了。” 枪意味着领导权,既然陆行迟要走,苏医生就没再拒绝。 “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陆行迟把贝暖往前推了推。 贝暖知道,陆使君这是要江城托孤了。 “这是我女朋友,我想把她暂时留在这儿。” 他说这是谁? 女朋友?? 贝暖震惊地抬头看着他。 陆行迟在她惊诧的目光中面不改色,“我现在有事要去办,带着她不方便,我想把她留下,过一段时间再回来接她。” 苏医生坦然地点头,“没问题,你放心。” 一直到快吃晚饭时,贝暖都没回过神来。 “他疯啦?说我是他妹妹不是一样的吗,说什么女朋友啊?”贝暖趁着陆行迟不在,低声跟杜若他们抱怨。 江斐笑了笑,没说话。 杜若摸着下巴,答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苏医生没结婚吧?应该是没有,否则那么负责的人,不会一个人待在这儿。” 晚饭吃得很好。 周仓的事解决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又多了仓库和冷库的物资,苏医生拍板,晚上要吃点好的。 冷藏柜里有些肉不能再放了,要拿出来吃。 这群人里有厨师,带了几个人上三楼去做饭,焖了东坡肘子和汽锅鸡,一份份切开分给大家。 这才真的是香飘十里。 苏医生琢磨:“现在停电了,冷库里还有那么多肉,不知道能放多久。” 贝暖在吃肘子,嘴巴占着,含含糊糊,“阔以啄阿弱啊……” 杜若在吃的问题上绝对是她的知己,帮她说:“她说得对,可以做成腊肉啊,除了腊肉,还能做腊鸡腊肠什么的,超好吃。” 苏医生点头,“对,超市里盐和调料足够,咱们可以把肉都腌起来,挂到楼顶风干。” “没错,”旁边的大厨师傅说,“其实往回倒退三四十年,谁家有冰箱?再往前这好几千年,连电都没有,不都照样过得好好的?” 贝暖说:“拆也阔以烟……” 苏医生这回听懂了:“是,那么多新鲜的菜也可以腌了,要是救援一时半会来不了,能撑很长时间。” 贝暖心想,这本《末世狂飙》的作者是个标准尸胜党,救援肯定是来不了了,你们好好靠自己吧。 “肉倒是有,就是可惜米不多。”有人说。 贝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空间里的米,一抬头,就看到陆行迟漂亮的眉头微微下压,目光里全是威胁。 他是怕她一高兴,把米全捐了。 贝暖乖乖地没说话,咬了最后一口肘子。 心里却在盘算,这要是捐了,得涨多少圣母值啊? 贝暖碗里的肉吃完了,左右看看。 杜若捧着装米饭的碗,面前的纸盘子里还有一块品相完美的肘子,肥瘦相间,一层皮红润Q弹,十分可爱。 贝暖伸出筷子,嗖地夹走了。 杜若:“……” “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贝暖火速抢着说。 圣母之声“大度”任务终于跳成(45)。 “我也没有不大度啊?”杜若纳闷,“你想吃就给你好了。” 贝暖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一次性盘子,上面是两块漂亮的东坡肘子外加一只肥嫩的鸡腿。 “我没碰过。”陆行迟把盘子推给贝暖,淡淡地说。 大boss怎么突然这么好? 贝暖心想:难道今天亲了一下,又刷高大boss的好感值了? 刷高也没用,大boss坚决不肯带她走。 贝暖叹了口气,夹起一块肘子,偷偷瞄一眼陆行迟。 陆行迟一点表情也没有,端庄地坐着,吃得很文雅,好像这里不是超市,是米其林三星餐厅。 贝暖仔细研究了一遍他不动如山的表情,觉得大概连好感值都没升。 他只不过是在同情明天就要被他无情抛弃的小可怜儿。 天很快黑了,蜡烛和电池都很有限,不能浪费,大家像鸟一样早早地睡了。 贝暖分到一条薄毯子,用它把自己裹起来,合衣躺在地上。 开始时还有人在小声说话,渐渐地,四周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开始打呼。 贝暖从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睡过,还是在超市里,要不是外面病毒肆虐,其实算是挺有意思。 贝暖睡不着,闭着眼睛整理空间里的东西,忽然察觉有人紧贴着她躺下来。 猛然睁开眼睛,在黑暗中隐约看到身边多了一个人,贝暖正想叫出声,那人就用手掌紧紧捂住她的嘴。 “是我。” 是陆行迟的声音。 这句话并没有安抚到贝暖,反而让贝暖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大半夜的,到处都黑着,他躺过来干什么? 贝暖心中有点后悔。 白天实在不应该又抱又亲地招惹他。 他不比周仓,总不能用米袋砸死。砸死了男主,谁来看她秀圣母呢?还怎么升圣母值呢? 贝暖明显地绷紧了。 陆行迟心中有点好笑。 她白天主动抱上来,还亲了一下――虽然看起来是想亲一下脸,不小心碰到嘴,但是亲完之后,紧跟着说了那么一句暧昧的话,说完满脸的羞愤欲绝, 怎么看都不是真的喜欢他。 难道她劝降不成,打算色诱? 陆行迟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今晚在黑暗中躺了一会儿,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想过来找她的念头。 大概是明天要走了,想再逗她一次。 果然,她真的被吓到了,像只炸了毛的猫。 陆行迟轻轻笑了一下,放开她。 “拿几包压缩饼干给我,还要弹匣长钉和几瓶水。”他附在她耳边说。 原来是来拿物资的,贝暖松了一口气。 贝暖从空间里摸出来,递给他。 白天苏医生已经把他的弩和包还给他了,陆行迟接过来,把东西装进包里。 贝暖轻轻问:“还要什么?我理出来一起放到你的越野车里,你明天就可以直接带走。” “其他都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所以他只要了几包饼干几瓶水,把空间里其他所有的东西全都留给她了? 那些宁城采购的药品、食物、野外生存的用品,还有他应急的现金和黄金,全都给她了? 贝暖有点感动。 “我在外面还有很多机会能拿到物资,你留在这儿,只有空间里这点东西,”陆行迟嘱咐,“不要以为很多。以后就很难再弄到了,自己留好,别总乱发给别人。” 他语调严肃,却完全是为了她好。 贝暖望着他,他支着头,面向她侧躺着,黑漆漆的,只能看到宽阔肩膀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脸。 他用气声继续说:“明天早晨,我找机会带你去一次地下停车场,让你把越野车放出来。” “好。”贝暖答应,“至少给你留个厚睡袋吧?这种天晚上太冷,明天我帮你放到车上。” 陆行迟嗯了一声答应了,最后交代,“总而言之,你自己小心。” 他起身走了。 贝暖更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行迟果然带贝暖去了地下车库,把越野车放到车库里。 杜若和江斐在早饭时突然改口,要和陆行迟一起走。 杜若说:“贝暖呆在这儿暂时还算安全,我得跟着你,等你找到安定的地方,好督促你回来接她。” 江斐则跟陆行迟达成了协议,他跟着陆行迟走,陆行迟要先去水城帮他找一个人。 贝暖知道他要去找谁,书里写过,是他监狱里狱友的儿子。 那天丧尸爆发时,整个监狱都乱了套,几个人好不容易逃出来,其中一个很够义气的狱友给大家断后,被丧尸咬了。 那个狱友有个天天念叨的儿子,就在水城读大学。 他在变异前的最后时刻,还拉着江斐的手,努力说出他儿子的名字,所以江斐打算去水城一次。 三个男人吃过早饭就准备出发。 临走前,杜若对贝暖伸出手,“我们都要走了,不抱一下?” “抱什么抱。”贝暖断然拒绝。 贝暖的眼睛一直落在陆行迟脸上,咬着下唇,表情像只马上要被人遗弃的小动物。 陆行迟一直气定神闲,完全不为所动。 杜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俩互相盯着不说话,不会是又想亲吧?不会吧?” 直接把陆行迟拽走了。 他们几个去地下车库找车,贝暖没再送他们,远远地站着,看着他们下楼。 苏医生陪着陆行迟他们一起去车库。 “你们真不打算留下?要去哪?”苏医生问。 “先过江,去西边水城的大学,”陆行迟指指江斐,“去帮他找人。” “水城啊?”苏医生想了想,“网络还没断那会儿,好像传说江对面为了不让病毒传过去,私自把过江的大桥都炸了,你们可能过不去。” 杜若插话,“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苏医生好像有不少话还想跟陆行迟聊,一路下楼,又和陆行迟探讨了半天这里的长期发展计划。 要考虑加固几道门,挑人出来组建守卫和搜索资源的队伍,还要为今后停水停煤气提前做准备。 几个人慢慢走到地下停车场,陆行迟假装找了一圈,挑中了车门大开好像被匆忙遗弃的越野车。 陆行迟先出去清掉外面的丧尸,才跟苏医生告别,把车开了出去。 三个男人坐在车上,开着车窗,让早晨清凉的风呼呼地吹进来,谁都不说话。 越野车渐渐离开江城的范围。 “一直趴在里面闷着,不觉得难受?”陆行迟忽然开口。 杜若:“……” 江斐:“……” 最后一排座位下面,扔着贝暖留给陆行迟的厚睡袋,厚睡袋像虫子一样扭了扭,爬了起来。 贝暖披头散发的小脑袋从里面钻出来。 “你知道我在这儿就早说啊,我都快憋死了。” 贝暖裹着睡袋一屁股坐到座位上,对着大敞的车窗猛吸新鲜空气。 陆行迟打了打方向盘,靠路边停车。 不会吧?贝暖简直绝望,都开出来这么远了,他还是不肯带她走? 陆行迟探身打开车门,不过是副驾那边的。 “过来。”他说。 贝暖乖乖地钻出睡袋,下车爬上副驾。 “你们三个谁的主意?”陆行迟开始审人。 贝暖默默地举起手。 杜若好奇,“陆行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睡袋那么厚,她那么小,我觉得她藏得挺好的啊?” “主要是你们的演技太差了,”陆行迟毫不客气地说,“只有贝暖稍微好一点。苏医生和你们也是串通一气吧?” 贝暖心虚地点头。 说动苏医生帮忙很容易,只要假装舍不得男朋友,非要跟着走就行了。 由苏医生拖住陆行迟,争取时间,贝暖沿着另一条消防通道下到车库钻进车里,藏进睡袋,时间刚刚好。 “跟着我的第一条是什么来着?”陆行迟问贝暖。 “要跟着你的话,就要听你指挥,任何事都不许自己乱做决定。” 贝暖答得很流畅,然后狡辩。 “可是你不让我跟着你走,所以那个时候,这条就暂时失效了对不对?” 陆行迟:“……” 贝暖小声说,“我就是为了跟着你们而已,也不算犯了什么大错吧?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 圣母之声大度任务(55)。 看着开始圣母值双倍的倒计时,贝暖不动声色,在心里默默地转了个小圈圈。 然而表面上还是小心地看着陆行迟。 陆行迟没再说话,发动车子。 他居然没掉头,继续沿着路朝前开。 所以这是可以带上她的意思吗?他不打算再把她送回去了? “江城确实不太理想,”陆行迟终于开口,“看看前面还有什么更好的地方,再把你放下。” 贝暖吁了口气。无论如何,算是暂时逃过一劫。 贝暖偷偷瞟他一眼,发现他其实好像没生气,看表情,还挺愉快。 “你等等,”贝暖连忙说,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陆行迟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又停下车,偏头看着她。 “我还干了一件事,我跟苏医生说,会送他们一样神秘礼物,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发现了。” 贝暖老实交代。 “我把那些大米全都留下来了,就在货架后面,好大一堆,够他们吃好几年的。反正我要跟着你,暂时也用不上了,对不对?” 贝暖举起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张照片,拍的是货架后堆成小山的一袋袋大米,镜头前还有贝暖露出来的半张小脸。 陆行迟有点无语,“你留就留,为什么还要拍张照片?” 贝暖悠然答:“我怕你不信。” 贝暖舒服地往后靠在座位靠背上,调出圣母进度条。 果然,留大米时圣母值不涨,要男主知道了这件事,圣母值才会涨。 贝暖拿不准空口说白话有没有用,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特意拍了张照片给他看。 而且贝暖早就想好了,一定要先把圣母之声“大度”任务做完,然后才给他看照片。 有完成“大度”任务的双倍加成奖励,绿色的圣母值猛窜了好大一截,涨得前所未有的多。 贝暖喜滋滋像小守财奴一样抱着圣母值开心时,远远的江城超市里,有人发现了货架后成堆的大米,叫来苏医生。 一袋又一袋大米堆成小山。 所有人都过来围观,每个人都很兴奋。 “怎么会有这么多大米?这得有多少?” “有好几百袋吧?” “这下好了,够咱们吃好长时间!” “这是谁弄来这么多大米啊?昨天还没有呢。” 苏医生微微笑了一下。 他知道是谁。 昨天贝暖说过,在货架后给他们留了神秘礼物,让他在她走后去看。苏医生有别的事忙,还没来得及过来。 不知道她是怎么变出这么多米的。 苏医生脑中浮现出那张小脸。 眼神干净,纯洁,在这个混乱而毫无希望的末世里,好像一道穿透黑暗抚慰人心的温暖的光。 “是天使吧。” 从不相信奇迹的苏医生说。 他转身去找那个地下隧道工程师。 “我们商量一下挖通隧道的事。我觉得冥冥中有种力量在帮我们,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陆行迟一路开车,到江边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春天的细雨落在地上,激起新鲜泥土湿濡腥辛的气息,提神醒脑。 这本该是象征着希望的味道,预兆一年的禾黍满仓,可惜车窗外连绵的田地今年注定荒芜,不会再有人耕种。 大江就在眼前,路却断了。 和苏医生说的一样,横跨江面的大桥彻底坍塌,一大半都沉入滚滚的江水中。 陆行迟开着车沿江往前,一连路过三四座桥,全都被炸断了。 贝暖想了想这段情节,建议:“有江就有船,咱们找找附近有没有码头?” 在原书里,陆行迟他们在一个江边码头找到了拉客的黑船。 乱世中仍然有人忙着赚钱,肯收天价送人过江。 书中,陆行迟他们离开江城超市仓库,就立刻到了江边,才遇到了船,现在却因为进超市“逛了逛”,撞上周仓杀人,又多留了一晚,到江边的时间比书里的情节落后足足一天。 晚了一天,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那条船,贝暖心里也没底。 不远处有个码头,却连一艘船都没有。 陆行迟把车靠边停下。 杜若捅了捅他,低声嘀咕了一句。 陆行迟转头问江斐:“你要去吗?” 江斐看起来好多了,自己坐起来,“去,早上水喝多了。” 这里没有洗手间,他们要去码头边的荒草里解决。 贝暖不想去,陆行迟把车钥匙交给她,“把车门锁好,谁来都不要开。” 好像要离开家的兔妈妈嘱咐小白兔。 贝暖乖乖地点点头,“知道,‘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拎着弩下了车。 雨已经停了,他们往草里走得挺远,身影渐渐消失在人高的湿漉漉的草里,大概是怕贝暖看见。 贝暖百无聊赖地到处看,忽然发现江面上遥遥过来一个小点。 渐渐地近了,竟然真是一艘船。 船不太大,有个方方的铁皮遮阳蓬,蓬顶插着旗子,船尾装着马达。 和书里描写的那艘黑船一模一样。 可是船只是路过码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贝暖连忙放下车窗,先对着荒草那边喊:“陆行迟,有船!船来了!!” 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贝暖再探出头,对着路过码头的船拼命挥手:“喂!你等一等!等等我们!” 离得太远,船上的人大概也没听见,船转了个弯,就要开走了。 贝暖实在没有办法,打开车门,跳下了车。第20章
贝暖下来后还没忘记拍拍越野车,把它收进空间里。 然后拔腿就往码头上跑。 边跑边喊:“等等!你们等等!” 这次那艘小船看见贝暖了,居然真的嘟嘟嘟地在江上转了个弯,绕回来了。 开船的是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冲锋衣,脸到脖子有道疤,看起来挺凶。 不过贝暖一点都不怕他。 因为他长得也和书里写的船老板一模一样。 书里三两句交代过他的背景,这是个亡命之徒,身上带刀,可是他并没行凶,就只是想趁乱冒死赚点钱而已。 “小姑娘,你要坐船过江?我可是要收钱的,一人一万。” 船老板上下打量一遍贝暖,“没有钱,别的值钱的黄金首饰手表什么的也行。” “我知道。”贝暖连忙说,“我们有钱。” 陆行迟箱子里的钱足够,不过贝暖不傻,知道不能现在拿出来。 “你等一等,我们有几个人去那边了,钱在他们身上,马上就过来。” 船老板并不着急,把船靠着码头泊好,下了船,跟她一起等着。 贝暖跟他闲聊,“现在都乱成这样了,你还赚钱干什么?” 岸上都是丧尸,船老板一天到晚一个人待在江上,并不介意跟小姑娘多说两句。 “都传说西边已经建起来封锁线了,封锁线再往西那一片全都没事,等我赚够了钱,就到封锁线西边去买房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买房子。 贝暖心中正在吐槽,船老板忽然抬起头,问:“那是你朋友?” 贝暖也回过头,看见码头边停下三辆越野车,一伙大概七八个人一起走下来。 “不是我朋友,我不认识他们。” 贝暖才说完,那伙人已经上了码头。 有人遥遥地问开船的人:“老板,带人过江?” 为首的是个个子很高的穿翻领皮衣的男人,扣子敞着,戴着墨镜,墨镜下是棱角凌厉的下颌,嘴唇弧线优美,却轻蔑地抿着。 “过江,一人一万。”开船的人说。 “呦呵,老板还真敢要价。”有人笑出声。 穿皮衣的男人已经走近了,开口问:“一人一万?” 这群人看着就不太好惹,船老板张张嘴,刚想说话,已经晚了。 男人抄在皮衣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手里握着一把枪。 他抬手抵住船老板的额头,一句话都没多说,就随随便便开了一枪。 随着枪响,船老板软软地倒下去。 男人提起脚尖踢了踢他,低头笑了笑,“老板,太贵了,便宜点吧?” 又捏细了嗓子,假装船老板说话:“好,便宜点,免费送你们过江。” 身后的人哄堂大笑。 贝暖震惊得出不了声,两条腿像麻痹掉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男人转向贝暖,对她偏头示意。 “上船。” 贝暖完全没听懂。 男人有点不耐烦,“他死了,你来开船。” 哈? 贝暖怔了一下,明白了。 码头上只有贝暖和船老板两个人,再没别人,越野车也被贝暖收起来了,两人又都穿着冲锋衣,站在一起聊天,怎么看都像是一伙的,正把船停在码头旁边等客。 他一枪崩了船老板,留下贝暖开船。 可是谁特么会开船啊?? 然而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一言不合就杀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那几个人陆陆续续拎着他们的包下了船,贝暖磨磨蹭蹭地跟着到了船上。 比书里晚了一天,就遇到了这么多书里没有的奇奇怪怪的事。 贝暖悄悄瞄着岸边,荒草里一片寂静,陆行迟他们还没回来。 “去。”有人往船尾推推贝暖。 这船不大,船尾装着个好大一个黑黝黝的马达。 贝暖绝望地走过去。 完,全,不,会。 不会也得会。 贝暖并不敢拖延时间。 以那个皮衣男毫无征兆就开枪的作风,察觉不对,瞬间就会给她也来一枪。 贝暖硬着头皮研究马达。 马达上有个红色的按钮,贝暖捅了几下,没反应。 贝暖抱着马达找了找,喜出望外地发现一个开关,上面写着“onoff”。 赶紧拨到on,然而还是没能on起来。 好想死。 贝暖忽然想起来,电影里,他们都会拉着一根绳子一样的东西一抽,马达就转了。 马达的大脑袋顶上真有个把手,贝暖试探着拉了一点,还真连着根绳子。 贝暖拉住把手,猛地一抽。 哒哒哒哒轰隆隆隆,马达真的转了! 太神奇了! 哦耶! 还没哦耶半秒,船就直通通地奔着江岸撞过去。 马达上再没别的,只有一根细长的棍子一样的把手,贝暖手忙脚乱地一扳把手,船竟然真的转向了。 一船人完全不知道他们刚刚目睹了贝某人的开船初体验,还在优哉游哉地看江景,对他们刚刚差点全员下水毫不知情。 为首的男人听到马达声,叫旁边的人:“小黑,你去看着她。” 一个皮肤挺黑的壮壮的年轻男生应了一声,走到贝暖身后。 贝暖知道,他刚杀了船主,这是叫人来看着,大概是怕她乱动手脚,把他们一船人全扔进江里。 小船晃晃悠悠地离了码头。 所以科目二考了五次的贝暖,生平第一次开上船了。 载着满满当当一船对可怕的现状一无所知的人,直奔江涛汹涌的江心而去。 贝暖再看一眼岸上,心想:兔妈妈,你家小兔子乖乖都要掉江里了,你究竟去哪了? 江水滚滚翻腾着,摇得小船乱晃,贝暖努力操控小船,想要顺着水流往对岸走。 身后的小黑看不过去,伸手接过她手里控制方向的手柄。 这个小黑看上去不太凶。 他主动开船,贝暖乐得把船交给他,免得跟着他们一起下江喂鱼。 贝暖偷偷跟他套近乎:“你会开船啊?” 她的声音清甜软糯,人又漂亮,小黑看她一眼,居然真的回答:“是,我家以前是打渔的。” 一会儿又主动问贝暖:“你好像不太会开船?” 什么不太会,是根本就不会。 “呃……船都是老板在开,我没怎么开过。”贝暖撒谎。 “刚才那个是你老板啊?怪不得他死了你都没哭。”小黑又有点纳闷,“那你连船都不会开,你老板雇你干什么?” 贝暖噎了噎,这真是个好问题。 “让我给他做饭。他自己炒个蛋都能糊。”贝暖答。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赞。 两个人低声聊着,贝暖忽然看见岸边的陆行迟了。 怪不得他们用了那么久,原来他们找到了船。 是艘木船,看着挺旧,不知他们是从哪找到的,用浆划到了刚刚的码头。 他们大概是找不到贝暖了。 贝暖赶紧站起来,高高举起手假装伸了个懒腰。 江面宽阔,这么远,人都已经看不太清了,也不知道他们看见她没有。 陆行迟的船没有他们的快,贝暖有点忧虑。 就算到了江对面,如果陆行迟到得不及时,以那个皮衣男杀人如儿戏的行事风格,说不准下了船就会直接给她一枪。 贝暖正在忧心忡忡,一只甲虫一样的东西朝这边疾飞过来。 到了贝暖头上,仿佛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摇摇晃晃地向下掉。 小黑偏偏头,“什么虫子?” 贝暖已经看清了,顺手抄在手里,做了个随手抛进江里的姿势,“金龟子吧。” “金龟子能飞这么远吗?”小黑还在纳闷。 贝暖没回答,把那东西悄悄攥在手心里。 刚刚一瞥眼间,贝暖已经看清了。 是陆行迟外套上的一颗金属纽扣。 黑色,哑光,上面铸着精致的徽章。 贝暖的视平线就是他胸前扣子的高度,这几天已经看得很熟了。 今天下雨,有点凉,他从早上起就一直穿着他的外套。 扣子又不是他的箭,贝暖完全不明白,他是怎么能让一颗扣子飞得这么远的,而且还用强弩之末的最后一点力气,精准地落到她面前。 但是他的意思贝暖很明白。 他看见她了。 虽然眼前的处境凶险异常,贝暖手心里握着他的扣子,心却忽然安定了下来。 陆行迟肯定看见了这伙人遗弃在岸边的那三辆越野车,看到了码头上被击毙的船主,也看到了船上的贝暖。 以他的聪明,一定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小船在小黑的操控下越过江面,安稳地靠上对面的码头。 贝暖回过头,江面太宽,水雾迷蒙,根本看不见陆行迟他们了。 所有人都下了船,贝暖却留在了船上。 按她的人设,本来就是和船老板一起跑船的伙计,是不应该上岸的,应该留在船上。 那伙人一个一个下船时,贝暖悄悄挪了挪位置,隐蔽地伸出手,碰了一下船篷外挂着的救生衣。 救生衣悄无声息地收进了空间里。 贝暖准备一发现那个皮衣男有行凶的意思,就直接跳进江里。 江水这么急,贝暖的水性也不怎么样,不知道人在水里,还能不能从空间里掏出救生衣穿上。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皮衣男的手还抄在口袋里,长腿一迈,上了岸,忽然摘掉墨镜,露出一双长长的斜飞的眼睛,睨了一眼贝暖。 他半笑不笑地说:“你,上来。” 为什么要上来?上来干什么?? 贝暖警惕地看着他,他不是想把人弄上岸一枪毙了吧? 贝暖心中万分纠结。 现在到底要不要跳进江里? 那个赢面比较大?上岸还是跳江? 贝暖还没想清楚,那伙人全都笑了,有个一头黄毛的利落地跳下船,攥着贝暖的胳膊把她拉上岸。 黄毛边拉还边说:“长得是挺漂亮的,霍哥就喜欢这种清纯挂。” 有人笑出声:“还是霍哥厉害,一个女人不够,得要两个。” 贝暖早就注意到,这伙亡命之徒里有个长相清秀的女孩。 大概二十上下,长发笔直,打扮素净,和其他人的一身匪气很不一样。 她这时候扯扯皮衣男的衣袖,忽然开口,语气怯生生的。 “霍仞,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到处都是丧尸,别把她一个人留下,咱们把她也带上吧?” 哈? 贝暖差点背过气去。 跟着这个口袋里揣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大魔头才危险吧?你说这话,脑子是不是有包? 那个叫霍仞的男人好像对女孩的话深以为然,挑了一下嘴角,示意正攥着贝暖胳膊的黄毛,“带上她。”第21章
霍仞自己转身先走了。 贝暖回看江面,雨虽然停了,江上还是白茫茫一片水雾,看不清对面。 陆行迟他们那艘旧木船要用浆划,比装马达的船慢得多了,完全没有踪影。 贝暖摸了摸藏在口袋里的金属纽扣。 纽扣细密的纹路印上贝暖的指尖,陆行迟那双镇定自若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 贝暖定了定神。 霍仞他们离开码头,往岸边的公路上走。他们的越野车留在江对面了,现在应该是想到公路上去找车。 贝暖故意放慢脚步,跟押着她的黄毛一起落在最后面。 空间里有袋大米,上次做海南鸡饭时打开过,贝暖早就悄悄攥了一把米在手里。 一路走,一路撒。 刚刚在船上,贝暖就已经放了一大把米在船尾马达前。 陆行迟过来后,一定会先检查留在码头上的船,看到大米了,应该能明白要跟着大米走。 只希望他发现大米的速度比蚂蚁运回家的速度快。 大江这边也是一片凄凉混乱的景象。 遥遥望过去,路上偶尔冒出来几个能动的东西,全都是丧尸,没有活人。看来过江的桥虽然炸了,江这边也还是没能幸免。 然后贝暖就发现,不止是霍仞,这伙人每个人手里都有枪。 有丧尸看见他们,嘶吼着冲过来,全部被他们嘻嘻哈哈地一枪解决。 枪上都装着消音器,虽然还是有声音,但不太大,大概是怕惊扰尸群。 这群人明显有备而来,对付丧尸手法干净利落,枪法都不错,不知是什么来头。 这直接打消了贝暖逃跑的念头。 为今之计,只有兢兢业业撒大米喂蚂蚁。 路上确实有出车祸和被抛弃的车,不少车门都大开着,车主人想来是遭遇了不测。 这伙人找到一辆能开的,先恭送霍仞上车,让霍仞先带着小黑他们几个扬长而去。 贝暖他们又走了一段路,终于也找到一辆车。 贝暖二话不说,主动爬上远离司机位置的后座坐好。 上车后第一件事,就是放下车窗,让新鲜空气透进来。 车子开了,沿着路向前,看起来目的明确,也不知道是要去哪。 两边的景物一掠而过,车开得飞快,以这种车速,从车上往外撒大米肯定没用,早就不知飞到哪去了。 贝暖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出一个鸡蛋。 把手随便搭在车窗外,紧贴着车门,贝暖看一眼司机,趁他看别处,悄悄地松手。 鸡蛋啪地砸在马路上,飞溅一地蛋清蛋黄。 生鸡蛋落地即碎,不会乱跑,做标志很理想。 没有人在这种时候还在马路上乱丢鸡蛋,这么不正常的事,陆行迟肯定会留意到。 空间里鸡蛋还有不少,至少能坚持一段路。 贝暖小心翼翼地扔着鸡蛋,唯恐被别人察觉。 “哎,你……” 旁边的人突然开口,贝暖吓得一哆嗦,转过头。 后座上挤了三个人,贝暖身边坐的就是这群人里唯一的那个女孩,她从包里掏出一袋饼干,打开递给贝暖。 “……你要不要吃?” 贝暖拿了片饼干。 来而不往非礼也。 贝暖砸了半天鸡蛋,正很想吃鸡蛋,假装摸了摸包,找出一包鸡蛋干,分给她一小袋。 “这么好的东西你肯分给我?”女孩立刻感动了。 这么好的东西我那儿还多着呢。贝暖心想。 两个人靠交换零食迅速建立起革命友谊。 女孩看着就和这伙亡命之徒格格不入,贝暖随口跟她聊天,一会儿就很熟络了,慢慢套出她的来历。 女孩叫甄蓁,还是个学生,因为丧尸病毒突然爆发,她打算离开学校回家,在路上遇到了霍仞他们。 “你不用怕,霍仞其实是个好人。” 她悄悄对贝暖说,语气非常真诚,完全不像作假。 贝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心里其实惊诧得下巴都掉了,手里攥着的鸡蛋都忘了扔。 随手杀人,还从中取乐,这种人“其实是个好人”? 这位姑娘,你的三观跟着他的五官跑偏了吧? “我就是刚才看着他杀了我老板,还有点没缓过来。” 贝暖把手垂在车窗外,悄悄扔了个鸡蛋,顺便提醒她她口中的“好人”刚刚随便杀了个人的事实。 甄蓁蹙起眉,“你老板确实有点可怜。” 都被爆头了,那是“有点”可怜吗? 贝暖随口瞎编,“我老板不容易,上有七十多岁半身不遂的老母亲,下有等钱做手术的女儿,所以才在这种时候冒死到江上跑船,实在是很可怜呐!” 甄蓁听了这个,眼圈慢慢地红了,想了想说:“是,你老板也很可怜,霍仞也很可怜,整件事里,没有赢家。” 无语已经不足以形容贝暖此时的心情。 贝暖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没有赢家”?什么叫“也很可怜”? 把凶手和受害者放在一块同情了,同情他什么?扣扳机时手指头疼? 甄蓁还在放低声音跟贝暖聊,“我觉得霍仞这个人,感觉经历应该挺坎坷的,要不就是小时候有什么阴影,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冲动。” “他跟你说的?”贝暖咬着鸡蛋干问。 “没有,我猜的,”甄蓁继续,“我觉得他就是没有什么安全感,谁都不信任,要是有个人全心全意对他好,他应该不会是现在这种样子。” 贝暖叼着鸡蛋干,盯着她发了好几秒的呆,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性。 眼前这位,该不会也在做圣母任务吧? 段位太高了。 完全是贝暖无法企及的高度,堪称业界前辈。 贝暖纠结了半天,决定还是要摸摸她的底。 贝暖试试探探地问了一句:“圣母之声?” 甄蓁莫名其妙:“啊?” 贝暖一直盯着她看她的反应,凭贝暖丰富的撒谎经验判断,她是真的没听懂。 她这是圣得天真烂漫,浑然天成。 “没什么。”贝暖靠回靠背,又悄悄扔了个鸡蛋。 车开了不到半小时,看到市郊一个孤零零的高墙大院。 院墙很高,黑沉沉的大铁门又宽又大,两边摆着两只狰狞的石狮子,还挺气派。 看着很像个监狱。 车开近了,门口挂着牌子,“第九监狱”。 还真的是个监狱。 只不过监狱的黑铁门外用醒目的白粉笔写着:欢迎幸存者,请敲三短三长三短,就有人来开门。 贝暖心想:这是摆明了欺负丧尸不识字嘛。 车停在大铁门外,黄毛跳下车,急促地敲了三下门,慢慢敲了三下,又急促地敲了三下,门竟然真的开了。 有人打开小窗看了看外面,把贝暖他们的车放进来,又赶紧把门关上。 院子里有车也有人,人还不少,男女老少都有,打扮各式各样,看起来,这所监狱变成了一个临时的避难所。 出乎贝暖意料的是,并没有人把他们带走检查身上有没有伤。 他们好像和黄毛他们都很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一样,彼此你拍我一下我给你一拳。 他们热络地聊了几句,就把贝暖和甄蓁直接带到院子靠里的一幢楼前。 这是个宿舍楼一样的建筑,到处都是铁栅门。 每人分了个房间,怎么看都是牢房。 房间里面放着好几张上下铺的铁架床,不过没有别人,只有贝暖一个人住,甄蓁就在隔壁。 既然房间的门大开着,贝暖咨询一直跟着她的黄毛:“我能去院子里逛逛吗?” 黄毛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哼哼了一声:“可以。” 然后像尾巴一样跟在贝暖身后。 贝暖带着这个尾巴,在院子里逛了一圈,瞎聊了一圈,就弄清楚了。 这里还真的是一个临时的避难所,大家都叫它九监避难所。 一圈高墙围着院子,只有一前一后两道门。 监狱的高墙足以挡住丧尸,路过的人看见外面的粉笔字,都躲进来避难。 据说附近的城市和主路上都立着牌子,指引幸存者们来这个安全的避难所。 进来的人住在里面的牢房里,院子靠大门那边另外有一幢四层小楼,是给管这个地方的人住的。 管理的人都带着枪,态度凶巴巴的,看着更像是看守。 贝暖边乱逛,边研究大院的高墙,十分遗憾。 监狱名不虚传,根本出不去。 贝暖琢磨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弄一架可以伸缩的长梯放到空间里,什么高墙都不怕。 正在乱转悠,又传来沉重的大铁门打开的声音,有辆玻璃都没了的破车开了进来。 院子里的人都在往那边张望。 贝暖也跟着看了一眼,整个人瞬间雀跃起来。 陆行迟他们来了。 他果然挺聪明,跟着大米饭炒鸡蛋找过来,找到了正确的地方。 陆行迟的外套敞开着,少了颗扣子,里面的衬衣领口也很凌乱,完全不是他平时精致整洁的作风。 陆行迟下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扫视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贝暖。 他的眼睛掠过贝暖身边跟着的黄毛,不动声色地没有过来,目光只在贝暖身上停了一瞬,就滑开了。 江斐比陆行迟装得还像,根本连看都没看贝暖。 杜若倒是看了看贝暖,转过头对着别的方向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他们三个也被带走了,大概是去走流程分配房间。 贝暖努力琢磨怎么才能甩掉身后这个尾巴,有黄毛一直跟着,连跟陆行迟好好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正在想着,一声枪响。 贝暖被吓得一哆嗦。 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头部中弹,倒在院子正中间。 莫名其妙突然天降横祸,他的妻子和女儿这才反应过来,扑到他身上大声哭嚎。 院子里其他人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瞬间四散奔逃。 贝暖抬起头,找到了子弹的来源。 旁边看守住的那幢小楼,四层阳台上,霍仞正侧倚着栏杆上向下俯视。 他脸上带笑,手指间正一圈又一圈地转着一把枪,这次嚣张得连消音器都没装。 看那神情,好像对他制造的混乱相当得意。 看见满院子的人都在逃跑,只有贝暖一个人抬头向上看他,他勾勾一边嘴角。 他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比成枪形,遥遥地指住贝暖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动作,削薄的唇做了个口型――“砰”。第22章
贝暖忽然不害怕了。 盯着霍仞那张嚣张的脸,贝暖在脑中疯狂脑补把成千上万袋大米噼里啪啦全砸在他身上的场景。 “霍哥这是怎么了?”贝暖身后的黄毛嘀咕,“心情不太好?” 贝暖心想:你看他那样儿,他哪是心情不好,他这是心情太好了吧? “你在这待着,想回房间就自己回去,我上去看看。” 黄毛交代了一句就走了。 他确实没必要一直盯着贝暖,这里四周都是高墙,贝暖又不是鸟,想飞也飞不出去。 等贝暖再抬头时,霍仞已经从阳台上消失了。 几个身上带枪的看守走过来,从那对母女怀里把中年人拖走。 刚刚被吓跑的人纷纷探头探脑地回到院子里,悄悄打听:“怎么突然就开枪了?” 看守们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头儿从上面看见这个人正在变异,就把他击毙了。” 有人真的信了,有人半信半疑,无论信与不信,谁都不敢多说半个字。 黄毛没有回来的意思,贝暖悄悄溜到院子深处。 陆行迟他们三个果然从后面一栋楼里出来了。 不少人都坐在楼外树荫下的台阶上,陆行迟走过去坐下,贝暖看看左右,也跟着坐了过去。 陆大boss难得这么低调,看着十分新奇。 他见贝暖来了,并没有转过目光,却用身体遮挡着,隐蔽地伸出手,找到贝暖的手握住。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温暖,比贝暖的手大了一圈,紧紧地包裹住贝暖的手。 贝暖的鼻子忽然一酸。 贝暖很想问他:你是跟着大米饭炒鸡蛋过来的吗? 又觉得好像是句废话。 贝暖的手心里多了点硌人的小东西。 原来他来握她的手,是有东西要给她。 贝暖抽回手低头一看,是两枚已经变形的子弹头和两个弹壳。 陆行迟低声说,“码头上死的那个人和上次小饭店被灭口的人都是被近距离枪决式射杀的,你仔细看,取出来的子弹是一样的。” 他说的是丧尸爆发的那天,宁城外的农家乐饭店里几个被灭口的服务员。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子弹取走的,贝暖完全没注意。 当时那家店的老板吓得神经失常,说他听到了什么来着?贝暖心想。 丧尸病毒抑制剂。 陆行迟也正在说:“我觉得行凶的很可能是同一伙人。他们提到过丧尸病毒抑制剂,我想查查是怎么回事。” 所以陆行迟才一反常态,这么低调地进了这个避难所。 这个避难所也很奇怪,仿佛乐善好施收容难民,却像是霍仞的地盘。 霍仞作威作福,草菅人命,没人敢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发善心开避难所的人。 不过也许这里只不过是他的游乐场,他让人把人都圈养起来,供他随意取乐。 贝暖打了个寒战。 贝暖把霍仞的事低声对陆行迟说了一遍。 陆行迟点点头,问清她住在哪个房间,才说:“我们大概会留两天,不用害怕。” 有他的话垫底,贝暖安心回房休息去了。 晚饭时,厨房的人把几个巨大的不锈钢桶挪到院子里,桶里盛的全是稀粥。 粥里的米粒都在躲猫猫,躲得还特别好,谁也找不着。 就算是这种清得能用吸管喝的粥,每个人也只能领一小碗,让你饿不死,也吃不饱。 贝暖刚要去领粥,就被黄毛叫住了,黄毛发给她和甄蓁一人一份盒饭,打开里面竟然是整整齐齐的两荤两素。 贝暖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后宫待遇? 甄蓁从隔壁跑过来和贝暖一起吃饭,随口闲聊,聊的话题仍然是霍仞。 因为下午霍仞胡乱开枪的事,让贝暖一想起这个人就浑身难受,连听他的名字都会ptsd,甄蓁却茫然无觉。 “我觉得,霍仞应该并不是真想杀人,”甄蓁说,“他站得那么高,说不定真的看到有人变异。” 贝暖饭盒里有半尾江鱼,鱼很新鲜,贝暖认真地剥着鱼刺,不太想说话。 “要么就是他误解了,以为那个人要干什么不利于这里的坏事,毕竟难得有这么个安全的地方,让大家躲丧尸,所以一定要保护好。” 贝暖心想:那个被射杀的男人带着老婆孩子,能干什么坏事? 鱼肉十分鲜嫩,贝暖忙着吃鱼,甄蓁就一个人继续唱独角戏。 “霍仞好像还挺容易从阴暗面想人的。我觉得他就是个……怎么说呢……不小心陷进黑暗里的人,要有人救赎,给他一点光。” 贝暖不搭茬,心想:姐姐,你那个霍仞不是不小心身陷黑暗的人,他就是暗王之王他本尊。 你慢慢赎吧,当心把自己赎进去。 果然,才到晚上,霍仞就很需要有人去救赎了。 来的是白天帮贝暖开船的小黑。 小黑过来通知,霍仞让贝暖今晚去他房间。 小黑来叫人时,甄蓁还在贝暖这边,听到他的话,愣了半天神,眼圈都红了。 贝暖被她吓到了:她该不会是真心诚意以为霍仞要带上贝暖是在大发善心做好事吧? 要不要这么天真? “霍哥叫她,是有什么话要说吗?”甄蓁好像还抱着一点希望。 小黑看了贝暖一眼,黝黑的面皮透出点红,“霍哥肯定是有事。”又补了一句,“你都陪霍哥一路了,还不明白?” 甄蓁的脸瞬间涨红了,呼地站起来,语气坚决,“你带我去见他,我要跟他好好谈谈。” 然后转过头问贝暖,有点犹豫:“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贝暖缩在床上抱住枕头,疯狂摇头。 意思很明白:你的宝贝霍仞你自己留着吧,绝对没人跟你抢。 甄蓁对贝暖的反应非常满意,指挥小黑,“那我们走。” 自己先出门走了。 小黑迟疑了片刻。 霍哥叫贝暖,小黑不敢不带人过去,可是也并不敢认真得罪甄蓁――霍哥目前这位后宫一号。 小黑再看一眼贝暖。 贝暖整个人都缩在床上最里面,小小的一团。 洁白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小动物般黑白分明,带着盈盈水光望着他。 在那样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目光中,小黑作为男人的全部保护欲腾腾地往上窜。 他对贝暖说:“你别怕,先不用去,我看看她能不能说服霍哥。”想想又说,“我也试试能不能跟霍哥说说,他还挺愿意听我说话的。” 他也走了。 他们才走,管理的看守就带着哗啦啦乱响的一大圈钥匙,把所有牢房的门全锁了。 说是为了安全,防丧尸,贝暖一点都不信。 天黑下来,没有灯,走廊里很安静,甄蓁他们再没回来。 躺在床上时,贝暖完全睡不着。 贝暖重新整理了一遍空间里的东西,把所有能当做武器砸人砍人削人的,全部一样一样摊开,理了一遍,摆在空间里最方便顺手的地方。 正在忙着,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点细微的声音,好像是门锁在缓缓旋转。 牢房的门锁着,除了有钥匙的人,谁都开不了。 有钥匙的人,不是那群看守,就是霍仞。 贝暖猛地坐起来。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人影闪进房间,随手关上门。 贝暖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摸出一把切肉的尖刀,握在手里。 那人快步走过来。 贝暖手里的刀突然莫名其妙地脱手飞了。 他三两步过来,毫不犹豫地一把攥住贝暖的手腕,顺便捂住她的嘴。 月光照在床边,他一过来,贝暖就看清是谁了,张开嘴巴恶狠狠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是我。”陆行迟好像不疼,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贝暖松开嘴,“我知道是你,你吓死我了。” 陆行迟低声笑道:“你花招太多,我怕我动作不快一点,说不定先被你用奇怪的办法弄死。” 他放开贝暖,在她床上坐下,忽然看到一条绳子从上面垂下来。 “这是什么?”陆行迟伸手。 “别动!” 贝暖一把抓住他乱动的手,然后爬起来,踩着下铺,扒在上铺的床栏上鼓捣。 “是什么东西?”陆行迟也跟着站起来,看见上铺用床单盖着东西,鼓着好大几个包。 “机关。一排三个煤气罐,拉一下,它们就一起砸下来。” 谁敢在她床边弯腰谁倒霉。 陆行迟默了默,果然差点被她弄死,她还真是有备无患。 煤气罐的来历想想就知道,在江城的小楼里做了海南鸡饭后,她就把小楼里的煤气罐全收走了。 她是根本就没打算留在那座小楼。 陆行迟早就发现,贝暖有个习惯,只要走过路过,凡是她觉得有用的东西顺手就收进空间,好像一只喜欢吭哧吭哧屯东西的小仓鼠。 贝暖把拉动机关的绳子妥妥地收到上铺床单下,藏好。 机关是一定要做的,绝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人关在牢房里,不只要防备那个变态的霍仞,还要防备别人,这里的看守看着也不太像好人。 “你来干什么?”贝暖问陆行迟。 “来看看你,怕你一个人害怕。”陆行迟说得直截了当。 贝暖有点感动。 “我查过了,管这个地方的人,和霍仞他们确实是一伙人,霍仞是他们的老大。”陆行迟说。 贝暖也知道,他们好像彼此都认识。而且霍仞一副为所欲为的姿态,不像是在别人的地盘。 陆行迟思索了一下,“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建一个避难所。” 贝暖顺溜地接,“变态想做的事,正常人没法理解。” 陆行迟笑了笑,站起来。 贝暖以为他要走了,他却从地上捡起贝暖的匕首,又顺手扯了张床单。 他走到门口,用匕首把床单钉在门上,遮住能从外向里偷窥的小窗。 小窗遮住了,两个人单独在牢房里,贝暖忽然有点脸红。 陆行迟走回来,在贝暖的床前俯下身。 借着外面透进来的月光,能看到他那双修长璀璨的眼睛。 他离得实在太近,弧线诱人的嘴唇就在眼前,贝暖突然想起在超市里两个人撞上的那个吻。 他的嘴唇触感柔软,气息清新,实话实说,还挺……好亲…… 贝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立刻在脑中纠正:就是客观的、物理意义上的,还挺……好亲。 盯着人家的嘴唇看,实在太不像话了。 贝暖把目光从他嘴唇上移开,向上一看,忽然发现大boss眼眸低垂,也在看贝暖的嘴唇。 这气氛奇怪得不行,贝暖本能地往床里挪了挪。 “你不用怕我。”陆行迟忽然开口,声音温和。 “我没怕你。”贝暖急匆匆声明,又补了一句,“我谁都不怕。” “是。”陆行迟笑了,“你谁都不怕,别人都应该怕你。” 他忽然伸出手,指腹轻轻抚过贝暖的面颊。 “长着这样一张脸,他们绝对想不到,后面的小脑袋瓜里都在琢磨什么。” 贝暖心虚,“……我哪有琢磨什么?” “琢磨煤气罐还不错,谁挨一下都够呛。”陆行迟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点调侃,“大米不太好,是一袋一袋掉下来的,不是一整块,砸不扁。” 这是贝暖用大米砸周仓时嘀咕的话,原来都被他听见了。 虽然被抓包,贝暖死不承认。 贝暖嘀咕,“都不知道你在瞎说什么。” 陆行迟淡淡地扯了一下嘴角,“是,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收回手,直起身,好像打算走。 不知为什么,贝暖心中冒出一点隐隐约约的失落。 陆行迟看了一眼贝暖的表情,忽然重新弯下腰,伸手扣住她的后脑。 他倾身过来,用嘴唇轻轻贴了贴贝暖的额头。 记忆里很好亲的嘴唇贴上贝暖的前额,传来柔软的触感和温度。 贝暖怔了一下,没有挣扎,心想:这是标准的长辈式亲法,兔妈妈今天把小兔子乖乖弄丢了,大概有点良心不安。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到他在头上低声说:“你今天累了。我们睡吧,我陪你。” 贝暖:??? 什么意思?? 扫了一眼贝暖僵硬的表情,陆行迟微笑了一下,松开贝暖,走到对面的铁架床前,合衣躺了下来。 原来是这个陪法,看他的意思,今晚是不打算走了。 虽然这一路都在一起,却是头一次两个人单独在一个房间里过夜。 贝暖重新倒回床上,又努力回忆了一下书里对男主的描写。 他应该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吧?是吧? 还没想清楚,眼皮就开始打架。 这一整天担惊受怕,随时都在担心那个变态的霍仞会突然给人来上一枪,神经一直像绷紧了的弓弦,现在有他在,整颗心忽然都落到了实处。 贝暖的眼皮完全不受控制地一闭,就像被502黏住一样,再也睁不开了。 第二天一早,外面走廊里都是大家起床的喧哗声,还有看守钥匙串撞击的哗啦哗啦声。 贝暖被吵醒,坐起来时,看见陆行迟睡觉的床铺已经空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门锁也好好的,至少看守开锁时没发现任何异样。 吃过早饭,甄蓁倒是从霍仞那边回来了。 不知道她和霍仞谈得怎么样了,她一脸疲惫,什么都没有说,贝暖也没问。 吃过早饭,贝暖在院子里找到陆行迟他们,他们看见贝暖,走到院子里的花坛边坐下。 贝暖也走过去,坐得离他们隔着一点距离,假装在看风景。 花坛一圈都坐着出来透气的人,几个人坐在一起,并不显眼。 贝暖脱下冲锋衣,悄悄从空间里取出陆行迟的背包,放在衣服下面遮着,往他那边推了推。 里面是几大包牛轧糖饼干和杜若最爱的牛肉干,还有几瓶水。 “你一大早就走了,没来得及给你。” 东西全在贝暖这儿,他们三个大概从昨天中午一直饿到现在。 陆行迟看一眼包里,微笑了一下,“少吃两顿死不了。” 杜若却不那么想,哭唧唧地跟贝暖告状。 “贝暖,你看见了他们发的粥没有?那玩意是大米的洗澡水吧?你什么时候才能归队啊?我觉得没有你,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这话虽然挺暧昧,贝暖却绝对不会误会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零食库没了,他活不了了。 江斐倒是丝毫都不在意吃的,温柔地看着贝暖,“不用总操心我们,你自己小心。” 陆行迟的弩和弹匣也在贝暖这儿,贝暖不敢公然递给他,悄悄问:“你要你的弩吗?” 陆行迟摇摇头拒绝,“先放在你那里吧,太扎眼了。” 杜若有点不满:“贝暖,你都没问我要不要我的鸣鸿刀。” 他是说他那把没开刃的中二少年cospy道具刀。 “那你要不要你的鸣鸿刀?”贝暖只好也问他。 “不要,先放在你那里吧,”杜若郑重地说,“太扎眼了。” 贝暖:“……” 陆行迟说:“我今天早晨又潜进他们的楼里查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我们不用继续浪费时间了,今晚就走。” 贝暖瞄一眼那两扇黑漆漆的大铁门,“今晚走?出不去吧?”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你放心,我有办法。” 几个人正在搞地下工作,小黑遥遥地走过来了,直接在贝暖旁边坐下。 贝暖以为他有事找她,他却没有,只不过坐着随口闲聊。 反正贝暖闲着也是闲着,就认真地查了一遍他的户口,问了问他的老家和打渔时好玩的事,然后话锋一转,跟他聊起这个避难所。 “我们以后就一直在这儿待着了吗?”贝暖跟他打听。 小黑答:“估计过不了几天就得走。” “为什么啊?这儿不是挺好的吗?丧尸都进不来。”贝暖一脸天真无知。 小黑看了她的小脸一眼,忍不住低声跟她炫耀自己知道的东西。 “咱们是在这儿等人,人要是已经过去了,就得继续往前追。” 他“咱们”“咱们”的,明显已经把贝暖当成了自己人。 贝暖的好奇心完全被吊起来了,“等人?等谁?” “这不能说。”小黑答,“其实咱们抢了这个监狱,改成避难所,就是为了等那个人来。” 说完这句,好像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太多,一脸后悔。 贝暖偏偏头,看见陆行迟低着头没在看这边,却在安静地听着。 任凭贝暖再怎么下套,小黑也不肯多说了。 贝暖心想,就知道霍仞他们建了这个地方,根本不是出于好心。 他们在附近到处放着牌子,把幸存者都收拢到这里来,更像是守株待兔。 所以他们要找的是什么人,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霍仞带着人,带着枪,看起来大有来头的样子,他肯费这么大劲找的,大概也不会是普通人。 贝暖心想,不管霍仞要找的那个倒霉蛋是谁,祝他永远都找不着。 无论霍仞找不找得到那个神秘人,他肯定是能随时抓到贝暖。 还不到中午,黄毛就直接来贝暖的房间提人了。 “霍哥找你,让你过去。” 还没完没了了。 甄蓁一直都关在房间里,没出来过,这次没人救贝暖。 来的是黄毛不是小黑,一脸不正经的邪笑,贝暖觉得对着他装可怜绝对不会是好事,乖乖地站起来。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总得去见霍仞。 贝暖跟着黄毛穿过院子的时候,眼睛在人堆里乱找,没看到陆行迟他们。 不知道他们几个去哪了。 管理的小楼和宿舍那边大不一样,整洁舒适,一进门就有空调,黄毛带着贝暖上了四楼。 “霍哥?”黄毛敲敲一扇厚重的木门。 “进。”里面传来霍仞懒洋洋的声音。 推开门,里面是一间办公室一样的宽敞房间。 霍仞坐在一把转椅上,衣服前襟敞着两三颗扣子,露出一大片胸膛,两条长腿搭在面前的桌子上,正在一边优哉游哉地转椅子,一边打电话。 他瞥了一眼贝暖,对电话那边嗯了几声,抬手示意黄毛出去。 黄毛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还很有眼色地关好门。 贝暖有点纳闷:他怎么会能打电话?手机不是早就不能用了吗?一路过来,完全没信号。 不过他手里的手机看着有点特殊,又结实又朴素,好像几十年前的东西,头上还独角兽一样斜伸出一根又黑又粗的天线。 贝暖忽然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卫星电话吧? 这种混乱的时候,大概也只有卫星电话还能用了。 “我特么刚歇一天,就在床上睡了一晚上,又让我走?”霍仞对着电话那边的语气很不爽,“打工小妹还朝九晚六做六休一呢。” 贝暖有点想笑。 不知道是谁,连霍仞都能指挥得动。 “好好好。真有人看见他了?行,那我过去看看。那这个避难所不要了啊。” 贝暖不动声色。 听他的意思,他们好像找到要找的人了。 所以这个避难所也没存在的意义了,大概要关张大吉。 霍仞又嗯了两声,把手里的手机扔到桌子上,抬头看向贝暖。 他把两条腿从桌子上放下来,长长的眼睛斜睨了一会儿贝暖,把她从上扫到下,从下扫到上,忽然拍拍大腿。 “过来,坐。” 贝暖如同没听见他的话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心中飞速地盘算着弄死他的一千种方法。第23章
霍仞偏头半笑不笑地看着贝暖,眼睛忽然一亮,好像想起什么事一样,站了起来。 他离开座位,朝着贝暖走过来。 贝暖的全身都绷紧了。 他走到贝暖面前,停了一下,好整以暇地欣赏了片刻贝暖全身炸毛的样子,才绕过她走到门口,打开门叫来人。 黄毛还兢兢业业守在门外,霍仞跟他低声吩咐着什么。 贝暖隐约听见他说要把什么东西吊起来,还有丧尸之类的,可惜声音太小,听不太清。 霍仞交代了好半天,才关好门,转身回来,路过贝暖时突然出手,一把攥住她的胳膊。 “跟我过来,我要给你看一样好玩的东西。” 他脚步轻快,兴致勃勃,一口气把贝暖拽到阳台上,好像是真打算带她看什么好玩的东西。 这个阳台就是昨天他随便开枪杀人时站的地方。 从上往下俯视,院子里人不少,一大片黑黝黝的人头,不仔细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大家无所事事,又不能出去,都在晒太阳。 霍仞把贝暖拉到阳台栏杆边,就在贝暖怀疑他打算把她从四楼扔下去时,霍仞却松开手,自己也跟着探头往下看。 黄毛和几个带枪的看守从这幢楼里出来了。 他们走到正在晒太阳的人堆里,突然抓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瘦弱的年轻人,另一个是个女孩,和他在一起,好像是他女朋友。 看守不由分说,拖着他们两个就走。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们?”年轻人还不太敢反抗,挣扎着努力分辩,“我们怎么了?” 看守无动于衷,“你们破坏这里的规定,不守规矩。” 年轻人莫名其妙,“我们没有不守规矩啊?不守什么规矩了?你们搞错了吧?” 看守们并不理他,把他和他女朋友一起拖到大铁门那里。 这里的大门和墙一样高,黑色的铁门上面是结实的水泥门楼,有一道窄窄的台阶可以上去。 几个看守带着他俩走到门楼上,给他们的手腕上绑好绳子。 院子里的人看不见,贝暖居高临下,忽然明白他们打算做什么了。 贝暖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霍仞。 霍仞满脸愉快,对贝暖笑笑:“有意思吧?我给你看钓鱼。” 只见看守们绑好那两个人,把他们往下一踹,两个人就直接吊在了门楼上。 两个人一起尖叫起来。 大门外就是大路,因为是市郊,不算热闹,路上只有零散的几个丧尸在闲晃,听见有人的声音,疯狂地冲过来。 但是监狱的门楼不矮,两个人又吊得高,以丧尸的高度,只差一点,就是抓不着。 年轻人和他女朋友尖叫着,拼命蜷起腿缩起脚,唯恐被丧尸拽下去。 有丧尸在下面乱抓,两个人吓得魂飞魄散,叫得凄厉无比,结果就是引来越来越多的丧尸。 外面路上,一只又一只丧尸朝这个方向狂奔过来,没一会儿工夫,大铁门外就聚集了一大群。 院子里的人虽然看不见外面,却能听得见吊着的人发出的惨叫声和丧尸群的呵呵声。 满院子那么多人,却鸦雀无声。 只有门外的尖叫一声又一声,刺激着人的神经。 “别人钓鱼,我钓丧尸,好玩吗?”霍仞优哉游哉地问贝暖。 贝暖没有出声。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好玩呢。”霍仞语气遗憾,“昨天在江边,我就觉得你和别人不太一样。” 霍仞悠闲地撑着阳台栏杆。 “听说我杀的那个是你老板?我一枪把他崩了,你居然除了吓了一跳,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 “你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让我不杀你吧?他死了,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我就不能讨厌我老板吗?”贝暖终于说话了,“希望老板被人一枪崩了的,全世界肯定不止我一个吧?” “那都是嘴炮而已,”霍仞居然跟她认真探讨起来了,“真看见熟人突然死在面前,是另一回事。” 霍仞用舌尖舔了一下嘴唇,露出一抹笑意,“他们会哭,会拼命叫,吓成疯子,我见得多了。” 霍仞转过身面向贝暖,斜倚在栏杆上,伸出指尖,顺了顺她的脸颊,仔细端详了一下。 “从来没见过像你那么镇定的。别装了,你根本就不在乎别人,你没有同情心,只想着你自己。” 霍仞靠过来,一双眼睛看进贝暖的眼睛里。 “长着这样一张脸,却这么冷漠无情,实在太对我的胃口了。” 大门外惊慌的尖叫一声又一声,喊得太久,声音已经嘶哑了。 “你看看外面,这是个全新的世界。” 霍仞悠哉悠哉地瞥了一眼大门的方向。 “一点都不无聊,对不对?软弱的人全都死光了,侥幸没死的,也只会在下面蹲着。” 霍仞偏头欣赏般地看了看下面黑压压的人头。 “我高兴就给他们一口饭吃,不高兴就拿走他们的命,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要我稍微用一点手段,他们就吓得半死,乖乖地听我的话。” 贝暖心想:原来你今天不是见色起意,是找人聊社会聊人生谈理想来了。 霍仞继续说:“现在这个世界,所有的规则全部改写,最适合我们这种人了,根本就是我们的天堂。” 贝暖默默吐槽:谁们这种人?谁特么和你这种怪物是一种人? 凄厉的尖叫声中,外面的丧尸越聚越多,把铁门撞得咣咣响。 霍仞挑了挑嘴角,“我们该走了,走之前最后再好好热闹一下。” 贝暖看见,一排越野车从后面的车库里缓缓开了出来,这里带枪的看守们纷纷拎着包上了车。 贝暖忽然明白他打算干什么了,惊恐地看着他。 这个避难所对他没用了,他不要了。 不光不要,他还特意在门口吊了两个人,招来一大群丧尸。 只要铁门一开,一院子几百个人,没人能幸免。 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又开始担心你的小命了对不对?不用怕,我会带着你走。”霍仞挑挑嘴角,离开阳台,把黄毛叫了进来,“你把她带下去,给她找一辆车。” 贝暖的脑子飞转,觉得无论什么办法,都不如立刻找到陆行迟 黄毛押着贝暖出去,带着她穿过院子,往一排越野车那边走。 院子里都是惊惶的人群,贝暖故意放慢脚步,拼命在人堆里搜索陆行迟,却怎么都找不到。 黄毛有点不耐烦,问贝暖:“你怎么了?” “脚抽筋。”贝暖按着腿一脸痛苦。 看她的表情,倒不太像是装的,更何况丧尸就要进来了,拖延时间对她并没有好处。 黄毛不敢真凶她,只好压着脾气慢慢陪着她挪。 这群看守全都是一副要撤离的样子,院子里的人惊疑不定。 有人围上来,小心地问:“你们是要走了吗?你们走了这里怎么办?” 黄毛自顾自分开人群往前走,根本不理他们。 贝暖看见,霍仞也拎着包从楼里出来了,跳上最前面的一辆越野车,那辆车等他一上车,就拐了一个弯,迅速开出后门不见了。 前门聚集了那么多丧尸,后门那边却风平浪静。 一辆又一辆越野车从后门鱼贯而出,黄毛给贝暖找了辆车,贝暖一眼就看见甄蓁也在上面。 黄毛想把贝暖也塞上后座。 司机不干了,“哥,人太多了,挤不挤?你自己带着呗。” 贝暖刚刚磨蹭得太慢,车早就纷纷地开了,黄毛没办法,把贝暖押上最后一辆车,自己也跟着上去。 一上车,坐在司机位置的人就对黄毛说:“霍哥让咱俩负责开门,外面那么多丧尸,去开门多危险啊?” “不用过去开,我刚才就弄好了,你看我的。” 黄毛对他挤挤眼睛,扬扬手里遥控器一样的东西,“直接炸开不就行了?他们想再关都关不上。” 等其他车全都开出后门,黄毛才打开车门跳下车,笑嘻嘻的,“都捂上耳朵,要放鞭炮了!” 就在这时,贝暖忽然看见了陆行迟。 他和杜若他们正从楼里出来,急匆匆往车队这边走。 他终于来了。 贝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丧尸马上就要冲进来了,他们手里全都没有武器。 贝暖什么都顾不上,摇下车窗,把整个上半身都探出窗外,手中瞬间出现了那把钢弩和几个弹匣。 她大喊了一声,“陆行迟!” 声音不小,不少人都听见了她的喊声,全都朝她看过来。 贝暖一秒都没耽误,用生平最大的力气,把手里的东西一起往陆行迟那边抛过去。 钢弩和弹匣在空中划过弧线。 与此同时,黄毛按下了遥控器,前门那边一声爆炸的巨响。 黑色的大铁门门锁的部分被彻底炸开,撕开一个大洞。 门外聚集的丧尸发现门上冒出洞来,只愣了一下,就往前扑。 没了锁的铁门应声而开,丧尸如同炸了窝的蜂群一样一拥而入。 黄毛引爆完,第一时间火速钻回车上,司机不用他说话,一脚油门直冲后门。 所有的事好像都是在一瞬间同时发生。 贝暖却看得很清楚。 爆炸声,丧尸的嘶吼声,人群的尖叫声,还有越野车引擎的轰鸣声,全都隐去了。 贝暖只看到了那个人。 他清澈的眼睛抬起来,先看了一眼贝暖,向飞在空中的弹匣张开手掌。 弹匣的盖子全部自动弹开。 里面的长钉如同被施了魔法一样,瞬间同时腾空而起,宛如战场上密集的箭矢,一齐向正冲进来的丧尸们直射过去。 每一枚都精准地命中额心。 如潮的丧尸背后,黑色的铁门骤然合拢,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炙烤过,铁门就像阳光下融化的巧克力,软软地流淌下来。 门上的洞被遮住了,两扇门的边界融为一体,又瞬间凝结,把还来不及冲进来的尸群牢牢地封死在外面。 他做完这些事,再看一眼贝暖。 贝暖坐的越野车猛地停了,车轮轴吱吱嘎嘎一阵怪响。 发动机扑腾着挣扎了片刻,腾地冒出一大股白烟,彻底不动了。 几秒钟之内,冲进来的丧尸全都横七竖八躺倒,大门重新焊死,院子恢复如常。 黄毛和司机完全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起跳下车,惊惶地掏出枪。 枪却旋转着飞了出去。 满院子的人都很懵,无数人站在原地连动都没动过,不是被吓得腿软,就是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只不过刹那的功夫,先是门被炸开了,丧尸冲进来了,然后门又被重新封好了,丧尸全趴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人都很纳闷,人堆中有眼神好的指着贝暖,“我都看见了,她把那些盒子扔出去,飞出来好多钉子,把那些丧尸全都射死了!” 贝暖完全没听到,只顾望着陆行迟出神。 自从发现他有一把原书没有的弩,而且百发百中横扫尸潮,贝暖就觉得他不太对劲。 所有的锁在他手中都像假的,一扭就开。 上次在江城,他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把房子的门窗焊上钢条,院墙围上钢板,给贝暖打造了一个结实的钢铁堡垒。 等到拿到那颗飞过宽阔江面的纽扣时,贝暖差不多已经笃定,陆行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所有奇怪的事,全都和金属有关。 他应该是有异能。 不过这个测试版已经歪成这样,自己都有空间了,他有异能,也算正常吧? 有一瞬间,贝暖开始怀疑,陆行迟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是一个穿书宿主,随即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他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和书里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歪。 贝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哐啷一声响。 身边的车门像烧鸡翅膀一样,被一股力量轻松地扯掉,丢到地上。 贝暖回过神,从车身敞开的大洞跳下来,撒着欢奔向陆行迟。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张开胳膊,把她稳稳地接住。 “陆行迟,”贝暖死死地攥住他的衣服,“我以后再也、再也不自己留在车上了,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吃饭,睡觉,上厕所,全都跟着!” 贝暖仰头望着他,语气坚定。 所有不和男主在一起的时间,全部都是浪费生命。 足足一整天!一整天!圣母值一丝一毫都没涨!! 杜若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上厕所也跟着?” 陆行迟依旧用胳膊揽着她,低头凝视着她的小脸,好半天才冒出一个字,“好。” 杜若继续目瞪口呆,“你居然说好?她说上厕所也跟着啊你没听见?” 贝暖拽着陆行迟的衣服,调出圣母值进度条,忽然惊讶地发现,圣母值正在稳稳地向前前进。 又多出来好大一截。 贝暖忽然想通,是因为刚刚给陆行迟扔武器,等于间接救了院子里好几百号人,又有“大度”任务的双倍光环,圣母值阴错阳差地暴涨了。 贝暖再看一眼圣母值双倍光环。 只剩最后三分钟。 已经白费了一整天,最后这宝贵的三分钟绝对不能再浪费。 贝暖松开陆行迟,转身就跑。 她狂奔到大门口,一口气冲上门楼的台阶,手忙脚乱地往上拉吊着的那对青年男女。 一院子的人都还傻着,呆呆地站在原地。 刚才太混乱,多数人都把门上还吊着人这茬给忘了。 贝暖在门楼上回过头,对下面喊:“你们谁能上来帮我一把?太重了,我一个人拉不上来!” 她高高地站在门楼上,长发的发梢被风扬起,在身后湛蓝天空的映衬下,一张脸圣洁美好到极处,宛如天使。 每个看见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好半天才有人反应过来,冲上门楼。 陆行迟杜若他们也都上来了,大家一起七手八脚地帮她把人拉上来。 三分钟的倒计时停止。 贝暖调出圣母值来看,果然,圣母值又悄悄地前进了一点,这宝贝光环的最后三分钟总算是没浪费。 大家从门楼上下来,贝暖建议,“前门倒是封死了,你们要不要把后门也锁上?那些人不会再回来吧?” 然而仇恨比贝暖说的东西更能抓住人的注意。 有人看见黄毛他们正在悄悄往外溜。 “就是他们两个把门炸了,想把丧尸放进来咬咱们!” “打死他们!” “他们有枪吧?” “没有,他们没枪,枪飞了!” 人潮一拥而上,如同愤怒的潮水,转眼就把黄毛他们吞没了。 院子里乱成一团。 刚刚那个被吊了半天的男生在台阶上歇了半天,终于站起来,搀扶着他女朋友往回走。 他看起来倒是还好,他女朋友却像是彻底疯了一样,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眨都不眨,眼神惊恐,死死地抓着她男朋友的胳膊。 “她吓坏了,我带她回去躺躺就好了。”她男朋友说。 他的脚还是软的,一迈步,就突然往前栽了一下。 杜若看见了,本能地上前一步想扶他一把。 谁料到手还没碰到男生的胳膊,那女孩看见他靠前,突然疯了一样扑上去,一把把杜若的手扯开。 她脑子不清醒了,大概以为有人又打算绑他们。 杜若躲得算快,还是被她在手背上抓出一道血痕。 最后还是她男朋友又缓了缓,才一个人带着那姑娘回楼里休息去了。 霍仞他们并没有再回来。 看来他们赶时间,要马不停蹄地去什么地方找那个神秘人,黄毛他们被留在最后开门,没能跟上车队,他们并没太当回事。 大家锁好后门,才算安了点心,避难所里几百号人,一起坐在餐厅的地板上开了个会。 这座监狱是个天然防丧尸的好地方,应该是安全的。 霍仞他们的车带不了多少东西,剩下不少物资。 监狱的库房里粮食不少,楼后还有一大片犯人种菜的菜地,本来就是直供食堂的,能撑一段时间。 水还没停,电虽然停了,居然还有个烧油的发电机,原本是用来给管理的小楼供电的,可以应急。 物资暂时不愁,下面的事就是建立一套大家都能接受的管理制度。 和每个人多的地方一样,这里已经拉帮结派。 住在江东的一帮人抱团,住在江西的一帮人抱团,另外还有一个学校逃出来的几十个学生,自成一派,此外也有零零散散的小团体,人数还不少。 谁都不服谁。 管理意味着权利,尤其是在资源紧缺的时候,更意味着资源和生存机会,几方都寸步不让。 在决定谁当这里的主要负责人时,就卡住了。 谁都想当老大,所以就没人能当老大。 在他们热火朝天的吵架声中,贝暖悄悄问:“干嘛要留在这儿听他们吵架?太没意思了,咱们走吧?” 陆行迟点点头,就想站起来。 江斐淡淡道:“门锁着,得找他们要钥匙吧?” “我能开。”陆行迟直接表态,不再遮掩有异能的事。 刚刚飞箭射丧尸,融化铁门,他们全看见了,他们又不傻。 “啊?你能开啊?” 杜若摸出一块牛肉干,丢进嘴里,故意做出惊诧的表情。 “不用钥匙就能开门?你怎么会这么厉害?我怎么都不知道?” 杜若很明显正在不爽,不爽陆行迟有异能的事,居然瞒着没告诉他。 “我们要走的话,还是跟他们说一声比较好吧?”江斐说,“让他们给我们开门。” 杜若把牛肉干的袋子递给贝暖。 贝暖不想吃牛肉干,只想喝可乐,吃冰淇淋,最好是可乐浸冰淇淋,然而现在肯定是不能。 他们吵个没完没了,争得面红耳赤,就差动手了。 贝暖悄悄摸到战火硝烟的中心地带。 “我想请问一件事。” 她声音清甜,像泉水一样沁人心脾,吵架的人们突然安静了。 “我们不想待在这儿,想走,请问能帮我们开一下后门吗?” 四周一片寂静。 像这么奇葩的要求,从来都没听到过。 外面到处都是丧尸,人人都巴不得留在这个安全的避难所里,居然有人想要出去? 人群里忽然有人说:“这就是那个上门楼救人的小姑娘吧?” 学生帮里有个人也认出她来了,“就是她!就是她扔出会飞箭的盒子,把丧尸都杀了!” “她不会是有什么异能吧?”有人说。这位一定是没少看末世文。 “有可能。门那么奇怪,是不是也是她焊起来的?” 贝暖连忙摇手:“还真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箭就自己飞出去了,和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她说得无比诚恳,却没什么人信。 他们都在七嘴八舌,贝暖忍不住再问一遍:“所以能让我们几个走了吗?” 学生帮的头儿忽然眼睛一亮:“我有个主意,既然咱们一直决定不了让谁当咱们九监避难所的主要负责人,不如干脆选她当吧,怎么样?” 贝暖:???第24章
这人的脑洞太大,不知是怎么想出来这种馊主意的。 贝暖连忙拒绝:“我哪能当什么负责人?再说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几方人马却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种可能性。 一直僵持不下,不如选一个谁都能接受的折中方案。贝暖哪一方都不站,其实比选出任何一方都好。 就好像一群小狗争一块肉骨头,谁也打不过谁,就把肉骨头暂时交给兔兔保管。 反正兔兔吃素嘛。 江东帮老大立刻表态,“我觉得这想法可以。” 江西帮也不甘人后,“我也觉得行,不然咱们投个票,表决一下?” 学生帮的头儿主动站起来,对大家说:“同意选这位姑娘……”回头问贝暖,“……你叫什么名字?” “贝暖。”贝暖心想,名字都不知道就选,你们要不要这么强? “同意选贝暖当咱们九监避难所负责人的,举手。” 如林的手举起来,齐刷刷一大片。 有人是相信贝暖那张看着就纯真善良的脸,有人坚持认为贝暖真有异能,有人厌烦了几边的人马争来争去争个没完,还有人是跟着自家老大,老大说投谁,就投谁。 所以贝暖的支持率竟然高得可怕。 贝暖眼尖,一眼看见胳膊林里,杜若兴致勃勃地举着手,举得比谁都高,恨不得站起来。 江斐居然微笑了一下,也举起手来了。 只有陆行迟没有举手。 他把手肘撑在腿上,用拳头抵住唇,好像在忍笑,似乎觉得贝暖被所有人逼着当九监的负责人这件事十分有趣。 几乎全票通过。 贝暖:“……” “可是我们都要走了。”贝暖弱弱地抗议。 “不急,不急。”几个大佬都很兴奋,“咱们还没讨论出这里的管理细则呢,等细则出来了再说走的事吧,来来来,会议你主持。” 贝暖:“……” 管理细则主要是决定除了贝暖以外其他的管理层人员,每人负责哪一块,还有怎么分配食物和水,以及怎么组建寻找物资的队伍等等。 几方人马各有主意,争得不可开交。 你赞同的我就反对,你反对的我就赞同,总之是不能做大对方的势力。 一直吵到外面天色都暗下来了,还没什么进展。 贝暖非常非常想回去吃冰淇淋。 又凉又爽的可乐浸的冰淇淋啊。 “我觉得……”贝暖吞吞口水,努力发言。 根本没人理她这个没跟班的光杆“主要负责人”。 刚刚在院子里,情况太乱,几个老大都没有亲眼看到贝暖射箭救人。 虽然大家沸沸扬扬传得很厉害,几个老大从心底里,并不实打实真的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有什么特殊能力。 虽然确实发生了异乎寻常的事,可当时院子里有好几百号人,是谁做的都有可能,并不一定就是她。 她一副用手指头捅一捅就能倒的样子,根本不像有什么炫酷狂霸拽的异能。 会选她当负责人,不过是找了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而已。 “你们听我说……”贝暖提高一点音量。 还是没人理她,他们争辩得面红耳赤口水横飞。 “你们听我说……”贝暖扯开喉咙。 忽然哐啷一声巨响。 餐厅好好开着的两扇大铁门无风自动,猛地甩上。 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 合得紧紧的大铁门又如同被什么东西撞了一样,嘭地摔开,拍在墙上。 几乎是紧接着,墙上一整排打开着的铝合金窗一扇接一扇地关上,噼里啪啦声响成一片。 门边没有人,窗边也没人,邪乎得吓人。 在傍晚半暗的阴沉沉的天色里,好像在闹鬼。 餐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刚刚在院子里倒得横七竖八的丧尸和凭空融化的大铁门。 每双眼睛都惊恐地看着贝暖。 贝暖讪笑一下,“是那个……风吧?” 然后清清喉咙,放柔声音说,“其实我觉得,咱们的第一条……” 这回吵架的人都乖得不得了,全都不出声了。 倒是不用再额外提高嗓门说话。 贝暖听他们吵了半天,基本对各方都能接受的意见心里有谱,各种规章条例在她的主持下一条条通过了,每条都用不了三分钟。 贝暖心想,这帮人,跟他们耐心说话没用,直接吓唬一下,比谁都乖。 然后突然惊觉:咦?这不就是霍仞的想法吗? 这次是真的在贝暖的主持下,总算开完会了,贝暖现在觉得,当个霸总也挺不容易的。 散会的时候,贝暖瞥了一眼进度条,惊讶地发现,圣母值居然又涨了。 为了赶紧吃冰淇淋,多管闲事,插手帮他们通过了一套还算过得去的管理条例,竟然歪打正着,让圣母值又升了一波。 好像天降一笔横财。 开完会回到房间,贝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出一大桶冰淇淋和一大瓶可乐,又拿了一摞玻璃小碗和几把勺子。 然而杜若他们都没过来,正在忙着围攻陆大boss。 杜若很伤心:“陆行迟,你居然不告诉我?以我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没想到你竟然瞒着我?” 陆行迟不动声色,“以我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以为你很快就能发现,没想到你竟然那么迟钝。” 杜若:“……” 杜若再看一眼没心没肺正忙着在一大筒冰淇淋上挖洞的贝暖,更伤心了。 “为什么末世来了,人人都有异能,就我没有?不公平。” 江斐伸手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善解人意地说:“我也没有,我陪着你。” 江斐忍不住问陆行迟:“你的异能是控制磁场吗?” 陆行迟耐心给他们答疑:“不是,是直接控制金属。以前没有这么强,今天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强了。” 贝暖抱着自己那份冰淇淋凑过来,“所以你都能干什么?想让金属怎样就怎样?” 陆行迟微微一笑,对贝暖说:“看着。” 贝暖碗里的勺子忽然飞起来了,稳稳地带着一勺冰淇淋,悬停在贝暖的嘴巴旁边。 好像在等着喂她。 贝暖脸上有点发烧,向前抿了一下,吃掉勺子上的冰淇淋。 陆行迟微微笑了一下,勺子灵巧地退后一点,转了个方向,立起来了。 勺柄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拉住一样,渐渐抽长变细,勺头软软地融化了,塌成一个小坨。 紧接着,一片微卷的金属花瓣从这一坨上伸展开来。 接着又是一片。 一片接一片,最后舒展成一整朵含苞的玫瑰。 那支金属玫瑰凌空向前,轻轻地往贝暖面前送了送。 精巧绝伦,栩栩如生。 贝暖伸手接住那支玫瑰,说不出话。 虽然亲眼见过无数次他用长钉钉丧尸,又见过他把铁门融化,但是还是被他对能力的精准控制震惊了。 杜若十分无语,“所以你控制金属的异能,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忽然有人来敲门,是厨房准备好了晚饭。 换了管理层,晚饭终于不是大米的洗澡水了,由大米本人亲自出场。 厨房还炒了菜,原本看守们饭盒里的东西总算到大家碗里来了。 贝暖他们没有出去跟他们抢吃的,在陆行迟的房间里自己用卡式炉生火蒸了馒头,又开了包卤牛肉和鸭胗。 江斐已经恢复得不错了,问贝暖要了把刀,耐心地把卤牛肉切成片,每片都薄得几乎透明。 “你的刀功这么好啊?”贝暖很惊奇。 江斐笑笑,问:“有竹签没有?” 没有竹签,贝暖倒是有烤肉用的铁钎。 江斐把切成薄片的牛肉灵巧地修了修形状,卷了卷,穿在钎子上。 一片又一片,薄如蝉翼的牛肉片变成了一朵绽放的玫瑰花。 江斐把牛肉玫瑰花递给贝暖,微笑道:“我做不到那么漂亮,但是我觉得它很实用,因为可以吃。这朵不太完美的玫瑰,你不会嫌弃吧?” 杜若深以为然:“不管好不好看,好吃最重要了!” 贝暖赶紧接过来,“当然不会,已经很棒了!江斐你好厉害!” 陆行迟瞥了牛肉玫瑰花一眼,在贝暖下嘴之前,问了江斐一个关键问题:“你给她做花之前,洗手了没有?” “当然洗过了。要帮贝暖做吃的,怎么会不洗。”江斐并不跟他计较。 杜若自己捏了一片薄薄的牛肉,一边表白,“贝暖,我真是一天都不能离开你。” “他这么说是因为馋的。”陆行迟淡淡地随口揭穿他。 “你昨天不是也说,没有贝暖很痛苦?” 杜若毫不犹豫地揭发陆行迟。 “贝暖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他一直没洗澡没换衣服,他要疯了。”杜若对陆行迟笑嘻嘻,“来啊,互相伤害啊!” 三个男人一台戏。 贝暖不理他们,一瓣瓣去撕那朵牛肉玫瑰花吃。 吃饱喝足,九监避难所的新任最高领导人赖在床上不起来,手里转着那朵不能吃的完美的金属玫瑰发呆。 杜若和江斐在玩卡牌游戏,陆行迟走过来坐到贝暖床边,低声问她:“怎么了?”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是真的在关心人。 贝暖这会儿忽然有点累,不想再操人设,闷闷地说:“你说我和霍仞是不是真的是一类人?” 陆行迟的嘴角轻轻勾起来,“怎么想起这么说?” 贝暖把霍仞上午的话跟他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贝暖最后总结,“我怀疑我有点冷血,或者那种叫什么来着?共情障碍?” 陆行迟笑了,“你不是,你没有。” 贝暖很想跟他说:你是因为看到我做了那么多好事才这么说的吧,我那都是为了圣母值啊,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啊。 可是不能。 “如果完全不考虑我做过什么,只考虑我遇到事情时的表情和反应,”贝暖虚心咨询心理专家陆医生,“我是不是有点问题?” 陆行迟又笑了,“放心,你没有。你不相信我看人的能力?” 陆行迟专业靠谱,贝暖安心多了,调调枕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陆行迟偏头扫了一眼那边的杜若他们,放低声音,好整以暇地问贝暖,“所以你喜欢睡里面还是外面?” 什么里面外面?贝暖没懂。 “你今晚打算跟我一起睡吧?”陆行迟淡淡道,“这是我的床,你一直赖在我床上。” 贝暖并不知道这是他的床,嗖地弹起来。 “跟你开玩笑的。”陆行迟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又把她重新按回枕头上了,“喜欢就躺着,让给你了。” 贝暖这时才察觉,这张床铺得特别平整,而且床上有他的气息,清新温暖,还挺好闻,所以才躺得那么舒服。 贝暖又坐起来了,“对了,你是不是要洗澡?” 牢房里,两排铁架床走到头,是个简易洗手间,有地漏。 贝暖从空间里掏出陆行迟那套奇葩的车载压力淋浴器。 大家全都围过来看热闹。 烧好温水灌进罐子里,像用打气筒一样,手工给罐子加好压,水就可以从花洒里跑出来了。 陆行迟洗好澡,换了衣服,自己顺手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洗了,挂在窗口晾干。 贝暖有点好奇:“你的洁癖好像很严重啊?” “那倒不是,”陆行迟淡淡道,“我保持整洁,是要随时提醒我自己,就算在末世,我也不是兽类,是一个人。” 贝暖突然理解了陆行迟。 这是个轻易就能把人兽化的末世。 每个人都为了争取生存机会和利益,彼此撕咬得你死我活。 从人到野兽的滑落自然而然,不过是一瞬间。 尤其是陆行迟。 他的能力实在太强大,想让谁活就让谁活,想让谁死就让谁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一不小心就会变成霍仞那样的人。 男主这觉悟杠杠的,不愧是男主。 贝暖决定追随男主的脚步,也去好好洗一个香喷喷的人性之澡。 她擦着头发出来时,整个人弥散着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气,没有像平时那样全副武装,衣服很贴身,白皙的脖子和一截手腕都露在外面。 陆行迟的目光在上面转了转。 贝暖知道他在看什么。 “你在看我的随身空间藏在哪对不对?别找了,我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玉佩手镯。” 那边的杜若抽了张牌,嘀咕了一句,“你想多了。” 贝暖:“啊?” 杜若摇摇头,“没事。” 陆行迟微微笑了一下,干脆毫不掩饰地仔细打量她。 陆大boss刚刚还说要保持人性,现在这目光怎么看都有点禽兽。 贝暖有点不好意思,抓过冲锋衣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起来。 她边拉拉链边声明:“我跟你说,我的随身空间根本就没有实体,不用藏,你看也没用。” 陆行迟答,“当初我问你空间藏在哪的时候,你回答的是‘你管我?我才不会告诉你’。” 陆行迟慢悠悠地说:“所以十有八九,你的空间是真的附在一个实体上,而且被你藏在什么地方。所以藏在哪了?” 贝暖偏过头不看他。 “你的脸红了,”陆行迟研究贝暖的表情,“它应该就在你身上。” 贝暖:“……” 他的观察和推理,还真是,挺正确的。 这里的事没完没了,贝暖又当了个什么负责人,短时间内像是走不了了。 陆行迟跟大家商量了一下,几个人的意见出奇地一致:根本不用再跟他们废话,今晚趁着天黑溜走就完了。 整个走廊都安静以后,又多等了好一阵子,贝暖他们才悄悄出了房间。 换了管理层,每间牢房的钥匙现在都发到了自己手上,出房间倒是不用费事了。 院子里很安静,大家都睡了,只有两个轮着守夜值班的人在溜达。 陆行迟瞥了一眼仓库那边,仓库的铁门立刻哐哐地响了好几声。 仓库里存着粮食,非常重要,最怕有人偷,守夜的人立刻奔了过去。 贝暖他们趁机溜到后门口,陆行迟攥住锁,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他们顺顺当当地出了门。 陆行迟还没忘了回手帮他们重新锁好。 贝暖从空间里取出越野车,打开车门,飞快地跳上副驾,扣好安全带,向前一抬手,“快!出发!” 还没来得及上车的杜若和江斐:??? 陆行迟笑了,“你很怕我把你留下?” 贝暖的心思被他一眼看透。 从说要走开始,贝暖就一直很慌张,唯恐陆行迟想起把她留下来的事。 决不能提起这茬,更不能问他,说不定他就是一时糊涂把这事给忘了呢。 因为这里实在是很适合把贝暖留下的地方。 监狱建筑坚实,易守难攻,是天然的堡垒。 贝暖又当了个什么负责人,就算手里没有实权,被他们完全架空,像个吉祥物一样摆着,待遇也不会太差。 所以最好就是不提醒他这件事,赶紧上车赶紧走。 “放心,我不会把你留下来的。” 陆行迟等杜若他们上了车,才慢悠悠发动车子。 “这里人人都觉得你有异能,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这群人老奸巨猾,会欺负你的。再说,也要防备万一霍仞那伙人再回来。” 贝暖立刻感动了。 还没感动半秒,九监避难所里就传来奇怪的声音。 是男人一声声的惨叫,在静夜里格外凄厉刺耳。 大家互看一眼,一起重新默契地下了车。 陆行迟如法炮制,又打开后门回来了。 发出声音的,就是陆行迟他们刚刚离开的那幢监房宿舍楼。 陆行迟回过头,正要开口,贝暖已经自动自觉把弩递到他手里。 两个人在黑暗中相视一笑。 声音是从三楼传来的,惨叫声一会儿就停了,只剩哐哐的撞门声。 不少其他房间的人也被吵醒了,一个又一个脑袋从房间里探出来张望。 “所有人回房间,锁好房门,不要出来。” 陆行迟一边随口吩咐,一边拎着弩上楼。 他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不少人都听话地缩回房间里,到处都是关门和锁门的声音。 一上到三楼,就看到江东帮的老大带着几个人,趿着鞋,匆匆忙忙攥着菜刀拎着防暴叉从楼上冲下来。 “有丧尸?丧尸在哪?”他握着刀吼。 看不出来,这人争权夺利的,还挺有胆色。 出事的是三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房间的门锁着,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想出来,撞得门哐哐乱响。 大家一起来到门外,陆行迟抬起弩,说了句“退后”。 不用他说第二遍,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 房门哐地一声自己打开,两条人影随着打开的房门,像箭一样嗖地冲了出来。 不过下一秒,就直接扑倒在陆行迟面前的地上。 是两只丧尸。 虽然披头散发,借着走廊尽头透进来的月光,还是能认出是两个熟人。 就是白天被吊在大门门楼上的男生和他女朋友。 贝暖心想,看来他们还是被丧尸抓伤了。 当时太混乱,他们吊得挺高,看着也没什么异样,就没有人想起仔细检查一下他们身上有没有伤。 幸好他们晚上自己锁了房门,变异后没能出来,一楼的人才幸免于难。 贝暖的思路往下走,心中却莫明地冒出一团隐隐的不安。 不安越来越大,像一大片阴云,笼罩在贝暖的心头。 贝暖蹙着眉想了想,突然想明白是什么了,整颗心都像被人用重锤狠狠地敲了一记。 贝暖回头看向杜若。 杜若面色平静,却用左手攥着右手,手指抚过手背上的血痕。 他手上的伤,就是白天被吊在大门上的女孩抓的。第25章
今天杜若去扶吊在门上的男生时,被他女朋友疯了一样挠了一下,当时就见了血。 因为抓得不深,杜若没太当回事,自己涂了一点杀菌的药膏就算了事。 陆行迟和江斐明显也是想到了同一件事,几个人同时沉默了。 陆行迟最先开口,指指地上那两个,问贝暖:“有没有手套?塑料袋也可以,还要手电,我要看看他们的伤口。” 贝暖的心中骤然升起希望。 没错,如果先受伤变异的是那个男生,杜若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贝暖心知肚明,刚刚在后门外,听到的是男人的惨叫,怎么想,都像是他当时正在被他女朋友袭击。 不过有希望总好过没有。 然而结果让人失望。 手电扫过去就能看见,女生露出来的脚踝上有几道明显的抓伤,已经结住了,男生的伤是新的,都在头部和脖子。 很明显是女生被丧尸挠到脚踝,晚上变异,袭击了她男朋友。 陆行迟站起来,脱掉手套,对江东帮老大说:“这里没事了,我们几个想走。” 江东帮老大一脸为难。 主要是亲眼看见陆行迟只用一把弩,就直接秒杀了变异的丧尸,舍不得让战斗力这么强的人轻易离开。 “要不你们等明天早晨,跟大家商量商量再……” 陆行迟打断他的话,“我们的人白天被这两个人抓伤了,我们必须走。” 杜若坦坦荡荡地举起右手,给大家看他手背上的抓痕。 江东帮老大不敢再出声了。 留下他们,担不了责任。 万一他们变异了,麻烦就大了。 江东帮老大火速把另外几个老大也找来了。 这次大家的意见出奇地一致,决定做得十分迅速,陆行迟一行顺顺当当地被他们恭送到后门。 陆行迟他们不想连累大家,自己流放了自己,所有人都有点感动。 江东帮老大同情地看一眼杜若,对陆行迟说:“等没事了,欢迎你们几个随时再回来。” 江西帮老大也对贝暖表态:“不管你人在哪,都是咱们九监避难所的负责人。” 学生帮老大连忙点头赞同。 贝暖心想,是,反正你们也选不出别人来。 贝暖对他们挥挥手,诚恳地说:“别送了,都这么晚了,你们赶快回去睡觉吧。” 主要是他们不赶紧回去,贝暖没法往外掏越野车。 后门总算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了,几个人上了车。 越野车在春天夜晚清新的空气中一路向前,隐隐约约一阵又一阵的花香,九监避难所渐渐地看不见了。 几个人坐在车上,谁都没说话。 贝暖有点想不明白。 杜若怎么会被抓伤呢?书里根本没有这种剧情。 原书里,他一直欢蹦乱跳到结尾团灭。 回想起来,自从站在宁城外那座坍塌的铁路桥的路基上,回了一下头,剧情就朝着奇怪的方向走偏了。 几个人当时回到小饭店,发现小饭店里有人杀人灭口,听到了什么“丧尸病毒抑制剂”。 然后阴错阳差进了原本没进的超市,遇到周仓杀人,又在超市里多耽搁了一晚上。 时间线一路落后。 接着比原来晚一天到江边,好死不死,在江边撞到霍仞他们那伙人,结果来到这个书里没写过的九监避难所。 随后杜若就受了伤。 好像摆着的一长串多米诺骨牌,一块不对,就一块接一块,噼里啪啦倒了一排。 贝暖在脑中呼好久没出声的小三。 “小三,杜若会变成丧尸吗?他会死吗?” 小三的答案和贝暖预料的一样。他抱歉地说:“拒绝剧透。” 贝暖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三试试探探地问:“贝暖,又有新任务了,你要做吗?” “不想。” 贝暖关掉界面,没心思去看新任务到底是什么。 “也不一定就有事。” 贝暖想了一会儿,回过头,扒着座椅靠背跟后面的杜若说话。 “她抓你的时候还没发作,再说是用指甲抓的,也不是咬的,说不定根本就没感染。” 杜若在后座对她笑笑,“这话我喜欢听,借你吉言。” 他敲敲陆行迟的座椅,认真地问:“要不要把我绑起来?我怕我突然变异,给你们来一口。” 陆行迟头都没回,“用不着,你不信我有多快?” “你怎么想?”陆行迟在后视镜里看着江斐。 “没有什么好想的。” 江斐淡淡答。 “我记得那天我快死了的时候,躺在那里,眼前都是血,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旁边有个老头说要把我扔出去,杜若跟他吵架,说那老头都那个岁数了,活不了几天,应该把他也扔出去。” 贝暖想起那天在农家乐小饭店,杜若为江斐舌战群儒,自称千年老妖精,忍不住弯弯嘴角。 江斐继续说:“陆行迟,你要是不想继续带着杜若,我就和他一起下车。” 他的话,大大出乎贝暖的意料。 这人看着斯文清秀,有时候说话奇奇怪怪的,让人摸不透在想什么,却挺讲义气。 而且就像专门跟陆行迟作对一样,每次他一觉得陆行迟要把谁扔下,就坚决地表示自己也要跟着留下来。 陆行迟竟然也笑了一下,并没有任何停车把他俩轰下去的意思。 杜若想了想,“其实你们可以帮我找个丧尸多油水足的地方,把我放下,凭我的智慧,说不定能变成丧尸界的霸主,指挥丧尸大军灭了你们人类,统一全世界。” 陆行迟有点无语,“你听听你说的话,还没变成丧尸呢,屁股就已经坐歪了?” “我跟你说,变丧尸未必就是坏事,”杜若语调认真,“说不定是最后时刻站到了胜利的一边。再说子非丧尸,安知丧尸之乐?” 贝暖转头跟陆行迟说:“我觉得他没什么事,你看他话那么多。” 陆行迟很赞同。 杜若大概觉得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争分夺秒做他认为最重要的事。 “贝暖啊,我想吃榛仁巧克力。” “贝暖,我要上次那个蔓越梅干。” “贝暖,芥末青豆还有吗?” 贝暖有点奇怪,他都没要他最爱的牛肉干和鱼片。 贝暖主动摸出一袋原味风干牛肉递给他,“这个你要吃吗?” “不要,”杜若拒绝,“我估计以后就只喜欢吃肉了,现在要抓紧时间,赶紧吃点素的。” 车往前开,路两边越来越偏。 旁边是一大片斜坡,斜坡上密布着竹子,长长的竹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 江斐望着车窗外低声说:“差不多是该挖春笋的时候了。小时候我外婆家后面山上就有这样一片竹子,春天的时候,外婆都会带着我去挖新鲜的笋。” 一语提醒了杜若。 “好吃吗?咱们也去挖挖看?” 他现在状况特殊,说的每句话听着都像遗言,提的要求没人会不答应,陆行迟立刻靠边停车。 大家一起打着手电,在黑漆漆的竹林里到处找竹笋。 白天刚下过雨,地上还有点潮,满地都是刚从土里拱出小尖的新笋,一片又一片。 户外用品店买的工兵铲很好用,大家齐心协力挖了不少。 贝暖索性在竹林外摆开桌子,放好灯,让江斐现场给春笋去根剥皮。 笋衣中剥出来的新鲜笋肉白白嫩嫩的,看着就让人眼馋。 杜若咨询江?春笋专家?斐:“这要怎么做才好吃?” 江斐笑一笑,“这么新鲜的笋,怎么做都好吃,不过我最喜欢我外婆做的腌笃鲜。” “那咱们就做腌笃鲜吧?”杜若眼睛放光。 江斐答应了,把处理好的笋切成块,又问贝暖要了排骨咸肉和百叶结。 泡好咸肉和百叶结,把笋和排骨用热水焯过,江斐把料全都下进锅里,调小了火,跟贝暖笑道:“要炖很久,你的空间里能放吗?” “当然能了。”贝暖连锅带卡式炉一起收进空间里,“我帮你看着火。” 一锅好吃的在空间下层慢慢炖着,大家上了车,继续上路。 折腾到现在,已经很晚了。 杜若等着他的好吃的,等了一会儿就撑不住,问贝暖要了张毯子。 闭上眼睛前,他迷迷糊糊地裹好毯子,还不忘嘱咐贝暖:“腌笃鲜好了叫我。” 贝暖悲伤地想:这是他的遗言吧?这听着也太像遗言了。 要是有一天真的能从这本书里平安出去,等到老了的时候,儿孙满堂,给他们炖一锅腌笃鲜,跟他们说:奶奶曾经有个朋友,最后的遗言是――“腌笃鲜好了叫我。” 杜若的遗言真的很有杜式风格。 夜渐渐深了,江斐在后座也睡着了。 陆行迟把车开得飞快,蹙着眉,完全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 他忽然低声说:“霍仞会去哪呢?” 贝暖发现,他和她正在想的是同一件事。 当初在农家乐小饭店,老板提过丧尸病毒抑制剂,如果当时行凶灭口的就是霍仞,那霍仞一定和丧尸病毒抑制剂有关。 贝暖回头看看熟睡的杜若。 如果世界上真有病毒抑制剂这种东西,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现在的问题是,完全不知道霍仞离开九监避难所后去什么地方了。 毫无头绪。 离这里再往西就是水城。按书里的情节,他们下面会去水城帮江斐找人。 可是现在这种状况下,真的要按原计划去水城吗? 陆行迟也在想同样的问题,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察觉到车里没有任何声音,转过头看了看贝暖。 她并没有睡,靠在座椅上,蹙着眉头盯着前方的路,一张小脸显得忧心忡忡。 陆行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腾出一只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 贝暖好像是吓了一跳,转过头。 “不用太担心,担心也没用。”陆行迟说。 她任由他攥着手,半天才说:“要是我不去把那两个人拉上来就好了。” 陆行迟看她一眼,“你想太多了。你不去拉,别人也会把他们拉上来,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吊着。杜若心地好,看见那个男的腿软,说不定还是会去伸手扶他,还是会受伤。” 陆行迟有点自责,“是我的问题,我当时应该想到,要立刻让人验一下他们有没有受伤。” 两个人都觉得是自己的错,都不说话了。 陆行迟再看一眼贝暖,发现她的眼睛里一层水光。 劝她没有用,不如逗逗她。 “真哭了?”陆行迟问,“你假哭那么多次,我还没见过你来真的。” 陆行迟仍旧握着她的手,侧身偏到副驾一点,“他们都睡了,开车太无聊,不如你哭一个给我看看?” 贝暖扁扁嘴巴,努力想抽回手。 陆行迟却紧攥着她的手不放,直到前面有个弯道才松开。 被他这么一搅,贝暖心里倒是没那么难受了。 前面就是岔道,继续往西就是水城,或者不去水城,有条路往北走,或者转而往南。 “到底该去哪呢?”贝暖听见陆行迟低声说。 贝暖也决定不了。 根本不知道霍仞去哪了,就算知道,也未必真能找到他,就算找到他,还不一定真有抑制剂这种东西。 后座正在睡觉的江斐突然出声。 “去水城。”他笃定地说。 贝暖转过头看他。 他对贝暖笑笑,“我刚刚做了一个好梦,梦见杜若好端端的在水城吃我做的南乳肉。我的梦向来很准,相信我。” 他说完,又闭上眼睛睡了。 反正现在毫无头绪,走哪条路都一样,陆行迟一脚油门,开上了去水城的路。 腌笃鲜终于炖好了,贝暖轻轻叫杜若。 杜若心大得确实能当丧尸之王,睡得香喷喷,怎么都叫不醒。 贝暖只好把锅先收进没有时间流动的上层空间,打了个哈欠,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再醒来时,身上盖着陆行迟的外套,天边一抹鱼肚白。 陆行迟还在开车,他大概是担心杜若会突然变异,一夜都没睡。 杜若在后座睡得安稳踏实,丝毫变异的意思都没有。 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腌笃鲜好了吗?” 陆行迟从后视镜看他一眼,“他有这个吊着,就算变丧尸也要等吃完才能变。” 贝暖深以为然。 陆行迟靠边停车,每个人都分了一碗。 一锅汤炖得又浓又白,里面浸着炖酥了的咸肉和排骨,百叶结吸饱了汤汁,肥硕得颤巍巍的,配上刚挖的清香脆嫩的新笋,鲜得人想哭。 一锅腌笃鲜瞬间就不见了。 光吃这个不够,江斐剁了馅,又做了两锅生煎。 江斐好像也很同意陆行迟的“用好吃的吊他的命”的理论。 他对杜若说:“你撑住了,要是明天还没死的话,我再给你做我外婆最拿手的笋烧南乳肉。” 杜若欣然答应,吃完后把自己用过的碗和筷子全扔了。 贝暖知道,他是怕唾液会传播病毒。 大家重新上路,看上去已经到了水城地界。 陆行迟问江斐:“你狱友的儿子在水大的大学城?” 江斐点点头,“是,叫唐瑭,在水大读大一。” 水城的大学城是这两年新建的一块地方,市区几所大学的新校区全部建到了荒郊野外,盘活了市郊大片荒地。 因为大学城在水城外围,离繁华的市区有一段距离,路上丧尸不多,一路都开得很顺畅。 水大占地面积最大,十分显眼,陆行迟把车开到侧门,自己先清了门口的丧尸。 下车前,陆行迟让所有人全部全副武装。 贝暖刚想伸手去开门,却被陆行迟一把拉住。 “你的防刺手套呢?”他问。 贝暖在空间里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防刺手套找出来,讪讪地解释:“戴着这个,干什么都不太方便。” 陆行迟不出声,接过手套,拉过她的手,自己动手帮她把两只全戴好。 然后才说:“是,变成丧尸就不用戴手套了,干什么都方便。” 看来他是真不想有人再受伤了。 “你的那个头盔呢?”他又问。 贝暖乖乖地把好久不用的摩托头盔也拿出来,扣在头上,陆行迟才肯放她下车。 杜若照例让贝暖拿出他的鸣鸿刀。 刀太长,拎着不方便,只能像犬夜叉一样扛在肩膀上,要不是贝暖知道这刀连刃都没开,远远看过去,还挺嚣张。 江斐问贝暖要了两把切东西用的短匕首。 贝暖心里有点奇怪,江斐在书里,不是应该用一根半人高的铁棍吗? 铁棍一挥,撂倒一片,是江斐的标志。 也许是他还没遇到他命中注定的那根棍子,一旦找到,大概就要换武器了。 无论如何,一行人打扮妥帖,潜进侧门。 “我们要怎么找?”杜若问。 校园是人群聚集的地方,人多,丧尸估计也不少,在这种地方找人,无论那人是人还是丧尸,都如同大海捞针。 陆行迟答:“只能先看看还有没有活人,跟他们打听一下情况。我们先去宿舍区那边看看?” 贝暖记得,原书里,他们就是在宿舍里找到唐瑭的,不过现在时间线又晚了,不知道唐瑭还在不在。 校园里看着让人很唏嘘。 本来是春天最好的时候,林荫大道两旁绽放着粉嫩的樱花,深色的树墙上一层新发的嫩黄。 往来的人衣着打扮依旧,有的还背着双肩包,却一个个眼神呆滞。 贝暖发现,陆行迟也有不忍下手的时候。 进了校园,他就尽量带着大家拣隐蔽的地方走,除非万不得已,并不惊扰丧尸。 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丧尸怎么看都是在最好的年华,他有点下不了手,还是因为杜若的事,让他对丧尸多了点不忍。 不过只要有丧尸靠近小队,陆行迟出手就毫不犹豫,唯恐再有人受伤。 他快,江斐也快。 江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对匕首隐在手里,动作敏捷,出手快如闪电,每击必中,好像在跟陆行迟较劲。 几个人纵穿校园,正在往里摸,忽然听到前面传来声音。 好像有人正在用扩音喇叭唱歌。 是一个男生的声音,还挺大,在满是丧尸的寂静校园里十分奇怪。 丧尸们对声音非常敏感,全都停下脚步,侧耳细听,然后纷纷向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贝暖几个人互看一眼,也悄悄跟着往丧尸群狂冲的方向过去。 穿过校园,前面就是宿舍区,扩音喇叭的声音更大了,还伴随着音乐铿锵有力的节奏。 “我要带上最好的剑,翻过最高的山――” 大群大群的丧尸蜂拥而至,全都聚集在其中一幢宿舍楼下。 宿舍楼顶楼的天台上,一个男生手里举着扩音喇叭,攥着手机,正在随着手机里的音乐,对着楼下的丧尸群唱歌。 “陛下我叫达拉崩吧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再说一次达拉崩吧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 楼顶就是他的舞台,他唱得万分投入,载歌载舞。 好像楼下聚集的不是丧尸群,而是特地赶来听他演唱会的狂热粉丝。 他唱完一首,对着下面深深鞠了一躬,忽然开口说话。 “十一号楼的兄弟们,我看见你们了,你们的楼门口现在没有丧尸了,后面的食堂里有人守着铁栅栏门,你们快冲过去!” “对面五号楼303、401的女孩,别藏着了!你们楼下的门撞出一个大洞了,趁现在赶紧跑吧!” “水大的同学们,丧尸现在都到我这儿来了,你们要去哪赶紧去,我们下辈子再见!” 顿一顿,忽然提高声音:“李雨涵!你快跑啊!!” 贝暖知道他为什么要说下辈子再见。 因为他以一己之力,把附近的丧尸全吸引过来了,无数丧尸正在冲撞宿舍楼下的大门。 门口虽然好像堵满了无数东西,看着也撑不了多久了,无数丧尸急着上去,要把它们唱歌的爱豆生吞活剥。 男生把扩音喇叭凑在嘴边,向着天空,高高地举起一条手臂。 “让我看见你们的手!再来一遍!” “陛下我叫达拉崩吧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 贝暖看见,附近的宿舍楼里不断有人悄悄摸出门,趁着这个机会往后面食堂的方向冲。 堵满杂物的门终于被丧尸们搞定了。 丧尸们你推我,我挤你,争先恐后地从堵着门的桌椅板凳皮箱上爬过去,涌进宿舍楼。 男生扔掉扩音喇叭,走到楼顶边沿,探头往下看一眼蜂拥而入的丧尸,然后抬起头,望向碧蓝无垠的天空。 在蓝天的拥抱中,他像鸟一样张开双臂。 他打算跳下来。第26章
陆行迟端起弩,正在想要怎么射这一箭才能阻止他时,就看见贝暖摸出了她平时用的小镜子。 她转了转镜面,一束阳光通过圆溜溜的镜面,向上反射到男生的脸上。 反光比陆行迟的箭还快,男生正准备再往边沿走一步,一瞥眼间,就注意到了楼下反射上来的不同寻常的明亮光线。 贝暖收起镜子,从隐蔽的地方探出头。 她向他使劲地挥动胳膊,然后两条前臂交叉在头顶上,对着他比了个大大的叉。 意思很明显:不要跳。 无数丧尸还在疯狂地往门里涌,男生身后,通向楼顶的门被撞得乱响。 “怎么办?”贝暖问陆行迟。 “丧尸太多,我射箭的视角不好。”陆行迟说话时已经对着楼顶的方向伸出手掌,“我试试别的办法,距离有点远,不知道行不行。” 楼顶的金属管道忽然像被人拉住的橡皮泥一样,迅速变细抽长,如同有生命一般往空中延伸,最后搭在对面楼的楼顶。 贝暖在楼下看不见,男生却看得很清楚,只不过一瞬间,拉长的管道就已经和对面的管道焊死了。 男生不可置信地伸手撼撼这根长长的金属管。 无处可逃的楼顶,就这样,突然奇迹般地搭出一条生路来。 只不过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 能活的话没人想死,男生丝毫都没迟疑,立刻弯下腰双手握住管子,好像打算就这么爬过去。 两栋宿舍楼之间距离不近,楼有足足六层,掉下去不是闹着玩的。 身后的撞门声越来越大。 门是薄木板做的,不太结实,插在门上的棍子也眼看就要掉了,男生抓紧时间,双手抱住管子,把两条腿也盘在上面。 就这样,整个人树袋熊一样紧紧地盘在管道上,悬在两栋宿舍楼之间的空中,一点一点往前爬。 刚刚爬过管子一半地方,楼顶的门就被冲开了。 丧尸们呼地从狭窄的门里涌出来,一起冲上楼顶。 男生的扩音喇叭扔在地上,人却不见了。 丧尸们发现了正在管子上努力往前爬的男生,有的傻乎乎,直接往他那边扑,结果噼里啪啦下饺子一样掉下楼。 有的没那么傻,有样学样,抓住金属管,也想爬上去,可惜管子只有一根,争抢的丧尸实在太多,乱成一团。 陆行迟端着弩,不断帮男生清掉想爬上管子的丧尸。 可是丧尸如同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 金属管被它们这么一折腾,疯狂地摇晃起来,男生脚一松,从管子上滑下来。 还好有双手紧紧攥着。 情况危急,男生干脆不再管脚,双手轮流向前倒换着,终于成功抵达彼岸。 他拼尽全力,努力把脚重新搭上管子,爬上另一边的楼顶。 他一离开,空中的金属管道就骤然断开,像收回的蜗牛触角般缩了回去。 这边的楼顶虽然暂时安全了,男生却清楚地知道,机不可失,现在正是趁着丧尸都去对面楼了,冲下楼的好时机。 这边楼顶的门锁着,男生一秒钟都没浪费,在楼顶找到一块水泥块,对着门一通猛砸。 才三五下就把薄木板门砸开了,男生打开门,冲进安全通道。 贝暖看见他终于进了楼道,才大大地喘了口气,刚刚因为太紧张,都忘了呼吸。 陆行迟带着大家潜过去,不动声色地清掉离楼门口比较近的丧尸。 刚刚清好,就看见刚才那个男生在门口探头探脑。 他很机灵,一眼就发现了贝暖他们,悄悄地借着绿化带的掩护摸过来。 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金属管的事是你们干的吗?你们有异能?” 这男生看着年纪不大,明朗得像现在的阳光,一双黑亮的眼睛明亮活泼,好像一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兽。 就算刚刚经历九死一生,差点从楼上掉下来,看着心情仍然不错,居然还惦记着异能的事。 能给丧尸开演唱会的人,胆子确实够大,神经也确实够粗。 陆行迟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说:“你刚才说食堂那边是安全的?我们先去食堂再说话。” “对,食堂就在这一片楼后面。” 男生带着他们往食堂那边摸。 食堂是一幢三层楼,面积倒是不小,扁扁地趴在地上,一楼的门上居然装着一层推拉式铁栅门。 水大的这个食堂,书里写过。 水大的美食节很有名,年年都办,向来人山人海。 以前在老校区的时候,最大的一个旧食堂是几十年前建的,一楼是一面墙的玻璃窗,每年美食节,食堂开门大家蜂拥而入的时候,必然有人走窗不走门。 年年都打碎玻璃,不止费钱,还很危险。 所以新校区建食堂的时候,整个一楼都是墙,完全没有窗,采光除了灯光,还有巧妙设计过的、楼上天窗折射下来的光线。 当初因为这个设计,还拿了个什么奖。 因为结实,水大的学生一直都把这个食堂戏称堡垒。 结果堡垒还真的变成了躲避丧尸的堡垒。 食堂的门并没有完全关上。 有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守在门口,趁着现在没什么丧尸的空档,正在放逃过来的学生进来。 门口的男生遥遥地看见贝暖他们,拼命向他们招手。 贝暖他们几个赶紧冲过去。 等他们进了门,守在门口的男生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关上铁栅门,随手给了和贝暖他们在一起的男生一拳。 “唐瑭,你真行。我听见唱歌,就知道是你。你这么一唱,跑过来好多人。” 唐瑭? 江斐要找的人不就叫唐瑭? “你叫唐瑭,那你爸爸是唐正?”江斐问。 唐瑭点点头,“我爸是叫唐正,请问你是?” “我是你爸爸的……”江斐瞥一眼旁边他的同学,“……同事。” 听到他说“同事”两个字时特殊的口气,唐瑭立刻相信他了,心里清楚这是爸爸的狱友,马上问:“我爸呢?” 江斐看他一眼,“进去再说。” 食堂里已经有很多人了,看起来都是水大的学生。 人虽然不少,但是看着很有秩序,正在三五成群地休息。 贝暖他们刚要往里走,门口守门的男生就拦住了他们。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有一个规定的流程,刚进来的人必须要先检查一遍身上有没有伤口,有伤口的,要先去楼上隔离。” 杜若主动举起手,给他们看手背,“我手上还真的有伤,而且是快变异的人抓的。” 陆行迟说:“算了,反正人已经找到了,我们不进去了。” 又问唐瑭:“你想留在这儿,还是跟我们一起走?” 陆行迟的能力,唐瑭刚刚已经见识过了,跟着他的话活下去的机会明显会更高。 唐瑭毫不迟疑,“我跟你们走。” 他做决定果断干脆,陆行迟微微笑了一下。 贝暖知道,唐瑭也是书里的小队成员,现在终于顺利归队了。 杜若忽然问唐瑭:“你刚刚在楼顶上叫一个女孩的名字,叫什么雨涵的,让她抓紧机会快跑,你不要带上她一起走吗?” 唐瑭摇摇头,坦然答:“不用。她是别人的女朋友。” 所有人:“……” 唐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亮闪闪的白牙,“我看见她和她男朋友跑进来了。我觉得这回她肯定忘不了我,能记住我一辈子。” 豁出命来救一个女孩,那女孩还是别人女朋友。 这操作也是很神奇。 杜若拍拍江斐肩膀,感慨,“这孩子跟你还真是挺有缘分的,你俩以后可以多交流交流。” 江斐:“……” 管门的同学帮他们几个重新开了门,陆行迟他们刚迈出铁栅门,身后忽然有人匆匆过来。 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边跑边说:“麻烦你们等一等。” 他气喘吁吁的,一过来就劈头问杜若:“你说你手上的伤是丧尸抓的,而且是在丧尸变异之前?” 杜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太好了!”眼镜男的双眼放光,“我找这样的人找很久了,一直没找到符合条件的,请问你能留一下,让我记录一下数据做个实验吗?” 杜若:??? 贝暖心想,怎么感觉杜若好像要被抓走做科学实验了呢? 男生把几个人带到食堂的楼上。 原来水大有个研究病毒的实验室,男生叫蒋旭,是实验室里的博士生。 这次病毒爆发后,虽然实验室活着的只剩下蒋旭一个人,条件也很有限,他还是一直都在努力记录各种数据,收集样本,希望这些资料在以后攻克病毒的时候,能有用处。 “所以你到现在都还没变异?”蒋旭很兴奋,“你是我这些天见过的人里,变丧尸最慢的一个!” 蒋旭搓搓手,“我十块钱赌你今晚之前肯定变异!” 杜若很无语,“我赌二十块钱我变不了。” 贝暖连忙表示对他的支持,“我跟二十块变不了。” 蒋旭客观地说:“我赢定了,你看你眼睛都出红血丝了。” “有吗?”杜若去掏手机,想看看自己的眼睛。 贝暖这才注意到,蒋旭说得对,杜若的眼白颜色不太正常,好像熬夜打游戏了一样,有隐隐的红血丝透出来。 难道他真的已经感染了?贝暖有点绝望。 蒋旭把杜若带到二楼角落一个独立的办公室,看样子,这里已经被他改造成了他的临时实验室。 蒋旭穿上隔离服,把其他人全请了出去,只留下杜若,“我要取他的血液和体液样本。” 杜若看了看他的“实验室”,“这是不是有点简陋?你要取的可是可能感染的血。” 蒋旭笑笑,“没办法,现在没条件,只能先凑合着。” 杜若虚心发问:“只有我们俩,如果我现在变异了怎么办?你这身隔离服防不住我的牙吧?” 然后呲出一口雪白的牙给蒋旭看。 “不怎么办啊。”蒋旭轻松地答,“所以只要我在里面,我就一定会给门上锁。” 然后跟贝暖他们几个嘱咐:“如果听见里面动静不对,或者一直不开门,不要自己随便开门,下楼去找防卫队的同学,让他们带着防暴叉上来处理丧尸。” 他的语气科学客观,视死如归。 他从容地随手关好门,真的落了锁。 他俩在里面呆了很久。 久到贝暖开始着急,怀疑里面真的出事了的时候,两个人才一起出来。 蒋旭已经脱了防护服,感慨,“他的情况也太特殊了。看着像感染了,又不像感染了,你们能再多呆几小时吗?我觉得他天黑前肯定会变异。” 杜若委屈了:“我押四十块钱我不会变异!” 贝暖赶紧拍拍他的背,说:“我跟四十!” 陆行迟并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开口拒绝,“我们还有事……” 蒋旭紧跟着说:“我前两天曾经在两个同学身上试过一种广谱抗病毒药,我觉得好像可以延缓发作,你们要不要试试看?” 竟然有药?不早说。 大家立刻有了兴趣。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要有一点希望,都可以试试看。 药是注射的针剂,杜医生很不放心。 反复问清是什么药之后,因为既不相信蒋旭的手法,又不相信陆行迟的手法,最后只得自己给自己来了一针。 打得一脸不开心,给糖都哄不好。 因为杜若的情况太特殊,蒋旭跟这里几个负责的同学商量了一下,暂时把贝暖他们几个留在二楼的小餐厅里。 为了防止杜若突然变异,小餐厅的门锁上,门口守着人,如果他们想出去上厕所之类,可以随时叫人来开门。 难得的是,唐瑭居然也肯跟他们同甘共苦,冒着被杜若感染的风险,一起留在二楼的小餐厅里。 在等杜若他们采集样本的时候,江斐已经把唐瑭拉到旁边,单独跟他谈了他爸爸的事。 唐瑭的眼圈还是红的,好像是哭过,不过人还是很镇定。 唐瑭说,丧尸爆发时刚好是早晨上课时间,他逃课在宿舍睡懒觉,正好躲过一劫。 可是宿舍里的饼干吃光了,他满楼找了一圈,也没发现第二个活人,只找到点零食。 吃的倒还好说,关键是楼下的丧尸太多,他试了好几次,都出不去。 宿舍楼的门并不结实,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唐瑭说:“楼下的门早晚被它们弄开,与其像虫子一样躲在宿舍里,不是慢慢饿死就是被它们吃掉,还不如趁现在还有力气,轰轰烈烈,干一票大的。” “所以你饿了对不对?” 贝暖飞快地翻翻空间,端出早晨江斐做的一盘生煎。 生煎是趁热收进空间上层的,现在拿出来还是刚出锅的状态,袅袅地冒着热气。 一个又一个圆墩墩的,底面煎得金黄,上面细细地撒着芝麻和切碎的香葱,香气扑鼻。 唐瑭捧着生煎盘子,一双黑亮的眼睛闪闪发光,“你们到底都是什么神仙?” 贝暖从来没见过有人吃生煎吃得那么快。 筷子和醋碟还没拿出来,他就风卷残云地吃光了。 他是真的饿坏了。 贝暖递给他一瓶水,让他顺了顺,帮他倒好醋碟,然后又端出一盘。 唐瑭感动得快哭了。 贝暖他们随即发现一件事――小餐厅里所有的灯都是亮着的。 水城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没停电! 所有人都震惊了。 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掏出各种需要充电的东西充电。尤其是手机,虽然没信号,能打打游戏也好。 贝暖心不在焉地按着手机,脑子里还在琢磨杜若的事。 他看起来挺好,抱着手机玩得不亦乐乎,一点都不像要变异的样子。 除了眼白有点泛红。说不定就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贝暖望着他发呆,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关心则乱,从昨晚到现在,竟然都没想起这茬。 贝暖飞速调出任务栏,又看了一遍最开始的时候接的圣母之声任务。 一整排圣母之声都做完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救救他”任务。 贝暖打开任务说明,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读。 在男主面前,抱住一个快变异的人,悲伤地念出“谁来救救他啊,有人能过来帮帮他吗”,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所有获得的圣母值双倍。 那天在宁城超市,贝暖抱住一个哮喘病人念出台词,任务并没有完成。 也就是说,只要去抱住杜若,念一遍台词,看看任务有没有完成,就可以知道他是不是真要变异了。 唯一的问题是,干这种神经病的事,脸要丢到姥姥家。 贝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丢脸就丢脸吧。 知道杜若到底有没有感染更重要。 杜若浑然无觉地坐在那,对即将伸向他的魔爪一无所知。 贝暖心一横,眼一闭,冲了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的肩膀。 贝暖酝酿了一下情绪,悲伤地念出那句尬破天际的台词:“谁来救救他啊,有人能过来帮帮他吗?” 悲伤是真悲伤,一半为杜若,一半为自己的脸皮。 小餐厅里所有的人齐刷刷抬头:嗯??? 一片尴尬的静默。 杜若彻底被她吓傻,过了好几秒,才想起来问,“贝暖,你怎么了?” 陆行迟只怔了一下,就三两步大步过来,蹲下身,手掌抚在她的背上。 “你怎么了?别怕。”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还轻轻拍了拍,好像在安抚突然发梦魇的小朋友。 贝暖顾不上理他们,在脑中火速调出任务栏。 圣母之声“救救他”任务(01)。 所以他是没感染吗?是吗? 贝暖的整颗心都雀跃起来。 杜若这时也转过身来,伸手拍拍贝暖,“没事,生死有命,就算真变异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离得这么近,能看得非常清楚,他眼白上的红血丝更明显了。 这件事不太对。 贝暖想了想,又仔细读了一遍任务说明,把小三呼了出来。 “小三,我有个问题,圣母之声救救他任务,里面说‘快变异的人’,‘快’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三一召即至,回答:“就是你们通常意义上说的‘快’。” “你总有个时间标准吧?”贝暖不甘心。 小三抱歉地说:“对不起,系统内部设置的时间标准,恕不透露。” 所以任务没完成,并不一定代表杜若没感染,也可能是他还没‘快’变异。 贝暖叹了口气,挣开陆行迟的胳膊,蔫哒哒地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攥着手机发呆。 杜若倒是十分感动。 “贝暖,你对我真好,都快担心成神经病了。要是我真变丧尸了,一定尽量不咬你。” 贝暖:“……” 杜若确实没“快”变异,他疯狂地打了好几个小时游戏,真的熬到了天黑,成功地赢了蒋旭十块钱。 临睡之前,杜若把自己的睡袋拖到餐厅里远离大家的另外一边。 又在后厨找到一大堆锅碗瓢盆,全搬了出来,围着睡袋里三层外三层摆了一大圈。 丧尸智商不够,一旦变异了爬起来,一定会踢到这些东西,惊动其他人。 杜若给自己妥妥当当地设好陷阱,又给自己来了一针抗病毒药,却怎么都睡不着。 整个人都很烦躁,全身又烫又疼,好像在发烧。 口干舌燥的,喉咙里像有一团火,怎么喝水都没用,而且一直在头疼。 辗转到半夜,他悄悄起身,钻出睡袋。 餐厅里已经熄灯了,借着外面透进来的灯光,杜若看了一眼手机摄像头下的自己。 两只眼睛的眼白已经全红透了,一丝白色都没留,和丧尸一模一样。 杜若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大家,穿好衣服,小心地挑拣着落脚的地方,悄悄跨过地上的层层陷阱,走到门口。 杜若敲敲门,低声对门外说:“去洗手间。” 门打开了。 门外值班的是白天守在铁栅门口的唐瑭的同学,好像叫宋希翼,是这里防卫队的队长。 因为要额外腾出人手守着楼上小餐厅的门,他自告奋勇过来守夜。 宋希翼把门打开,问杜若:“要去洗手间?” 等到看清杜若红透了的眼睛,吓了一跳。 杜若已经闪身出门,回手把小餐厅的门关好,“快,让我出去。” 宋希翼听到杜若的话,还在愣神。 杜若不理他,急匆匆下楼梯,一步都不停,“我快要变异了,快走,放我出去。” 宋希翼这才反应过来,紧跟上他冲到大门口,让门口防卫队的同学火速打开铁栅门。 杜若冲出铁栅门,听到身后铁栅门关好的声音,才算松了口气。第27章
再晚就来不及了。杜若心想。 其实昨天晚上就应该走,可是杜若挣扎了半天,没舍得。 虽然身处秩序崩坏的末世,难得身边有几个那么好的朋友,让人贪恋这难能可贵的温暖。 已经拖了一整天,不能再拖。现在无论如何,一定要走了。 再待下去对大家太危险,杜若心里清楚,一旦变异,以陆行迟和他的交情,绝对不肯给他一钉子,到时候一定就是一场混乱,说不定还会让别人受伤。 自己悄悄走掉,是最好的。 可惜不能跟他们做最后的告别。 杜若看看周围。晚风清凉,林荫道上点缀着三两只丧尸,别有一番意趣。 杜若心想,现在还是人,没变异,说不定会被丧尸吃掉。 杜若又往前走了几步,心想,谁怕谁,看看是你们的牙口好,还是我的拳头硬,来吧! 然而没“人”理他。 大概是天太黑,杜若太像丧尸,有点看不清。 杜若索性继续沿着林荫大道的主路往前走。 末世来临后,杜若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放松地待在外面了,空气的味道新鲜好闻,杜若猛吸了几口。 吸一口,少一口。 这大概就是死前最后的时刻了吧。 不知道变异后还有没有意识,还是像片子里说的那样,就是纯粹的行尸走肉。 旁边忽然有个什么东西冲了出来,一头撞在杜若身上。 是个女孩,长长的头发披着,穿着短裤,背着双肩包,长得还挺漂亮。 就是可惜一脸木讷,没有表情,眼睛发直,还红通通的。 杜若并不太想在变丧尸前的最后关头还被丧尸咬得乱七八糟,在给她一拳和转身就跑之间迟疑了一瞬。 没想到那女孩竟然对杜若视若无物,绕开他,走了。 走了? 杜若掏出手机又看了看自己。 眼睛血红,看着是和丧尸挺像。 随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杜若努力琢磨:我还是个人吧?还是根本已经变成丧尸了,自己还完全不知道? 四百三十二乘六百五十四等于多少? 杜若火速给自己出了道题。 以丧尸的智商,肯定口算不出来。 个位肯定是八,那十位呢?是二吗?百位呢?杜若也没算出来。 正在无比纠结时,忽然看到重重树影中有个人一闪而过。 杜若能肯定地说他是人,是因为他的动作跟丧尸很不一样。 是个高而瘦的男人,大概三十上下,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包,手里还拎着一个。他脚步匆匆,时不时左右观察一下,看起来很警惕。 杜若恍然大悟:原来人的动作和丧尸不太一样。 杜若也像他一样加快脚步,学着他的样子左右转转头。 杜若瞄着自己的影子。 高大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来回转头的动作要多傻有多傻,看着更像丧尸了。 那个高瘦男人还在偷偷摸摸地往前走。 他正走到岔路口,杜若在路中间,一眼就看见旁边路上有两只男生丧尸朝这边过来。 杜若刚想开口提醒那个人,就看到他也探头看了看那边的丧尸,居然完全不在乎,直接穿过路口走过去了。 关键的是,那两只男生丧尸也像完全没看见他一样,和他擦身而过。 杜若:??? 这是突然找到和自己一样半人不尸的同类了? 那人溜着边,在路边阴影的掩护下往前走,却对丧尸毫不在乎,看起来不像是在防备丧尸,更像是在防备人。 杜若在冲上去跟他兄弟相认还是继续跟着他之间挣扎,却看见那个人穿过林荫路,拐进了后面的一座楼前。 杜若跟着过去,看见楼门紧闭,高瘦男人站在门口刷门卡的地方,正从包里翻出一个方方的小东西,连在刷门卡的机器上鼓捣。 旁边又有一只丧尸往这边过来,看打扮,像是个没事在校园里瞎溜达的宿管老大爷。 这次杜若有经验了。 根本不用提醒门口那个人,丧尸根本就不会攻击他。 那只大爷丧尸路过杜若,忽然停下脚步,它缓缓转过头,好像正在调整接受信号的雷达。 雷达的方向终于定格,定在楼门口那人的方向。 它猛地扑了过去。 楼门口的高瘦男人正在鼓捣刷卡的机器,完全没有提防。 杜若本能地脱口而出:“小心!” 好半天都没说话了,喉咙还很疼,声音嘶哑。 高瘦男人被杜若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丧尸朝他冲过来了,他纳闷地说了一句:“怎么又失效了?” 居然没理丧尸,低下头去翻包。 杜若心想:这位老大,丧尸过来了啊!所以你包里到底藏着什么好东西,非要现在找? 杜若完全不怕丧尸,不能见死不救,大步冲过去,一拳挥向老大爷。 不用顾虑感染不感染的问题,放开手脚,宿管大爷体格的丧尸根本不是杜若的对手,直接揍飞了。 高瘦男人终于从包里一层层地掏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针筒。 杜若很想吐槽:你这根针太细,宰不了丧尸,只能给丧尸针灸。 然后就看见高瘦男人拉起袖子,把针头勇猛地怼在自己胳膊上。 大爷丧尸就算被揍趴,也根本不会放弃,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又疯狂地冲了过来,这次仍然是绕过杜若,直奔门口那个高瘦男人。 高瘦男人没理丧尸,注意力都在杜若身上,眼神兴味盎然。 “麻烦你再帮我打一拳,谢谢。”他一边注射一边对杜若说,语气又平静又客气。 杜若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又挥了一拳。 大爷又飞了。 可是这拳挥出去的同时,杜若也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了不知多久,杜若再醒来时,先看到的就是白晃晃的日光灯管。 他正瘫在一把办公的转椅上,右边胳膊上的袖子撸着。 杜医生一眼就看出来,胳膊上除了蒋旭抽血时扎的那片淤青外,又多了一个新针眼。 “醒了?”高瘦男人从旁边的实验台前转过身。 明亮的日光灯把他的皮肤映成毫无血色的冷白色,头发却是沉甸甸的纯黑,瞳孔的颜色几乎和头发一样深。 杜若有点无奈,“你要抽我的血,麻烦能不能换条胳膊啊?” 声音居然不像刚刚那么哑了。 “哦,”男人走过来,淡定地说,“其实两边我都抽过了。” 杜若:“……” 男人笑了笑,“你的状况很特殊,很有意思,有人的意识,丧尸却不攻击你。我走了这么远的路,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像你这样。” 杜若反驳:“你不也是一样吗?我跟了你一路,它们也不咬你。” 男人轻轻摇摇头,“我不一样,我是注射了东西,你是天然的,比我做的对丧尸隐形的药剂效果还好,所以我很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能帮我改进我的药剂。” “那你看出结果了没有?”杜若想坐起来,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没有。我没有时间,只取了血样。” 男人走到墙边的柜子前,翻了翻,低声抱怨。 “他们水大的病毒实验室怎么会这么穷,这是贫民窟么?真是找什么就没什么。” 杜若看看四周,真的是一个实验室的样子。 天花板上好几排日光灯,房间正中是一整排宽大的不锈钢实验台,沿墙的实验台上还有水槽通风橱和烘箱,另一面摆着桌子和好几个大柜子。 这男人说什么病毒实验室,应该就是蒋旭他们的那个吧。 “你来这里找东西?”杜若跟他搭讪。 “是,我今天路过水大,正好手头缺点东西,知道这边有个实验室,就进来看看。” 他说进来就进来,视门锁如无物,牛得像陆行迟一样。 男人翻出一堆盒子和试剂,往他的两个大包里塞。 杜若努了努力,还是起不来,勉强笑笑,“你给我注射什么了?我完全不能动。” 感觉好像被科学怪人做实验的小白鼠。 男人回头看他一眼,语气轻松,“你刚刚在楼下差一点就变异了,要是真变成丧尸,你的血样就对我没有用了,所以我给你注射了一份病毒抑制剂。” “病毒什么??”杜若的语调都变了。 “抑制剂。”男人有点不耐烦,“浑身无力是副作用,一会儿就好了。” 他说得完全不在乎,好像口中的病毒抑制剂是最简单最普通的感冒药片。 传说中的病毒抑制剂?贝暖和陆行迟他们一直在说的病毒抑制剂? 杜若努力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看了一眼自己。 眼睛黑白分明,眼白里刚刚还密布的红血丝竟然全都不见了,彻底恢复了正常。 杜若开心起来。 “不用太高兴,暂时抑制了而已。”男人说,一边拉好包上的拉链,拎起包,一副打算走的样子。 无论如何,有了抑制剂,总比立刻变成丧尸好。 杜若咨询:“能‘暂时’多久?” “因人而异,有人若干天,有人几个月,甚至几年,不太好说。”男人答。 杜若很想跟着他站起来,继续问他几个问题,然而腿软得不像自己的,还是不太能动。 “那我现在还会感染别人吗?” “不会。抑制剂失效前,你的体液和血液都完全没有传染性,想亲谁就抓紧时间亲吧。”男人拎着包走到门口。 “倒是没想亲谁,”杜若解释,“那我就可以自由地和大家一起吃火锅了?” 男人怔了怔,微笑了一下,“火锅这么重要?是,你随便吃。” 就算只延缓一段时间,至少这段时间可以和贝暖他们一起继续在火锅里抢肉。 杜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能吃火锅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杜若再抬眼研究这个高瘦的男人。 他说他可以通过注射药剂对丧尸隐形,手里还有病毒抑制剂,不知是什么来头。 这个人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 杜若抓紧最后的时间问他:“所以你到底是谁?” 那男人笑笑,什么都没回答,打开门。 杜若赶紧叫住他,“不管你是谁,这位大佬啊,你的抑制剂能不能再多给我留几份啊?” 男人轻松答:“没了,最后一针给你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条件做下一批,做好了再给你啊。” 杜若问:“问题是你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啊?” 男人没回答,关好门,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次是真的走了。 又过了好一阵,杜若终于渐渐地能动了。 虽然腿还是酸软的,杜若能勉强扶着椅子站起来,用转椅做支撑,慢慢地挪到门边。 却很快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如果抑制剂起效,身体恢复正常了的话,会不会就不对丧尸隐形了? 从这里走回食堂,起码有好几百米远,在遍布丧尸的路上走几百米,不是闹着玩的。 杜若有点后悔,没事瞎溜达这么远干什么呢? 他悄悄打开门,探头往走廊上张望,一眼就看见,走廊尽头好几只丧尸,敏感地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正朝这边转过头。 贝暖猛地惊醒时,天还黑着。 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眼杜若他们。 陆行迟他们几个都离贝暖有一点距离,还在安稳地睡着。 杜若的睡袋却是瘪着的,里面根本不像是有人睡觉的样子。 贝暖从睡袋里钻出来,光着脚跑到陆行迟旁边。 “陆行迟。”贝暖蹲下来轻轻捅捅他。 “怎么了?”陆行迟不用她叫第二声,就睁开眼睛。 贝暖压低声音,有点着急,“杜若不见了。” 陆行迟看了一眼杜若的睡袋,立刻坐了起来。 两个人披上衣服一起到小餐厅门口,门从外面锁着,外面值夜班的人居然不在。 陆行迟伸手一扭,门锁就开了。 两个人一起下楼时,刚好遇到值班的宋希翼上楼。 “我正要去找你们,”他说,“和你们一起的那个人说他要变异了,刚才自己出去了。” 陆行迟和贝暖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很清楚:杜若怕连累他们。 可是这样还没变异就出去,不会被丧尸吃掉吗? 陆行迟伸手,“给我弩,我出去找杜若。” “我也要去!”贝暖连忙说。 她一脸倔强,陆行迟拗不过她,只得答应,“出去可以,你得穿好衣服,戴上头盔手套。” 三分钟后,贝暖全副武装地跟着陆行迟,出了食堂。 食堂外没有杜若,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动静,至少没看见丧尸聚餐,让贝暖的心平稳了不少。 校园这么大,杜若去哪了呢? 两个人穿过宿舍区,在绿化带的遮掩下,沿着路悄悄地到处找。 哪里都没有杜若,也没有聚集丧尸。 两个人毫无头绪,在偌大的校园里到处走,不知找了多久,陆行迟突然碰碰贝暖的肩膀,朝一个方向比了一下。 不远的前面,成群的丧尸中间,路灯下,蹲着两个人。 一个是只学生模样的丧尸,低着头蹲着,嘴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另一个竟然是杜若。 他用一模一样的姿势蹲在丧尸对面,嘴里也在说“咕咕咕”。 “咕咕咕?” “咕咕咕。” “咕?” “咕!咕咕咕咕!” 两个人有问有答,好像在聊天。 贝暖:“……” 然后就伤透了心。 贝暖一把攥住陆行迟的衣襟,小声问:“他真变成丧尸了?” 杜若没有如愿变成丧尸之王,原来他变成丧尸后的最大乐趣,就是和别的丧尸蹲在一起咕咕咕。 希望他能永远幸福快乐地咕咕咕。 贝暖实在太难过,急需安慰,额头不知怎么回事,就抵在了陆行迟胸前。 陆行迟轻轻揽住她,抬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也望着蹲在一起的两个人。 看了一会儿,陆行迟突然说:“好像未必。” 他用另一只手抬起弩。 一枚长钉疾射过去,钉在杜若脚旁的地上。 杜若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这个方向,等分辨出树影后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后,立刻兴奋地拼命挥手。 贝暖:? 杜若不要他的咕咕咕小伙伴了,站起来朝这边大步走过来。 他穿过丧尸群,片叶不沾身。 丧尸们纷纷给他让路,如同轻风拂过一池春水,泛起微微的涟漪,转眼就平静了。 他神情从容,脚步轻快。 好像王者归来。 回去的路上,杜若把自己今晚的奇遇跟他俩仔细讲了一遍。 贝暖琢磨,“所以给杜若打抑制剂的这个人……” 陆行迟接道:“……很可能就是霍仞在找的那个神秘人。” 贝暖有点纳闷,丧尸病毒毫无疑问是陨石带来的,书里是这么写的,她也亲眼看见了。 可是丧尸才爆发没几天,那个神秘人手里就有抑制剂,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若现在注射了抑制剂,看起来完全恢复了正常。 可是也不知道这针抑制剂到底能让杜若撑多久。 杜若今晚已经变异了一次,死里逃生,和贝暖差点被大货车压后穿书的心态很像,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赚了。 而且还开了个丧尸无视的大挂,等于眼前的末世对他完全不存在,无比开心。 “所以你刚才蹲在那里在干嘛?”贝暖问他。 “我想试试能不能跟丧尸交流,”杜若说,“毕竟我是要成为丧尸王的男人嘛。” 几个人回到食堂,守门的宋希翼看见他们又一起回来了,吓了一跳。 贝暖解释:“他眼睛过敏,非说自己要变异,吃了抗过敏药就好了。” 也不管听着合理不合理。 宋希翼看看杜若。 杜若的眼睛现在清澄无比,黑是黑白是白,含着笑意,看起来确实一点毛病都没有。 “不好意思,误会一场。”杜若连连道歉。 江斐他们却都醒了,大概是发现人全都不见了,正在神情凝重地等着,连蒋旭都在。 杜若的事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蒋旭。 蒋旭只看了一眼杜若的眼睛,就问:“怎么回事?这绝对不可能是我的广谱抗病毒药的效果。” 杜若把经过对他讲了一遍,蒋旭思索了半天。 “这是哪来的神仙?做我们这一块的大牛就那几个,我全都知道,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号人,都没他那么年轻。这能是谁呢?” 连他都毫无头绪。 蒋旭又检查了一遍杜若的眼睛,眼神一路向下,滑落到他的胳膊上。 蒋旭温柔客气地问:“请问我能不能……” 杜若一把攥住自己针眼累累的胳膊,向后倒退两步,一字一顿地说:“今天就算是死,我也不能再让你们抽血了。” 看见蒋旭一脸失望,只好又痛苦地补充,“明天。明天再给你抽。” 因为杜若的事,连着两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觉,几个人决定在这里休整一天再出发。 这里是食堂,做什么都挺方便,江斐言而有信,早晨提前起床,帮杜若做他外婆版的笋烧南乳肉。 江斐把南乳压成泥,配上南乳汁,连着昨天挖的新鲜春笋一起炮制五花肉。 贝暖看见他用的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本来不太喜欢,结果发现,肥肉的部分被南乳汁收过,竟然一点都不腻,简直比瘦肉还好吃。 实在过于下饭,以至于蒸出来的一锅白饭被一抢而空。 “米还不错,可惜没有好的电饭煲,否则米饭更好吃。”贝暖有点遗憾。 杜若咬着南乳肉提醒她,“电饭煲没什么大用,这里虽然有电,可别的地方没电啊。” 贝暖吃完自己那份,腾出空来,看了一眼任务栏。 小三说过,又有新的任务发布出来了。 贝暖先看看任务名―― 圣母之光。 感觉还行,至少没有上次圣母之吻那么奇葩。 贝暖打开任务说明,密密麻麻一大堆字,看着就头疼。 贝暖索性直接问小三:“圣母之光是什么任务啊?” “你终于肯理我了?”小三还有点不满。 “这是一个为期二十四小时,以每十二小时为单位的必做任务。” 小三解释。 “每十二小时转换一次目标人物。在这十二小时里,在男主面前表现圣母不会再增加圣母值了,在目标人物面前表现圣母会有双倍的圣母值加成。” 贝暖努力理解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今天不用秀圣母给陆行迟看,而是要秀圣母给别人看?” 所以暂时不用追着陆行迟跑了? “没错。”小三回答,“而且是必做任务,就是说,你一定要在目标人物面前增加圣母值,否则会有惩罚。” “还有,”小三继续说,“在十二小时内,要让目标人物主动说出类似‘你真善良’、‘你很善良’、‘你太善良了’的评价,否则这十二小时获得的圣母值清零。” “懂了,得让他夸我一句嘛。”贝暖又问,“那谁是这个“目标人物’?” 话音未落,第一个十二小时倒计时已经弹了出来,下面是一行小字。 “本阶段目标人物:江斐。”第28章
贝暖遥遥地看了一眼新的目标人物――江斐。 小餐厅后面有个厨房,江斐正在里面忙着,发现贝暖看过来,对她温柔一笑。 这里有水有电,做什么都方便。 江斐闲不下来,一吃完饭,就让贝暖从空间里拿出不少食材,正在抓紧时间一样样处理。 该洗的洗,该切的切,处理成半成品之后,全部存进贝暖的空间上层备用,这样下次路上想用时直接拿出来,就方便很多。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默默地从贝暖手里把小队的伙食工作接了过去,给贝暖省了不少力气。 最关键的是,他厨艺了得,做的菜真的很好吃。 既然他今天是圣母之光的目标人物,贝暖当然要在他周围晃,说不定就能找到涨圣母值的机会。 贝暖跑到厨房,主动帮他洗了一会儿菜,又烧了不少水,在空间里又码出一大排冷水块块和热水块块。 陆行迟洗澡出来时,就看到贝暖和江斐两个人正在后厨一起忙着。 两个人长得都漂亮,身上镀着后厨窗子照进来的阳光,画面美好得如同漫画,连陆行迟都怔住了。 江斐正微笑着,低头跟贝暖说话,“油焖茄子你喜欢切成柳,还是滚刀块?” 贝暖扒着他的胳膊看了看,“能不能切成更小的丁啊?” “没问题。”江斐玩匕首一样,把菜刀在手里旋转了一下,刷刷刷快如闪电地切下去。 切出来的东西横平竖直,规整得如同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 贝暖看得又惊讶,又羡慕,“江斐,你怎么会这么厉害!” 陆行迟默默地站了片刻,一拐弯,进了厨房。 他走到贝暖身边,把手掌放在贝暖的头上,放柔声音问,“我洗好了,你要去洗澡吗?” 贝暖恋恋不舍地看着江斐把菜刀玩出花来,不太想走。 陆行迟的手滑下来,拨了一下她小动物尾巴尖一样柔软的发梢,偏头仔细看了看,“好像该洗了。” 啊?真的吗? 贝暖赶紧也抓起发梢研究了一下,一秒钟都没耽误,嗖地跑了。 贝暖认认真真洗了个澡,一口气用了两种护发素,才擦着头发香喷喷地出来。 边走边低声嘀咕:“要是有个吹风机就好了。” 这种季节,洗完的头发湿漉漉的,真的有点冷。 陆行迟过来,帮她揉了揉头上顶着的毛巾,“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玩什么?”贝暖奇怪,到处都是丧尸,能有什么好玩的? “带你出去逛逛。”陆行迟说。 贝暖看一眼圣母之光任务的倒计时,有点心动。 反正还有十几个小时,而且现在好像也没有涨圣母值的机会,逛逛就逛逛。 “好。”贝暖答应。 杜若立刻端着手机站起来,手指还在狂点,眼睛不离屏幕,“不管你们要去玩什么,我都要一起去,闷死我了。” 陆行迟没出声。 杜若这才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看一眼陆行迟的表情,恍然大悟,改口,“算了,你们两个去吧。” 气氛突然诡异起来。 贝暖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拉杜若,“别打游戏了,一起去逛逛吧?” 三个人都要溜出去玩,只留下江斐一个人干活。 江斐并没有什么意见,反而又问贝暖要了不少食材。 “你们去吧,我正好不想动,想多休息。” 他嘴里说着休息,面前的操作台上却摆着无数待处理的鸡鸭鱼肉和蔬菜水果,贝暖立刻冒出点愧疚来。 “算了,我不去了,我还是陪你一起……” 话还没说完,手忽然被陆行迟握住了。 “让他留下好好休息,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我们帮他带一份回来。” 唐瑭也走过来了,笑着卷起袖子,“你们走吧,我帮江斐哥洗菜。” 贝暖刚要走,江斐又对她笑笑,补了一句,“快去快回,太久我会担心。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 这话说的,好像贝暖是要一个人去丧尸堆里冒险,旁边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陆大boss根本不存在一样。 陆行迟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把贝暖拉走了。 出了水大,陆行迟驾着越野车,横冲直撞地往水城的市中心开。 一路勾引了无数丧尸跟着跑,又甩掉无数丧尸,陆行迟左冲右突,浑不在意,车开得十分嚣张。 “你慢一点吧?”贝暖小声建议。 陆行迟瞥她一眼,“有我在,你的安全我负责,你怕什么?” 贝暖有点想笑:他还在不爽刚刚江斐说的那句话。 陆行迟直接把车开进一座大厦的停车场,跳下车,轻松解决了刚刚招惹的一群丧尸。 杀得比平时还快还利落。 陆行迟带着贝暖和杜若上楼,楼上是一家不错的百货公司。 面积很大,中庭硕大的水晶灯旁还挂着春季促销活动的巨幅海报,因为灯都亮着,看着和平时没有半点区别,只是几乎看不到人影。 大概因为这里的丧尸爆发时间是早上,店还没开门,只偶尔冒出几个早到的店员,都被陆行迟简单地处理掉了。 “你想要吹风机?”陆行迟问。 原来他大老远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这个。 贝暖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有点感动。 杜若早就对着楼层说明仔细研究过各层卖什么了,“小家电在顶楼。” 顶楼还真有。贝暖把柜台里的吹风机全都搬出来,比了一遍,挑了个号称负离子护发,颜色最粉嫩漂亮的,收进空间里。 陆行迟把几支一模一样的递给她,“多几个备用。” 杜若在旁边嘀咕,“反正离开这儿就没用了,又没有电。” 陆行迟淡淡道:“一会儿去卖五金机械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便携式发电机。” “所以我们就要有电用了?”贝暖立刻欢呼一声,赶紧挑了刚刚就看中的直板夹和电动牙刷,又跑到旁边找电饭煲。 杜若看着她把电饭煲排成一排,纳闷:“不就是个做饭的锅吗?有差别?” 贝暖鄙视地看他一眼,“当然有了,不信你回去问江斐,不同控温程序做出来米饭味道差很多。” 贝暖挑完她心仪的电饭煲,又搜敛了一堆杜若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奇奇怪怪的小电器。 杜若拎起一个扁扁的锅,“这什么东西?” “饼铛。” “那这个呢?是水壶吗?”杜若又拎起一个桶。 “是破壁机。” 贝暖从他手里夺回来,“你不用管,反正江斐肯定都认识。他负责用,你只要负责吃就行了。” 杜若无比赞同,扔下饼铛,玩别的去了。 陆行迟拎起饼铛看了一眼,忽然冒出一句,“其实我的厨艺也不错。” 贝暖挑挑眉毛,半个字都不信。 陆行迟养尊处优,连蛋都没动手煎过吧?还厨艺,别闹了。 旁边就是大家电,贝暖留恋地摸了摸一台小洗衣机。 “想要就要。”陆行迟说。 既然他都说可以,贝暖就不客气地统统收起来。 边收边说:“江斐上次就在说,要是有电就可以用洗衣机了,反正咱们有水。” 陆行迟半天没说话。 好一阵,他才幽幽开口:“‘江斐’‘江斐’,要是叫一声名字就打一个喷嚏的话,江斐现在一定以为他感冒了。” 陆行迟下楼去卖男装的地方找了一堆他的衣服。 拿完自己的,陆行迟指挥杜若,“给江斐也拿几件。” 贝暖抓住他了,“看吧,你也说江斐了。” 心里有点想笑:他这么积极地帮江斐找衣服,大概是实在受不了江斐再穿他的衬衣了。 江斐这几天穿陆行迟的衬衣穿得好像很自在,贝暖把一大摞各种颜色的衬衣抱出来,一件一件研究。 “也不知道江斐喜欢什么颜色?” 杜若流畅地答:“他说他喜欢白的。” 陆行迟:“……” 陆行迟上前一步,从那一大摞衬衣中抽出一件浅浅的薄荷绿的,递给贝暖。 颜色倒是挺清爽。 贝暖拎起来研究,“这种颜色啊?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相信我,”陆行迟淡定地说,“这颜色绝对适合他。” 还不忘记再补一刀,“他的衬衣应该比我穿的小两码吧?” 陆行迟挑好他的衣服,又耐心地等着贝暖挑好衣服和化妆品,才说:“我还要去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有一大片都是书店。 网络发达后,纸质书的销量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现在没有网了,纸质书看着忽然变得可爱了起来。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翻一翻,都是新书的油墨香。 陆行迟和杜若各自找了一摞又一摞的书,交给贝暖收起来。 “也帮江斐带几本回去。”杜若琢磨,“你们说他会想看什么类型的书?”。 陆行迟顺手从书架上抽下来一本,扔给杜若。 杜若接住看了一眼。 封面上一排大字――《绿茶的加工与品鉴》。 “给他看这个干什么啊,他又不是卖茶叶的。”杜若把书重新放回书架,帮江斐和唐瑭挑了一大摞悬疑推理。 贝暖眼尖,看到陆行迟走到一个书架前,站着翻了翻,不动声色地把两三本书塞进包里。 这里又没有店员,他却遮遮掩掩的,好像在做贼。 陆大boss偷什么书呢这么神秘? 等他绕到旁边书架,贝暖悄悄摸过去看了一眼。 《零基础好味料理》、《美味晚餐轻松上手》、《跟名厨学做家常菜》。 贝暖使劲咬住嘴唇,才没笑出声来。 贝暖看破不说破,跟着他回到车上。 陆行迟把车开出车库,又兜了一大圈,终于发现一家大型连锁家居建材店,居然真的找到了小型便携式发电机。 发电机是烧汽油的。 回程的路上路过一家加油站,陆行迟下车给车加满油,又问贝暖要了几只油桶,把它们全部灌满。 “以后路过加油站,我们尽量加满油。”陆行迟说。 现在车要喝油,发电机也要喝油,汽油多多益善。 贝暖绕着加油站研究了一圈。 陆行迟加好油,三个人重新上车,才刚发动车子,贝暖忽然说:“等等。” 她打开车门跳下车,跑到加油的地方握住油枪。 轰隆隆一声打雷一样的闷响。 陆行迟火速跳下车,冲了过去,却看见贝暖好端端地站着,一双眼睛眨呀眨。 加油站整套的油泵和油枪都不见了,地上多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她眼神放空,好像在脑中琢磨什么,然后问了个古怪的问题。 “有两个人那么高,四五个人那么长,好大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一个躺着的大胶囊,连着上面的表和油枪,那是储油罐吗?” 陆行迟:“……” 她竟然把油枪油表连同地下的储油罐统统收进了她的空间里。 陆行迟咬了咬牙。 她的胆子傻大傻大的。 贝暖倒是挺高兴,“我随便试了一下,居然成功了!咱们现在有汽油用了,好大好大一罐啊!” 是够大,那是一整个加油站的九十七号汽油。 杜若跟了过来,也被贝暖彻底吓傻。 “你收了一个加油站?你平时都在空间里点火做饭,你的空间是不会爆炸的吗?” “笨。”贝暖答,“我当然是放在没有时间流动的上层了,要加油的时候再拿出来。” 别人加油是掏出个油桶,她加油是掏出个加油站,行吧。 重新上了车,杜若还在纳闷,“所以咱们为什么会收了个加油站来着?” 又自问自答,“哦,是贝暖说,想要个吹风机吹头发。” 要吹头发就得有电,要有电就要有发电机,要用发电机就得有汽油,要有汽油就得收个加油站。 逻辑挺顺畅,没毛病。 中午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整个水城,虽然是末世,也凭空多了点难得的祥和安闲,连外面散步的丧尸都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 水大的食堂已经开饭了,今天在门口值班的是宋希翼。 有人叫他过去吃午饭。 “不用,你们先吃吧,吃完再来换我。”宋希翼回了个头。 等再回过头来时,猛然看到,一辆好大的货车屁股对着门,端端正正地停在食堂的铁栅门外。 无声无息,好像从天而降,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过来停好的。 贝暖他们几个悄悄从货车后冒出来。 贝暖比了个开门的手势,“我们路过超市,给你们带回来一点东西,快来卸货。” 车厢的门打开,宋希翼傻了眼。 这哪是“一点东西”? 里面是一整车厢物资,有吃的有用的,一箱又一箱堆得满满当当。 宋希翼和一群男生赶紧出来,和陆行迟他们一起安静迅速地把车上的物资卸下来。 他们忙着卸货,贝暖却急匆匆上楼了。 江斐早就把各种食材都处理好了,在台面上码得整整齐齐,只等着贝暖收起来。 江斐看见贝暖回来了,先对她笑笑,“去哪玩了?” “我们去逛街了,带了好多东西回来,”贝暖顾不上跟他聊天,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走,下楼看看。” 江斐不太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拉自己去看热闹,不过还是顺从地跟着她下楼。 下到一楼,就看到水大的同学们围着堆成小山的物资。 各种东西,应有尽有。 江斐笑问:“这都是你们带回来的?这么多?” “是。”贝暖解释,“我们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超市,里面都是丧尸,还没人进去过,陆行迟就把超市清了,带了不少物资回来,刚好可以送给他们。” 贝暖跟江斐一五一十汇报完,火速调出圣母值。 圣母值果然升了不少。 今天在江斐面前秀圣母,圣母值全部双倍,实在是爽极了。 杜若过来低声跟江斐吐槽:“你知道吗,贝暖为了吹头发,在空间里收了一个加油站。” “那可要小心一点,”江斐对贝暖笑笑,“我以前在加油站工作过,你有什么不懂的,说不定可以问我。” 贝暖正对那个巨大的储油罐很没把握,眼睛都亮了。 “真的?我正想找人问,储油罐一定要正着放,对吧?”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上面有个排气用的活的阀门。”江斐笑答。 贝暖皱皱眉,“这东西本来应该是埋在地下深坑里的,我们这样直接拿出来用,要正着放的话,油枪都在最顶上,该怎么加油呢?” 江斐想了想,“可以让陆行迟帮你做一个钢板的坡道,加油时把车开上去……” 两个人热烈地讨论起来。 陆行迟本来在帮宋希翼他们清点带回来的东西,忽然发现贝暖不见了。 隔了没一会儿,她又冒出来了,兴高采烈地拉着江斐。 陆行迟盯了一眼她拽着江斐袖子的手。 前几天她就是这样的,时不时拉拉陆行迟的衣服,扯扯他的袖子,捅一捅他,仰着头跟他说话。 丧尸爆发以来,从一开始,她就一定要跟着他。 为了能跟着他,不惜一切代价。 各种撒娇卖萌,宁肯眼泪汪汪地抱上来,甚至亲了一下,还闷在睡袋里藏了一路。 前两天还说什么“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她好像一只路上遇到的小流浪猫,因为他随手喂了根火腿肠,就铁了心要跟着他回家。 无时无刻不磕磕绊绊地绕着他脚边转,喵喵叫着,一步都不肯离开。 这些天,陆行迟早就把这件事当成理所当然。 可是她转眼就变了,忽然跑去拉着别人的衣服不放,有什么新鲜事,第一时间跑去告诉别人。 这个小骗子。 她正仰着头跟江斐说话,眼神明亮,笑意盈盈,好像眼中只有江斐,再没别人。 好像有一只手,在陆行迟心中拧绞。 今天早晨起,她就一直绕着江斐打转。 好不容易把她拉出去逛了一圈,刚一回来,还没有一分钟,她又跑去找他了。 陆行迟的喉咙有点不舒服,松开领口的一颗扣子,有点纳闷:在这种世道,她要是想找个人保护她,难道不应该选他陆行迟吗? 陆行迟默默地比较了一下自己和江斐。 论体格,论武力,论能力,甚至论外貌,陆行迟怎么都觉得自己更胜一筹。 难道是因为他说话转弯抹角,更婊一点? 贝暖虽然瞎,但也不至于瞎成这样。 要不就是觉得他做东西好吃。 那个小吃货,倒是真有这种可能性。对小流浪猫而言,投喂这件事,还是相当重要的。 陆行迟下意识地摸了摸装着几本菜谱的背包。 遥遥地听见贝暖正在问江斐:“咱们中午要吃什么好吃的?油焖茄子吗?” 江斐温柔地问:“中午给你做红烧狮子头,好不好?” “狮子头啊?太好了!”贝暖欢呼一声,转了个圈。 看吧,陆行迟心想,还真是这样。第29章
有厨艺很了不起么? 陆行迟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从小到大,全世界有名的馆子去过不少,吃过的好吃的东西更是不计其数。 做顿饭这种事,陆行迟不觉得会很复杂。 不过是切个菜,开个火,把所有的材料放在一起,加上各种调料加热一遍而已,能有多难? 以陆行迟的概念,所谓美食,三分靠烹调,七分要靠食材本身,酱浓味重,并没有太大的意思。 但是贝暖好像很喜欢。 贝暖对他复杂的心思一无所知,一边跟江斐说话,一边琢磨怎么继续涨圣母值。 完全没有机会。 水大的学生们组织得很好,水电煤都还没断,人人有吃有喝,心态平稳,到处都有条不紊,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你饿了没有?我上去做午饭了。”江斐跟她报备。 贝暖哦了一声,下意识地紧紧跟在目标人物身后,往楼梯上走,根本没注意不远处的陆行迟在盯着她出神。 江斐中午确实准备做红烧狮子头。 肉馅上午就已经绞好了。 他又问贝暖要了几个荸荠,说是要剁碎了放进肉馅里,这样狮子头吃起来才会有爽脆的口感,能解油腻,会更好吃。 贝暖想帮他洗荸荠,江斐不给。 “你不用动手,我来就好。” 贝暖有点不好意思,“总不能都让你做。” “没关系。” 江斐笑笑,瞥了陆行迟那边一眼。 “厨房又是油,又是火,我怎么会舍得自己坐着,让你一个女孩子来做饭?你陪我聊天就行了。” 于是贝暖就陪在旁边,参观他削荸荠。 江斐本来就是用刀的高手,削得极快,下手如飞,只看到一片匕首炫目的寒光。 正在贝暖看得眼花缭乱时,江斐轻轻哼了一声,手上停了。 一滴血珠从他的手指上渗了出来。 原来能把匕首玩出花来的人也会削到手吗? 贝暖愣了一秒,突然意识到,这不就是个天上掉下来的涨圣母值的机会吗? 太好了! “你等等,别动!”贝暖暴喝一声,把小餐厅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她从空间里搬出一个巨大的多层医药箱,风风火火地一层层打开,挑出一大堆东西,在台面上摆成一排。 江斐举着他那根流血的手指头,安静地等着她处理。 贝暖先帮他用清水洗干净,擦干,涂上碘伏消过毒,又拿起一大卷纱布,一层层地往上裹。 陆行迟默不作声地看着这边。 唐瑭走过来参观,关心地问:“多大的伤口啊?看你这架势,是割得很严重吗?” 贝暖百忙之中,用两个手指尖比划了一下几乎贴在一起的距离,“这么大一道吧。” 唐瑭有点无语,“不大啊,为什么不直接用创可贴?” 贝暖振振有词,“创可贴不透气,没有纱布好,对吧杜医生?” 杜医生正忙着打游戏,抱着手机随便哼哼了一声。 贝暖总算是包好了,心满意足地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江斐粗了足足一倍有余、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贝暖由衷地叹道:“好可怜啊!你受伤了,赶紧去休息吧?” 百忙之中瞄一眼圣母值。 一通操作猛如虎,圣母值果然又往前挪了一点。 “不用,没事。” 江斐对她微笑了一下,并不介意那根包得很奇葩的手指头有多碍事,继续削荸荠。 削好后,他把荸荠细细剁成沫,拿出上午剁好的肉馅,和鸡蛋葱花一起加调料拌匀,下到油锅里,一个接一个地油炸。 狮子头转眼就变成了漂亮的金黄色。 炸肉丸子的香气在小餐厅里飘散开,大家都有点受不了。 江斐却不让人现在动,重新放好调料,把炸好的狮子头用小火煨着入味。 江斐的菜告一段落,陆行迟就过来了。 他问贝暖要了两颗蛋和一个锅。 贝暖很惊奇。 这些天,连杜若都动手做过海南鸡饭,陆行迟却始终没有碰过任何厨具,以至于贝暖一直认为他是个标准厨盲。 厨盲也没关系,陆大boss每天劳心劳力地杀人越货,只要等着吃就行了。 没想到他最近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决心洗手作羹汤。 贝暖以为他拿了几本书,会多研究几天理论,他竟然立刻就开始实操了。 大boss就是不同凡响。 贝暖问:“你是打算煮蛋吗?” 陆行迟摇摇头:“炒。” 然后像医生要动手术一样,把锅碗和筷子铲子全部用水和洗洁精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洗了好几遍。 看见贝暖一直站在旁边,他好像不太好意思。 不过还是很镇定,把蛋打进碗里,用筷子搅了搅,伸手去拿糖罐。 贝暖飞速把盐罐递到他面前,“你是想要盐对吧?” 陆行迟点点头,打开盐罐。 “盐少许。”他低声嘀咕,“少许是多少?” 他挖了一小勺盐,倒进蛋里,用筷子搅了两下,偏头看了看盐罐。 大概是觉得不够,又挖了一小勺,撒进蛋里。 等他第三次去挖盐时,贝暖一把按住盐罐,诚恳地说:“我觉得肯定是够了。” “你确定?”陆行迟问。 “确定。”贝暖对他咧嘴一笑,心想:这位哥哥,你信我,我小学就会炒鸡蛋了。 陆行迟打开煤气灶,把火开到最大,把锅坐在火上,拎起油桶。 “油适量。”他嘀咕。 哗啦啦倒了半锅。 是挺适量。 贝暖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没关系,反正没油了他能再去超市拎一桶,大boss嘛,想用多少油就用多少油。 但凡看过一眼别人炒蛋,也不会放这么多,陆行迟这显然是连厨房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火很快旺起来了,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无数油点像小炮弹一样满天乱喷。 陆行迟反应极快,一把把贝暖捞进怀里,用身体遮住。 两个人在丧尸堆里都没这么狼狈过,不知为什么,在这疯狂乱炸的油锅前,突然冒出了点患难与共生死相随的悲壮感。 “锅盖!锅盖!”贝暖在他怀里挣扎着向锅盖伸出无助的手。 陆行迟抓起锅盖,啪地扣到油锅上,总算是安全了。 “你刚刚洗完锅没擦干水。”贝暖从他怀里钻出来,帮他分析原因。 陆行迟有点纳闷,嘀咕了一句,“要擦干水?没有这步啊。” 贝暖建议:“赶紧下鸡蛋吧!鸡蛋下去就好了。” 一碗鸡蛋倒下去,果然好多了。陆行迟抄起铲子,很专业地拨了拨。 油多,蛋少。 鸡蛋逍遥自在地飘在油上,好像在马尔代夫海面上浮潜的游客。 “差不多了。”贝暖戳戳陆行迟,让他把火停掉,把游客捞出来。 贝暖欣赏了一下盘子里的蛋,由衷地赞叹:“真不错,黄灿灿的,都没焦。你要不要尝尝看?” 他这一看就是生平第一次炒蛋,没有炒糊,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陆行迟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然后不声不响地吐在纸巾里。 “咸了?”贝暖问。 倒不是咸不咸的问题。是刚刚下的盐没彻底搅开,一口刚好吃到一坨,滋味十分销魂。 看来做饭真的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陆行迟把一整盘蛋全喂给垃圾桶。 然后问贝暖:“我看到你上次在宁城买龙虾了,对不对?” 贝暖吓了一跳。 不会吧哥? 你刚刚炒了生平第一份炒鸡蛋,立刻就要上手做龙虾了? 贝暖磨磨蹭蹭地从空间里找出一只大龙虾,恋恋不舍地给陆行迟放在案板上。 好大一只龙虾啊。 那么新鲜肥硕又漂亮的一只大龙虾啊。 贝暖的心在哭泣。 陆行迟看她一眼,淡淡道:“我要做龙虾刺身。” 原来如此。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贝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出气的声音过大,以至于陆行迟又多看了她一眼。 贝暖赶紧清清喉咙,给大boss递上一把利刃。 陆行迟接过来,表情平静地把龙虾在案板上摆好。 冷静,冷酷,冷血无情。 好像一个杀手,准备干掉他的猎物,一击而中,全身而退。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这是陆行迟生平头一次碰案板这种东西。 这是陆行迟今天考虑了半天的结果。 无论如何,都可以做一道龙虾刺身。 说白了,只不过是给龙虾开个壳把肉取出来切一下而已。 以前吃饭时看过厨子现场表演剖龙虾,知道要做什么,而且陆行迟自己也上过解剖课,完全不会有问题。 贝暖在旁边看着,确实没什么问题。 他本来就很会用刀,无论是切人还是切龙虾,下手都一样干净利落。 他的刀是用得不错,无奈龙虾的结构跟人类有一个大大的不同――龙虾有壳,壳上有刺。 贝暖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他的手就猛地一缩。 他放下刀,把手指蜷进手心里。 “怎么了?”贝暖一把拉过他不肯给人看的手指。 修长手指的指尖上渗出一滴血珠。 “没什么大……” 陆行迟还没说完,贝暖就慌慌张张地拉过他的手指,直接含到了嘴巴里。 手指包裹着柔软温暖的触感,能感觉到她的两排小牙,舌尖贴着他的指尖,陆行迟彻底忘掉要说什么,怔住了。 贝暖也被自己吓到了。 完全是出于本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是因为看见他手上都是龙虾汁,怕他感染? 陆行迟一动不动地盯着贝暖出神,贝暖含着他的手指头,整个人也在发呆。 遥遥地,传来杜医生的声音。 “谁教你受伤要用嘴巴含的?他要是携带丧尸病毒,你这会儿已经感染了。” 贝暖这才想起放开他的手,七手八脚地翻医药箱。 陆行迟看了她一会儿,越过她,从医药箱里抽出一盒创可贴,递给贝暖,低声说:“不是什么大事,帮我包上吧。” 贝暖连忙接过来,撕开创可贴,认真地帮他包手指头。 两个人都有点慌张,谁也不看谁,全盯着那根受伤的手指。 好像包创可贴是件需要全情投入的无比重要的大事。 包好创可贴,陆行迟已经没事人一样,继续处理龙虾了。 不远处,江斐拨弄着他那根被纱布裹得像跟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头,偏头看着这边,不知在想什么。 陆行迟虽然是生平第一次,刀工却无话可说,一盘龙虾肉切得又匀又薄,铺在碎冰上,晶莹剔透,完美无缺。 江斐的红烧狮子头做得也很入味,汁浓味厚。 无奈陆行迟的龙虾刺身天生丽质,完全不需要任何炮制,就已经秒天秒地。 两盘菜平分秋色。 真要比起来,还是龙虾刺身消失得更快一点。 贝暖整个下午都在寻找机会继续涨圣母值。 无奈这里就这么几个人,而且难得有电,又是少有的空闲时间,人人都在抱着手机打游戏,实在没有机会。 别说涨圣母值,安静得连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贝暖决定,一旦离开这儿开始启用发电机,绝对不给他们的手机充电。 大家全都一个姿势抱着手机,不动也不说话,不劳丧尸病毒来感染,看着就已经全部丧尸化了。 只有陆行迟没在打游戏,他搬了把椅子,一个人远远地坐在窗边,正在看书。 窗开着,温暖的风吹进来,下午的阳光透进玻璃,勾勒出他清隽优美的轮廓。 他只穿着白衬衣,手中捧著书,身上一点杀气都没有,安闲自在。 好像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下午,外面混乱的末世和丧尸根本不存在。 他是真的好好看。 就算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天了,就算旁边有江斐杜若他们那样出色的人,贝暖还是没能完全适应他的好看。 每次看到他,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现在他在专心看书,可以肆无忌惮地偷窥。 贝暖的目光好久才从他英俊的脸上滑落下来,路过宽阔的肩膀,肌肉停匀的手臂,最后落到他手上的书上。 虽然他躲得远远的,一看他手里书的厚度和封皮颜色,还是能立刻知道他在看什么―― 那本《零基础好味料理》嘛。 看来陆大boss是真心打算攻占厨艺这块高地。 贝暖调出任务栏,十二小时的倒计时只剩四个小时,看起来不像是再有机会涨圣母值的样子。 没机会再涨圣母值,至少要把已经赚到的巩固住。 一定要让江斐主动说出类似‘你很善良’、‘你太善良了’之类的话,今天涨的圣母值才算真的到手。 贝暖悄悄凑到江斐身边。 “你在玩什么啊?”贝暖低头看着他的手机屏幕,跟他随便搭讪。 “叫房间。是一个解谜逃脱的游戏,有各种机关,要想办法找线索,走出密室。” 江斐倒是立刻不再看手机了,抬起头跟贝暖说话,眉眼温柔,含着笑意。 贝暖凑过去仔细看,不过心思全不在屏幕上。 “你借的手机啊?”贝暖问。 江斐当初是直接从监狱里逃出来的,身上没有手机,肯定是借了别人的手机来玩。 “是,是他们水大防卫队队长的,他忙着,手机可以借我玩一会儿。”江斐答。 话题能自然地拐过去了,贝暖欢欣鼓舞。 “他们水大的防卫队组织得真不错,好像也会定期出去找物资?” “是,宋希翼他们说,他们前两天从学校超市也带回来不少东西,不过他们只能用背包背,肯定没有你们今天带回来的多。” 贝暖点点头,努力继续引导话题,“今天这一整车物资,大概够他们多撑一段时间了。” 江斐笑笑,“没错。” 贝暖厚着脸皮尬吹自己,“我今天一看见超市,就觉得应该给他们带点物资回来。” 江斐仍旧对她笑笑。 他为什么就不肯夸她一句呢? 贝暖硬着头皮直接引导他,“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我……?” 江斐好像怔了一下,一眼看出贝暖求表扬的眼神,立刻接口:“你很可爱。” 贝暖:“……” 可爱??? 江斐很机敏,发现贝暖的表情不对,飞速换了种夸法,“我觉得你特别漂亮、体贴、善解人意。” 绝望。江斐夸人的词典里好像没有善良两个字。 贝暖只得直接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善良?” 终于弄明白她是在等这个,江斐赶紧说:“是,你特别善良。” 贝暖瞄一眼任务栏。 果然,这样直接问,他回答的话是不算数的。 贝暖叹了口气,痛苦地站起来,“你继续玩吧,我不吵你了。” 他不说那句话,今天拿到手的圣母值就会清零,百忙一场。 贝暖回到自己坐的地方,胡乱翻着手机,心想:要怎么设个圈套,才能让他主动说出那句话呢? 一点头绪都没有。 头上忽然有人遮住了光线。 江斐跟着走了过来。他在贝暖椅子旁边蹲下,对她弯弯眼睛。 “贝暖,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女孩。” 贝暖傻了一秒,火速调出任务栏,一眼就看见圣母之光第一阶段任务变成了(11)。 他居然真的说了那句话。 特地走过来,郑重其事地,主动帮她说了那句完成任务的话。 贝暖感动得快哭了。 她无比认真地说:“江斐,你是我见过的最体贴的男生,没有之一。” 杜若在旁边听见了,茫然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啊?” 窗边的陆行迟手里攥著书,眼睛一直看着这边。 好像也听到了贝暖的话,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却盯着一个地方,半天都没有动。 果然不出贝暖所料,接下来几个小时,还是每个人都在打游戏,吃了个晚饭,天就黑了,再没找到涨圣母值的机会。 圣母之光第一阶段结束,无论如何,圣母值还是拿到了不少。 十二小时的倒计时归零时,第二阶段的任务提示蹦了出来,倒计时下是一行小字: “本阶段目标人物:宋希翼。” 宋希翼? 谁? 贝暖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好像是水大防卫队的队长,守在门口的那个高高帅帅的大男生。 话都没和人家说过几句,就跑去找人家秀圣母,还要求表扬,还非要让他夸她善良。 活着也太不容易了。第30章
“小三,”贝暖在脑中呼小三,“如果圣母之光二阶段的任务放弃不做,会有什么惩罚?” 小三流畅地回答:“你没看见任务说明里最后那行字?不做的话,随身空间要封闭七天,不能使用。” 随身空间封闭七天?这么狠? 一星期不能用空间不是好玩的,整个小队的衣食住行都会很麻烦。 “那我做做做!”贝暖赶紧说,“反正只要在他面前升一点圣母值就行,无论多少都可以,对不对?” 小三用“这才乖嘛”的口吻答:“没错。别忘了,还得让他说你善良。” 贝暖叹了一口气。 宋希翼这十二小时和刚刚江斐那十二小时又大不相同,几乎都在晚上,大家都要睡觉,本来就没什么升圣母值的机会。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行动第一步,照例是先要保持在目标人物的视线之内。 贝暖走到餐厅门口,跟守门的同学说要下楼,找他们的宋队长有事。 宋希翼就在楼下。 快到睡觉时间了,水大的同学们正在轮流洗漱,没轮到的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有的在低声聊天,有的在玩。 宋希翼难得地没有当班,和另外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一起坐在他的地铺上。 他俩都是防卫队的,正在讨论今晚轮流值班的事。 宋希翼看见贝暖过来了,愉快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陆行迟让我来问问,”贝暖假传圣旨,“你们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宋希翼想了想,“有你们今天带回来的物资,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暂时没有什么吧?” 眼镜男扶了扶他断掉的眼镜腿,忽然说:“只有一样,咱们这里的常用药不多,说不定以后会用到。” “你们缺药啊?太好了!”贝暖欢欣鼓舞。 在两个男生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贝暖清清嗓子,改口道,“你们都需要什么药?要不要拉个清单?说不定我们可以出去帮你们去找。” “好!”眼镜男站起来,“那我去统计一下大家都需要什么药。” 陆行迟洗漱好出来时,下意识地用眼睛找了一圈,就发现贝暖又不见了。 这次还很特殊,江斐居然在。 她一个人能跑到哪去呢? 陆行迟把小餐厅里里外外都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就下了楼。 一下楼梯,在那么多人中间,一眼就看到了贝暖。 贝暖正坐在一个男生的地铺上,两个人差不多头碰头地凑在一起,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男生长得挺帅。 好像是这里防卫队的队长,陆行迟心想,叫宋什么来着? 在水大的学生中出类拔萃。 她还挺会挑。 陆行迟没过去,双臂抱在胸前,靠在楼梯扶手上,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贝暖终于抬起头,和那个男生相视一笑,说了几句什么,站了起来。 她握着那张纸,低着头急匆匆往楼梯这边走,眼睛根本就没离开过纸上的字。 陆行迟不动声色地平移了两步,挡住她的去路。 她果然毫无防备,嘭地一下,一头撞在他胸前。 陆行迟顺手把她揽住。 贝暖茫然地抬起头,大概是被撞得不轻,迷迷糊糊地用手按着脑门。 等看清撞上的是谁,她竟然对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陆行迟,我正好有事找你!” “什么事?”陆行迟问,没松开搂着她的胳膊。 贝暖好像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正被他抱着,把手里的那张纸举给他看。 “宋希翼说,他们还需要一点常用药,我让他们列了个清单……” “宋希翼?” 陆行迟打断她的话,并没有往她的纸上看。 “对,就是他们水大防卫队的队长啊,宋队长。” 贝暖在他怀里艰难地回头,找到正在往这边看的宋希翼,对他笑嘻嘻地挥挥手。 陆行迟腾出一只手,张开五指抓住她的头顶,把她的头重新扭回他的方向,淡淡问,“什么药?” 贝暖把写满药名的纸再往他面前送了送,“就这些,也不算多对吧,咱们出去帮他们找找吧?” 外面天都黑透了,她还想出去帮那个宋希翼找药。 陆行迟突然别扭,“今天太晚了,我想睡觉,明天再说吧?” 贝暖完全没料到他会不答应。 白天的时候,她只不过稍微提了一句,说想要一个吹风机,他就不嫌麻烦,专程开车跑了一次市中心,现在找药这么正经严肃的事,竟然会拒绝? 肯定不能等到明天。 圣母之光的第二阶段一共就十二个小时,倒计时嗖嗖地跑着,睡一晚上,明天再出去找药,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任务做不完,空间封闭七天可不是闹着玩的。 贝暖攥着他的衣服,仰头望着他,小声哼哼,“陆――行――迟?我们走一趟吧?一会儿再睡觉好不好?” 满眼都是恳求。 陆行迟低头看着她。 难得她撒娇撒得这么真挚诚恳,却是为了别人。 陆行迟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去找药?可以。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贝暖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的动作很轻佻,他问出来的话也很不正经,可是他的眼神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冷冰冰的,甚至带着点凶狠。 “你想要什么?”贝暖尴尬,“我做吃的没有江斐那么厉害,要不然,我帮你把你的衬衣全都洗好,再熨一遍,怎么样?” 她还敢提江斐。 一会儿是江斐,一会儿又冒出一个什么宋希翼。 她以为这一路是在玩乙女游戏呢,攻略完一个,再来下一个? 陆行迟放开她,转身往铁栅门那边走。 “你要去哪?”贝暖莫名其妙。 “去找药。”陆行迟头也不回。 他突然又答应了,贝暖虽然纳闷,还是赶紧跟上。 外面天都黑了,只有路灯亮着,在林荫大道上投下重重树影,两个人悄悄出了水大,上了越野车。 陆行迟把车开得很快,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一路向前飞驰,也不知道是在往哪开。 车里气氛奇怪。 陆行迟不说话,贝暖也很有眼色地一直没敢出声,只扒着车窗往外东张西望。 “哎陆行迟!那边有个药店,你开过头了!” 听到她的话,陆行迟连速度都没减,左手猛然一打方向盘,右手拉了一把手刹。 越野车原本正在往前狂飙,随着他的动作瞬间一个大甩尾,猛地在马路中间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 警匪片里经常看见追车戏时这样甩尾掉头,帅得不要不要的,可是真坐在车里―― 贝暖觉得心脏都要被他吓出来了。 还好路上没有别的车,否则不知多少人要被他害死。 车掉过头还没停稳,陆行迟又一脚踩死油门,越野车疯了一样朝着药店的玻璃门冲了过去。 贝暖本能地把自己缩在座位里抱住脑袋。 在马上就要撞上玻璃时,越野车一个急刹,停住了。 陆行迟利落地把车熄火,下了车。 不出意料,越野车这么大动静,早就吸引了一大票丧尸,从各个方向沿着马路冲过来。 陆行迟今天根本没去拿弩,只抬起一只右手。 越野车的后备箱嘭地一声自动甩开,密密麻麻的长钉从后备箱中骤然冲出,朝四周疾射出去。 射中即收,箭雨又如同刚刚的镜头回放一样,齐刷刷收回后备箱里,叮叮当当的长钉入盒声响成一片,转瞬就安静了。 贝暖小心地下了车,被他这么折腾,腿还是软的。 单凭直觉也知道,大boss正在暴走。 凶狠无比,好像非常不好惹。 陆行迟的表情倒是很平静,看不出什么异样。 药店的玻璃门上早就破出了大洞,他还是伸手握住门锁,帮贝暖把门打开,向药店里偏偏头,示意她进来。 里面没有丧尸,灯都亮着。 贝暖看见,货架上的药还有不少,也有别人进来翻动过,乱七八糟东一盒西一盒的。 可见城市中还有活人,都在安静地潜伏在城市的角落,悄悄地躲避丧尸,到处收集物资,努力地活下去。 贝暖赶紧拿出列了药品清单的那张纸,一样一样对着找药。 陆行迟发了半天疯,状态似乎正常了不少,瞥一眼她的清单,也动手帮她找药。 宋希冀他们要的都是些治感冒腹泻的常用药,还有消毒和包扎外伤用的绷带之类。 贝暖拎着塑料袋,转眼就收了好几大袋。 “不知道抗生素会在哪。”贝暖在货架上找了一圈都找不到。 “抗生素是处方药,应该放在里面。” 陆行迟带着她进到柜台里翻了翻,没找到,又打开后面小隔间的门。 隔间里有个上锁的柜子,陆行迟一拉就开了,柜子里还真藏着不少抗生素。 贝暖一样一样按清单挑着,好不容易都找齐了,自己也挑拣着收了一些,吁出一口气。 “找完了?”陆行迟问。 “嗯,都找到了。”贝暖再核对一遍长长的清单,心满意足地把清单和药全都收进空间。 才刚一收好,忽然一股大力袭来。 整个人都被压到了墙上。 陆行迟牢牢地把她限制在他和墙之间的一小块空间里。 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贝暖几乎都能感觉到他大腿紧绷的肌肉轮廓。 贝暖从没见过他这种阵仗,真的有点害怕了,“你在干什么?” “药找完了,我来拿我的报偿。”陆行迟说。 他的语调平静,眼神却幽暗深沉,好像打开陷阱的猎人,正打算把那只不小心掉进去的小兔子拎出来,剥了皮,切成块,煮成汤。 小兔子表示很害怕。 “什么报偿?我帮你熨衣服不好吗?” 贝暖努力贴着墙,想给自己和他之间留出空隙。 这点好不容易多出来的缝隙立刻不见了。 陆行迟欺近她。 “不好。”他冷冷地说,“我要别的。” 他毫不犹豫地低下头,找到她的唇瓣,压了上去。 他的嘴唇碾压着她的,随即长驱直入。 他把她牢牢按在墙上,这是一个宣誓占有的吻,一点也不客气,丝毫余地都不留。 好像猎人把猎物钉死在地上,又好像强盗,不由分说地划出他独占的地盘。 他夹裹着她,席卷着她,压迫着她,他的气息清新凛冽,动作却强悍而不容置疑。 几秒钟后,陆行迟觉得贝暖安静得出奇,没什么动静,松开她一点。 平时浅粉色的唇瓣现在被他折磨得一片嫣红,给无比纯洁的小脸上加了点绮丽的艳色。 不同寻常的嫣红,让陆行迟收不住心思,很想再来一次。 可是他的目光再向上滑时,就发现她的神情不太对劲。 她睫毛卷翘,那双澄净的眼睛正望着他,眼神纯净无辜,如同新生的毫无反抗能力的羔羊。 里面还带着点指责,多了点委屈。 没人能在对她干了这种坏事之后,还能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保持镇定。 陆行迟表情纹丝不动,心里却有点不安。 平时观察她的微表情,她下意识的动作,陆行迟觉得她应该不是完全不喜欢他。 可她现在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陆行迟生平头一次怀疑自己的观察力。 难道看错了?她真的有那么讨厌他?还是…… “怎么了?我亲得不好?”陆行迟放柔了声音问。 贝暖推开他,转身就走。 陆行迟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重新牢牢地钳制在怀抱里,不让她走。 他抱着她,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问:“怎么了?真有那么不喜欢?很讨厌我?” 贝暖说:“那倒不是。” 陆行迟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她扁了扁嘴巴,她继续说,“可是初吻不是那样的。” 陆行迟一头雾水,“初吻不是那样的?” 想了想又反驳,“这个不是初吻吧?我们两个上次在江城超市里,不是亲过了吗?” “那个不算。”贝暖一句话就抹杀了上次那个撞车事件。 陆行迟有点头大,揽着她虚心求教,“那初吻应该是怎样的?” 贝暖想了想,终于说:“应该是一个下午,阳光特别好,在图书馆里……” 陆行迟插口,“图书馆那么多人,你确定?” “我想象的是一个没有人的图书馆。”贝暖反驳。 “好,没人的图书馆,你继续。” 贝暖偏着头,“我正在坐着看书,我喜欢的男生走过来,在我旁边俯下身,问我‘你在看什么’……” 陆行迟心想:竟然还有台词??? “我给他看了一下书名,”贝暖继续描绘,“他低下头,跟我一起看书,然后扳过我的脸……” 亲得这么突然? 不过陆行迟没说话,把她抱紧一点,继续听她说。 “然后他就吻了我。碰一下的那种吻,没有舌头。” 贝暖皱起眉,忿忿地又强调一遍,“没有舌头!” 陆行迟抿了抿嘴唇,凝视了她一会儿,忽然搂住她往外走。 “去哪?”贝暖莫名其妙。 陆行迟回答:“去找图书馆。” 陆行迟把越野车开回水大。水大的图书馆就在离正门不太远的地方,通体剔透的玻璃,相当显眼。 陆行迟拎着弩利落地开路,清掉路上躲不开的丧尸,带着贝暖上楼。 贝暖乖乖跟着他,一路上都在不好意思:他竟然真的为了这种事,专程带人到图书馆来了? 图书馆的二楼是阅览室,面积很大,一半是一排排书架,另一半靠窗,摆着不少宽大的桌子。 灯如常亮着,原本晚上应该人满为患、一座难求的地方,现在倒是真的没有人。 陆行迟检查了一遍,清掉几只丧尸,去书架那边随手抽了一本书,递给贝暖。 贝暖看了一眼。 高等数学。 看见这四个字,吃不香,睡不着,连身边的陆行迟都不帅了。 贝暖火速把它恭送回书架上它应该待的位置,换了另一本。 陆行迟把贝暖带到窗边的位置,按她坐下,问:“现在没有太阳,月亮行吗?” 落地窗外是半轮明亮的月亮,高高地挂在末世的夜空中。 贝暖点了一下头。 陆行迟转身走了,片刻又回来了,来到贝暖身后,俯下身。 贝暖忽然发现,这个人有强烈的存在感,就算不回头,都能感觉到他的逼近。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衣传出来,笼罩着贝暖,他的气息是毋庸置疑的强势、有力、富于进攻性。 “在看什么?” 他越过贝暖的肩膀去看她手里的书,离得太近,呼吸拂过贝暖的脸颊,语调随意自然,完全不像在念台词。 贝暖的心忽然狂跳起来,满脑子都是他刚刚把她紧压在墙上强势进攻的那个吻。 贝暖手忙脚乱地去翻书名给他看。 陆行迟伸出一只手,若有若无地握住她的手,帮她一起合上书。 “《伦理学史》,”陆行迟看了一眼封面,“我上过这门课。” 他依旧握着她的手,保持着这个姿势,微笑了一下,在她耳边呢喃,“成绩还不错。要我教你么?” 贝暖转过头,撞进他那双浅淡凛冽的眼眸,只是现在,眸子里多了一点温度。 “好。”贝暖轻声答应。 他弯了弯嘴角,“那我要先收一点……学费。” 他的长睫垂下来,靠近贝暖,轻轻吻了一下贝暖的嘴唇。 然后分开一点,像是用目光描摹了一遍贝暖的眉眼、鼻子,最后是嘴巴,然后又温柔地吻上来。 这是轻浅的浅尝辄止的吻,一触即离,贝暖的心却跳得完全没办法听到其他声音。 只有耳边血液的轰鸣。 他再一次吻上来时,唇上多了点压力,在她的唇瓣上温存地辗转。 贝暖有点头晕,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脖子。 陆行迟的身体忽然绷紧了,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如同叹息的声音,然后贝暖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他从椅子上抱起来了。 他把她抱起来,放到了桌子上,一手揽着她,一手撑住桌面,俯身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又忍不住用舌头了。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贝暖觉得自己好像一艘小船,在末世狂风暴雨的海面上打转。只有他是唯一稳固的存在,唯一的支点,和唯一的希望。 末世的月光与空寂的图书馆的灯光旋转,扭搅,汇成一片耀目的旋涡。 一片晕眩中,贝暖牢牢地抱着他不放。 他却突然顿了一下。 “怎么了?”贝暖迷糊地问。 “没什么,丧尸而已,已经没了。”他说,又恋恋不舍地重新贴上她的嘴唇。 不知过了多久,贝暖离开他的嘴唇,把头埋在他宽厚结实的胸前透气。 “我们该回去了吧?” 他用一只手一下又一下轻轻顺着她的头发,“你的初吻这样就够了?满意了?” “嗯。”贝暖小声说,“我们走吧?” 陆行迟不松手,问:“那我想象中的初吻怎么办?” 贝暖:??? 贝暖完全无语:“别闹了,你一个男的,也梦想过初吻是什么样?” 陆行迟淡定答:“半小时前临时梦想的,不行?”第31章
原来他开车过来的路上没说话,就在想这个? 礼尚往来。 他一点都不嫌麻烦,一路杀丧尸进了图书馆,就为了兑现她梦想中的初吻,要是不帮他,有点说不过去。 贝暖脸上发烧,“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陆行迟答得很流畅,“我的初吻梦想是以后每天都能亲一次。” “胡说八道,不行。”贝暖立刻否决,“亲那么多还叫什么初吻,这算哪门子初吻梦想?” 这明明就是想占别人便宜的梦想。 陆行迟舔了一下嘴唇,偏头眯眼看着贝暖,“那我要你喂我一颗糖。” 喂糖?这有什么难的? 贝暖翻了一下空间,“你想要什么糖?水果糖?太妃糖?奶糖?” 陆行迟的目光落在她被吻得嫣粉明媚的唇色上,声音有点哑,“要粉色的,甜的。” 粉色的,还要甜的,贝暖在空间里找了半天,总算找出一袋桃子口味的果汁夹心硬糖,撕开包装袋,倒进手心里。 圆圆的一颗,粉粉嫩嫩的,隐隐透着里面深粉色的芯,还挺好看。 贝暖举起手,凑到他唇边。 陆行迟完全不动,用无语的眼神看着贝暖,“用你聪明的膝盖想一想,这和初吻有什么关系?” 对哦。 贝暖认真地用膝盖想了一下,脸刷地红了。 “不是吧……” “没错。”陆行迟环着她,低下头,靠得离她很近,低声说,“喂我。” 贝暖的脸比刚刚实现她的梦想时还烧。 看她不动,陆行迟弯了一下嘴角,自己动手,拿起她手心里的糖,送进她的嘴巴里,然后俯下身吻住她。 他贴上来时,贝暖慌慌张张,想直接把那颗糖推给他。 他却根本不接,把糖抵了回来,自己也跟着过来,在那颗糖四周轻轻勾挑。 糖块缠缠绵绵,渐渐融化,清甜的桃子味弥散在舌尖。 贝暖迷迷糊糊的,到最后也没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把糖吃了。 “很甜,”两个人分开时,陆行迟说,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次我想试试味的。” 一次就已经这么昏天黑地没法收场了,他还想着下次? “没有下次了。”贝暖从他的胳膊下钻出来,跳下桌子,“你的梦想也实现了,我的梦想也实现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贝暖。”陆行迟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把她重新拉了回来。 他把她环在身前怀里,低头问,“我不是会随便亲人的人,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贝暖完全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愣住了。 贝暖抬起头,望着他英俊的脸,看不出所以然。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调也很随意自然,完全不像是在对人表白。 更像是在问:“晚上吃什么?”“要不要去给车加个油?” 贝暖想了想,觉得陆行迟大概是因为亲都亲了,要负责任,不问这么一句,不太说得过去。 “还是不要吧。”贝暖回答。 陆行迟怔了怔。 两个人还在这么亲密无间地抱着,瞬间都有点尴尬。 刚刚都亲成那样了。 为什么会果断拒绝他?贝暖自己也没有想得很清楚。 大概是因为,两个人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只不过被逼着,一定要一起走一段路。 这段结束以后,无论是回去被货车压扁,还是顺利完成任务回家,两个人都再不相干。 就像旋涡中的两条船,偶然被水流带着,碰到一起,却各有各的去处。 还是不要有太多纠葛的好。 不聚就不散,纠缠多了,难免伤心。 陆行迟凝视着她的眼睛,分辨她这句话“还是不要吧”里面的真意,发现她确实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陆行迟不动声色地说:“可是你都亲我了。” “今天是你突然按住我亲的。”贝暖纠正他。 她说得没错,今天是他在药店突袭在先。 陆行迟平静地点点头,放开她的胳膊。 “这么晚了,我们回去吧?”贝暖转身往外走。 “好。”陆行迟拎起弩,跟在她身后。 贝暖忽然听见他在身后低声说:“我下次要味的。” 贝暖回过头,“没有下次了。” 陆行迟挑挑眉,忽然出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重重地在她唇上啵了一下。 “看吧,怎么会没有下次?” 他不动声色地说。 太赖皮了。贝暖怒视着他。 他像完全没看见一样,越过贝暖,走在她前面,随手清掉冒出来的丧尸。 回去的路上,陆行迟的心情好像挺愉快,完全不是刚出来找药时那副大魔王暴走的样子。 看他的表情,贝暖心中深深地怀疑,他正在一边拎着弩杀丧尸,一边在心里哼歌。 贝暖突然意识到,这个洞察一切冷心冷面刀枪不入的大boss,身上居然也是有弱点的―― 好像亲一亲,他的脾气就没了。 贝暖默默地把这条记在心中的小本本上。 回到食堂时,还有不少人都醒着,正在等着他们俩。 不止是宋希翼他们守着门没有睡,一直往外张望,杜若、江斐和唐瑭也都衣着整齐,完全没有休息的样子。 贝暖和陆行迟说走就走了,杜若他们找不到人,下楼打听,才知道他俩出去找药了。 找药找到现在,几乎过了午夜还迟迟没有回来,大家都在担心。 以陆行迟的能力,找个药店取药而已,不过是举手之劳,完全没有理由耽搁这么久。 太不正常,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杜若仗着丧尸看不见他,已经出去转了两圈了,因为实在不知道他俩去哪了,一无所获。 现在他俩总算是回来了。 杜若观察了一下他俩的表情,就给了陆行迟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 “陆行迟,你们两个下次再出去约会的时候,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说一声很难吗?” “什么约会?我们找药去了!”贝暖反驳。 但是想到两个人刚刚做的事,反驳得稍微有那么点心虚。 江斐也凝视着贝暖,温柔地说:“下次还是说一声吧,我们都会很担心。” “好。”陆行迟居然在旁边答,“下次提前告诉你们。” 贝暖:??? 贝暖撇开他们,把几大袋药从空间里取出来,交给宋希翼,“全都找全了,你点一点。” 宋希翼和防卫队的同学赶紧接过来,连声道谢。 贝暖悄悄瞄一眼圣母进度条。 果然又涨了。 可是涨不涨是次要的,关键是要让他们说出那句“善良”的台词,才能不被罚。 这件事难如登天。 只能再想方设法地吹嘘自己。 贝暖这次换了个角度,直接问宋希翼,“队长,你都不表扬一下我吗?” 只能说“我”,不能说“我们”,因为需要他说“你”很善良。贝暖直接抛开陆行迟求表扬,好像急着抢功劳的心机婊。 反正只要脸皮够厚,没有完不成的任务,顾不了那么多了。 宋希翼有点不好意思,“我哪是什么队长。这次太谢谢你们了,解决了我们不少大问题!” 贝暖:“……” 贝暖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引导他:“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我……?” 这下陆行迟、江斐、每个人,全都齐刷刷地一起看向贝暖。 “我觉得你特别棒!”宋希翼流畅诚恳地回答。 贝暖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就让空间封闭七天吧。 就跟陆行迟他们说,空间暂时坏了,大家一起熬一熬,也不是过不下去。 这任务也太特么难做了吧! 和宋希翼一直在一起的眼镜男已经把药清点了一遍,兴高采烈地咧开嘴,“你们真的特别棒,怎么会这么厉害?” 他太开心,以至于断了腿的眼镜差点从脸上滑下来。 贝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点新的希望,赶紧问,“你的眼镜坏了啊?” “是,焊点断开了,反正现在也没地方修,先凑合着戴吧。”男生说。 他的眼镜腿和镜框分家了,用透明胶带勉强缠着。 贝暖伸出手,“给我。说不定我们有办法。” 男生今天看贝暖他们运物资,找药,牛得不像人类,二话不说,立刻听话地把眼镜摘下来,交给贝暖。 贝暖扯扯陆行迟的衣袖,满眼都是恳求。 陆行迟低头看看贝暖,“味的。” 贝暖:“……” 没有这么趁火打劫的。 陆行迟研究了一下她的表情,改口,“算了,口味随你挑。”接过贝暖手里的眼镜。 贝暖吓了一跳,“我可没答应你。” 陆行迟不再难为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没用多大功夫,就又回来了,把眼镜交给那个男生。 断开的金属镜腿已经牢牢地重新焊回框架上,焊点完美平整得几乎看不出来。 贝暖下意识地扫了眼圣母进度,倒是又涨了一点。 可是有什么用?他们就是不肯说那句话。 男生戴上眼镜,开心得不行,连连道谢:“谢谢,谢谢,你可真是个好人!” 咦?有戏! 宋希翼在旁边捅捅眼镜男,纠正他,“哪有说人家女孩子‘真是个好人’的,要说……” 贝暖欢欣鼓舞地等着。 “……说她是个好女孩。” 贝暖完全绝望了。 心中盘算,今晚趁着第二阶段计时没结束前,要赶紧整理空间,想想这几天要吃什么用什么,全部拿出来放到车里,做好空间封闭七天的准备。 江斐忽然开口,好像要说什么。 可惜他没有陆行迟快。 陆行迟抢在他前面,对眼镜男说:“其实你们应该说她很善良。她今天特别希望别人夸她很善良。” 看来今天下午他虽然坐得有点远,却全程听见了贝暖和江斐的对话,知道她心心念念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夸奖。 眼镜男赶紧对贝暖说:“我觉得你特别特别善良!” 宋希翼也立刻诚心诚意地表态:“我也觉得。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善良的女孩子。” 贝暖火速调出任务栏。 圣母之光第二阶段任务(11)。 居然算数了??? 贝暖本人不能直接让他们说出那句话,可是别人让他们说出来,竟然一点问题都没有。 喜大普奔,不用再备战备荒了! 圣母之光任务成功完成,贝暖感动得快要哭了。 善解人意的陆行迟和善解人意的江斐,这两个,简直就是人间瑰宝。 上楼的时候,贝暖走在前面,听见落在后面的杜若用明显自责的口吻低声对陆行迟说话。 “这孩子就是缺表扬了,她年纪小,心理不成熟,还是得经常说她点好话,不能等着人家自己上来要。” 他说到做到,把这句话兑现到实处。 接下来每隔十分钟,他就表扬贝暖一句。 贝暖洗漱完出来,一身清爽,正在往脸上拍面霜,杜若路过的时候认真地看她一眼。 “贝暖,你真是个懂生活的人!这种环境下还很注意皮肤保养哦,真棒!” 贝暖:? 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纷纷把各自的睡袋在地上铺好,准备睡觉。 贝暖照例取出空间里的被子分给大家,好盖在睡袋上保暖。 杜若接过被子,诚恳地说:“贝暖,你真是太体贴细致了,幸好有你在,我们才能过得这么好,谢谢你!” 贝暖尴尬,“也不用这么客气吧?真的不用再表扬我了。” 折腾到现在,总算是可以睡觉了。 贝暖离灯的开关近,啪嗒啪嗒跑过去,熄了灯。 杜若立刻又找到了表扬的点,锲而不舍:“贝暖,你好勤快啊!都不用我们爬出来关灯,你真好!” 他没救了。 “不用客气。”贝暖应付着他,钻进睡袋。 杜若悄悄伸手拉拉江斐的睡袋,“快,趁着她还没睡着,说她一句好话。” 江斐闭着眼睛,“贝暖,你耐心真好,居然不觉得他烦。” 觉得烦也没用,杜若认准的事,一时半会别指望他放弃,得等他找到新的兴趣点,才能把这件事忘了。 贝暖也闭上眼睛。 他们几个男生的睡袋铺得和她有点距离,杜若撑着头,借着月光往这边看看,诚恳地感慨,“贝暖,你……嗯……你的睡容看着真安详。” 贝暖:??? 安详? 这回连唐瑭都受不了了,“杜若哥啊,我觉得你真是不太会夸人。夸女孩子哪有这么夸的?什么‘你真善良’、‘你性格真好’,那都是没有别的优点可夸,不得已才那么说的。” 杜若嗤之以鼻,“那你来一句?” “我给你们来一句夸女孩子绝对不会出错的。”唐瑭毫不犹豫地扬声说,“暖暖姐啊,你好漂亮!” 贝暖:“……” 杜若十分不服,“你那么会,你喜欢的女孩怎么变成别人女朋友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唐瑭立刻蔫了。 陆行迟在旁边低低地笑出声。 杜若不满,低声说:“笑什么笑,你会夸人吗?你也来一句。” 陆行迟轻轻清了一下喉咙,“贝暖,你送我的糖真的很好吃。” 贝暖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还好熄了灯看不清,她赶紧翻过身,背对着他们,闭上眼睛。 次日一早,一行人带着唐瑭,告别水大,启程向前。 水大的人也在说,消息彻底中断以前,都传说东边已经彻底沦陷,西边建起来了封锁线,只要越过封锁线,就是没有感染的安全区。 贝暖心想,这和书里写的一样。 陆行迟和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往西,寻找安全区。 杜若现在看起来完全正常,眼睛一点异样都没有,不知病毒抑制剂能起效多久,也只能先这样,走一步算一步。 越野车离开水城,昼行夜宿,尽量绕过人口密集的地方往前。 再往西就离开了平原,两边渐渐多了葱茏的山峦,山路也越来越多,植物茂密起来,浓翠的树叶和草叶中仿佛都透着湿气。 这天路过一个小城市,叫洄城。 在书里,小队过洄城而不入,反而到过离洄城几个小时车程的一个小地方,叫尧镇。 尧镇是个位置偏僻的千年古镇,坐落在山上。 尧镇很特殊,对书中的贝暖绝对不是一个好地方。 那是贝暖的受难地。 在那里,贝暖出了意外,为了救人,腰上挨了一铁杖,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伤得实在太重,很多天都躺在后座,完全不能动,要江斐照顾,养了很久,一直到书的结尾,行动都还不太利落。 是以车一开到洄城附近,贝暖就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千万不要去那个叫尧镇的地方啊。 虽然书里的贝暖受伤又是因为她的圣母属性,怎么看都有点是自找的,贝暖绝对不会像她那么干。 可是这种事情,阴错阳差的,不太好说。 虽然贝暖不是那个贝暖,剧情也有点走歪,万一歪着歪着,歪歪得正,又正回去了呢? 所以还是离那个尧镇远远的比较好。 路过洄城市区时,陆行迟破例拐进去,想加个油。 虽然贝暖空间里就摆着一个加油站,陆行迟一般还是能找到加油站就去加油站。 除非万不得已,不用她把那个巨大的易燃易爆的危险品取出来。 唐瑭一个人在最后一排,百无聊赖,一直像多动症一样闲不下来,不停地东张西望。 “咦?”他忽然出声,“那是什么东西?” 贝暖也看见了。 离加油站不远的地方,路边的人行道上,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在往前缓缓移动。 好像是一个扁扁的趴在地上的铁盒子。 下面一圈漆着花哨的道道和图案,屁股上还画着车牌,好像小朋友开的玩具电瓶车,但是上面却扣着一个十分不搭的白铁皮的铁罩子。 底下也许有轮子,不过也包了一圈铁皮,遮住了,看不见。 这个小车一样的东西缓缓向前,后面跟着两三只好奇的丧尸,时不时抓它一把,挠它一下,却拿它没办法。第32章
小铁车停在一家火锅店门口。 原本追着小铁车跑的丧尸们听到陆行迟他们越野车的引擎声,注意力被吸引了,都冲过来,加入了越野车后的追车大军。 “那辆小铁车里有人吧?” 杜若的好奇心全部都被小铁车勾起来了,伸手敲敲陆行迟的座椅靠背,“咱们停下来看看?” 陆行迟一言不发地靠边停车。 他神情淡漠,没什么表情,熟悉他的人却能看得出来,他正在不爽。 他这几天一直都在闹脾气。 贝暖那天在水大的图书馆跟他亲了一次后,就再也不肯跟他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了。 防他像防贼一样。 陆行迟不动声色地制造了不少两个人独处的机会,却连贝暖的边都没再碰到过。 陆大boss今天开车时完全不说话,现在下了车,端着弩,一言不发地解决了车后跟着的几十个丧尸,才问:“什么小铁车?” 人人都看见了,就他根本没看见,也不知道刚刚在走什么神。 贝暖把头探出车窗,指给他看。车已经开过去一段了,离着有点距离。 陆行迟只瞥了那边一眼,就走过来帮贝暖打开车门,向她伸出胳膊。 车门不矮,陆行迟想顺手抱她下车。 贝暖立刻往后躲了躲。 “为什么躲着我?”陆行迟没有勉强她,低声问,“抱一下也不行?” 杜若他们已经下车上了人行道,往小车那边走。 贝暖从他的胳膊下钻出来,轻巧地跳下车,轻声回答:“名不正言不顺。” 陆行迟顺着她的逻辑往下走,淡定道:“那就做我女朋友。” 贝暖干脆地拒绝,“我不要。” “不做就不做,我不勉强你。可是用得着离我这么远么?偶尔抱一下,亲一下也不行?”陆行迟低声问。 “不行。”贝暖流利地答,“名不正言不顺。” “那就做我女朋友。” “我不要。” 陆行迟:“……” 陷入死循环。 贝暖把越野车收好后,看见不远处的小铁车趁着没有丧尸注意,已经悄悄进了火锅店。 店门口有四五级台阶,它居然顺畅地上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十分神奇。 几个人一起偷偷地跟进了火锅店。 火锅店店门开着,里面却没有丧尸,整齐干净,大概是出事时还没营业。 贝暖看见那个小铁车无声无息地滑进后厨。 贝暖正在探头往那边张望,脑中突然传来小三的声音。 “贝暖,又有……” 贝暖干脆打断他,“你以后别说又有新任务了,你就直说,又要整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上次的圣母之光任务,到现在贝暖还心有余悸。 非要想办法让别人夸她善良,活脱脱就像神经病。 后遗症现在还在。 杜若没完没了地找各种机会夸奖贝暖,夸得花样百出,都好几天了,一点也没有把这茬忘了的意思。 小三安抚炸了毛的宿主,“别怕,这次的任务其实还不错,惩罚也不太重。” 惩罚也不“太”重?? 贝暖绝望地问:“没完成有惩罚,所以又是一个必做任务?我先打听一下,不完成的话,惩罚是什么?” 小三语调轻快,“只不过是空间面积缩减一半而已。不过贝暖,那么大的空间缩减了有点可惜,我建议你还是把任务做了比较好。” 这还叫惩罚不太重? 贝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任务栏里浮现的新任务。 圣母之愿。 “分别实现三个人的每人三个愿望,就会有丰厚的圣母值奖励。”小三哄她,“是让你做实现别人愿望的小仙子噢,可不可爱?童不童话?” 贝小仙子警惕地问:“所以是哪三个人?” “是随机抽出来的,完成任务的时间也是随机抽的,我们一个一个来。”小三说,“先抽第一个。” 一个抽奖滚轮一样的界面跳出来,开始飞速旋转。 转速渐渐慢下来,贝暖才看清,原来上面全都是人名。 滚轮最后缓缓地停在一个名字上。 “方――宸?”贝暖读上面的名字,一头雾水,“这是谁?我根本不认识啊。” “放心,只会在你目前周围五十米范围内随机抽取,所以你自己找吧。” 小三闭麦了。 一个任务倒计时同时跳出来,有整有零的,贝暖看了一下,大概是四十八个小时。 用四十八小时实现一个人的三个愿望,时间算是相当充裕。 贝暖正想再把小三呼出来,让他给点关于这个“方宸”的提示,就看到后厨里,那只安静了半天的小铁车有了动静。 它的顶盖悄悄打开了,露出一只小手。 然后又是另一只。 一个十岁上下的小男孩从小铁车里钻了出来。 小男孩看上去挺瘦的,也不高,一双眼睛乌黑明亮,一脸机灵样。 他好像在小车里蜷累了,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就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到处翻吃的。 这里好像已经被人翻动过了,不剩什么。 他想了想,跑到墙边,拉开冷柜,从里面拎出只鸡,犹犹豫豫的,决定不了要不要装进袋子里。 洄城应该是停电有一段时间了,冻鸡不止彻底化冻了,连颜色都变了,一定不能再吃。 杜若忍不住出声,“小弟弟?” 小男孩被他吓了一跳,看向这边,这才发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群大人。 小男孩一脸警惕。 “我告诉你们,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钱,也没有吃的,不信你看,我手里的鸡都是坏的!有吃的的话,我会来找这个?” 这小朋友满脸唯恐别人抢劫的表情。 陆行迟看了他一眼,忽然淡淡地冒出一句,“你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你这辆小车还不错。” 小男孩的脸刷地白了。 贝暖有点无语:陆大boss,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吓唬小孩干什么? 贝暖从他身后钻出来,把他挤到后面。 “小弟弟,别理他,我们不想要你的车,我们自己有车,比你的这辆大多了。我们就是在路上看见你了,跟进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贝暖的脸纯洁美好,声音清甜温柔,和“坏人”两个字一星半点关系都没有。 连成年人对着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松警惕,哄一个还不太懂事的小孩绰绰有余。 小男孩的神情明显缓和多了。 杜若又发现了机会,见缝插针地夸贝暖:“贝暖,你真有爱心,真温柔!” 贝暖:“……” 贝暖慢慢地向小男孩走近两步,好像在靠近警惕的小动物。 “你手里的鸡肉已经坏了,不能再吃了。你想要吃的东西吗?姐姐这里有。” 贝暖在空间里掏了掏,拿出一包夹心蛋糕卷。 透明的包装袋里是一整条烘焙得柔软密实的蛋糕卷,里面一层又一层,卷着雪白的奶油和剔透的红莓果酱。 贝暖把蛋糕贴着地板滑了过去。 在这种物资紧缺的时候,这样的诱惑,就算是大人也受不了。 小男孩飞速弯腰捡起那袋蛋糕卷,看一眼,紧紧地抱在怀里,片刻之后,忍不住低头再看一眼。 “你不吃吗?饿了就吃吧。”贝暖说。 “我怕你们……下毒。”小男孩犹犹豫豫地说。 贝暖无语,“下毒毒死你有什么好处?别听那个哥哥胡说,我们真没想抢你的小车。” 陆行迟在贝暖身后忽然开口,“他在说谎。他是打算把蛋糕拿回去给别人吃。” 贝暖一直知道陆行迟能看穿别人的心思,但他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大多数时候,都看破不说破,最多笑一笑。 他今天心情不好,一反常态,到处乱呛人。 小男孩的脸色更苍白了,恐惧地看着陆行迟。 贝暖马上又从空间里拿出一条蛋糕卷,“你们几个人吃?我还有。” 小男孩这次答得很快:“我爸爸,我大伯二伯三伯还有我哥哥,好多人呢。” “又是撒谎。”陆行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家里已经没有可以保护他的男性亲属了……” 陆行迟顿了顿,好像在观察小男孩迅速变化的表情,改口说:“哦,还有。但是出了什么事。是什么呢?受伤了?生病了?” 陆行迟如同会读心术,小男孩快哭了。 贝暖无语地转过身,放低声音说:“陆行迟,你在干嘛?炫耀你很厉害吗?” 陆行迟不动声色,“我不厉害么?” 他最近幼稚得要命,贝暖忍不住,“你那么厉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陆行迟不说话了。 贝暖淡定地说,“我告诉你,他叫方宸。” 猛然被人叫出名字,小男孩这次彻底惊吓过度,怀里的蛋糕都要掉了。 杜若赶紧贴心地给贝暖送上一句奖励,“不会吧贝暖?你竟然连名字都能猜中?你怎么会那么聪明?” 方宸片刻之间已经恢复了镇定,想通了,“我知道,她看见我车牌上的拼音了。” 他的小铁车的车屁股上,有个画出来的车牌,上面是一排数字,看起来像是生日,数字下面漆着小小的一行字母――“FANG”。 要不是贝暖早就已经在任务栏看见方宸这个名字,也注意不到那里有那么一行字母。 陆行迟被贝暖打击了一下,总算不多话了。 贝暖指挥败下阵来的陆行迟退后,然后说:“那个喜欢表扬人的杜若哥哥,过来。” 贝暖加杜若加蛋糕是无敌的。 在这种三重攻势下,小方宸终于软化了。 这孩子就住在附近,丧尸爆发时爸爸妈妈都不在家,都再没回来,家里的奶奶也出事了,就只剩一个哥哥。 以前都是哥哥出来找物资。 他哥哥这两天生病了,现在只好他出来找。 他们找物资的方法,就是用这辆铁皮小车。 这辆车本来是方宸小时候过生日时,爸爸亲手用铁皮给他做的生日礼物。 后来丧尸爆发,爸爸一直没回来,方宸的哥哥就动手,用爸爸做车剩下的材料把它改造了一下。 上面装了个铁皮盖子,下面也用铁皮围了一圈,挡住轮子,变成了一个可以应急避难用的移动小堡垒。 哥哥的手工虽然粗糙,但是挺实用。 要挡住轮子是因为,这车没有动力,是靠人的脚伸出来,在地上蹭着往前挪的。 脚那里还有个挡板,脚收起来锁死的话,就会变成了一个罐子,只剩透气孔可以透气,丧尸无论如何都扒拉不出人来。 “丧尸鼻子那么好,不会闻出来里面有人吗?”唐瑭问。 “你没闻见这么大的味儿?”江斐说。 刚才一进门贝暖就闻到了。 方宸和他的小车上全是浓重的风油精味,应该是为了遮掉人的气味。 还挺聪明。 杜医生的同情心立刻冒出来,对方宸说:“我是医生,我们有药,带我去看看你哥哥吧。” 又转头问陆行迟:“两个孩子不容易,咱们去他家走一趟?” 这种涨圣母值的机会贝暖当然不会放过。 更何况,方宸是圣母之愿任务的第一个目标人物,还得实现他的三个愿望呢。 贝暖也和杜若一起哼哼,“陆行迟啊――” 方宸反而没有吭声。 陆行迟瞥了小方宸一眼,冷冷道:“不想带我们去?没关系,我也一点都不想去你家,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 他这么说,方宸反而立刻放心了不少,“走,我带你们去。” 方宸打开他的小车的铁皮蓬顶,打算迈进去。 杜若哑然失笑,“不用再进你的小车了,”指指陆行迟,“有他在,能在马路中间横着走。” 方宸狐疑地打量了一遍陆行迟和他手里的弩。 三分钟之后,他就见识到了陆大boss的可怕。 陆行迟走在路上,一箭一个丧尸,箭无虚发。 每射一只丧尸,方宸就一哆嗦。 杜若心细,察觉到了,建议他:“你要是不敢看就别看。” “我没事。”方宸摇摇头,默默地引着大家走在最前面。 他家就在旁边的一个小区,方宸像只丛林中生存的小兽一样,熟门熟路地带着大家踩着一堆杂物翻墙进去,摸进一栋单元楼的二楼。 方宸用钥匙开了防盗门。里面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一户人家。 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好像抽长了的大一号的方宸,清秀的脸庞烧得通红。 看见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紧皱着眉头,挣扎着爬起来。 “宸宸,你怎么回事?我不是告诉过你谁都别信?” “可是他们有医生,还有药。”方宸分辩。 男孩烧得没什么力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倒回床上,“算了,反正我们除了两条命,什么都没有。” 他们兄弟两个的戒心都很重。 方宸告诉贝暖,“这是我哥,叫方烨。” 杜若已经自动自觉地过去了。 杜医生问了问病情,初步判断,应该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急性肠胃炎。 方烨有点脱水,杜若让贝暖拿了葡萄糖和盐出来,调糖盐水给他喝。 他们在忙这个的时候,陆行迟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窗帘全都拉得严严实实的,陆行迟走到窗口,掀开窗帘的一角,探头往下看。 方烨喝糖盐水的手停住了。 方宸动作不慢,嗖地跳起来,几步就冲了过去,刷地一下把窗帘重新拉好,满脸紧张。 “你们怎么了?”贝暖也看到这兄弟俩表现奇怪。 陆行迟看了小方宸一眼,重新掀开窗帘。 方宸急得快哭了,“我不用你们给我哥看病了,你们走吧。” 陆行迟不动声色地看一眼下面,再看一眼方宸,忽然问:“那是你家里人?” 贝暖完全没听懂,走过去看。 掀开窗帘,外面就是对面的单元楼,什么特殊的地方都没有。 陆行迟示意贝暖低头。 这里是二楼,低头看下去,就是一楼住户的院子。 院子不大,顶多十平米,堆放着点杂物和几盆花,唯一特别的,就是里面有只丧尸。 是个老太太,白发苍苍的,行动已经很迟缓了。 她胡乱穿着一件罩衫,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着,口中呵呵地叫着,焦躁地在院子里慢慢踱来踱去。 “是我奶奶。” 这回方宸真的急哭了。 他试试探探地扯住陆行迟的衣袖,目光胆怯,带着乞求。 “你别杀我奶奶,她一变成丧尸就被我们关在一楼家里了,一点坏事都没做过,从来没咬过人。” 方烨也从床上爬起来了,“我不用你们治病了,你们别杀我奶奶。” 陆行迟低头看着方宸拉他袖子的手,有点无语。 贝暖替陆行迟说话,“别怕,他今天凶巴巴的,是因为心情不太好,他不是那种闲得没事杀丧尸玩的人。” 陆行迟淡淡地问:“所以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贝暖想了想,“不知道。难道是更年期提前了?” 奶奶好像听到了楼上的声音,抬起头,口中呵呵地叫着。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我俩都是我奶奶带大的。”方烨说,“我爸我妈工作太忙,没时间管我们,从小就是奶奶带着我们。” “有什么好吃的,奶奶自己不吃,都给我俩留着。我们在外面调皮闯祸了,不敢告诉爸妈,就先下楼去奶奶家找奶奶,让奶奶上来给我们撑腰。” “那天出事时,是邻居先变成丧尸,奶奶为了让我俩先跑,拼命把他堵住,才让他咬了的。” 方宸撑不住,哭出声。 方烨不再说话了,贝暖拍着方宸的背。 贝暖知道,让他哭一哭,比憋着好。 这两个孩子,没有大人,这些天不知是怎么活下来的。 方宸一抽搭一抽搭,“我奶奶对我们那么好,我们就只能看着她这样,一点办法都没有……地上那么冷,我奶奶光着脚,连鞋都没穿……” 贝暖心想,丧尸好像根本不知道地上冷吧。 不过贝暖忽然有了主意。 “你想给你奶奶穿上鞋?” 方宸赶紧点头。 贝暖捅捅杜若。 杜若笑笑,“没问题。”然后问方宸,“你们把楼下锁上了?给我钥匙。” 三分钟之后,杜若就出现在楼下的小院里。 奶奶看到杜若了,既没有奇怪他为什么会冒出来,也没有攻击他的意思,目光茫然地掠过杜若,毫无反应。 方宸惊诧得下巴都要掉了,方烨也挤到窗口,跟着往楼下看。 杜若进屋去找了双鞋,拎出来,蹲在奶奶面前,帮她把脚上落单的那只脱下来,换上新的。 又帮她把罩衫穿好,扣整齐扣子,最后进去绞了湿毛巾,帮奶奶把这些天弄脏的脸和手一点点擦干净。 做完所有的事,杜若抬起头,对二楼窗口的人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个孩子同时撑不住,哭了。 变成丧尸的奶奶,在他们的心目中,仍然还是他们的奶奶。 “为什么那个哥哥能不被咬?”方宸问贝暖,“我也想像他那样,我就能下去看奶奶了。” 贝暖吓了一跳,哄他,“他是因为体质特殊,一万个人里也未必有一个像他那样的。” 脑中忽然冒出小三的声音,“贝暖,加油,再接再厉。” 什么再接再厉? 贝暖调出任务栏,发现方宸名字的后面,居然变成了(13)。 所以这就算实现他的一个愿望了? 愿望是杜若帮忙实现的,贝暖顶多算是出了个主意,看来这个任务真的不算太难做。 贝暖赶紧问方宸:“那你还有什么别的想做的吗?姐姐都可以想办法。” 方宸有点感动,“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好?” 杜若已经上楼回来了,立刻抢着说:“我知道!她就是想让人夸她善良,你们往死里夸她就对了。” 贝暖:“……” 对什么对啊? 贝暖心想:杜若你这要是在书里,反应整整慢了一章。 贝暖满心满意以为,饿了好久的哥俩会想要什么好吃的。 没想到方宸想了想,试试探探地问:“有一件特别麻烦的事,你们能帮我们吗?”第33章
什么事能让他这么吞吞吐吐的? 方宸满眼都是乞求,却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你们……能帮我们去爸爸妈妈上班的地方看看吗?我很想……找找爸爸妈妈。” 方烨打断方宸的话,“要横穿半个城,那么远,到处是丧尸,过去太危险了,你别乱麻烦人家。” 方宸指指陆行迟,“哥,你不知道,这个哥哥有多厉害,他肯定可以。” 别说横穿半个城,横穿整个大陆对陆行迟都不是问题。 贝暖心想,可是这算是她帮忙实现方宸的愿望吗? 正想着,就看见陆行迟向她俯下身,拨正她的脸,“是你要帮他们的,你求我。” 贝暖有点无语。 “你想我怎么求你?” 贝暖以为陆行迟会趁火打劫,要个“味的”之类的,没想到陆行迟只微笑了一下,“说句好听的。” 这个也太容易了。 别说说一句好听的,就算用好听的演一整出舞台剧都没有问题。 贝暖立刻换了个表情,眼睛亮闪闪,水盈盈,捉住他的胳膊左右摇晃着哼哼。 “这位特别帅、特别厉害、心地特别善良的哥哥啊,你就帮帮我们好不好?” 她的声音软糯到可怕,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江斐挑了下眉,唐瑭转过头憋笑,杜若的白眼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陆行迟却挺吃这一套,嘴角噙笑,点了点头,“好。”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不用去那么多人,由陆行迟带着方宸去他爸爸妈妈工作的地方就行了,其他人暂时留在这里等着。 陆行迟却一定要带上贝暖。 兔妈妈上次丢过一次小兔子,现在会尽可能地让她一直保持在视线之内。 最后的结果,就是陆行迟和贝暖两个人带着方宸一起出发。 下了楼,顺着原路爬墙回到马路上,贝暖趁方宸背对着他们从墙上下来时,掏出越野车放在路边。 陆行迟打开车门时,方宸还在纳闷:“刚才这里有这辆车吗?我怎么觉得路边是空的?” 贝暖淡定答:“当然有啊,我们的车一直停在这儿,你没看见?对吧陆行迟?” 陆行迟发动车子,嗯了一声。 导致方宸小朋友严重地怀疑自己瞎了。 方宸妈妈工作的地方是一家航空公司的售票处,在一座办公楼的一楼。 远远地看过去,贝暖就知道情况不太乐观。 这幢楼着过火,整个一楼的门脸都烟熏火燎过一样,黑漆漆的。 方宸的小脸一片苍白。 “我们下去看看。”陆行迟伸手去开车门,“如果你在人群里看到你妈妈了,就告诉我。” 他说的“人群”,指的应该是听见动静往这边过来的丧尸。 方宸的脸更白了。 售票处里,从地面到天花板都是黑的,只剩下烧得辨认不出来的杂物,既没有丧尸,也没有人。 方宸反而松了一口气。 没有消息,未必不是好消息。 方宸爸爸工作的地方是家银行,要再开车穿过大半个城市。 陆行迟驾车在城市的道路上飞驰,干脆利落地甩掉一波又一波的丧尸。 银行在一条小街上,陆行迟把车停下,清掉丧尸,才让贝暖和方宸下车。 因为是工作时间爆发丧尸,大概是有人及时把银行的门锁了,门里却有人感染,结果关了满满一屋子“人”。 “里面有你爸爸么?”陆行迟问方宸。 方宸要哭了,不过还是勇敢地趴在玻璃上往里张望。 “没有!”他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才下了结论,眼中闪出一点希望,“会不会在里间?” “就算在里间,也可能已经变异了。”陆行迟提醒他。 陆行迟打开门,清了场,走到柜台旁的铁门前,把手搭在门把手上。 门立刻开了。 方宸震惊得说不出话,半天才说:“我爸爸告诉过我,说这个门特别特别结实,炸都未必能炸得开。” 贝暖答:“是,这个哥哥专业开锁一百年,特别适合抢银行。” 门里是柜台,再进去还有门。 陆行迟端着弩走在前面,让贝暖和方宸跟在身后,一点一点往里搜索。 被陆行迟不幸而言中,里面真的有丧尸,而且还不少。 陆行迟往前推进着清掉丧尸,一个个房间搜过去,找到一个锁起来的房间。 打开门,里面有几张办公桌,好像是一间办公室,地上倒着好几个人,都一动不动,看样子,全是银行的职员。 “爸爸!” 方宸叫了一声,就往上扑,被贝暖一把拉住。 陆行迟走过去,挨个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示意他们两个过来,“没问题,不是丧尸,是人。” 方宸直接扑到一个中年男人身上,嚎啕大哭,“我爸爸是死了吗?” 陆行迟探了探脉搏,冷静地说:“还没死,不过你要是再这么压着他,他就真要死了。” 方宸吓得赶紧松开他爸,老老实实蹲在旁边,伸长脖子看着。 中年男人不动也不睁眼,却还有微弱的脉搏和呼吸。 陆行迟看了一眼周围,下结论,“他们被困在这里了,没有食物,也没有水。” 房间里所有能吃能喝的东西都消失了。 所有的杯子都空着,地上有零食的包装袋,里面一丁点渣都没有了,茶叶筒打开着盖子,也空了。 就连桌上摆着的小盆栽都只剩一个花盆,光秃秃的,不知道原本种的是什么。 外面都是丧尸,他们被困在房间里面,出不去。 不知道他们弹尽粮绝了多久,要是贝暖他们来得再晚一点,大概就来不及了。 杜若不在,贝暖也不清楚该怎么处理,拿出一瓶水,扶起方宸爸爸,只敢稍微给他喂了一点。 中年男人轻微地动了动,还是不睁眼。 方宸紧紧攥着衣服,整个人都在哆嗦,但是还是屏息静气地蹲在旁边,唯恐再做错什么事,害到他爸爸。 他们喂水时,陆行迟已经把房间里其他人都检查了一遍,又发现一个活人。 是个年轻人,也撑下来了,陆行迟问贝暖要了一瓶水,也给他喂了一点。 年轻人的状况要好得多,那点水喝下去,呛咳了两声,睁开了眼睛。 陆行迟把两个活人都运到车上,开车回了方宸家。 方烨看到他们真的把爸爸接回来了,嗖地蹦起来,连自己还在发着烧的事都忘了,七手八脚地帮陆行迟把人放到床上。 有杜若接手,贝暖不用再操心,打开任务栏看了一眼。 方宸(23)。 又实现了他一个愿望。 贝暖心想,虽然是陆行迟帮忙,但是陆行迟偏偏要贝暖亲口求他,竟然真的算在了贝暖身上。 他们一圈人围着忙来忙去,贝暖插不上手,出去透气。 客厅有个小阳台,已经包起来了,是他们晾衣服的地方。 贝暖站在窗口,望着外面出神。 窗外一派末世景象,阳光下的楼群一片死寂。 “他爸爸醒了。”陆行迟过来了,站在贝暖身后。 他低头看了一眼贝暖,“怎么了?” 贝暖小声说:“陆行迟,我真的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人。” 陆行迟认真地看着她的脸,“怎么这么说?” “如果我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丧尸爆发时家里有两个孩子,不知道死活,说不定在忍饥挨饿等我回去,我拼了命也要想办法活下去。” 贝暖停了几秒钟,才继续说:“在我看来,那间房间里,水确实没有,没什么办法,但是……其实是有可以吃的东西的。” 她仰着头看着他,表情纠结。 陆行迟听懂了她在说什么,那间房间里有两个已经死掉的人。 陆行迟柔声说:“不用想那么多,水比食物重要,没有水,吃什么都没用。” “可是我忍不住去想,如果房间里有水,只缺食物,是我的话,我能干出什么来。” 陆行迟有点心疼,伸手把她抱住。 难得的是,贝暖居然没躲,安分地乖乖趴在他胸前。 陆行迟顺了顺她的头发,说:“你知道为什么饥荒的时候,就算到处都是死人,也会严惩人吃人么?” 陆行迟的声音客观,却很温柔。 “因为那是一道底线。一旦打破了这道底线,发生的事情就会更可怕。” “如果死人可以吃,奄奄一息快死的人能吃么?没有奄奄一息,但是一看就不可能生存下去的孩子可以吃吗?” “那做了坏事该死的人可以吃么?然后更进一步,没有任何理由,单纯打不过你的人可以吃么?” “对一个讲求实际的人,不吃人肉的底线看上去没那么绝对,但是人之所以要定一道底线,是因为无论底线定在哪里,一定要有,死守它,才能不让自己一步步滑落。” 他说了一大套,贝暖闷在他胸前瓮声瓮气地总结:“所以我就是个坏人对不对?” “你不是。” 陆行迟好听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不用再胡思乱想了。有我呢。” 陆行迟低下头,看进她的眼睛里,语气坚定认真。 “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陷入需要纠结这种问题的困境里。” 贝暖仰头看着他,心中无比感动。 陆行迟顿一顿,接着认真地问:“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想不想做我女朋友?” 贝暖:“……” 方宸的爸爸和那个年轻人都没有大碍,就是虚弱而已。 年轻人叫小季,是方宸爸爸的同事,恢复得比方宸爸爸还快一点。 江斐帮他们煨了稀粥,又炒了几个菜。 杜若把饭桌搬进来,摆在卧室的床边,大家团团坐了一圈,和躺在床上的人一起吃饭。 贝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坐在一个家一样的地方,围成一桌吃饭了。 小时候都是和爸爸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把学校里好玩的事全说给爸爸听。 后来没有爸爸了,就是贝暖一个人。 每次吃饭,都是把吃的东西搬到电脑前,对着屏幕,三心二意地吃完了事。 今天的饭桌旁却坐着满满一圈人。 桌子太小,人太多。 贝暖的胳膊怼进左边的陆行迟怀里。 陆行迟索性侧过身,任凭她挡在身前,筷子交到左手,把自己活生生拗成左撇子。 右边是杜若,他是个天然的左撇子,筷子和贝暖的筷子不停地打架,两个人又总是去夹一样的东西,吃个饭像在过招。 可是贝暖还是觉得挺幸福。 又挤又幸福。 陆行迟问方宸一家人:“你们想不想跟我们走?去前面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再把你们放下来,可能比一家人单独在城市里容易活下去。” 贝暖心想,陆行迟好像很喜欢把人带走,再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放下来,好像在开快递公司。 要是真送他们走的话,算是帮方宸实现了第三个愿望吗? 杜若琢磨:“咱们的车坐不下这么多人吧?” 贝暖叼着蒜泥白肉,自告奋勇,“还有辆小黄车你忘了?我可以开车带着他们。” 杜若哆嗦了一下,筷子上的肉都吓掉了,诚恳地规劝贝暖:“别吧,人家一家人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 谁想到方宸和方烨同时摇摇头。 “我们不走。”方宸说,“奶奶还在一楼呢,我们不能丢下奶奶。” 方烨也同意,“爸爸回来了,说不定有一天,妈妈也会回来,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要是我们走了,妈妈怎么找到我们呢?” 贝暖转头去看方宸爸爸。 方宸爸爸靠在枕头上,也虚弱地点头,“是,我们不走,我们留在这等她。” 贝暖心想,留在丧尸成堆、不能自给自足的城市里,从实际的角度考虑,并不是一个最优选择, 要是贝暖的话,一定不会这么做。 贝暖看看方宸兄弟。 他俩正在吃一口饭,回头开心地看一眼他们的爸爸。 贝暖忽然懂了他们的想法。 如果在原来的那个世界,爸爸还活着,丧尸爆发时,爸爸在外面没有回家,贝暖也不会走。 走了的话,万一爸爸回来,找不到她了怎么办? 陆行迟点点头,“好,那我帮你们做住一段时间的准备。” 他说到做到。 晚上,大家都在客厅打地铺,贝暖一个人睡在兄弟俩住的小卧室,就听到陆行迟一个人一直在外面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忙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轻轻扭开贝暖的门。 贝暖闭着眼睛,“女孩子的房间,你说进就进,想干什么?” 陆行迟回手关好身后的门,声音里带着笑意,“你猜。” “随便你干什么,不要太吵就行。” 贝暖翻了个身,蒙好被子继续睡觉。 陆行迟绕过她的床,走到窗边,放下手里的东西。 他一根一根地把钢筋焊在窗子上,动作很轻,真的没发出任何声音。 就连最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都没有,贝暖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好像有人过来,把她蒙住头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新鲜的空气透进来,贝暖迷迷糊糊的,好像在等着什么。 等了很久,什么都没有。 贝暖睁开眼睛,屋子里已经没人了。 透过薄薄的窗帘,能看到窗口多了横平竖直的好几道铁栅。 铁栅外,是一钩新月挂在天上。 第二天一早,方宸他们就发现,除了他们睡觉的主卧,门窗全都被加固过了。 方烨很震惊,方宸却一点都不意外。 自从昨天陆行迟把他爸爸救回来后,他看向陆行迟的小眼神里就全都是崇拜。 贝暖觉得,就算现在陆行迟突然刺啦一声撕掉衬衣,拳头一攥,像超人一样飞到天上,方宸大概都会觉得很正常。 陆行迟他们把方宸爸爸挪到次卧,又一个人进去鼓捣了一通,把主卧的窗子也做好,又带着贝暖出门。 两个人在外面跑了一天,帮他们收集了不少物资带回来,估计能撑很长一段时间了。 陆行迟安排好一切,肯定就打算走了。 可是方宸的名字后面还是(23),还有最后一个愿望没有实现。 方宸现在有爸爸了,满屋子欢蹦乱跳,看着心满意足。 贝暖实在找不到机会,干脆把他拉到没人的小阳台,跟他直接摊牌。 “方宸,我前几天遇到你时,就跟自己说,我一定要实现你的三个愿望。” 贝暖语调温柔,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像热心助人的小仙女。 “现在已经实现了两个,还有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方宸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不吭声。 好半天才忽然说:“姐姐,你是不是童话看太多了?” 方宸忧心忡忡地望着贝暖,眼中满是真诚的关心。 “陆哥哥说,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丧尸,人的精神压力太大,心理很容易出问题。姐姐,你是不是把自己幻想成长翅膀的小仙女,来逃避现实?陆哥哥很懂人的心理,特别厉害,你有空多跟他聊聊吧。” 贝暖:“……” 这孩子明明就是在迂回委婉地表达――你好像有点神经病。 贝暖绝望,“是,为了我的心理健康,你就随便说一个愿望,要个什么好吃的之类的,咱俩就算两清了,好不好?” 方宸摇摇头,“我不要吃的,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妈妈能回来。” 这个贝暖做不到。 “换一个愿望,除了这个。”贝暖说。 “别的我真的没什么想要的,陆哥哥把什么都帮我们准备好了。” 方宸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 “对了,我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你能帮忙把小季哥哥送回家吗?他爸爸妈妈都在家里,他很想回去,又不好意思问你们。” 他说的小季哥哥,就是从银行里救回来的那个年轻人――方宸爸爸的同事小季。 方宸的最后一个愿望,竟然是实现别人的愿望。 无论如何,最后一个愿望也有眉目了。 贝暖开心起来,“我去问问你‘特别厉害的陆哥哥’行不行。” 陆行迟最近对贝暖有求必应。 “你来找我,当然没问题,明天早晨出发时带上他,顺便送他回家。”陆行迟说。 最后一个愿望也有希望达成了,贝暖兴高采烈,“你怎么会这么好?” 陆行迟淡淡答:“因为我要用我对你的好,来反衬你对我有多冷漠无情。” 贝暖:“……” 所以次日一早,小队和方宸一家人告别,这次再出发的时候,车上就多了小季。 陆行迟开着车,一路出了洄城。 贝暖有点纳闷,问陆行迟:“你不是要送小季回家吗,怎么出城了?” 小季和唐瑭坐在最后一排,有点不好意思,“我跟陆哥说了,我家不在洄城,我是大学毕业以后才留在洄城工作的。” “那你家在哪?”贝暖问。 “我家离这儿不太远,开车过去大概五六个小时,是个小地方,很多人都不知道,”小季羞涩地答,“叫尧镇。” 尧镇?? 贝暖心想,这地方我还真知道。 就是书里贝暖受了重伤的那个尧镇吧。 看来该来的注定会来,转了一圈,居然还是没能逃掉。第34章
小季都已经上车了,现在肯定不能再说不去尧镇。 他急着要回家,是因为他的爸爸妈妈还在家里,丧尸突然爆发,留上了年纪的父母单独在家,他很不放心,贝暖明白。 贝暖沉默地坐在副驾,盯着前面盘旋延伸的山间公路盘算。 没什么大不了的。 书里的贝暖受伤了,并不代表贝暖也会受伤。 不一定就那么巧,一上山就能撞上让贝暖受伤的大乱子,就算真的撞上,小心应付,也未必会有事。 小季一路帮陆行迟指路,越野车沿着七拐八拐的山道,往层峦叠嶂的大山里开。 路边林深草密,偶尔有的地方开出了梯田,每隔很远一段,才能看到一处村落。 这样的地方,人少,丧尸就少,车开得很顺畅。 快中午的时候,终于遥遥地看到,远处一座比周围高了一截的陡峭的山上,层层的绿树掩映中,隐隐约约好像有不少房屋。 尧镇到了。 尧镇是一个千年古镇,这古镇与众不同,一直以来就是建在山上的。 当年这里的一个藩王造反,打不过就一路退守,最后在山上建了这么个寨子,自立为王。 所以与其说是王,不如说是山大王。 尧镇地势倚山面水,背后是爬不上去的峭壁,上山只有唯一的一条路,易守难攻,确实是个天然的安营扎寨的好地方。 山上自给自足,藩王幸福地守着这块风水宝地,直到老死,也没出什么事。 尧镇什么都好,就是上下山交通不太方便。 这些年,不少尧镇人都举家搬到了山下住,山上的古镇里只留下一座座空了的老宅,基本没什么人了。 直到最近这两年,有人突然发现了尧镇这么个地方。 破败的古镇自有一番天然姿态,吸引了一批专门喜欢这种原汁原味的破败情调的游客。 山上的镇子才算又起死回生,开了商店和客栈,稍微热闹了一点。 倒是山脚下,通着公路,公路辐射出一条条小路,沿着平缓的坡地四通八达,尧镇人建起了一大片整齐的平房。 “你家在哪?”贝暖问小季。 小季指了指小路边平房的方向。 贝暖松了口气。 书里的贝暖是在山上古镇受伤的,所以只要不上山,就应该是安全的吧。 把小季平安送回家,方宸的最后一个愿望一实现,这件事就算了结了,然后赶紧上车走人,什么事都没有。 车越开越近,小季明显地紧张了起来。 路上有零星的“人”在慢慢走动,动作呆滞迟缓。 这地方一路过来,山高水远的,居然还是有丧尸。 陆行迟靠边停好车,当先带着小季往缓坡上那片人家的地方走。 他家就在山坡上一条小路旁,白墙黑瓦大红漆门,收拾得整齐干净,小季一口气冲到院门外。 院子的门居然锁着。 陆行迟轻轻一拉,就帮他开了门锁,小季顾不上奇怪他何以那么轻易就开了锁,第一时间挨间屋子找了一遍,也没找到家里人。 “爸?妈?”小季有点着急了。 “大门锁着,屋子里很整齐,没人翻动过,桌面台面都收拾过,没有乱扔的东西。” 陆行迟冷静地帮他分析。 “你看看吃的和值钱的东西还在不在?如果东西没了,应该是他们去了什么地方,而且走得并不匆忙。” 小季这才镇静下来,到处翻了翻。 “米仓空了,好多东西都没了,连鸡窝都空了。没有别处,他们肯定是上山了,山上镇子里有我家的老宅……”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陆行迟忽然越过他,闪身出门。 等小季也跟到院子里时,看见陆行迟一脸冷漠,正端着弩对着大门。 院子里,江斐也挡在贝暖和杜若唐瑭他们三个身前,手里隐约袖着匕首。 大门口,站着一伙同样拎着短刀的人。 对方有四五个人,都是男人,同样一脸警惕。 他们先发问:“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看着像是当地人打扮,小季赶紧上前一步。 “我是这家的儿子,我爸叫季峰,我们刚从外地回来,这几位都是我朋友。” 对方听他这么说,虽然好像不大认识他爸爸,还是放松了一点,“这里的人现在差不多都上山了,你爸妈估计也是。” 小季的眼中冒出希望来,“真都上山了?那我也过去。” 男人上下扫视他一遍,“现在山上有人守门,上山都得交开门费。” 小季是陆行迟从银行里直接救出来的,身上什么都没有,他有点着急。 “我家祖宅就在山上,也要交开门费吗?” 男人并不松口,“现在特殊,谁上去都得交。”想想又说,“算了,你是本地人,给你算便宜点。” 他算得多便宜,小季也没钱。 这对小季是个大问题,对贝暖他们可不是。 杜若抢先问:“那他想要上山。开门费要收什么啊?是要吃的东西吗?面粉?大米?” 男人摇摇头,“吃的山上不缺,只要值钱的东西。” 听着相当神奇。 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有人不要吃的,只想要值钱的东西。 贝暖却知道为什么。 书里写得很清楚,尧镇这地方的人从古至今,都习惯一遇到天灾人祸,就躲进古镇,把古镇的大门一封了事。 当年遇到战乱时是这样,现在遇到丧尸时也是一样。 祖宗传下来的习惯,家家户户都屯粮,所以丧尸爆发的消息一传过来,不少人就背着粮食带上东西直接上山了。 贝暖好奇地咨询:“那你们要现金吗?” 男人点头答:“行,现金首饰,全都行。” 竟然还肯收现金。 那男人打量一遍贝暖,“我们跟守门的人很熟,你们把钱直接交给我,能给你们打折。” 贝暖连忙说:“我们不用,只有他一个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行迟打断了,“我们六个人上山,一共要多少钱?” 贝暖诧异地转过头看他。 陆大boss要上山干什么?难得路过尧城,觉得风景宜人心情愉快,打算顺便上山来个古镇一日游? 在原书里,陆行迟一行到尧镇是有原因的。 当时是因为在路上遇到泥石流,淹没了公路,一行人正要弃车徒步向前时,偏巧遇到附近村子的丧尸群。 书里的陆行迟没有异能,和江斐两个人护着大家且战且退,打得有点艰苦。 虽然没出什么事,身上带的吃的却都留在了车上,完全不够。 尧镇是附近最近的一个有物资的地方,几个人就来了,为了找吃的,才上山进了古镇。 这次开车过来,和书里不同,走的是另一条路,没遇到泥石流,也没有丧尸群,有贝暖在,当然更不会有什么物资紧缺的问题。 可陆行迟无缘无故的,居然也要上山。 大概是想好人做到底,把小季送回家。 贝暖调出任务栏,瞥了一眼,方宸的名字后面还是(23)。 已经到了小季家,任务还是没完成,看来必须得把小季送到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家人身边,才算真正完成方宸的心愿。 倒计时还剩一个小时,看来这尧镇古城是去定了。 贝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那个男人说:“你们有六个人啊,那起码得六千块钱。” 别说六千块,六万块都不成问题。 陆行迟给了贝暖一个眼色,贝暖立刻把身上背的双肩包剥下来。 贝暖装模作样地把手伸进包里,其实是打开空间里装现金的公文箱,从里面点出一沓钱。 贝暖把钱掏出来。 看到一厚沓崭新的票子,那群人的眼睛一起亮了,炯炯有神地盯着贝暖的手。 “几位大哥,可是我们身上一共就这五千多块钱。”贝暖攥着钱,一脸的舍不得。 “就五千多?”男人问。 “不信你看,再也没有了。”贝暖把空荡荡的背包翻开给他看。 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给我们算便宜点啊?” 富不露白,讨价还价总归没错。 那男人吞吞口水,问:“你这一共是多少?” 贝暖蹲下来,认真地一张一张慢慢点了一遍,半天才数完了,“一共五千二。” 男人跟他的同伴商量了一下,“算了,我们要个整,那两百给你留着吧。” “多留一百,给我们留三百吧?好不好?”贝暖锲而不舍。 她突然戏精上身,一张小脸可怜巴巴,好像那三百块钱就是她的命。 陆行迟和江斐都面无表情淡定地看她演戏,杜若撑不住想笑,转过头对着院墙假装咳嗽。 只有唐瑭最猛,好像突然有了跟贝暖飙戏的兴趣。 他诚恳地说:“就是就是,就给我们留三百吧,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呢,一共就这点钱,全都给你们,我们要饿死了。” 他和贝暖都长着黑白分明天真无邪的眼睛,男人实在扛不住这两双眼睛恳求的目光,松口说:“行,那就给你们留三百。跟我走。” 出了院子,再往前走就是上山的路。 山路都是古旧的石阶,已经龟裂了,又陡又长,爬上去能把人累得腿抽筋。 贝暖深深地怀疑,这地方这么高,大概连丧尸都不愿意上来。 沿路还有好几个断头的死弯,一不留神就会滚落到下面的深谷里,确实是个适合防守的好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爬了好一阵,古老的尧镇大门出现在眼前。 古镇隐在迷蒙的半山云雾里,历经沧桑的城墙上长满苔藓,攀爬着藤蔓,几乎遮盖掉了黑沉沉的砖色,门旁边还有望风放哨用的塔楼。 大门又厚又重,死死地关着。 男人上前敲了敲门。 塔楼上放哨的人已经看见他们了,过来把门开了条细缝。 男人跟他低声嘀咕了几句,门就开了。他们带着贝暖几个进来,重新把门锁好。 几个男人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守门的几个人凑成一堆,鬼鬼祟祟地点票子,你一张我一张地分钱。 贝暖一看他们遮遮掩掩的动作就知道,他们给人开门收钱这件事,未必过了明路。 贝暖心想,这镇子现在看着好像还挺安全,可是以他们这种收钱就开门放人的玩法,真的能行? 有镇里的人路过,对他们笑道:“你们又放人进来了啊?” 男人扬声说:“这都是镇里人在城里的亲戚,刚回来!” 男人把钱揣好,回头对陆行迟他们说:“要先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伤。” 这里虽然偏远,检查的流程居然没少,贝暖他们立刻被分男女分别带走,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口。 看来他们虽然随便放人,但有严格的检查制度,才让他们安稳到现在。 江斐头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杜若手背上的抓伤本来就在表面上,也早就结痂脱落了,都没被当成一回事。 大概是因为没人伤都好了还没变异,从来没人能撑那么久。 古镇里的房子依山形坐落,上下层层叠叠,从下往上看,上面的房子都在云雾中飘飘渺渺的。 小季一检查出来,就给大家指了指山上的一幢老宅,说那就是他家。 镇子里人还不少,路边还有店铺开着门。 看着很正常,在末世里,正常得显得很不正常。 除了原本住在山下的镇民,这里还有些刚好困在这儿的游客。 除此之外,也有像贝暖他们这样,明显不是本地人,大概也是交了钱过来避难的。 镇子太偏远,这些年人口凋零,不少人出去打工,或者干脆搬走了,古镇里破旧的荒宅很多,倒是不愁没有地方住。 小季带着大家急匆匆往山上走,上面也正有一伙人正在下来。 为首的是个男人。 这男人过于显眼,贝暖一眼就看到他了。 他的五官比常人稍微深邃一点,被一群人簇拥着,气度从容温和,却有上位者的雍容。 他的年纪却很成谜。 看他的脸和身材,应该也就三十岁上下。 可是单看那双眼睛的话,眼神老辣世故,像是阅历极深,根本不像年轻人。 更何况,他还穿了件宽松舒适的亚麻衬衣,手上挂着一串紫檀佛珠,脚上一双布鞋,妥妥的老大爷打扮。 最特别的是,他手里还抱着一只通身黄色条纹的狸花猫。 狸猫个头不小,皮毛油光水滑,大尾巴一甩一甩的。 一看小日子就过得很不错,在他主人的怀里安稳地趴着,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姿态傲慢地俾睨众生。 贝暖看到猫,就知道这人是谁。 书里写过,这个抱猫的人叫谢沅清。 他家祖上曾是尧镇人,不过老早就不在尧镇住了,这次是带着手下的兄弟们过来避难的。 他自称是做生意的,看他被一群人簇拥着的姿态和做派,做的也不知是什么生意,感觉十分可疑。 在书里,他跟陆行迟他们在尧镇对上过,因为理念不同,有过过节。 现在两拨人一拨要下山,一拨要上山。 上山的路是青石板的阶梯,这段路尤其地窄,又陡,两拨人狭路相逢。 陆行迟的目光在谢沅清脸上停了一瞬,就滑过去了,礼貌地侧身让在路边,好让谢沅清他们先下。 谢沅清也看见陆行迟了,可能是很少见到长得这么出色的人,多打量了他几眼,居然也很客气。 谢沅清抱着猫,示意身后的人靠边,对陆行迟说:“你们先。” 他俩正在互相让来让去,小季突然越过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地窜了好几级石阶,冲了上去,大喊一声:“妈!” 大概十几级台阶上,正走下来一个五十多岁当地人打扮的女人,听见声音愣了一下,用眼睛找到小季,马上就也往下奔了下来。 贝暖欣慰地想,这位就是小季的妈妈吧。 贝暖调出任务栏,果然,方宸的名字后变成了(33)。 赶在倒计时结束之前,方宸的愿望成功达成,圣母值稳稳地升了。 小三说奖励“丰厚”,确实没错,圣母值升得让贝暖相当地满意。 贝暖正在高兴,一个飞速旋转的滚轮突然在界面上冒了出来,转得人眼花缭乱。 这次贝暖有经验了,现在是又在抽下一个圣母之愿任务的目标人物。 小三上次说什么来着?在方圆五十米范围之内随机抽取。 不知道能抽出谁来。 贝暖环顾了一下周围,有点忧虑。 这里是尧镇最热闹的地方,两边都是店铺,店铺后是人家,方圆五十米内,不知道囊括了多少人。 贝暖在心中默默祈祷,最好是能抽出自己小队里人,要实现杜若他们几个的三个愿望,不要太容易。 果然,大概是因为五十米内人名实在太多,滚轮转了好一阵才缓缓停下来,稳在一个名字上。 李大花。 这是谁? 看名字好像是个女的。 贝暖无比痛苦,看来接下来,要满尧镇去找这个叫李大花的女人。 贝暖再看一眼随机抽出来的任务时间,还好,有足足七十多个小时,将近三天,应该是够了――如果能尽快顺利找到人的话。 正想着,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贝暖?” 贝暖这才发现,自己忙着看任务,走神得实在太厉害,完全没注意陆行迟他们已经上了好几级台阶。 谢沅清仍然靠路边站着,正微笑地望着贝暖。 他的一双眼眸幽深如墨,停在贝暖脸上,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回神,也不开口催她。 贝暖连忙说了声不好意思,三步并作两步蹦上台阶,去追陆行迟。 与谢沅清擦肩而过时,贝暖忽然听见他放柔了声音低声说:“大花,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大花? 他刚刚是在叫“大花”么? 贝暖猛然回头,看见他正在温柔地摸他怀里的狸花猫。 他继续说:“这里买不到什么好东西,你乖乖凑合一下吧?等回家了,再给你做好吃的。”第35章
贝暖一个转身,又下台阶回来了。 她走到谢沅清面前,主动搭了个讪,“你这只小猫长得真可爱。” 谢沅清身后跟着好几个保镖一样的人,立刻紧张起来,就想上前阻止贝暖。 谢沅清对他们随便挥了下手,让他们退后,才对贝暖笑了笑:“我家大花不是小猫了,都快十岁了,应该算是老猫。” “它叫大花啊?名字真好,很适合它。” 可不是,一身老虎一样的花纹。 看来这只猫名叫大花没错,可也未必就是李大花。 谢沅清姓谢,就算他家的猫有姓,猫跟主人,也应该叫谢大花吧? 贝暖套他的话,“可惜猫没有姓,这只猫要是有姓的话就好了,可以姓黄,叫黄大花,别人一听就知道它是一只黄狸猫。” 谢沅清笑了,“它还真有姓,不过是姓李,李大花。” 贝暖:“……” 李大花还真的是只猫。 贝暖在心中默默地把小三鞭了一百遍。 有猫病吧这是,把一只猫的名字也放进名单里抽。 贝暖问谢沅清:“所以你姓李啊?木子李?它是跟你姓?” 贝暖明知他姓谢,还是多问了一句,想把“李大花”这三个字敲死,唯恐自己听错了。 谢沅清身后的兄弟,每个的表情都很奇怪。 他们大概是头一次遇到有人这么随便地跟他家老大说话,认都不认识,居然就敢直接开口问他家老大姓什么。 “不是,我姓谢,叫谢沅清。” 谢沅清居然回答得很耐心,连姓带名,一起打包告诉贝暖。 他又说:“我家大花姓李,木子李。这是它自己选的。” 贝暖不懂,“自己选的?” 谢沅清摸摸大花的脑袋,跟她解释。 “当初刚把它抱来的时候,我觉得它也应该有个姓,又不知道它喜欢姓什么,就让人把百家姓全都写在鱼片上,让它自己挑。” 谢沅清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大花很聪明,是只狸花猫,就给自己选了个‘李’。” 行吧,让猫自己选姓,作风够民主。 所以这位一身黄毛的,还真就是李大花本人……本喵。 现在要努力实现一只猫的三个愿望。 一只猫的三个愿望该怎么实现啊? 更倒霉的是,这只猫还是这个背景神秘来历不明的谢沅清的猫。 贝暖试图跟“目标人物”套近乎,向它的脑袋伸出魔爪。 “目标人物”立刻不爽了。 它把耳朵往后一背,偏着头,用一双褐色的圆眼睛盯着贝暖,满脸都写着:你哪位?你要干什么?是想碰我吗?敢碰我我挠你哦! 目标人物相当不配合。 “大花!”谢沅清轻轻呵斥了一声,然后对贝暖说,“没关系,你摸吧,它不敢抓你。” 真的? 贝暖试试探探地伸出手,用手指尖沾了沾大花脑门上扎实厚密的短毛,做好了随时缩回手的准备。 大花却真的没挠贝暖。 它一脸的不情愿,使劲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颗毛球。 谢沅清身后的兄弟们目瞪口呆。 这只猫没人敢碰,所有人都得供着,就是一只活祖宗,老大竟然肯让人上手摸。 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就是占便宜。 “我就住在山顶,”谢沅清说,“山顶上去之后,看见门口两棵大树,一个黑铁门红漆柱子的房子就是。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随时来找大花玩。” 他对贝暖微笑了一下,深邃的眼睛看进贝暖的眼睛里,补了一句,“我等着你。” 他的声音低沉动人,是传说中的低音炮,十分好听。 “我等着你”这四个字像是一句低沉旖旎的情话,明明只有四个字,却像是百转千回,任谁听了都会立刻点头答应。 这人不去做声优,实在太可惜。 “真的吗?”贝暖正想做任务,当然很愿意,“那我……” “贝暖。” 陆行迟冷冷的声音传来,好像铁锤砸破冰面,让贝暖猛然醒觉,自己正站在路上,陆行迟他们还在等着。 陆行迟高高地站在几级台阶以外,一直在俯视着贝暖逗猫,这时忽然出声。 贝暖赶紧松开手,不再摸猫,对谢沅清说:“我得走了。” 李大花如释重负般赶紧抖了抖耳朵。 “你叫贝暖?好,下次见。”谢沅清笑答。 贝暖对他挥挥手,蹦上石阶,心想:见不见你的都好说,关键是,肯定得再见你家大花。 谢沅清一行下石阶走了。 小季他们母子俩正高兴着,两个人顾不上别人,站在路边说个不停。 小季妈这些天惦记着远在洄城的儿子,知道洄城早就出事了,儿子却迟迟不见回来,急得吃不下,睡不着,现在小季好端端地回家了,喜出望外。 她拉着小季,把他是怎么平安回来的仔细问了一遍,知道儿子是贝暖他们从银行里救出来的,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不急着走的话,都先去我家吧?”小季对大家说。 “对,住两天再走,我家有不少空屋子,就是条件不好,你们别嫌弃。”小季妈拉着贝暖不肯放手。 “好。”陆行迟居然点头答应了,好像也并不急着走。 贝暖正愁该怎么想办法说服他留几天,好把任务做了,既然他不走,那正合贝暖的心意。 于是一行人沿着路往上,在迷宫般的小路里东拐西拐,终于到了小季家的老宅。 老宅是青砖加木头结构的,看着已经很有些年头了,屋檐下挂着大串大串的红得耀眼的辣椒。 小季爸就在家里,看见小季回来了,没有多说什么,眼圈却默默地泛了红。 一家人终于团聚。 尧镇确实不缺吃的。 小季家里有装得满满的米仓,估计够吃好几年。 小季爸妈上山时,连家里的鸡鸭都背上来了,一群公鸡母鸡在院子的菜地里刨虫子吃。 屋里还有个大纸箱,里面是一大群刚孵出来的黄绒绒的小鸡仔,像一群会叽叽喳喳叫的小毛球。 贝暖喜欢得扒着箱子一直看,舍不得走。 家里有地方能养鸡种菜,山上有个泉眼,可以上去挑水,这里一派自给自足的样子。 正是午饭的时候,来了客人,小季爸炒了盘腊肉,又用酸豆角炒了肉末,配上用甘甜的清泉水焖的米饭,十分好吃。 贝暖问他们:“要是万一米仓里的粮食吃完了,外面还没恢复正常,该怎么办?” “那也不怕,院里能种菜,后山还能种红薯。” 小季妈说。 “听太爷爷说,以前兵荒马乱的时候镇门就封过,那时候家家户户全都种红薯,红薯不挑水土,长得快产量高,饿不死人。” 小季爸也说:“这座山土肥,种的红薯又大又甜,因为现在红薯不值钱,种的人才不多了,种了一般也是为了养猪养牛。” 小季爸指挥小季,“你去拿一串红薯干给客人尝尝。” 小季进屋,不一会儿就拎出一大串红薯干出来。 是把蒸熟的红薯切成厚片,穿在绳子上晾干做成的,好像一大串项链。 贝暖尝了尝,实在是――太好吃了! 这种农家自制的红薯干,和外面超市里买的那种完全不一样,非常硬,硬得要靠牙一点一点磨,才能磨下来一小点。 但是甜甜的又很有嚼劲,让人十分上瘾。 贝暖攥着一块跟它较劲,好半天才磨掉一小点。 这地方山清水秀,与世隔绝,如同世外桃源,一点末世的样子都没有,让人简直不想走。 吃过午饭,贝暖跟陆行迟他们打了声招呼,揣着一大块红薯干,就出发了。 倒计时还在一刻不停地蹦着,一定要抓紧时间去找李大花。 任务时间再充裕,也经不起浪费。 毕竟没人会猫语。要搞清一只猫的心愿究竟是什么,一定很花时间。 谢沅清说过,他住的地方在山顶。 贝暖一路打听着过去,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住的房子。 因为房子实在太显眼了。 谢沅清出手阔绰,租下了尧镇最好的老宅。 老宅是这里最大姓氏的族长家的宅子,一看就是这两年翻新过的,连柱子上的红漆都重新刷过。 院子里养着花草,一大簇粉色的花朵从雪白的围墙上探出头来,和小季家的旧宅不可同日而语。 贝暖的目标很明确,是猫。 谢沅清这个人来路不明,能不打交道就尽量不打交道。 贝暖在他家院墙外做贼一样兜了一圈,心里琢磨:李大花不知道是室内猫还是室外猫。 看它赖在主人怀里那副脚不沾地的傲娇样,说不定平时连门都不出,要是那样的话,还真不太好下手。 正想着,就看到院墙上探出一个黄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 李大花纵身一跃,上了墙头,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端庄地把尾巴一盘,倨傲地坐在了他家的围墙上。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贝暖。 好像在说:呵,你竟然真的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贝暖这次是有备而来的。 她拿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大袋烤鳕鱼片,撕开口。 没有猫会不喜欢吃鱼。 昨天谢沅清也说过,李大花小时候自己给自己挑姓的时候,就是把百家姓写在鱼片上的。 贝暖撕下一小片鱼片,努力地踮起脚,举到墙头的李大花面前。 这里每户人家的院墙都不算高,贝暖勉强能够得着。 进贡这个,应该能赢得一只猫的心吧? 尧镇古城再好,毕竟偏僻,店里卖的都是土特产和旅游纪念品,零食种类很有限,想来不会有品质这么优异的鱼片。虽然对猫是有点咸,吃一点应该没事。 李大花审视地看看她,再看看鱼片。 它犹豫了一下,不再端着了,探头凑过来闻了闻。 紧接着就严重地干呕了一下。 贝暖生平头一次看见猫对着鱼做出呕吐的动作,目瞪口呆。 这可是鱼啊!猫不是最喜欢吃鱼了吗? 从杜若嘴里省下来宝贵的鳕鱼片,由杜若亲口鉴定过,是贝暖空间里十几种鱼片里面最好吃的一种,你恶心个什么啊?? 贝暖发了半天呆,给自己打气,又找出一袋杜若最爱的香酥小鱼干。 一条金黄色的品相完美的小鱼干被奉献到李大花同学面前。 李大花这次有经验了,满眼都是对贝暖的不信任。 它警惕地往前一点,和那条小鱼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闻了闻。 然后尾巴一甩,转身从围墙跳回院子里,走了。 贝暖:“……” “李大花?李大花?你要是不喜欢鱼,我还有别的!牛肉干你要不要?猪肉脯怎么样?” 贝暖锲而不舍,轻轻地叫它的名字,妄图把它重新召唤回来。 猫没召出来,召出人来了。 身后有人温和地问:“你来了?怎么不进来?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当然是诱拐你家猫。 贝暖尴尬地转过身,面向谢沅清和他的兄弟们,挤出笑容,“我从这儿路过,看见你家大花趴在墙上,就顺便逗逗它。” 这是山顶,想路过也是够巧的,谢沅清一脸的看破不说破,往院子里让贝暖。 “进来玩吧,我把大花叫出来。” 院子里收拾得整齐漂亮,错落有致地种着各种花草,正是晚春,地气又热,不少花得正好。 李大花坐在一大丛盛放的杜鹃花丛下,正举着爪子洗脸。 洗得很认真,大概是觉得接连遭受两拨鱼干攻击,身上的腥味儿去不掉,整只喵都不美了。 “大花,过来。”谢沅清一进院门,就扬声叫它。 李大花不紧不慢地踱过来,旗杆一样高高地举着尾巴,仰头蹭了蹭主人的腿。 谢沅清俯身把它捞起来,直接塞进贝暖怀里。 贝暖和李大花:? 贝暖抱着沉甸甸很有点份量的李大花,李大花不敢反抗,背上的毛都戗了,缩着脖子,惊恐地仰头望着贝暖。 双方都很勉强。 贝暖心想:你那么沉,我真不是很想抱你,就是想稍微套套近乎而已啊。 “大花可真可爱啊!”贝暖大声感慨。 “可爱吧。”谢沅清说,“大花是我在路上捡的流浪猫,刚捡来的时候也就两三个月大,又瘦又小,腿上带着伤,毛脏得打结,怎么都梳不开。” 谢沅清笑笑,“那时候馋得要命,天天没命地吃,给多少就能吃多少,好像吃了这顿,就没有下顿了。” 贝暖正想问他这个,“你上次说,给它抽姓的时候是写在鱼干上的,它很喜欢吃鱼干啊?” 谢沅清伸手摸摸贝暖怀里大花的头,口气宠溺。 “小时候没见过世面,闻到鱼干就激动得直哆嗦,现在给它它都不吃。” 原来如此。 “所以它到底爱吃什么?”贝暖虚心求教。 谢沅清想了想,“它最喜欢我家厨子做的猫饭,可惜这次出来的时候,厨子不小心变成丧尸了。” “猫饭?” “是,”谢沅清说,“好像是用安格斯小牛眼肉切碎,拌上鹅肝,再加一点波斯产的鲟鱼子酱吧?” 贝暖:“……” 谢沅清眉宇间多了点忧愁,“厨子死了,它都好多天没好好吃饭了,我试了各种东西,它都不肯吃。” 贝暖的空间里也没有安格斯小牛眼肉和鲟鱼子酱。 贝暖心想:你家小公主就没有朴实一点的需求么? 谢沅清看出贝暖抱大花抱得很吃力,让人搬来两张藤椅放在院子里。 贝暖一心想挖掘出他家小公主的兴趣爱好,谢沅清也仿佛没事干一样,认真陪贝暖瞎聊,两个人相谈甚欢。 谢沅清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问贝暖他们一行人的来历。 贝暖天马行空地随便鬼扯了一通,十句里有十句半是假的,她的脑子全都在李大花的愿望上。 “那大花平时都喜欢玩什么?”贝暖决定换一个突破口。 它吃得太刁钻,看上去从吃的方面实现它的愿望不太容易,那想办法帮它找点玩的总行吧? “它啊,我原来在家里把房子打通,给它建了一个上下三层的游乐场。” 谢沅清伸手指了一下院子里最高的一棵树的树顶。 继续说,“大概有这么高吧。里面有猫爬架、猫道,我还让人设计了迷宫,迷宫里面装着自己会跑的电动老鼠和逗猫棒,大花能在里面呆一整天,都不出来。” 谢沅清伸手摸摸大花的头,眼中都是心疼,“可惜太大,实在带不出来。大花在这里没有东西玩,都快抑郁了。” 贝暖心想,我也没有三层游乐场和电动老鼠玩,我也没抑郁啊。 忽然,有个本地人打扮的人从院外进来,脚步匆匆,走到谢沅清身边,低声在谢沅清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贝暖隐约听见他说“族长请你过去”什么的。 谢沅清站起来,“不好意思,我临时有点急事要去办。” 贝暖赶紧跟着站起来,“那我走了,下次再来。” 谢沅清却伸手按住她肩膀,又把她重新按回了藤椅上。 “没关系,你尽管待着,继续跟大花玩吧,我觉得你们两个很有缘分,大花难得那么喜欢谁。真想走的时候再走,不急。” 他的声音特别低沉动人,语气又很诚恳,很容易就会被他说服。 贝暖心想:是可以不走,单独和大花在一起,说不定比谢沅清在场时更容易弄清它到底想要什么。 谢沅清跟着那人走了。 他一出门,大花就第一时间就从贝暖腿上跳下来,一秒钟都不肯多装。 这猫虽然别扭又傲娇,在谢沅清面前却无比乖顺,从不忤逆他的意思,怪不得那么受宠。 贝暖索性蹲在藤椅前,跟它商量。 “其实我也并不想抱你。你听我说,我现在要实现你的三个愿望,你让我把这件事做完,咱俩就桥归桥,路归路,谁都不用勉强谁,怎么样?” 大花偏头警惕地盯着贝暖,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它忽然上前两步,嗅了嗅贝暖的衣服口袋。 什么意思?第36章
贝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揣着一块刚刚没吃完的红薯干。 贝暖把红薯干掏出来,打开包着的纸巾。 大花再嗅了嗅,忽然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在红薯干上舔了舔。 贝暖:??? 它不是只肯吃安格斯小牛眼肉配鹅肝鱼子酱吗? 大花毫不客气地叼走了红薯干,把它像按猎物一样按在爪子下,露出一口雪白的小尖牙。 它歪着脑袋,龇牙咧嘴毫无形象地啃那块红薯干。 咬不动。 红薯干太硬,以它吃肉的牙口,好像也没比贝暖的强多少。 努力了半天,才咬下来一小点。 贝暖看着它和它的红薯干,好半天才回过神:“你,居然肯吃我们这种平民的零食??” 李?伊丽莎白?大花抬头看看贝暖,好像忽然醒悟到自己在干什么,松开红薯干,转身走了。 只留下一个傲娇孤独而饥饿的高贵背影。 贝暖赶紧把地上的红薯干捡起来。 喂了小公主红薯干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谢沅清知道,一旦被他知道,大概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家大花了。 “大花啊,你还想吃点什么?除了你的小牛眼肉鹅肝鱼子酱……呃……和红薯干。”贝暖收起红薯干,跟在它身后。 大花慢慢往院子深处踱着,根本不理她。 院子里种满各种花草,地形复杂,倒是挺适合猫。 大花熟门熟路地往里走,路过一丛大丽花时,忽然顿住了,背上的毛炸了炸。 小公主不知道又在不爽什么,大概是嫌弃花挡了她的路。 它不理人,而且往谢沅清家里面走,贝暖不好意思再继续跟着它。 贝暖跟门口守着的谢沅清的手下们打了个招呼,离开山顶,回到小季家。 杜若正在院子里逗鸡玩,一看到贝暖就笑道:“我就跟陆行迟说你没事,看,你不是好好地回来了?” 原来难得有空闲,这里又安全,江斐和唐瑭也出去逛,陆行迟一直等着贝暖,看她总也不回来,就出去找她去了。 贝暖把那块猫啃过的红薯干掏出来,丢在院子里吃饭用的小木桌上,又去拿了一块新的,自己拉过一个小板凳坐着,默默地磨牙。 “你怎么了?”杜若看她神思不属地坐在那儿,过来问。 贝暖叼着红薯干冥思苦想,“你说一只猫最想要什么呢?” “你是说那个谢什么养的猫吧?给它找个女朋友吧?”杜若顺溜地建议。 “它是母的。” “那就找个男朋友。” “要给它找个男朋友吗?它未必想要吧?”贝暖狐疑,“还是喂点好吃的比较靠谱吧?” 杜若嗤之以鼻,“别闹了,谈恋爱一定比吃东西重要,哪有谁根本不想谈恋爱,天天满脑子只惦记着吃各种好吃的?” 贝暖望着杜若:“……” 贝暖想象了一下小公主和尧镇的大公猫起腻的场景,断然否定了这个念头,“不行,随便给它找男朋友,我大概会被它主人直接打死。” 杜若的注意力却转移了,“咦?小偷!” 贝暖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 李大花正把腰拉得长长的,一对前爪扒着小木桌,嘴巴里叼着那块红薯干。 猛然发现贝暖正在看它,整只猫都凝固了。 贝暖第一次看见一只猫会表情尴尬。 它怎么会跟到这儿来了?刚刚喂它它不要,现在自己特地找上门来偷? 李大花被贝暖发现了,尴尬了几秒,就重新恢复了优雅的姿态,满脸都是,“你们这些凡人,没见过本公主拿红薯干吗?” 它并没有转身逃跑,反而慢悠悠把红薯干叼下来,按在地上,大模大样地原地开始啃。 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明显是被人宠大的,从来没有因为偷东西被揍过。 杜若有点迷茫,“为什么一只猫在吃红薯干?” 贝暖答:“因为它饿吧?” “好可怜啊,你要不要喂它点小鱼干?”杜若建议。 “喂过了,它表示鱼干很恶心。” 杜若看了一会大花啃红薯干,琢磨,“太硬了,它咬不动。” 善良的杜若进屋去倒了一碗热水,挑了块没那么硬的红薯干,泡在热水里。 泡了好一阵,才捞出来进献给大花。 大花犹豫了一下,放弃了爪子下那块,尝了尝杜若的。 竟然咬得动。 大花表示很满意。这个男仆伺候得比那个女仆好太多了。 它好像是真的饿坏了,一口气干掉了三块热水泡红薯干。 贝暖不敢再让杜若喂了,万一吃出问题呢? 贝暖悄悄调出任务栏。 可惜喂了这么多红薯干,李大花的名字后竟然还是(03)。 红薯干战术失败,也不知道这只猫究竟想要什么。 “你说它除了吃东西,还想干什么?”贝暖问杜若。 “你都不肯帮它找男朋友,那除了吃就是玩呗。” 杜若走到院墙旁边,揪了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捏着回来,用草上毛茸茸的尾巴去逗大花。 “它不会理你的,它在家都是玩三层的游乐场……” 贝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大花偏偏头,突然像人一样用半站起来,伸出前爪,愉快地去拨弄杜若手里的狗尾巴草。 小公主猫,毕竟也是一只猫。 贝暖赶紧也去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和杜若一左一右地逗它。 小公主左拍一下右抓一下,玩得十分开心。 可惜逗了半天,李大花的名字后,还是(03)。 难不成真要去给它找个男朋友?贝暖有点头大。 正想着,院门外忽然有人大声吆喝:“所有人去山顶集合,族长有事,让大家都去开会。” 小季妈已经出来答应了,拉上贝暖,叫上杜若,跟着人流一起上了山。 贝暖心想:不会吧?又赶上了? 贝暖问小季妈:“你们这儿经常开会吗?” 小季妈答:“一年总有两三回吧,都是收钱铺路什么的。” 反正先上去看看再说。 山顶上,离谢沅清住的地方不远,有一块铺了青石板相对平坦的空场,旁边还有一个泉眼。 整个尧镇的人现在大概都到了,男女老少黑压压一大片,好像学校要开例会。 贝暖一眼就看到了谢沅清。 他站在泉眼边上,和另外几个人在一起。 贝暖知道,那几个应该都是实际掌控尧镇的人,是尧镇几个大家族的族长。 书里说过,尧镇是古镇,镇上自古就有几大姓氏的家族。 丧尸爆发后,所有人都上了山,住进老宅,镇门一关,尧镇没费什么劲,就轻而易举地恢复了几百年前的家族治理模式。 谢沅清祖上是尧镇人,虽然早就不在尧镇住了,却和尧镇大有渊源,外加很有势力,不知给了族长们什么好处,竟然也变成了掌权者。 族长中一个年纪看着最大的,站上泉眼旁的大石头。 “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个事想跟大家说。昨晚有人把外面感染的人放进咱们镇子,还藏起来了,所以想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线索。” 贝暖心想:阴错阳差的,居然真的一上山就又赶上这件事了。 就是因为这个,书里的贝暖才受了重伤。 书中提到过,镇门现在是由尧镇本地人守着的,规矩也立得挺稳,只收本地人和本地人的亲戚,进来的人都要验伤,毫不含糊。 但是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守门的人里,有个罗家的老二,昨天夜里偷偷把自己的哥哥放进来了,关键是,他哥在外面受了伤。 而且真的就是被丧尸咬的,只是还没变异。 一旦变异,尧镇这块世外桃源就要完蛋。 所以一定要把那个被咬的罗家老大找出来,可是那人现在藏起来了,镇里的人已经到处搜过一遍,怎么都找不着。 在书里,人找不着,为了审罗家老二,族里的人就对他当众用了刑。 打得实在有点太惨,书里的贝暖看不下去,冲上去想把人护住,结果腰上重重地挨了一下。 贝暖心想:所以时间线这是又赶回来了吗? 转念就想通了。 书里的小队战力没那么强,外加没有空间,一路都要不停地收集物资,前进的速度远没有现在快。 虽然开始时小队落后了几天,却因为一路畅通无阻,又把剧情的时间线重新追上来了,上山的时间竟然和书里差不多。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边族长也把事情的经过给大家讲了一遍。 人群立刻像开了锅的沸水一样,议论纷纷起来。 族长继续说:“所以有人要是知道他藏在哪,看见他了,一定要赶紧告诉我们。” 贝暖心想,藏在哪我知道。 书里写得很清楚,罗家老大就藏在离他们罗家老宅不太远的一个塌了的破宅子里。 镇里的人去那边搜过,没搜到,是因为他当时躲在放红薯的地窖里,地窖门偏巧被倒下来的杂物遮住了,他们没注意。 既然时间线对了,罗家老大说不定还藏在地窖里。 不过贝暖并不打算直接告诉他们。万一没找到呢?怕不是要被当成神经病。 而且以书里的描写,镇子偏远,关门又早,很多人连丧尸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镇里的人对付丧尸毫无经验,书里罗家老大变异后,现场乱成一团,丧尸是被陆行迟当场用刀杀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找到陆行迟。 就算找不到陆行迟,能找到江斐也好。 无论罗家老大现在是人还是丧尸,只要让他俩发现他,带回来交给镇里的人就行了,这件事就此完美解决。 贝暖在人堆里努力张望。 空场上人虽然多,但是陆行迟和江斐人都比一般人高一些,长得又十分出众,应该一眼就能看见。 可是既没看见陆行迟,也没看见江斐。 他们能去哪了呢? 贝暖拉拉杜若,“杜若,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要回小季家一次。” 杜若立刻答:“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你在这儿帮我听着他们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回头告诉我,我马上就回来。” 杜若点点头,“好。你快去快回,不要到处乱跑。” “好嘞。” 贝暖飞快地答应,立刻钻出人群,到处乱跑去了。 尧镇就这么大,四周都有墙,镇门还关着,他们又飞不出去。 应该不难找。 贝暖离开山顶,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台阶,在尧镇里穿梭,一边到处张望。 大家都去开会了,青石板路被午后的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只有几条土狗在打盹,几只大白鹅在扑腾,没有人。 书上说,藏着人的那幢废弃老宅就在半山腰上,门口有一棵很大的枇杷树。 那是尧镇唯一的一棵枇杷树,找到树,就找到了地方。 可是这里每户人家院里院外都种着不少树,郁郁葱葱,种类还不少。 枇杷树究竟长什么样,贝暖完全没概念,想在这么多种树里分辨出哪棵是枇杷树,基本就是做梦。 这种植物学研究,还是留给陆行迟去做吧。 可是找着找着,贝暖忽然看到书里说的那棵枇杷树了。 怪不得书里会专门提一句,原来枇杷树竟然是在这个季节结果的。 一棵很大的老树,上面挂着满满一树杏黄色的枇杷,看着就很好吃。 枇杷树后,是一户人家。 好像很久没人住过,院墙都快没了,杂物全乱堆着,木头的房子黑黝黝的,塌了一大半。 所以这就是地窖里藏人的地方? 贝暖只看了一眼,并不想进去。 就算里面的人还没变成丧尸,一个正常的有点急了眼的男人,贝暖对付起来也有点麻烦,虽然未必对付不了,却也犯不上冒这种险。 贝暖看看周围,默默记了记这户人家的位置,打算继续去找陆行迟。 刚想走,一个念头电光石火间窜入脑海。 贝暖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笨死算了。 到处找什么陆行迟?明明只要把杜若带过来就行了。 杜若又不怕丧尸。 罗家老大无论有没有变异,对他都是个普通男人而已,以他的体格,未必对付不了。 贝暖心里总是把杜若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对象,彻底忘记他开着一个丧尸无视的大挂。 贝暖回身就往山顶那边跑,才跑出去两步,又退回来了。 好大的枇杷啊。 一树果子,全都熟透了,又大又饱满,看着就酸酸甜甜的,居然没人摘。 树也不高,有些枝桠低得一伸手就能够得着。 反正连房子都荒了,树大概也没人管吧。 贝暖踮起脚,火速揪了树上两个枇杷,转身打算走。 一道人影忽然从院子里闪出来。 贝暖吓了一大跳。 “你在这干什么?” 竟然是陆行迟。 总算是找到他了,贝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贝暖答:“他们尧镇出了点事,我正在找你。” “找我找到这儿来了?”他好看的眉头皱着,看一眼贝暖攥着枇杷的手,秒懂,“你其实是过来偷人家的枇杷的吧?” “什么叫偷?”贝暖握着枇杷小声狡辩,“这房子都荒了,树应该也没主了吧?” “馋猫,这么乱吃东西,当心吃坏肚子。”陆行迟有点无语。 陆行迟问贝暖,“你刚才去哪了?我在镇子里走了一圈,都没看见你。” “去山顶那个谢什么家里逗猫去了,他家的猫好可爱。”贝暖说。 陆行迟皱皱眉头,“那个人奇奇怪怪的,你尽量离他远一点。” 贝暖点点头,心想,要不是李大花的事,我也并不想离他很近啊。 可是没办法。 谁让小三居然把一只猫的名字扔到名单里了呢。 “你呢,你又在这儿做什么?也是来偷枇杷的?”贝暖问陆行迟。 “你以为我像你?”陆行迟无语,“我是在到处找你。” 找人能找到人家荒废的院子里去,陆行迟的想法还挺别致。 贝暖瞥一眼里面的破房,“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陆行迟答:“你看,我不是在这儿找到了?” 这倒是。贝暖无法反驳。 这个破院子,应该就是地窖里藏着人的地方,现在陆行迟有了,院子也有了,只要引导他进去,在地窖里找到人,交给镇里的人,就一切搞定。 “尧镇出什么事了?”陆行迟问贝暖。 “他们正在山顶开会,说是……”贝暖说到一半,忽然欢呼一声,跑进院子里,“……咦,那是什么?” 有陆大boss在,别说院子里有一个快变丧尸的人,就算有整整一个连,贝暖都不害怕。 “什么是什么?”陆行迟跟了进来。 院子好久没人住,杂草一丛又一丛,长得乱七八糟,贝暖蹲在一棵一尺多高的植物前。 植物上挂着几串核桃大小的绿豆豆。 贝暖伸出手指戳戳,“这个……该不会就是番茄吧?” 陆行迟弯腰研究了一下,“好像真的是,还绿着,没长大。” 贝暖的眼睛在院子里扫视一圈,又发现了新大陆,跑过去,“那这个呢?是没长大的向日葵吗?” 陆行迟跟着她看了看,“没错。” 贝暖又溜达了几步,这次不继续研究植物了,“这个呢?这又是什么?是什么动物打的洞吗?兔子洞?” 她走到一堆破竹篓前,搬开,露出里面一扇破木条做成的盖子一样的东西。 盖子半开着,挡着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陆行迟跟过来,“不是什么动物打的洞,兔子洞哪有这么大的?这是他们以前存红薯用的地窖,家家户户都有。” 大boss倒是什么都知道。 “地窖啊。”贝暖稍微往陆行迟身边退了半步,才用脚尖踢开破木盖。 地窖很浅,是个斜向下的瓮形的坑,就算有点黑,也能一眼看得出来,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藏着的人竟然不在。 贝暖的脑子飞转,那他去哪了呢? 原书中,镇里的人最后确实就是在这儿找到人的,难道情节又走歪了? 歪了就麻烦大了。 按书里的节奏,那人很快就会变异,一旦变异,就有迅速传播感染的风险。 不只是热情的小季一家人,全镇人都要跟着一起遭殃。 杜若不怕丧尸,倒是没什么事,可是江斐唐瑭他们两个不知逛到哪去了。 贝暖有点慌。第37章
“一个地窖而已,有什么好看的?看够了?”陆行迟在身后问。 贝暖点点头,主动出了院子。 陆行迟跟着她,出门之前,又回头扫视了一遍荒废的院子。 陆行迟到这里来的目的,是找藏在地窖里的人,可惜没找到。 按系统的要求,陆行迟必须要按照前世的路线再走一遍。 走的方法,并不是一步一步严格地去踩上一世的脚印,而是在系统给出的一系列关键地点打卡签到。 而且在每个地方要停留足够的时间,不能比上一世短。 所以这次,就算不用送小季回家,陆行迟也势必要来尧镇签到,并且一定要在山上待几天。 上一世在尧镇,那时候的贝暖扑到罗二身上,腰上受了重伤,养了两天才走。 这一次,陆行迟仔细推算了一下,发现上山的时间竟然和上一世一样。 感染的罗家老大已经进了镇子,马上就会出事。 陆行迟上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废弃的老宅找藏在地窖里的罗大。 结果本该藏着人的地窖里却空着,根本没有人。 时间是对的,地窖里的人却奇迹般地消失了。 陆行迟不甘心,索性把附近所有没人的老宅全都搜了一遍,连个人影都没发现。 等陆行迟转了一圈,重新回到这座旧宅子,里里外外全找了一遍时,贝暖刚好也来了。 偌大一个尧镇,巧得不能再巧。 贝暖对陆行迟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一无所知,把刚刚山顶开会的事跟陆行迟汇报了一遍。 “我们现在要撤吗?”贝暖问陆行迟。 找不到感染的人,风险太大。 尧镇里人群密集,关键是只有一条上下山的路,还很难走,又窄又陡,一旦出事,就算有陆行迟在,要杀出重围也得费一番功夫。 稍不留神,说不定又有人会受伤。 贝暖仰头望着陆行迟,认真建议:“我们现在就回山顶,叫上杜若,然后一起去找江斐和唐瑭。” 贝暖顿了一下,想了想,又补充,“再把小季一家人也带上,我们先撤下山再说。” 其他镇里的人,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这说法实在不太圣母。 贝暖现在没心思在陆行迟面前升圣母值,一心只想带着自己人下山。 陆行迟低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至于怕成这样。我们先上山顶看看情况再说。” 他这么说,贝暖只得跟着,心中忧心忡忡。 贝暖心想,按书里的情节,就在他们刑讯罗家老二时,镇里一直在到处搜索的那批人发现了藏在地窖里的罗大。 可现在罗大不见了,他们没处找。 不过也许剧情自己左扭扭右扭扭,又能扳回原来的轨道,镇上的人还是能找到罗大,只不过是在别的地方。 但愿如此。 还好,山顶一切如常,人群还在开会,没有任何异样。 杜若开会开得津津有味,好像恨不得嗑个瓜子。 幸运的是,江斐和唐瑭也上来了。 小队重新聚在一起,又有陆大boss镇场,贝暖安心多了。 贝暖从空间里取出弩和长钉,悄悄交给陆行迟,“你拿着有备无患。” 虽然知道他不用弩也能射长钉,但他习惯拿着弩掩人耳目。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接了过来。 江斐的匕首一直藏在他身上,倒是不用贝暖操心。 杜若张了张嘴,贝暖就抢着说:“我不会给你那把刀的,你不想所有人不开会,只看你吧?” 那刀的中二造型实在太过夸张。 镇里的人还在继续开会,不一会儿就有了新进展。 他们正在群情激愤,因为把放人进来的罪魁祸首――罗家老二带上来了。 罗二昨晚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值班守门,刚好遇到他大哥回来。 例行检查时,他大哥就遮遮掩掩的,结果被查出手腕上有咬伤。 按规矩,大家又把他客气地请出去了。 当时跟受伤的罗家老大说得很清楚,在外面养养伤,过两天真的没事了再回来。 可是罗家兄弟俩出了名的亲厚。 他俩从小到大,父母都在外地打工,长兄如父,罗二差不多是哥哥带大的,兄弟俩有饭一起吃饭,没饭一起喝粥,相依为命。 后来哥哥出门打工,还不断地寄钱回来,帮弟弟盖了新房子,娶了媳妇。 这次哥哥回家,路上不小心受了伤。 罗二不忍心,觉得外面都是丧尸太危险,趁着另外两个人没留神,竟然偷偷把他哥哥又放进来了。 开门的动作不太利落,被另外两个人察觉。 那两个值完班后,悄悄跟着罗二回家,果然在他家看到了溜进来正在狼吞虎咽吃东西的罗家老大。 两个人上去就抓,罗二和他们缠斗在一起,等他们揍倒罗二再去追时,罗大已经跑没影了。 罗二现在被绑着,站在最前面的空地上,正在被他们罗姓的族长骂。 族长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跟罗二保证,就算找到他哥,就算他哥已经变丧尸了,也不杀他,赶出镇去就完了。 可惜就是没用。 这个罗二牛心孤拐一根筋,也不说自己不知道,就是坚决不肯出声。 他不说话,反而让大家认定了,其实他知道他哥藏在哪。 这件事实在太过严重,没人能包庇得了。 谢沅清一直站在旁边,现在忽然说话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平静。 “按理族长们都在,轮不到我多嘴,可是要是不把罗家老大找出来,大家就要一起死,现在除了用刑,也没有别的办法。” 几个族长深以为然,商量了一下,请出了一根大半人高的铁杖。 铁杖黑乎乎的,前端有半个手掌宽,好像很有些年头了。 罗家族长语重心长,对罗家老二说:“你老实说出来你哥藏在哪儿,就能少挨几下。” 罗二摇了摇头,还是不肯出声。 没办法,族长抬抬手。 拿铁杖的人举起铁杖,对着罗家老二的背猛地一杖。 罗家老二惨叫一声,就跪了。 他的叫声太惨,贝暖跟着心里一抖。 罗二死活不松口,铁杖就继续砸下去。 山顶现在异常安静。 贝暖能听见铁杖打在皮肉上的闷响。罗二的惨叫声渐渐低了,血从他的身上透过衣服渗出来,染了一大片。 书里的贝暖挨过一下,好长时间都爬不起来,罗二挨这么多下,不知道打成了什么样。 书中的贝暖这时候是冲上去了的。 她当时挤出人群,叫他们住手,可惜没人听她的。 于是她就往罗二身上一扑。 打人的人来不及收手,贝暖腰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铁杖。 她人小,又弱,这一杖差点把腰打断。 导致的结果,就是江斐上去直接给了拿铁杖的人一刀,小队和谢沅清他们对上,起了争执。 如果单从涨圣母值的角度,贝暖作为一个标准圣母,也应该像书里一样,冲上去护住罗二。 贝暖当然不会犯傻,让自己平白无故挨一下。 可是要出头吗? 贝暖犹豫不决。 本来的想法,是把罗大找到,交出来,让这件事平安顺畅地过去。 可惜情节歪了,罗大根本不在地窖里,找不到人。 这件事事关重大,如果不把他找出来,全镇人说不定都要跟着一起遭殃。 贝暖在心底其实完全明白谢沅清的做法。 再者,贝暖也觉得罗二罪有应得。 为了自己的兄弟情分,置全镇人安危于不顾,实在应该揍一顿。 然而铁杖打人太狠。 就算贝暖心里早有思想准备,知道他要挨打,现场还是比贝暖预期的惨烈得多。 孰是孰非,贝暖一时半会想不清楚,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正踌躇间,忽然意识到陆行迟在低头看她。 紧接着,贝暖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陆行迟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控制住她,好像很怕她会一时冲动往前跑。 那边罗二趴在地上,却还是死咬着不松口。 谢沅清叫打的人暂时停手,蹲下来问他,声音还是很温和,好像长辈在跟顽皮犯错的小辈说话。 “你哥哥到底藏在哪?只要你告诉我们,就没人再打你了。” 罗二继续摇头。 杜若忽然在旁边开口:“这是一个伦理学困境,叫定时炸弹困境。” 啥? 贝暖莫名其妙地抬头看杜若。 杜若解释:“这个困境说的是,一个定时炸弹要爆炸,一旦爆炸,就死伤无数,罪犯就是死活都不肯说炸弹在哪,这种情况下,要不要严刑逼供?” 贝暖没有说话。 陆行迟接口说:“功利主义者会觉得,为了救那么多人,这么做没问题,反对的人会认为,酷刑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杜若说:“而且这种口子一开,今后由谁来决定在什么情况下可以用酷刑?很容易就会被人利用权力滥用。” 贝暖心想,你俩真有闲情逸致,现在还在探讨这个。 不管什么困境,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再说。 按原书的情节,这时早就应该有人发现罗大,把快变异的罗大带上来了。 剧情真的歪到死活都正不回来了吗? 那边谢沅清看见罗二坚决不招,对手下抬了一下手。 他的手下没带来罗大,却带上来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年轻女人,另一个是三四岁的小女孩。 罗二本来不动了,看见她们两个被带上来了,忽然挣扎起来。 谢沅清仍然是刚刚那种平静温和的口气,现在还多了点指责,“你不肯说,我们就只能在你的老婆孩子身上下手,你连她们都不在乎么?” 谢沅清做了个手势,拿铁杖的人举起铁杖。 那女人吓得拼命尖叫,一把搂住小女孩,小女孩原本就在啜泣,现在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下一杖,眼看就要往她们母女两个身上落。 贝暖吓了一跳。 铁杖打人有多凶贝暖很清楚,那个小女孩大概连一下都挨不了。 旁边的杜若已经开口拦人:“你们等一下!” 杜若拨开人堆,挤到前面。 谢沅清不等他上前,就先抬手叫打人的人停手。 叫停得太快,让贝暖深深地怀疑,其实他本来就没打算真下手。 “等什么?你有什么好办法?”谢沅清扫了一眼杜若。 杜若赖皮,“我这不是正在想嘛。” 谢沅清有点无语,冷静地问,“没有?”他挥了一下手,拿铁杖的人又把铁杖举起来了。 陆行迟已经带着贝暖挤到前面来了。 “给我一点时间,”陆行迟说,“你们全部留在山顶,我自己去镇里找人。” 杜若也说:“我也去。” 他不怕丧尸,倒是真的很适合去找人。 谢沅清慢条斯理地说:“你们找?你们去哪里找?镇子这么大,你们几个人要找到什么时候?” 他旁边的族长也说,“要是听你们的,万一出了事,连你们都变成丧尸了呢?全尧镇这么多人,你负得了责吗?” 贝暖跟着他们挤过来,脑子一直在飞转,这时忽然灵光一现。 “谢沅清,我知道他可能藏在哪了,你给我们十分钟!” 她的声音清甜动听,谢沅清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抬起手腕,看看腕上的手表。 “十分钟。”他说。 他答应得很痛快,贝暖立刻后悔说得太短了,跟他讨价还价,“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好不好?” 谢沅清答:“十五分钟,事情紧急,一分钟都不能再多了。” 贝暖一把攥住陆行迟的胳膊,拉着他转身就跑。 “去哪?”陆行迟跟着她。 “我想到他可能藏在哪了。”贝暖边跑边说,“我们去找找看。没关系,万一找不到,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贝暖拉着陆行迟,一口气冲到了谢沅清家。 还好他家也在山顶,离得不远。 贝暖一走近,就看到院门锁着,门口却守着人,是谢沅清手下几个手下。 贝暖长得漂亮,今天又刚来过,几个人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我们谢哥在广场上开会。”他们以为贝暖是来找谢沅清的。 “我知道,是你们谢哥让我们过来有事要办。”贝暖假传圣旨,随即补了一句,“就进一下院子,不进屋里。” 几个人知道谢沅清对待贝暖非比寻常,只商量了片刻,就用钥匙开了门锁,把她和陆行迟放了进去。 贝暖毫不犹豫地带着陆行迟往里走,停在一丛盛放的大丽花前。 花丛旁边就是一个木条做的大井盖一样的东西。 这里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有装红薯的地窖,族长家的地窖就在这儿。 上次小公主路过这丛花时,突然炸毛,贝暖远远地就看见,旁边靠山体的斜坡上有个盖子。 不过那时贝暖还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 现在清楚了,那是地窖盖,比那座废弃的院子里的地窖盖新多了,式样却是一模一样的。 大花反应那么不正常,说不定是因为里面藏着陌生人。 尧镇就这么大,如果要找一个地方藏,族长家不失为一个最好的藏身之处。 反正现在也没人用地窖,别人就算想搜,也想不起来去搜最不可能藏人的族长家。 而且罗家老大说不定已经知道了,族长家里现在住着有钱有势的谢沅清,更是没人敢动。 这就叫灯下黑。 进来不难,院墙那么矮,一翻就过来了,罗大是本地人,熟门熟路。 不过贝暖只是猜测,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陆行迟看见地窖,已经拎着弩,把贝暖拉到身后。 他提脚踢开木盖。 地窖里,果然蜷缩着一个人,冷不防被人揭开地窖盖,惊恐地看着外面。 这还是个人,不是丧尸。 “我数到三,出来。”陆行迟用弩指着他的头。 人出来了,在阳光下才能看清,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身上因为东躲西藏,衣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头发上也蹭得全是土。 最显眼的是,他的右手手腕上是见血的新伤,明显是咬的。 这人一定已经被感染了,因为贝暖看见,他的眼白和杜若当初一样,密布着红血丝。 陆行迟让贝暖退后几步,自己押着年轻人往外走。 年轻人大概是藏得太久了,腿都是软的,动作非常迟缓,每走几步就像是要跪了,在弩的逼迫下往前慢慢挪。 三个人就这样慢慢挪回泉眼边。 这人果然就是罗家老大。 因为他们一出现,全场就被咒骂声淹没了。 罗家族长恨极了,夺过旁边人手里的铁杖,对着罗大劈头盖脸地就想抽下去。 陆行迟抄手夺过铁杖,“别打,他好像感染了,血液里有病毒。” 他的意思很明显,万一身上有伤口,沾上罗家老大的血,就有感染的风险。 这话一出口,罗家老大周围瞬间空出一大片空地。 躺在地上的罗二倒是睁开了眼睛,一眼看见哥哥来了,挣扎着爬起来,去抱哥哥的腿。 “你们别打我哥……” 变化在瞬间发生。 原本怕挨打,抱着头蹲在地上的罗大猛地抽搐了几下,抬起头。 一双眼睛已经血红一片。 别人都离得远,够不着,离他最近的就是他弟弟,他一口就往罗二的脖子上咬下去。 谢沅清举枪,江斐出刀,杜若徒手去抓人。 但是谁都没有陆行迟快。 一根长钉瞬间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罗大的动作像定格一样,顿住了,过了好几秒,才缓缓向后倒下。 罗二对他哥的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又惊又怕。 像是完全没想到,他哥真的会变成丧尸,而且变异后,第一个袭击的就是他。 现场一片寂静。 很多尧镇人一听到风声不对就上山了,这是不少人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变异,也是第一次看见丧尸攻击人。 好半天,谢沅清说话了,声音仍然沉稳温和。 他指指躺倒不动的罗大,指挥他的手下,“把他带到镇外埋了,处理的时候小心。” 他们找到一块塑料布,把罗大裹了起来,抬着穿过人群。 人群默默地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族长,”谢沅清客气地说,“丧尸的可怕大家都看到了,我觉得我们像现在这样守门,不太行。” 他说得对,今天这种事再发生一次,尧镇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一个族长说:“咱们每天再加派几个人手,互相监督……” 谢沅清打断他,“尧镇上大家乡里乡亲,会不忍心把人放进来,理无可恕,情有可原。” 他扫视一圈,“我手下的兄弟们都不是尧镇人,在这里无亲无故,谁都不认识,如果也帮着大家守门,可能会更好。” 他说得很有道理,下面的人纷纷赞同。 几个族长互相商量了一下,都觉得这确实是个办法。 贝暖和陆行迟对视了一眼。 两人心下都明白:谢沅清这是借这个机会,不知不觉地,将尧镇的实际控制权往自己手里挪。第38章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怎么安排人手守门,又开始说别的。 有人提议,“出了这种事,以后在外面打工的,上学的,就都不放进来了吧?” “就是,平时不在家,一出事,往回跑得挺积极。” 有人是真的担忧,怕外面的人一个不小心,把丧尸病毒带进来,整个尧镇就完了。 有的人却存着私心,趁机泄愤:家里有人在外面打工的,条件一般都不错,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 有家里人在外面的不干了,“都是尧镇人,凭什么你能在这儿待着,就不让我家孩子回来?上次修路,我家出的钱比你家还多吧?” “罗家老大受伤了还往回溜,那是他不对,你不能因为他一个人,一竿子把所有在外面的人都打死吧?” “就是,我家女儿女婿要回来,守着规矩老老实实检查,招谁惹谁了?” 他们各有立场,吵成一锅粥。 最后还是决定,古镇的人重新清查一遍伤口,从今以后,只许尧镇本地人仔细检查后进镇,其他外人统统不收。 贝暖听烦了,默默地放空。 书里描写的腰上的那一铁杖,贝暖算是躲过去了。 可是小公主李大花的愿望,还是没有能实现的迹象。 任务栏里李大花的名字后,仍然明晃晃挂着毫无希望的(03)。 陆行迟没有走的意思,贝暖习惯性紧跟着他,站在他旁边不动。 好不容易熬到他们散会。 大概是一群人吵得口干舌燥,急需回家补水。 谢沅清路过陆行迟时,对他微笑了一下,好像在感谢他今天帮忙。 陆行迟冷淡地对他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几个族长也过来了,先一起谢过陆行迟今天帮忙找人,然后试试探探的,想请陆行迟再帮他们一个忙。 陆行迟的身手今天有目共睹,大家都希望他能带着人,把全镇好藏人的地方全都搜一遍。 实在是都怕哪里还有感染的人。 尧镇经不起再来一次了。 贝暖心想:陆行迟肯定不会答应的,他又不是你们的保姆。 果然,陆行迟客气地拒绝了。 要搜全镇不是短时间能做完的事,他并不想在这里久留。 不过陆行迟答应,可以抽一点时间,教一教镇里这些毫无经验的人,到底该怎么对付丧尸。 他们在讨论正事,谢沅清的目光落在贝暖脸上,低声说:“记得有空来找大花玩。” 他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还是好听得要命。 贝暖今天因为他审人的事,本来觉得他的手段有点可怕。 可是任务还没做完,势必要继续去找他家李大花。 贝暖点头答应。 陆行迟跟着镇里的人去忙了,贝暖回小季家坐了一小会儿,没人盯着,就又找机会溜了。 这次大花仍然趴在他家墙头,优雅地蜷着两只前爪,正在神情忧郁地看风景。 贝暖悄悄叫了一声,“大花――” 院子里立即传来谢沅清的声音,“你来了?进来吧。” 大花认命地从墙头跳下来,心不甘情不愿,走到院子里的藤椅旁,准备接受贝暖的“爱的抱抱”。 贝暖坦然地进了谢沅清家。 谢沅清坐在院子里的花架下,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一整套茶盘和茶具,正在泡茶。 刚经过那么一件大事,他看起来倒是仍然安闲自在。 阳光穿过花架上错落的藤蔓枝叶,在他漂亮的脸上落下重重光影。 听见贝暖进来的声音,他抬起头,眼眸依旧幽深如墨,深不见底,唇角却弯出一点好看的弧度。 书里对谢沅清这个人,有一段几百字的描述。 贝暖对他的性格很了解,大概比谢沅清自己还清楚。 他绝对不是个严格意义上的好人。他有心机,有手段,必要情况下,下手还挺狠。 可是按书里的说法,他又并不真的算是一个坏人。 他用各种手段想达到的目的,全都合情合理。 譬如他打罗二,只是为了让他招供,他拿到尧镇守门的权力,只是因为本地人太不靠谱。 让他接手尧镇,明显是对所有人都更有利的选择。 剧情在脑,贝暖并不太担心。 贝暖熟门熟路地走到藤椅这边。 等她坐下,谢沅清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解释。 “我刚刚并不是真想让人打那母女两个,我只不过觉得,这样能逼他招供。” 贝暖刚刚也看出来了,对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看到贝暖的笑脸,谢沅清好像放心多了,神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他泡好了茶,用茶夹夹起一杯递给贝暖。 “我从盐河以西过来,到处都是丧尸,只有这里山清水秀,是个难得的好地方,想保住不是那么容易,有些事也是不得已。” 茶水热气袅袅,香气怡人。 谢沅清自己也喝了口茶,“尧镇这地方真不错,让人住下来,就有点不想走。” 热茶喝下去,贝暖全身都舒爽了,舒服地叹了口气,“是啊,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嘛。” 谢沅清望进她的眼睛,赞同地微微一笑。 大花尽职尽责地在藤椅旁边傻站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人专注聊天,根本就没有理它的意思。 所以这是被大赦了? 大花偷偷瞄了一眼谢沅清,火速伏低身体,就打算钻到藤椅下开溜。 结果被一只熟悉的大手一把就拦腰抄起来了。 谢沅清把它炒起来,照例顺手一塞,又塞进了贝暖怀里。 大花:“……” “大花啊!半天没见,你想我了没有?” 贝暖热情澎湃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那只魔爪又罩了下来,在它头顶神圣不可侵犯的毛毛上揉了揉。 大花冷漠地、熟练地在贝暖腿上趴下,尽量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 生无可恋。 贝暖在谢沅清这里待到天黑,依然没发现李大花的心愿是什么。 倒是发现这个看起来城府极深的谢沅清,还挺有意思的。 他这个人明显来路不正,做的“生意”很有问题,却对贝暖毫不避讳,他走南闯北,经历复杂,无论聊什么话题,都能随口讲出不少趣事。 也不嫌弃贝暖幼稚,有问必答。 除了霍仞那个变态,贝暖人生中密切接触过的人,全都不是他这样的人。 比如爸爸,再比如陆行迟和杜若。 唐瑭不用说了,就算是江斐,号称从监狱里出来,平时会冒出些奇奇怪怪的话,真遇到事时,也向来行得正,站得直。 贝暖是头一次见到谢沅清这种半黑不白的人,不由自主地受他吸引,觉得有趣。 贝暖一直在谢沅清那里耗到吃晚饭,才回到小季家。 回来好半天,天上彩霞满天,家里暗下去,不得不点了灯时,陆行迟才回来了,说是事情还没完,第二天还要继续。 小队这么多人,住在人家小季家里,还总吃人家的东西,明显不合适,所以晚饭时江斐动手炒了几个菜,摆在院子里的小木桌上。 不过小季爸爸还是坚持拿出好大一桶自家酿的甜糯米酒,给大家喝。 酒是淡金色的,甜甜的,十分可口。 贝暖抱着喝水用的玻璃杯,一杯接一杯,根本不用人让,自斟自饮。 等陆行迟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了。 她的小脸酡红一片,大着舌头,开开心心地抱着小季妈妈的胳膊。 “实在是太好喝了,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小季妈妈没有女儿,怎么看贝暖怎么喜欢,笑道:“这酒度数很低,喝多了不碍事,睡一觉,明天早晨起来就好了。” 顺手又给贝暖满了整整一杯。 贝暖忽然从小凳子上挣扎着站起来,“不能白喝你们的酒,我们也有酒,就是没有你们的好。” 她摇摇晃晃地进了屋子,片刻之后,拎着她的双肩包出来了,从里面掏出好几瓶酒。 全都是有名的白酒,非要给小季爸爸妈妈满上。 陆行迟心想,她醉了,居然还没忘了骗人。 还知道回屋拿个包打掩护,没直接把酒从空间里掏出来,把人家吓死。 小骗子醉了,还是个小骗子。 小季爸爸对贝暖的白酒赞不绝口,连小季妈妈都尝了一点,贝暖却只捧着她的米酒开心。 陆行迟好说歹说,才没让她把那杯酒全干掉。 天渐渐黑透了,陆行迟扶着贝暖站起来,“她醉了,我送她回房睡觉。” 杜若怀疑地看他一眼,警告他,“你可不要趁人之危。” 江斐站起来,也伸手去扶贝暖,“我帮你。” 陆行迟把贝暖轻轻向后一带,躲开他的手。 两个人对视了好几秒,江斐笑了一下,没再坚持,自己主动坐下了。 陆行迟带着贝暖回到房间。 老宅不小,小季妈妈早就帮贝暖单独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 没有电,小季妈妈已经把以前停电时用的煤油灯翻出来了,摆在床边的桌上。 陆行迟放下贝暖,让她在床上坐好,借着外面的一点光,动手把桌子上的灯点上,捻着旋钮调火。 灯光如豆,在半敞的玻璃罩里微微跳动着,煤油灯特有的气味飘散开来。 贝暖手肘撑着桌面,支着头,参观陆行迟点灯。 贝暖忽然说:“陆行迟,我觉得好累啊。” 陆行迟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贝暖继续说:“我被逼着,走了这么远的路,每天忙来忙去,其实我哪都不想去,就想待在这样一个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事喝点米酒逗逗猫,死了就埋在后山上,就挺好。” 陆行迟淡淡答:“你一个菜鸟级玩家,还没出新手村呢,就想着归隐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哪有你想象得那么好?今天他们在山顶吵架,你忘了?” 贝暖立刻蔫了。 陆行迟勾了一下嘴角,在她身边坐下来,伸手把她揽住,顺了顺她的头发。 “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一个安定的地方,让你安心地喝你的米酒。” 贝暖仰起头看着他。 她的脸庞在灯光下半明半暗,镀着金黄的光晕。 那双眼睛在极近的地方望着陆行迟,大概是因为米酒的关系,不像平时那么清澈,多了点迷蒙。 陆行迟克制着自己,又顺了顺她的头发,“很晚了,睡吧。” 贝暖乖乖地点头,把枕头拉过来,塞在身后。 她斜靠在那里,冲锋衣的衣襟大敞着,天太热,里面没穿防刺服,只有一件很贴身的白色T恤。 陆行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飘。 贝暖的声音忽然传来。 “你在看什么?” 陆行迟猛然惊醒,有点尴尬。 贝暖全是“我抓到你了”的口气,“陆行迟,你想趁我醉了,找我的空间在哪,对不对?对不对?” 她傻乎乎地眨巴着眼睛,好像觉得自己很聪明,满脸都是得意。 “我藏得可好了,你绝对找不着。” 贝暖沾沾自喜地说,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陆行迟收了收心猿意马乱跑的心思,“是,你很厉害,我绝对找不着。” 她一喝醉,看着好像小了不止十岁。 陆行迟心中涌起罪恶感,伸手帮她拢好冲锋衣的衣襟,拉上拉链。 贝暖躺着没动,一脸困惑,“我马上就要睡觉了,你为什么要帮我穿衣服?” 她自己坐起来,挣扎着把冲锋衣脱了,干脆利落地甩到旁边。 陆行迟咬了咬牙。 “好,你睡吧。”陆行迟帮她把油灯捻小,站起来。 走到门口时,还听到身后的人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小声感慨:“我真想留在这儿不走了。” 第二天,陆行迟吃过早饭就要走,要把昨天没教镇里的人的东西继续教完。 主要是用哪些办法可以杀丧尸,怎么才能快速有效杀伤高,还有要怎样在动手时保护自己不被感染。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杜若。 昨天的危机一过去,所有人都放松了不少。 杜若和小季唐瑭三个人在院子里围成一圈,正在踢鸡毛毽子,大呼小叫不亦乐乎。 这几个,一副看着就完全不靠谱的样子。 陆行迟没办法,只好把目光转向江斐。 “看着她,别让她乱跑。”陆行迟跟江斐交代。 “好。”江斐笑着答应,又说,“你也别太操心了,她又不是小孩。” 贝暖在旁边早就听见了,抗议,“就是。镇子就这么大,门都关着,我能跑到哪去?” 陆行迟笑一笑,转身走了。 陆行迟一走,贝暖就开溜。 杜若纳闷地问江斐:“陆行迟不是让你看着贝暖吗?” 江斐笑答:“那个受伤的人已经找到了,这里应该没什么事了,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安全的地方,她憋坏了,就让她跑着玩玩吧。” 陆行迟这一天实在太忙,午饭都是和镇里的人一起吃的。 晚上回来时,已经很晚了,贝暖早就睡了。 陆行迟在她的房门口犹豫良久,到底还是不放心,像做贼一样悄悄打开她销好的房门。 她安然地在床上睡着,不知梦到了什么好事,明明在睡觉,笑得还是很甜。 陆行迟在她的床前站了一会儿。 还好事情全部顺利解决了,她也没有受伤。 陆行迟算了算时间,心想,明天再待最后一天,就可以走了。 第三天,陆行迟一大早出门,中午之前就尽快把事情全部了结掉,回到小季家。 杜若和唐瑭不知跟着小季去哪玩了,江斐正在后院跟着小季爸爸种菜。 贝暖连人影都没有。 陆行迟不用想,就知道她去什么地方了。 陆行迟一路到山顶,打听着,找到谢沅清家。 只报了名字,门口的人就把陆行迟放了进去。 贝暖果然在。 她一个人正坐在花架下的藤椅上,怀里抱着谢沅清的那只黄狸猫。 她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起,发梢变成弯弯曲曲的,身上披着一条陆行迟从来没见过的蓝白花纹蜡染大披肩。 披肩的流苏随着她摸猫的动作轻轻荡漾,弯卷的发梢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她的眼睛半眯着,仿佛笼着一层迷蒙的水雾,让她那张纯洁的脸多了点艳丽的风情。 看着很陌生,完全不像她。 好像在脸上明明白白地写了几个字:老大的女人。 看见陆行迟来了,贝暖从恍神中挤出一个微笑,开开心心地问:“你也来喝茶啦?” 陆行迟没回答。 陆行迟第一时间扫了一眼院子里所有的金属物品,然后再找谢沅清。 谢沅清正从屋里出来,指挥着手下搬出一整套黑檀木的茶盘和功夫茶具。 看见陆行迟,一点都没有惊讶,反而笑了。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让贝暖试一种茶,贝暖好像也有话想跟你说。贝暖?” 贝暖仰起头,对陆行迟绽开一个无比美好的笑容。 “陆行迟,我想了很久,决定不走了,我要留在这儿。” 她的语气轻快,态度诚恳。 “你不是一直想找一个好地方把我留下吗?我觉得这里就不错。我不想再跟着你往前走了。” “没错。”谢沅清接口道,“尧镇这里比较偏僻,丧尸不多,还算安全。” 贝暖严肃地点点头,感慨,“这里很安全,附近的丧尸好少啊。” 谢沅清继续说:“只要我们派人守好镇门,就能保住这块世外桃源。” 贝暖继续严肃地点头,“镇门真的很重要!一定要守好!” 谢沅清忍不住对她微笑了一下,“我觉得就算你们找到安全区,也未必就比这里好。” 贝暖鹦鹉学舌一样跟着,“安全区还不一定怎么样呢!不太好说。” 谢沅清坐下来,把沸水淋在茶壶上,激起袅袅的白汽。 “我能保证她的安全,你不用担心。” 贝暖傻乎乎地歪歪脑袋,大方地对陆行迟挥了挥手,“他能保证我的安全,不用担心!你放心走叭!” 陆行迟:“……”第39章
陆行迟没有再看贝暖,只淡漠地望着谢沅清。 “如果你不把快变成丧尸的人再藏在地窖里,我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谢沅清笑了,拎起壶,把泡好的茶水轮流淋在三个杯子里。 他笑问:“你看出来了?没错,我让手下假装去救罗家老大,把他藏在我的地窖里。放任他在外面乱跑,太不安全了。还不如放在我眼皮底下。” 他用茶夹夹着杯子,在茶水里洗了洗。 他说:“我也是没办法。尧镇的这些人太顽固,不让他们亲眼见识一下丧尸的厉害,他们还不肯让我的人守门。” 谢沅清轻轻冷哼了一声。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连伤都不验,就敢直接放人进来,还是我抓了两只丧尸给他们看,他们才肯松口。” “我知道,到现在,镇上那些守门的人还趁机敛财,只要交了钱,就胡说这是镇里人的亲戚,随便放人。” 谢沅清抬头看了陆行迟一眼,“你们几个就是这么进来的,对不对?光靠那些人守门,尧镇根本坚持不了几天。” 陆行迟心下了然。 谢沅清明知道罗大藏在哪,开会时还要当众演那么一出,一是为了拿到尧镇的控制权,二是为了震慑立威。 他想警告那些守着镇门胡搞的人,真出了事,不但谁都救不了你,连你家里的妻子儿女也要跟着挨揍。 谢沅清继续说:“我本来打算差不多了,就让我的手下把人带过来,没想到被贝暖抢了先。” 谢沅清抬头望着贝暖,微微一笑。 这人看似温和佛性,其实心机深沉,手腕强硬。 谢沅清又泡了一遍茶,把滚烫的茶水淋在茶洗里。 陆行迟问他,口气像在聊天,“把罗家老大放在自己家地窖里,不危险么?” “哦,我已经让人给他用了药物。” 谢沅清语气轻松。 “我以前试过,用药之后,人会浑身酸软无力,就算变成丧尸以后,也一样跑不快,很好解决。再说这个院子日夜都有人看着。” 陆行迟想起那天押着罗大一路去空场的时候,他确实动作迟缓,好像脚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样子。 “她呢?”陆行迟问,“她现在这样,也是药物的结果?” 谢沅清已经泡好了第三遍茶,笑一笑,“没错。” 他抬手示意贝暖来拿茶杯。 “她最喜欢喝我泡的茶了。” 小小的白瓷杯薄到透明,里面茶水荡漾,茶色金黄,香得出奇,白气袅袅。 贝暖乖乖地伸手拿起茶杯,捧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茶水。 谢沅清也让了让陆行迟。 他满眼戏谑的神色,等着看陆行迟会找什么借口拒绝。 陆行迟淡漠地直接问:“茶里有药?” “对。能让人喝了之后,就非常听话,”谢沅清坦然答,眼睛一弯,“听我的话。” 陆行迟一直在看他的表情,此时轻哼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几口。 谢沅清完全没料到陆行迟竟然真的敢喝。 他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不见了。 陆行迟从容地喝干杯子里的茶水,“一个人是不是在说谎,很容易看得出来,就算是说谎的老手也是一样。” “你一直引导我,想让我以为她现在这样,都是药物的作用,可是你自己的表情和语气,早就已经把你自己出卖了。” 陆行迟放下杯子。 陆行迟继续说:“如果不是药物的话,会是什么呢?我听说有一种巫术,施巫术的人可以蛊惑人心,让对方言听计从。解除巫术的方法也很简单……” 那一瞬间,谢沅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到下一秒,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远远地离开了院子里的花架。 他被钉在了墙上。 原本晾衣服的铁架断成一根一根的铁条,弯成马蹄形,箍住谢沅清的四肢和脖子。 把他架成大字,固定在墙上,锁了起来。 铁条弯得弧度完美,自然而然,好像墙上天生就有这么一套锁人的装置一样。 陆行迟手中也有半尺多长的一根,他正在缓缓地把那根抽长。 拇指粗的铁条在他手里像橡皮泥一样,慢慢延伸,拉出一个锐利无比的尖头。 陆行迟把刚刚的半句话继续说完,“……解除巫术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杀掉巫师。我很想试一试。” 谢沅清的手下们已经过来了,都不敢近前。 因为陆行迟已经松开了手,那根尖锥却自己浮在空中,悬停在离谢沅清的眼睛几毫米的地方。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来,用你那套蛊惑人心的办法蛊惑我,看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谢沅清被陆行迟的能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料到有人会来找贝暖,原以为来的应该是上一世贝暖受伤时,一直在照顾他的清秀男人,好像叫江斐,没想到来的居然是陆行迟。 是陆行迟也没关系。 谢沅清早就安排好了不少人手,陆行迟的箭再快,也快不过枪。 没想到要对付的不是一个用弩的陆行迟,而是一个有异能的陆行迟。 而且是这么凶悍霸道的异能。 好半天,谢沅清才示意他的手下:“你们退开,这里没事。” 然后看一眼远处花架下毫无反应的贝暖,压低声音问了陆行迟一个问题。 “你也有异能,你是重生的?” 这是一个问题,也是一个招供。 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也是重生的。 陆行迟立刻明白了。 谢沅清重生了一次,而且应该是在重生时,获得了那种蛊惑人心的能力。 他已经活过一遍,所以才知道罗大藏在废弃老宅的地窖里,能提前去把人找到,弄到自己家里来。 谢沅清望着陆行迟,这次没打算用任何异能。 他蛊惑人的能力是个慢功夫,要在对方放松的情况下,反复诱导,如同催眠。 完全不可能是陆行迟的对手。 他的神色凝重起来,“陆行迟,你让我把她留下。” 陆行迟不动声色,好像想听他要说什么。 “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想留下她是有原因的。” 谢沅清说:“我死在末世的第七年,那时候,整个人类世界已经全面沦陷。” “丧尸病毒有了新的变异,人类剩下的基地没几个了,还一个接一个地被攻破。” “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听到过一件事。那个朋友身居高位,十分可靠,他说,有个叫贝暖的女孩,长得像天使一样,当年却毁掉了人类唯一翻盘的希望。” “我看过资料,那个人就是她。” 谢沅清坦然地直视着陆行迟的眼睛。 “我上次见过你们,放你们走了,所以这次再看见她时,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机会把她杀了。” “我几次三番地把她诱惑到我家来,可是看到她那种天真纯洁的样子,根本下不了手。” “后来我想,算了,把她留下,让她一直在我的控制中,说不定这次结果会不一样。” “我是救自己,也是救大家。” 谢沅清看了一眼远处的贝暖,语气诚恳。 “你放心,如果把她留下,我会像对大花那样,好好照顾她的。” 陆行迟盯着他,心知肚明,他没有说谎。 两个男人低声交谈,远处的贝暖像慢动作一样,总算把目光聚焦到了这个方向。 她对着他俩灿烂地一笑,挥了挥手,“嗨!” 然后好奇地歪歪脑袋,满脸困惑,“你俩在玩什么呢?谢沅清为什么挂在墙上?” 陆行迟:“……” 谢沅清:“……” 贝暖再清醒的时候,已经在小季家的院子里了。 自己正弯腰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面前的架子上摆着一盆水,头上有一股温度合宜的水流正缓缓地浇下来。 贝暖吓了一跳,“陆行迟,你为什么在给我洗头发?” “别乱动。” 陆行迟把她按住,浇完瓢里剩下的水,才给她的脑袋裹了一块毛巾,扶她坐起来。 “因为你的头发变弯了,我想试试,能不能把它洗直。” 陆行迟仔细地帮她擦头发,一边问:“为什么头发弯了?有人帮你烫过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贝暖却怎么都觉得里面有种说不出的酸味。 贝暖的脑子有点浆糊。 这两天发生过的事,全都像是做梦一样,影影绰绰的。 “我是怎么了?生病了吗?”贝暖问。 陆行迟淡淡道:“你被那个养猫的谢沅清用异能蛊惑,变傻了,死活都要跟他留在尧镇。” 竟然有这种事? 陆行迟简明扼要地跟贝暖讲了一遍,只大概说了经过,并没有告诉她谢沅清和他的密谈。 贝暖吓了一跳,仔细想想,记忆虽然模糊,但是还能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茬。 贝暖赶紧问:“那谢沅清呢?” “这么关心他?放心,他没死,还好好地在山顶。” 这就奇怪了,发生了这种事,大boss家的小兔兔差点被人拐跑,他居然手下容情。 贝暖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谢沅清有能力有手段,尧镇很需要这样一个人。 光靠镇里那几个族长,这地方坚持不了几天。 大概他是为了大局着想。 “你还没告诉我,是谢沅清让人把你的头发烫弯的?”陆行迟帮贝暖擦着一把柔软亮泽的好头发,继续问。 他好像对兔毛的新造型很不爽。 贝暖努力地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了。 “不是啦。是小季妈妈。我昨天洗完头,头发湿着,她帮我编了两条麻花辫,结果干了以后,头发就全弯了!” 陆行迟揉她脑袋的手顿住了,好像有点尴尬。 “那你的那条印染的披肩呢?是谢沅清给的?” “披肩?当然不是了,是小季妈妈送我的礼物。对了,我的大披肩呢?”贝暖纳闷。 陆行迟的神情更尴尬了,含含糊糊,“呃……大概是掉在路上了……我过一会儿就帮你找回来……” 小季妈妈这时从屋里出来,路过他俩,笑道:“头发弯着不好吗?多好看啊。” 正说着话,院门口来了个大婶,对小季妈妈招招手。 “李大花啊,我们家新做了面皮,你要不要过来拿点?” 哈? 她刚才说什么? 李大花? 李大花?? 贝暖呼地站起来,嘭地一声撞翻了放水盆的架子,泼了一身一地的水,吓了旁边的陆行迟一跳。 贝暖顾不上这个,不可置信地问小季妈妈:“她叫你什么?” 小季妈妈羞涩地笑了,“李大花,是我本名。我一点都不喜欢,觉得不好听。是小时候我爷爷给我起的,说名字不用那么好,好养活。” 贝暖想起来了,那天站在台阶上抽名字的时候,小季妈妈就在现场。 所以系统里抽出来的李大花,说不定根本就不是那只猫,而是眼前这个大活人。 贝暖悲痛欲绝。 所以这几天到底都在瞎忙活什么啊? 李大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贝暖看一眼所剩不多的倒计时,还有李大花名字后的(03)。 “阿姨,”贝暖说,“我们就快走了,我最近许了个愿,要挑几个人出来,实现他们的三个愿望。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啊?”小季妈妈摇摇头,“这种世道,一家人能好好的在一起,还有吃有住,我已经没别的想要的了。” 贝暖鼓励她,“你就说三个吧,我能做到的我都努力做。” 小季妈妈笑了,“那你就帮我找找黄胖今天又把蛋下到哪了,我满院找了半天都没找着。” 黄胖是家里养的母鸡。 贝暖:“……” 贝暖试图说服她,“这太浪费愿望了,你换个别的。” 小季妈坚持,“找鸡蛋是大事!” 结果贝暖满院子乱钻,还真被她把黄胖藏在犄角旮旯草丛里的鸡蛋找出来了。 贝暖把宝贵的鸡蛋交到小季妈妈手里,赶紧看了眼任务栏。 李大花后面,真的变成了(13)。 贝暖很想哭。 小季妈妈发布的第二个愿望是切菜的时候贝暖陪她聊天,也毫无难度地实现了。 “那你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吃完晚饭,贝暖问她。 小季妈妈说:“没别的了,明天你们就要走了,我的愿望就是你们能平平安安的。” 贝暖鼻子发酸。 这个愿望不知道该怎么实现,贝暖咨询小三。 小三答得倒是挺快,“只要在倒计时结束时,你们还是平平安安的,就算任务成功。” 第二天一大早,小队启程上路。 贝暖在房间里给小季一家人留了吃的用的,偷偷蒙在自己住的房间的被子下面。 这一次,贝暖没有告诉陆行迟,也没打算拍照片给他看。 贝暖不知为什么,并不太想用这个升圣母值,只想单纯地给小季一家留下点东西。 到镇门口时,谢沅清竟然也来了,怀里还抱着他家小公主。 他跟陆行迟目光对上,两个人都停顿了一秒,却没有说话。 谢沅清拿出一串翠绿色的翡翠腕珠。 每颗上面都雕着奇怪的文字,颗颗都是满色正阳,绿成一汪水,一看就是极品。 他把珠子递给贝暖,“你们是打算往西走么?前面的盐河未必过得去,你们要是想绕道去边境那边的话,带着我的东西,说不定能有点用处。” 这串腕珠一看就值起码几百上千万,贝暖没接。 谢沅清给贝暖戴在手腕上,“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种时候,首饰还没有吃的有用,只不过边境那边有不少人认识它,算是个信物。” 然后把猫也递给贝暖,“大花也想再抱抱。” 小公主并不想“再抱抱”,满脸的不情愿,不过还是勉强让贝暖搂了搂摸了摸,忙不迭地重新钻回谢沅清怀里。 “一路顺风。”谢沅清说。 他又看了一眼陆行迟,张了张嘴。 陆行迟已经先开口,“我心里有数。” 谢沅清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镇门打开,贝暖他们背着包,在清晨的薄雾中走出古老的尧镇。 在大门重新合上之前,贝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赶紧回头。 “谢沅清,我忘了告诉你,你家小公主不是非要吃小牛眼肉鹅肝鱼子酱玩三层游乐场,它特别喜欢吃热水泡红薯干,用狗尾巴草逗它就行,它可高兴了!” 谢沅清:??? 被迫走下神坛的小公主:“喵?” 回到山下,上了越野车,陆行迟偏头看一眼贝暖手腕上的翡翠珠子。 “不舍得摘?你不想滴一滴血上去?说不定还能再开出个空间来。” 他的话怎么听都有点酸溜溜。 贝暖赶紧撸下腕珠,好好地收进空间里。 车开了没多久,圣母之愿的倒计时就结束了。 和小三说的一样,因为他们到现在都“平平安安”的,李大花的名字后跳成了(33)。 圣母值又暴涨了,贝暖喜滋滋。 小三说过,在剧情结束前,只要圣母值满格,再穿回原来的世界时,出车祸的命运就会自动更改,贝暖就不会再被大货车压扁了。 圣母值的进度条现在绿油油的,看起来好像很有希望的样子。 贝暖还没看够暴涨的圣母值,抽名字的滚轮就又自动蹦了出来。 这次名字很少,滚轮没转两圈就慢了下来。 贝暖看见唐瑭的名字向上滑过去,江斐的名字向上滑过去,慢慢地停在“杜若”两个字上。 贝暖简直想举起手来欢呼。 实现杜若的愿望实在太简单了。 不用问,他的愿望肯定是想吃各种好吃的。 然而滚轮还在以微不可察的幅度,缓缓地,缓缓地向上转动,突然咯哒一下,跳到了下一格。 这次是真的停了,停得还挺稳当。 上面是三个字:陆行迟。 贝暖:“……” 贝暖偏过头去看正在开车的陆大boss。 他会有什么愿望,贝暖用膝盖想都知道。 这就是妥妥的送菜上门。 贝暖再看一眼倒计时。 又是大概三天,倒是足够长。 早晨为了出发,起得很早,杜若江斐他们几个都在后座补觉,唐瑭索性横躺下来了,睡得直打呼。 贝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悄悄扯了扯陆行迟的衣服。 “怎么了?”陆行迟问。 “陆行迟啊,”贝暖轻声说话,小心地选择着措辞,“你昨天又救了我一次,为了表达谢意,我决定也实现你的三个愿望。” 她还没说完,陆行迟就微笑了一下。 笑得很不像好人。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连着亲你三次吧?”贝暖小声嘀咕。 陆行迟偏头看了她一眼,稍微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看他的表情,贝暖应该是猜错了。 “你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东西?”贝暖警惕起来,“不许提太过分的要求,女朋友什么的,也都不行。” “好。不行。” 陆行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杜若他们,手还在方向盘上,侧身靠近贝暖这边,也压低声音。 “就算不提“不正经”的要求,像你说的那样,打算亲你的话,你猜的也不太对。” 贝暖不懂。 陆行迟继续,“前两个愿望是亲你,第三个愿望是再给我三个愿望。” 贝暖真诚地说,“你还不如赶紧停车补个觉,梦里什么都有。跟你说,亲也不行,你想三个正常点的,比如帮你洗衣服熨衣服之类的。” 陆行迟笑出来,“你怎么那么想帮我熨衣服?每次都要帮我熨衣服。” 贝暖厚着脸皮,“我特别会熨衣服,小时候校服都是我自己熨的,你不想试试看?” 陆行迟瞥她一眼,淡定地说:“如果连亲都不行,那这三个愿望我就不要了。” 贝暖:?! 他不能不要。 不要的话,贝暖还怎么做任务呢? 任务都做了三分之二了,就剩他一个人,这时候再放弃,空间就白白地没了一半,十分可惜。 贝暖纠结了半天,用小得听不清的声音嘟囔:“好,给你亲。给你亲还不行吗?” 陆行迟没有转头,望着前面的路,弯了弯嘴角。 中午,小队在一片树林旁停车吃午饭的时候,陆行迟已经想好了他的第一个愿望。 不出贝暖所料,第一个就是“味的”。 陆行迟借口开车累了,要走一走,带着贝暖离开了越野车。 两个人向前走了一段,觉得杜若他们看不见了,才停下来。 贝暖问他:“味的?”一边在空间里到处找味的糖。 陆行迟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抱进怀里,低头看着她,目光好像在看已经到手的猎物。 猎人对猎物相当大度,“不一定非要味的。口味随便你挑,我都可以。” 这可是你说的。 贝暖不动声色地翻了翻空间,找到一盒糖,直接在空间里撕掉了外包装,取出一粒。 贝暖举起手,一颗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糖托在她的手心里。 “你过来,近一点。”贝暖有点脸红。 陆行迟凝视着她,声音有点哑,“好。” 他低下来,真的很近,薄唇几乎快贴到了她的。 贝暖闭上眼睛,下定决心,把糖毅然决然地送进嘴里,火速吻住陆行迟。第40章
贝暖深深地后悔了。 酸到让人崩溃的味道像炸雷一样,闪电般迅速顺着舌尖直冲上脑。 贝暖的脸一阵扭曲。 这是号称世界上最酸的糖,果然名不虚传。 贝暖以为自己这么酸辣不忌重口的人,一定能挺得住,没想到真的酸到哭。 本来是因为两个人一亲起来就有点失控,贝暖不想气氛又变得那么暧昧,而且也是突然调皮,灵机一动,想要恶作剧一下。 结果这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真是脑抽了才想出吃这个。 这特么是人类能忍受的酸吗? 舌尖过来碰到糖的一瞬间,陆行迟顿了一瞬,漂亮的眼睛一眯,然后一把箍住贝暖。 贝暖挣扎着想把糖吐掉,陆行迟却腾出一只手,强硬地按住她的后脑,牢牢封住她的嘴巴,不让她称心如意。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酸得死去活来。 最开始最疯狂的一阵总算过去了,再可怕的味道也会慢慢适应,陆行迟的动作才渐渐温存缠绵起来。 等到两个人终于分开时,陆行迟看着好像还很乐在其中。 他优哉游哉地说:“贝暖,我喜欢你的新主意,刺激。” 贝暖酸得眼泪汪汪:嘤―― 两个人回来时,发现今天是唐瑭下厨,已经做了份泡椒鱿鱼。 陆行迟心情奇好,卷起衬衣袖子,问贝暖要了一斤大虾。 贝暖估计,大boss这是最近刻苦读书,学有所成,又打算下厨了。 他用动手术般的认真态度,把大虾一只只仔细地去了须子,挑掉沙线,剪开脊背,又起了个油锅。 这次油放得不算邪乎,而且记得倒油前先擦过水。 大虾在油锅里渐渐爆出香味,变成漂亮的橘红色。 陆行迟沉着地加了点糖盐和生抽,撒了点葱,量都控制得很不错。 他起锅时,所有人都围过来参观,好像家长们参加小朋友的毕业典礼。 油焖大虾虽然简单,胜在大虾新鲜,而且陆行迟处理虾很仔细,一点沙线都不留。 米饭还没盛,一盘虾瞬间抢光。 陆行迟自己没怎么吃,一直看着贝暖。 贝暖嘴巴里叼着,为了防备杜若抢得太快,左右开弓,一手还拎着一只。 陆行迟十分满意。 吃完午饭,车再往前开就是盐河。 谢沅清说得没错,这个季节,正是上游进入雨季,盐河水开始大涨的时候,今年没人治理,河水漫过两岸,淹上田地。 盐河像当初江城外的大江一样,上面早就没有桥了。 病毒自东向西蔓延,河西的人都在封桥堵路,实在堵不住时,炸桥就变成了常规操作。 现在又和当初过江时不太一样,那时江上还有黑船,现在陆行迟驾着越野车,沿着盐河一路开,连一条船影都没看见。 贝暖暗下决心,下次找到机会,一定要收一艘船到空间里,哪怕是橡皮艇呢,反正只要能装五个人就行。 盐河是自西向东流的,眼前横亘的部分是它拐的一个V字型的大弯。 所以还有个暂时不用过河的办法,就是沿着河岸往南,跟着它拐了这个弯。 可是那样的话,如同谢沅清所说的,就会需要跟着盐河的走向,越过边境。 书里小队走的就是这条路线。 不出意料,陆行迟和大家商量了一下,也打算这么走。 贝暖欢欣鼓舞,“所以我们要出国游了?” 杜若冷静分析,“这国出得没什么意义。没活人了,到处都是丧尸,我估计边界那边的丧尸和这边的丧尸差不多吧?不会有语种差异吧?” 说的都是呵呵呵,咕咕咕,嗷嗷嗷。 贝暖看了看圣母之愿任务的倒计时,找了个没别人的机会偷偷催陆行迟,“你的另外两个愿望到底是什么?” 陆行迟瞥了她一眼,“你急什么?这么着急,难道还有时间限制吗?” 吓得贝暖心脏都停跳了。 他看人太强,贝暖尽可能地让神情安稳,“当然有了,我给自己规定了三天时间,过期可是要作废的。你也不想作废吧?” 陆行迟笑笑,“好。三天内告诉你。” 越野车沿着河开到天黑,才开到一个边境小镇。小镇对面就是N国,也是个小城。 两边的居民本来就常来常往,不少人都是两国跑着做生意,口岸附近还挺热闹繁华。 繁华不是好事,现在到处都是丧尸,没有活人。 陆行迟的车直接就开过去了。 杜若说得对,边境另一边跟这边根本就没有不同。 风景差不多,房屋风格相似,丧尸们看着也挺像。 陆行迟沿着河又开了一段,等天都黑透了,才停车安营扎寨。 宿营的地方是在盐河边一片隐蔽的树林旁。 春末的夜晚温暖舒服,贝暖没住在车里,把越野车收了,和陆行迟他们一样,也就地搭了一个单人帐篷。 这两天在尧镇,都在舒服的床上睡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躺在充气垫上怎么都睡不着。 贝暖干脆自告奋勇值第一轮夜班。 以前值夜班都是他们几个的工作,贝暖只要睡觉就可以了。 按杜若的说法,就是“你值夜班不睡觉,我们不放心,还得不睡觉看着你,太麻烦了”。 今晚她要求得很恳切,附近也荒无人烟,连丧尸的影子都没有,陆行迟竟然答应了。 他们都睡了,树林里只有小虫子的叫声。 贝暖坐了一会儿,就走到河边透气。 这里的河面虽然宽,河水却不太急,水波在月色下细细密密地荡漾着一点银光。 贝暖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河面上好像有一艘小船。 小船离岸不算远,是空的,上面没有人。 船好像是被河水从上游冲下来的,正被困在河流拐弯的地方,随着旋涡慢慢地打转。 贝暖飞快地跑回营地,冲到陆行迟的帐篷前,刺啦一声拉开他帐篷的拉链。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被子搭在身上。 帐篷上网纱的小窗没关,一点月光透进来,照在他的脸上,给挺直的鼻梁留下阴影,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窝里,睡得很熟。 贝暖心想,他也睡得太熟了。 万一值班的贝暖被丧尸拖走了,有丧尸爬进他的帐篷他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 绝对是装的。 贝暖火速后退。 她一动,刚刚还闭着眼的陆行迟已经翻身而起,随手一带,就把她压在下面。 贝暖发现,他身上衬衫长裤齐全,根本就连衣服都没脱。 他对她值夜班这件事,到底是有多不放心? 陆行迟居高临下地按着贝暖,好像豹子按住了羚羊,眼眸里都是逮到猎物的得意。 他偏头不动声色地盯着她,“胆子越来越大了,大半夜,偷偷溜进一个男人的帐篷里,想干什么?” 贝暖纯洁无辜地答,“当然是有事找你。” 陆行迟看了看她,舔了一下下唇,“正好我也有事找你。我在想,我的第二个愿望……” 眼看他的思路就要跑偏,贝暖赶紧打断他,“你能不能过一会儿再说你的第二个愿望?你再磨蹭的话,船可就没了。” “船?”陆行迟有兴趣了,起身松开贝暖。 两个人到了河边,那艘小船果然快要成功地摆脱旋涡的纠缠了。 “有绳子吗?要长一点,结实一点的。”陆行迟问贝暖。 贝暖找出绳子给他,陆行迟又要了一根长钉。 长钉一到他手里,钉子尾端像猫尾巴一样,自动软软地一卷,卷出一个圆圆的小圈。 陆行迟把绳子系在小圈上,手掌张开,那枚长钉猛然拔起到空中,向着小船疾射过去。 钉子带着长绳,牢牢地钉进船头,绳子尾巴还留在陆行迟手上。 他手上用力,把小船慢慢地拉了过来。 贝暖欢欣鼓舞,拉着绳子,帮陆行迟一起把船拖到岸上。 以后再遇到河,就有船用了。 两个人绕着船研究了一圈。 这是一艘造型古老,很有民族特色的木头小船,又细又长,像只长豆荚一样,两头都高高地翘着。 虽然不大,坐五个人应该没问题。 正在忙着看船,身后忽然传来轮胎碾过地上树叶的声响。 贝暖回过头,看见一辆面包车穿过树林,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好几个人打开车门跳下车,往这边过来,嘴里还吆喝着什么。 贝暖心虚地瞄了眼小船,不会是偷船被主人发现了吧?这船在河上乱漂,难道是有主的? 等他们走近了,贝暖才看清,这几个人每人手里竟然都拿着枪。 他们又吆喝了一句,这次贝暖听懂了,他说的是,“举起手!” 明明过了边界,居然连语言都没变。 贝暖想起来了。 书里说过,N国边境这块地方很特殊,历史复杂,很多人原本就不是N国人。 现在又一直和对面做生意,边界两边往来密切,连学校里教的都不是N国语。 贝暖乖乖地举起手。 对方是人不是丧尸,陆行迟也没有动手,跟着举起手来。 那几个人走过来,上上下下,像打量饭馆里的包子一样打量了一遍陆行迟和贝暖,好像对他俩皮薄馅大的卖相很满意。 “你们不用怕,我们是好人。”一个人放缓了口气说。 凡是声称自己是好人的多半都不是好人,真是好人的话,举着枪干什么呢? 陆行迟和贝暖都没搭茬。 “我们可以把你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原来这位和陆行迟一样,也是开快递公司的。 这回他倒是真放下枪了。 他摆出一个狼外婆式的笑容,“我们那个地方没有丧尸,有吃有喝,围在湖中间,丧尸都过不来。” 他一提湖,贝暖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书里小队在N国过境的时候,也去过那个地方,是个基地,建在大湖中间的一个岛上。 这群人并不算是好人,他们是想抓人去岛上当劳工,抓一个人上岛,他们就能收一份钱。 身边的陆行迟突然开口问:“没有丧尸,还有吃的?真的?” 语气半信半疑,还带着点掩饰不住的惊喜。 贝暖:“……” 他突然开始装包子,装得还真像,一点都听不出来他中午刚吃过泡椒鱿鱼和油焖大虾。 “没错,特别安全,还什么都有,跟我们走吧。”狼外婆笑眯眯地说。 “我们还有几个人,就在那边帐篷里。”陆行迟还没忘了卖队友。 狼外婆眼睛一亮,“那更好了,都一起去。” 贝暖心想,陆大boss又不傻,肯定知道他们不是好人,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跟着他们走。 他说要去,贝暖就乖乖地跟着他。 贝暖现在看开了,好像原书里小队去过的地方,全都会阴错阳差地去一遍,到现在为止,一个都没漏。 去就去,反正有陆行迟在,贝暖犯不着操那份心。 贝暖心里惦记着的是另一件事。 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小船啊!那么珍贵的小船啊! 还放在那儿,没来得及收。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现在收,实在太扎眼了。 她一直没吭声,陆行迟低头看看她的小脸。 借着月光,就看见她的目光黏在那艘刚捕获的小船上,恋恋不舍。 陆行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狼外婆催促陆行迟,“走吧?咱们去叫他们?” 陆行嗯了一声,瞥了一眼不远处狼外婆他们的面包车。 车门突然砰地一声响。 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响?”有个人问。 “好像是……咱们的车。”有人惊恐地指着小面包车,表情像见了鬼。 每个人都看见了,面包车的车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一样,正在一点一点地慢慢滑开。 然后又是砰地一声,车门凶狠地关上了,好像有人正在发脾气。 然后再一点又一点,诡异而安静地慢慢滑开。 夜晚黑漆漆的河边,自动开了关关了开的车门,怎么看都像鬼片开头。 狼外婆努力控制住表情,指挥一个小瘦子,“你过去看看。” 小瘦子心不甘情不愿,攥着枪往那边挪。 陆行迟闹鬼的空档,转头看了一眼。 果然,放着船的那块草地空空荡荡。 贝暖趁着他闹鬼的这一小会儿功夫,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面包车上时,已经把小船收了。 她那张小脸上全是心满意足。 “没……没有人。”小瘦子查了一遍车的周围,回头对这边喊话。 没人比有人还吓人。 贝暖收了船,心情雀跃无比,可惜没法表达,就决定给陆大boss的火上添点柴。 “你,你们看见没有?”贝暖突然开口,声音都在哆嗦,“这,这儿原来有艘船吧?” 陆行迟:“……” 狼外婆看了原本放着小船的空地一眼,脸色瞬间惨白。 有人战战兢兢地说:“好像,好像刚才是有艘船吧?” “我也觉得有……是几十年前用的那种老木头船吧?” “船呢?” 一片静默。 贝暖火上浇油,哆哆嗦嗦地说:“不会是那艘船上有什么东西吧?我刚才看见船有半截还是滴着水的。” 贝暖顿了顿,用更恐慌的语气说,“停在岸边的空船,为什么还会一直滴水?” 贝暖吓唬人正吓唬得开心,忽然被人一拉,一头栽进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里。 陆行迟温柔的声音从胸腔里传来,“别怕。有我在呢。” 贝暖:“……” 这人趁机占便宜。 狼外婆走近两步,俯身查看了一下刚刚小船停过的地方。 地上当然有水,水还不少,比旁边湿得多。 狼外婆没说话,他没说话,却等于是说了。 所有人都惊惶起来。 有人开口,“我听说有一种水鬼……” “鬼什么鬼?”狼外婆粗鲁地打断他,“少给我胡说八道,我们过去叫人,赶紧上车赶紧走。” 陆行迟挑挑眉,放开贝暖,带着他们走到杜若他们睡的帐篷这边。 刚才的几声响,已经把杜若他们吵醒了,杜若睡眼惺忪地从帐篷里探出头来,江斐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了。 陆行迟过去低声跟他们交代几句,大家把还在睡得香喷喷的唐瑭叫醒,开始一起收帐篷。 贝暖拆帐篷边往空间里收东西,最后只在外面留了两顶空帐篷,装在包里意思一下,反正黑漆漆的,那群人也看不清。 那几个人也根本没太关注他们,注意力还在闹鬼的事上。 “这地方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有人在低声嘀咕。 贝暖心想,哪有不干净的东西?我们陆大boss可干净了,漂漂亮亮的,每天都洗澡。 他们心里都在发虚,没敢再在河边多逗留,催着陆行迟他们几个上了车。 面包车直接沿着路往南开,没用多久,就来到一片大湖旁。 湖面宽得漫无边际,远处的湖正中,好像有一座岛,岛不小,上面影影绰绰的,似乎有山,还有大片的建筑。 小面包熟门熟路地找到湖边的一个码头,那几个人拎着枪,押着贝暖他们下了车。 码头上停着一艘快艇。 是漂亮的流线型的白色快艇,艇身漆了一圈银蓝,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估计能坐好几个人,豪华得要命,把刚刚那艘小木头船比得整整落后了一个时代。 贝暖的眼睛立刻直了。 快艇诶! 大家上了快艇,这么多人,有点挤,不过还是坐得开。 快艇很新,马达强劲给力,好像一头猛兽,在平静的湖面上飞驰,转眼就到了中间的岛。 下船时,贝暖悄悄拉了拉陆行迟的衣角。 她眨巴着眼睛,神情恳切。 陆行迟低头看见,她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陆行迟,快艇诶!那么大一艘好漂亮好漂亮的快艇诶!! 陆行迟用眼神回复:想要? 贝暖的眼神:想!很想!非常想! 陆行迟的眼神:难道再来一次么?可是那招刚刚已经玩过一次了。 贝暖的眼神:再来一次叭,没关系,反正他们那么傻。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 陆行迟的眼神:好。 贝暖的眼神:我准备好啦。来吧。 不远处,码头栈道尽头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声音缓慢而诡异。 “咔。咔。咔。咔。”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地断裂,又像是有不知名的怪物藏在阴暗的角落,正在缓缓地磨牙。 “咔。咔。咔。咔。” 声音还在继续。 码头上这群人都慌了。 车开了这么远,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竟然还在。 小瘦子胆子最小,说话已经带着哭音,“哥啊,今天晚上是怎么了?是不是鬼啊?” 狼外婆自己也心虚,吼他的声音都没那么理直气壮:“胡说什么呢?走,我们过去看看。” 一群人握着枪,提心吊胆地往岸上走。 谁都没注意到,身后的码头旁,那么漂亮、那么给力、那么豪华的一艘快艇已经消失不见了。第41章
狼外婆强作镇定,双手握着枪,带着手下几个人,小心地一步一步走过码头,上了岸。 他们终于弄清楚是什么东西在发出怪声。 原本立在码头旁的一根金属灯柱,像是被什么力量重重压迫过一样,由直立变成了横趴的姿势,横亘在路上。 而且还在继续缓缓往下趴。 “咔。咔。咔。咔。” 这咔咔声,就是灯柱慢慢从底座上断裂剥离的响动。 大半夜的,到处都没人,没理由好好的灯柱会突然自己往下趴。 小瘦子一把抓住他家老大,慌慌张张,“哥……咱们快跑吧?” 狼外婆毕竟是老大,冷静地说:“别怕,慢点走,小心一点,说不定‘它’就是想让咱们快点往前跑。” ‘它’是谁?谁是‘它’? 他这么一说,感觉更吓人了,一群人都在哆嗦。 狼外婆他们全都举着枪,带着贝暖他们,一点点往前谨慎地挪。 小瘦子的声音打着颤,“我觉得肯定是河边那个东西还在跟着咱们……” 贝暖在心中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答对了,他可不是正在跟着你们。那么大一个,穿着白衬衣,长得还挺帅,你们都看不见吗? 江斐一看灯柱弯成那样,就知道是谁在捣鬼,笑了一下,并不说话。 杜若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问陆行迟,“你没事吓唬他们干什么?” “好玩。”陆大boss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回答得却很幼稚。 上了码头,贝暖才发现,这个岛真的相当地大。 岛上不止有刚刚在岸上看到的大片房屋,后面还有一大片山,山上好像全是树。 湖水堪比护城河,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挡住了不会游泳的丧尸,岛上更是保险起见,又围着岛修了一圈围墙。 围墙看起来原本是木头的,现在不少地方都扒掉了,换成了更结实的石头墙,好像还没彻底建完。 狼外婆那群人被陆行迟吓得不轻,小心谨慎地挪了半天,终于挪到了壁垒森严的大门口。 大门紧闭着。 狼外婆敲了几下,门上开了一扇小窗。 里面守门的人从小窗往外看了一眼,才打开门。 守门的几个人好像都跟狼外婆很熟,看见狼外婆带着陆行迟他们,都在打趣,“又捡了几个啊?最近生意还不错嘛。” 狼外婆含糊地应付两句,不想多说。 等大家全都照例验过有伤没伤,狼外婆就带着陆行迟他们往里走。 现在是半夜,岛上竟然还很热闹。 到处都是低矮的平房,密密匝匝的一间又一间,多数都是用泥灰、石头和草盖的,毫无规划,胡乱地排着。 小平房之间是狭窄的街道,有不少人还在街道上。 有人在摆地摊卖东西,有人三五成群地扎堆,看起来好像是个夜市。 夜市上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 很多是不知从哪搜罗来的各种破旧日用品,还有些看不出形状的奇怪吃食。 地摊上,照明多数用的是松油火把。 还有种简易的太阳能灯,幽幽地放出一点光,照亮破布上摆着的东西。 狼外婆带着几个人穿过热闹的夜市,继续往岛里走。 再里面就是山了,路崎岖起来,前面有个巨大的岩洞洞口。 岩洞应该是这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了,洞口的下半截装着铁门,还有人守着。 看来万一有丧尸突破了湖水和高墙两道封锁,还能躲进岩洞里。 洞里好像很深,地形复杂,也点着火把,岩壁上很多地方都有斧凿的痕迹,这洞好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岩洞里住着不少人,大大小小的洞穴和通道里,都有人在裹着毯子睡觉。 狼外婆如同回到家里一样,在地形极其复杂的洞里拐来拐去,终于到了他的目的地。 是一块相对空旷的地方,里面有几个人正在围着一张桌子吆五喝六地打牌。 “老胡,看我又给你带人过来了。” 狼外婆过去拍了拍一个男人的背。 那个叫老胡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 他佝偻着腰,看起来很瘦,脸色灰败得像是生着什么大病。 他扔下手中的牌过来,用灰浊无神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陆行迟他们几个。 “新来的?先说好,在我们这个地方,安全肯定是能保证,不过你们想要留在这儿,必须要干活才能有吃的。” 他大概说了一下,贝暖三心二意地听着。 书里早就写得很清楚了,想留在这个岛上,就得当劳工。 这岛上原本驻扎着一股当地的武装力量,后来因为当地的争端,落草为寇,变成了匪帮。 丧尸爆发以后,外面一塌糊涂,这里虽然暂时是安全的,却要想办法自给自足。 岛上的武装人员舒服习惯了,并不想干活,就到处搜罗了一批幸存者过来当劳工。 主要工作就是帮他们开山砍树,种粮种菜,修建围着整个岛的石头围墙,乃至出岛去到处搜罗寻找物资。 是以虽然是末世,岛上人反而多了,还挺热闹。 虽说来的人都是劳工,他们并不限制劳工的自由。 反正岛就这么大,也跑不出去,再说外面都是丧尸,也根本没人脑抽了想跑出去。 他们也根本不强制人干活。 因为不干活就没钱,没钱就买不了吃的,活不下去,只能饿死。 因此劳工们为了能住在这个安全的地方,能有一口吃的,每天都在辛勤劳作。 生活不易,工作艰苦,报酬微薄,只能勉强糊口。 而狼外婆他们几个,就是专门出去带人回来的。 每月按找回来的人头结钱,来的人年轻一点身强体壮一点,他们的钱就多一点。 简而言之,就是人口贩子。 老胡是岛上负责清点劳工的人,带回来的这些人,全都要先交给老胡登记。 老胡一个个问了贝暖他们几个的姓名年龄,登记在册子上,然后转身开了旁边柜子上的锁,搬出一个木头盒子来。 盒子里全都是拴着绳子的小铁牌。 贝暖探头看了一眼,铁牌是很薄的圆形铁片,做工粗糙,直径大概四五公分,每个上面都只凿着一个大大的字母。 老胡在盒子里面挑挑拣拣,翻了好半天,终于找出一个上面凿着A的铁牌,递给陆行迟。 又寻觅了一会儿,找出一个上面凿着F的,发给贝暖。 他吩咐:“挂在脖子上。” 好像狗牌。 书里并没有提到过这个ABCD的牌子,不过贝暖心里已经有数了。 陆行迟拿A贝暖拿F的事,十有八九指的是身体素质。 以陆大boss的体格,拿个A当之无愧。 贝暖弱成这样,拿个F也不算冤。 江斐也过来领牌子,老胡上下扫视了他一遍,大概看他虽然瘦一点,却被他衣服下紧致的肌肉线条打动,也发给他一个A牌。 然后又挑出一个C,递给唐瑭。 杜若在旁边等了半天了,搓搓手,眼神热切地望着老胡。 老胡买菜一样挑剔地上下打量他一遍,在铁牌堆里划拉了一遍,找出一个B。 杜若瞬间炸了。 “为什么他俩都是A,就我是B?我这辈子从来没拿过B!” 老胡大概从来没遇到过在他的评级上还非要争一争的,愣了半天,才解释:“拿到B已经非常不错了。” 连狼外婆都在旁边说,“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岛上难得有人是B,”他拽出自己脖子上的牌子,“看我的才是个C,C都够好了。” 唐瑭也说:“杜哥,我还不是也拿了个C?” 贝暖也安慰杜若,“你看我,我还拿了个F呢。” “你们这叫不思进取。”杜若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口气回答,继续跟老胡磨。 老胡就是坚持他的意见,死也不换。 那边打牌的人叫老胡,“你有完没完啊,就登记几个人,怎么那么磨蹭?” 老胡被杜若缠得没办法,只得又认真打量了他一遍,忽然愣了愣神。 他竟然真的去那一堆牌子里,重新挑了个A给他。 杜若终于把A牌拿到手,心满意足,开心地把这块来之不易的狗牌像宝贝一样挂在脖子上。 狼外婆跟老胡鬼鬼祟祟地嘀咕了几句,跟陆行迟他们客气地商量:“你们几个自己有帐篷,就不发你们毯子了行吧?” 自从陆行迟他们拿到A牌后,狼外婆的口气都客气了不少。 不过还是把上岛时该给劳工发的毯子贪污了。 拿了人家的毯子,大概是有点过意不去,狼外婆补了一句,“你们的帐篷不错,抢估计是没人敢抢你们的,当心被偷。” 这话是真的。 书里说过,岛上没有法律,弱肉强食,抢劫偷窃根本就不算一回事。 只有闹得太不像话时,岛上的管理层才会出面管管。 通常是不由分说,直接把闹出麻烦的两方一起绑起来丢进湖里了事。 或者是劳工中有帮派做大时,就出面把帮派里领头的毙掉,让劳工层一直保持对管理层最有利的混乱无序状态。 从老胡那里出来,夜已经很深了。 岛这么大,去哪都可以,几个人找了个远离人群和集市的地方扎帐篷。 陆行迟主动过来帮贝暖扎帐篷,低声问贝暖:“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吗?” 贝暖手里还在绑帐篷的支架,自然而然地答:“不用问,反正无论你去哪,我跟着你就行了。” 陆行迟怔了怔,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看她的眼睛。 贝暖察觉了,抬起头对他嫣然一笑。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清澈如水,眼神坦然自若,没有丝毫的躲闪和迟疑。 这本来就是一句发自肺腑的真话―― 无论陆行迟想去哪,只要跟着他就对了,去哪都不重要,关键是要保持在他的视野里,才能升圣母值。 贝暖在说真话,心里没鬼。 这次心里有鬼的是陆行迟。 陆行迟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辞,就在嘴边,还在心中预演了她会提的各种问题,应该怎么一一应对。 现在望着她的眼睛,那一套花里胡哨的东西,忽然全都忘了。 按系统的规定,陆行迟肯定要来这个岛签到,待的时间还不能太短。 遇到岛上的人贩子时,正中陆行迟的下怀。 陆行迟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跟贝暖他们解释为什么非要到这个岛上来。 没想到贝暖全程一句都没多问,就像个小尾巴一样,乖乖地跟着他来了。 难得的是杜若和江斐他们几个,也完全没问任何问题。 所有人都没有抱怨,没有质疑,无条件地信任他的判断,义无反顾地跟着他走。 陆行迟的喉咙有点发干。 不过来这里的理由还是要说的,本来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要到这里来是因为,贝暖,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面包车上有个品字形的标志?” 贝暖非常努力地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 当时天太黑,湖边太暗,贝暖的心思又全都在小木头船上。 陆行迟干脆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下。 是三个半圆形的弧线像花瓣一样,开口对着中间摆成“品”字形,品字的中心有一只眼睛。 “这个符号我在另一个地方见到过。” 陆行迟说。 “前些天在九监避难所的时候,我搜过那些看守住的小楼,曾经在几张撕掉的废纸片上看到过这个标志。” 这件事是真的,面包车上真的有一个和九监避难所找到的纸片上一样的标志。 贝暖想了想,“可是那也不一定就有关系啊。” 陆行迟点点头,“没错。不过不失为一条线索。” 贝暖心想,他说得对。 霍仞和给杜若注射病毒抑制剂的神秘人,都很成谜,两者之间十有八九是相关的。 杜若身上的病毒只是暂时被抑制了,还不知能坚持多久,要是真有了线索,不管多小,确实都值得追下去。 他的理由非常站得住脚。 陆行迟把这件事也对其他几个人说了,大家都很赞同他的想法。 “反正我们也不急着赶路。”唐瑭说。 江斐同意,“没错,比起来,还是找抑制剂的线索比较重要。” 杜若十分感动。 他望着大家,语气真诚,“要是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了丧尸王,就算把全世界的人类都消灭了,也一定专门给你们几个造一个人类保护区,把你们当成吉祥物一样,好好养起来,天天喂好吃的。” 大家:“……” 狼外婆预料得很正确,就算帐篷扎在了远离人群的地方,还是被人盯上了。 帐篷能挡风遮雨,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岛上,是珍贵的东西。 半夜里,果然有人来打帐篷的主意。 贝暖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觉得整个帐篷都在动。 探出头来,贝暖看见外面来了四五个人,其中有两个正在动手拖贝暖的帐篷。 贝暖就如同坐在一辆小车上一样,正在缓缓地被拖走。 贝暖:? 唐瑭值夜时不小心睡着了,现在好像总算听见了动静,猛然惊醒,“你们什么人?偷什么呢?” 陆行迟和江斐也已经从帐篷里出来了。 贝暖拉开帐篷的拉链,探出头,“你们偷帐篷就算了,不用连我也一起偷吧?” 就算她有点瘦,有点小,刚刚把头蒙在厚厚的睡袋里有点看不见,也不至于那么没有存在感吧? 这种时候,陆行迟还忍不住笑了一下。 下一秒,一拳就挥出去了。 他根本没用异能,直接上拳头。 看见他开始动手,江斐他们几个也毫不犹豫地动了手。 江斐也没出刀,只用一拳加一脚,一个小偷就飞了。 那几个人实在太菜,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陆行迟出来得急,还没来得及扣好衬衣的扣子,敞开的一小片胸膛前,那个铁皮狗牌随着他的动作晃了出来。 铁牌在他胸前荡来荡去。 对方忽然闪远了。 他惊讶得语调都变了,指着陆行迟跟同伴喊,“那个人是一个A!” 有人指着江斐胸前的牌子,“我这边也是一个A!” 贝暖心想,你们都瞎吗? A不A的,拳头上来时就应该明白了吧?还非得看着牌子认字?要不要这么学术派? 那几个人的眼神里冒出真实的恐惧。 有个人很疑惑,“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A?” 另一个人嘀咕:“这几个是晚上新上岛的。老胡眼光那么好,肯定不会看错。” 都没有人理杜若,杜若赶紧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狗牌捞出来,秀给他们看,“看,我的也是A!” 贝暖:“……” “居然有三个A?” 那伙人中领头的神情凝重,一挥手,一句话都不再多说,几个人掉头就跑,迅速消失在黑暗里不见了。 从此一直到天亮,大家都睡得平平安安,再也没有任何人过来骚扰。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起来了。 刚到岛上,情况不明,早饭吃得很低调。 贝暖在空间里用发电机连上吐司炉,把一片片吐司烤成金黄色才拿出来。 江斐藏在帐篷里铺好案板,切了几片火腿,把火腿片和奶酪片夹在吐司里,分给大家。 吃饱喝足,大家收拾了东西,背好包往昨晚夜市那边热闹的地方走,想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顺便打听消息。 白天再看,日光下的集市更加简陋和拥挤。 狭窄的街道上仍然聚集着不少人。 贝暖发现,很多人的目光都在偷偷摸摸地往他们几个身上飘。 可是一旦对上眼神,就赶紧惊惶地挪开了。 贝暖隐约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这就是刚上岛的那几个A吧?” 贝暖有点纳闷:奇怪了,你们都没见过身体好长得壮的男人吗? 正在往前走,忽然有个瘦弱的年轻男人从路边冒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像是鼓起了全部勇气,下了半天的决心才问:“请问……你们就是新来的那几个拿到了A牌的人吗?” 年轻人眼中全是渴望,“能不能……把牌子给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杜若最大方,直接从胸前拉出凿着A的铁牌,秀给他看。 年轻人紧紧盯着上面的A,羡慕地叹了一口气,“这就是A牌啊。” 贝暖完全被他们搞糊涂了。 所以这个小破牌到底是什么意思? 贝暖干脆拉出胸前的铁牌,“看我的牌子,是个F。” 年轻人怔了怔,瞄一眼铁牌上歪歪扭扭凿出来的F,目光落到贝暖的脸上,眼中全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怜悯。 好像还带着点庆幸――终于发现了一个比自己还倒霉的倒霉蛋。 他用看死人的眼神上下打量一遍贝暖。 “F啊?真可怜,比我还惨。” 贝暖这才注意到,年轻人脖子上的牌子在衣襟里半藏半露,上面似乎是个E。 他面黄肌瘦的,衣服脏得一塌糊涂,脸上和老胡一样,皮肤上蒙着一层奇怪的灰败的颜色。 如果单以体格而论,给他个E一点都不冤。 可是现在,从这些人这么不正常的反应看来,铁牌上的字母似乎根本不是这个意思。第42章
年轻人参观完大家的铁牌,转身就想走,被贝暖一把拉住。 “你等等。发的这个铁牌,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年轻人再瞥一眼贝暖胸前的F牌,“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再转身想走时,这次不用贝暖拉他,陆行迟突然出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年轻人被他轻轻松松地拎回来了。 陆行迟的力气和贝暖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他揪住衣领,年轻人就有点喘不过气来。 陆行迟发话,“她问你呢,字母到底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吓得直哆嗦,“你别动手,我告诉你们。老胡有种非常特殊的本事,他只要看一眼,就能看透每个人以后是能平平安安地一直活着,还是很容易就会死。 陆行迟皱皱眉头,帮他总结,“你是说存活几率?” 年轻人赶紧点头,“没错,就是这个。铁牌子上写的字母,写的就是你的存活几率。” 存活几率? 这大大出乎贝暖的意料。 年轻人解释,“A是最高的,很少有人能从老胡那里拿到A牌。不过岛上到现在,无论出什么事,从来没有死过任何一个A。” 年轻人又说:“能从他那儿拿到B牌的人也不多,岛上天天都死人,可是真的没怎么死过挂着B牌的人。” “C牌也还行,所以好多C牌都去干那种危险又赚钱多的活。” 贝暖懂了,狼外婆就是C牌,所以敢跑到到处都是丧尸的岛外去当人贩子。 年轻人继续,“D牌就算勉强凑合。像我们这种E牌,差不多已经是半截埋在土里的人了。” 他再瞥一眼贝暖,“F牌嘛……你们不知道,岛上到现在,都死了多少F了。饿死的,病死的,被人杀了的,干活摔断脖子的……” 他神神叨叨的,贝暖相当不以为然。 搞了半天,这牌子还是故弄玄虚。 随便一想就能知道,在末世里,岛上这种毫无道理可讲弱肉强食的地方,当然是越年轻、越强壮的人更容易活下去。 陆行迟他们那种,往那里一站,妥妥地就是在食物链顶端吃香喝辣的人。 像贝暖,小细胳膊小细腿,跟一只大鹅打一架,估计都会输,明显不适合生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无声无息地见阎王了。 再比如唐瑭,虽然不像陆行迟他们体格那么强壮,但是比贝暖还是好多了,所以拿个C,算是正常。 “这不是废话嘛,”贝暖说,指指陆行迟,“我跟他体格差那么多,他的存活几率肯定比我的高,还用得着拿个牌子在脖子上挂着?” 年轻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以为然,摇摇头。 “和体格根本没有关系。”年轻人幽幽地说,语调有点吓人―― “牌子说的是你的命。” 年轻人神秘兮兮地继续。 “前些天,也有几个刚上岛的人,其中有一个,块头特别大,浑身都是肌肉,据说以前是打地下黑拳的,老胡却给他发了个F。” “那个人也根本就不信,该干什么干什么,结果没过多久,他想抢人家东西,本来抢走了,结果一不小心脚下一滑,自己摔到对方的刀上死了。” 年轻人又补充,“被他抢的,就是个又瘦又小的B,大腿都没有他胳膊粗。我跟你们说,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一直都是这样。” 贝暖下意识地攥住胸前那块铁牌,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接着说:“所以老胡会给你发这块F牌,意思就是:你肯定要死。” 贝暖发现了可以攻击的点。 “肯定要死有什么稀奇?谁不会死啊?是个人就得死吧。” “他的意思是,”年轻人居然笑了一下,“你会死,而且在这种末世,死得还挺快。” 他的眼神的语气都阴森森的,有点吓人,贝暖哆嗦了一下。 贝暖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昨晚那群人偷帐篷被发现时,一看见陆行迟他们的A牌,立刻就扔下帐篷跑了。 在这个岛上,谁会和命中注定死不了的人打架啊? 他要是死不了,死的自然就是你。 当然是能闪多远闪多远。 “少听他胡说八道。”陆行迟把年轻人放开,对贝暖说。 陆行迟说话,年轻人不敢反驳,默默地闪远。 几个人继续在街上闲逛。 至少有一点他肯定没撒谎,凿着A的牌子,看起来好像真的很难得。 杜若的牌子刚刚拉出来了,就在衣服外面晃悠,不少人的目光都一直往杜若胸口溜,里面满含着羡慕。 F就F吧。 贝暖心想,就凭杜若磨一磨,就从老胡那里换来一个A这件事,铁牌的信用度就很要打一打折扣。 贝暖的注意力一会儿就被集市上千奇百怪的东西吸引了,彻底忘了铁牌的事。 贝暖逛着逛着,发现一个卖烧烤的地摊。 烤的东西比鹌鹑还小一点,看着像是小麻雀一样的鸟。 地摊旁边就地生着一堆火,去了毛的鸟肉在火上架着,烤得滋滋啦啦地响。 烤肉的香气飘了半条街。 正在摆地摊烤雀的是个小孩,瘦瘦小小的,看着只有八九岁,脸上脏兮兮的,头发剪得很短,几乎贴着头皮。 但是凭直觉,贝暖觉得这是个女孩。 贝暖研究烤雀时,那女孩悄悄地问:“你就是和好几个A在一起的那个F啊?” 这里小道消息传得飞快,看来人人都知道了。 贝暖大方地把脖子上的F牌拉出来给她参观。 女孩看着贝暖的F牌,反应倒不像刚刚的年轻人那么大。 她瞥一眼贝暖身后的陆行迟他们,压低声音,“我觉得你应该离他们远点,可能会活得比较长。” 贝暖的兴趣来了,“为什么?” 贝暖长着天使一样纯洁美好的脸,让人看了就不由自主地心生喜欢,小女孩耐心地解释给她听。 原来这岛上弱肉强食,黄赌毒俱全,却不是完全混乱的,他们自发地建立起一套自己的规矩。 就是分阶层。 最顶层不用说,当然是原来驻扎在岛上的匪帮。 他们掌控着岛上的资源,过的日子和底层劳工们不可同日而语。谁也不敢招惹他们,惹到他们一定会死得很惨。 下面的劳工们也分阶层,就是按铁牌分的。 不同牌子之间的差异大如鸿沟。 比方说,D牌绝对不和B牌一起玩。 原因很简单,在这种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地方,一个D和B在一起,万一遇到危险要死一个,死得十有八九是D。 所以一般都是同铁牌的人扎堆,比较安全,也比较公平。 这个卖烤雀的小女孩叫小勺,胸前的铁牌上竟然凿着一个B。 因为稀有的B级铁牌,小勺敢干一件岛上很多人都不敢干的事,就是上山捉鸟。 岛上大片的山里,有座最高的石头山,山上有不少这种小雀做窝,烤完香喷喷的很好吃,在这种缺肉的时候,是难得的美味。 可是有这种小雀的地方,却异常地危险。 山崖又高又陡,还很滑,爬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来,到处又都是石头,摔断胳膊腿都算小事。 再有就是,这座山上有种剧毒的蛇,一旦咬上一口,马上就要送命。 为了这口鸟肉,岛上已经死过不少人了。 因此虽然没有好吃的,也不太有人愿意冒险去捉这种小雀,做劳工领工资要安全得多了。 别人不敢,小勺却很敢。 她每天都上山摸鸟。 挂着B牌,确实不一样,一直都没出过事。 小勺是个小孩,干力气活根本赚不到什么钱,卖一天烤雀,能赚的钱并不比普通做苦力的人赚得少,至少吃喝不愁。 岛上的人对铁牌的信奉已经到了迷信的地步,小勺虽然年纪小,因为她脖子上的B牌等级极高,一般也没什么人会来找她麻烦。 小勺跟贝暖聊了半天,才问:“姐姐,你要买烤雀吗?” 贝暖尴尬,“可是我没有钱。” 书里写过,岛上流通的仍然是N国的当地货币,贝暖身上确实没有他们那种钱。 小勺大方地说,“没关系,我送你一只,等你有钱了再给我。” 小勺从还没来得及穿成串的烤雀里,挑了一只最大的。 又从旁边取出一个打了小洞的小铁罐,把磨成粉的调料细细地洒在上面,用很大一片油绿的树叶包着,递给贝暖。 感觉像是出于对一个必死的F的深切同情。 人家一番好意,贝暖赶紧接过来,捧在手里 小勺刚把烤雀递给贝暖,旁边就过来一个人。 岛上大多数人都面黄肌瘦,衣服说不上褴褛,可也好不到哪去,过来的这人却油光满面,看着营养就不错,还挺胖。 他大概四五十岁,挺着个大肚子,穿了件大花衬衫。 小勺一看见他,立刻挑了一串最肥最大的烤雀,洒满调料,双手奉上。 “石叔,来一串吧?昨晚新摸来的,绝对新鲜。” 那个叫“石叔”的男人接过来,对小勺呲牙一笑,“小勺,你烤的小雀就是好吃。” “好吃就多来一串。”小勺又递给石叔一大串。 石叔心满意足,左右两手各举着一串烤雀打算走,注意力忽然从烤雀转移到贝暖身上。 他好像突然才发现地摊前站着这样一个女孩,目光落在贝暖的脸上。 和很多第一次看见贝暖那张纯洁漂亮的脸的人一样,他愣了愣神,然后又注意到贝暖胸前刚刚拿出来的F牌。 “小姑娘,”石叔举了举手里的雀肉串,“吃烤雀吗?” 贝暖还没回答,陆行迟就直接拎着贝暖的背包一拉,把她挡在了身后。 石叔怔了一下,仰起头才能看见陆行迟的脸。 陆行迟一看就不太好惹,石叔对他笑笑,什么也没说,举着烤雀串走了。 “这是谁啊?”贝暖悄悄问小勺,“他好像没给钱。” “不能跟他们要钱,”小勺也压低声音说,“石叔他们不是做苦工的,是团里的人。他们不缺吃的,他就是喜欢吃这一口。” 贝暖明白了,这个石叔是匪帮的人,书上说过,劳工都把他们叫做“团里的人”。 就算他把这一地摊烤雀都包了圆,小勺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几个人离开小勺的摊位往前走。 再往前,集市就没了,前面也没有平房了。 不远处的山脚下,几个人忽然看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那地方和人群密集的市镇保持着一点距离。 一整片都混乱不堪,连房子都没有,全是用木棍撑着各种破布,或者干脆用岛上植物的大叶子勉强遮出个棚子。 里面还住着人。 现在是早晨,集市上的人在摆摊,劳工们都去纷纷上工,那片棚子里却还有不少人躺着。 很多人衣服破烂,皮肤灰败,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杜若好奇,“那是什么地方?那些人怎么了?” 一个背着筐上山的人路过,顺口答道:“那是F坑。” “什么坑?”贝暖没听懂。 “F坑,就是一群F聚在一起等死的地方呗。” “他们干嘛要住在那种地方啊?”贝暖不懂。 “盖房子要钱,得攒好长时间,他们都快死了,过一天算一天,随便凑合一下就完了。” 那人答了两句,没再多解释,就急匆匆上山干活去了。 贝暖再看一眼那片“F坑”,心想,岛上的人还真把这块小铁牌当回事啊? 贝暖手里还在捧着那只鸟,心里在琢磨铁牌的事,有点没食欲。 杜若看见她一直不吃,赶紧问:“你不吃吗?送我吧?” 贝暖大方地把烤雀递给他。 杜若撕了一条瘦巴巴的鸟腿,尝了点肉,然后眼睛就亮了。 “贝暖,我跟你说,特别特别好吃!小勺很会烤,烤得很透,又香又酥又脆!她还加过调料,有种特别的香味。” 贝暖不信,“真的?” “不骗你,真的很好吃,香香酥酥的,不吃你就后悔去吧。” 贝暖赶紧也也撕了一条鸟腿。 真的是好吃。 雀肉瓷实有嚼劲,烤得又酥,很香,就是可惜肉太少。 两个人在陆行迟他们无语的目光中,争着抢着把那只小鸟干掉了。 杜若意犹未尽,“小勺的烤雀怎么卖来着?” 贝暖给他报价,“一块钱一小串两块钱一大串。你又没钱。不过我觉得不用买,用牛肉干什么的跟她换,她肯定愿意。” 杜若想了想,“不好。她有牛肉干,被别人看见了,说不定会给她招灾惹祸,还是用他们的钱买最好。有了钱,她爱买什么就买什么,也不招眼。” 杜若顿了顿,“岛上做苦力赚钱的地方在哪?” 所有人:??? 每个人都很无语。 贝暖空间里的东西,随便拿点不显眼的出来,就能换钱。 杜若也不知是真想吃烤雀,还是根本就是想当苦力玩。 杜若拍拍陆行迟肩膀,“我们几个反正没事,找个地方安心干活赚钱,你忙你的去吧。” 贝暖懂了,陆行迟肯定要走,去查面包车上的标志的事。 留下这几个人,与其闲极无聊,说不定惹出事来,还不如随便找点活干,消磨时间。杜若的想法是对的。 陆行迟也欣然答应。 岛上有很多地方都可以干活。 山脚下有大片大片在耕种的田地,需要不少人去干农活。 山上也在开荒,大片树木都要砍掉,砍下来的树还要运到山下当木材用。 问题是新人没有技术,种田砍树这种活都做不了,只能先做一点靠力气的粗工。 杜若在岛上转了一大圈,终于给自己选了个背石头的活。 山上新开出来不少土地,需要有人把地平好,把山石挑拣出来,再用背篓把石头运到山下。 运下山的石头全都会被运走,去建岛上的那圈石头围墙。 杜若找到工头,毫不犹豫地登记领了背篓。 他拎着背篓嘀咕:“最近吃得多动得少,再不运动一下,都要没有六块腹肌了。” 陆行迟瞥了杜若一眼,“所以你原来有?” 杜若满脸受侮辱的表情,“我在课堂上脱光了,就能直接给学生当人体肌肉活标本!” 贝暖诚恳地说:“你在课堂上脱光了,肯定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的。” 陆行迟并不急着走,也跟他们一样领了背篓。 背石头的工作看着并不是特别难,只不过是在山上把石头装进背篓,背到山下卸下来而已,按量算钱。 但是也不能太偷懒,每人每天至少要完成十满筐的定额,否则就算白背。 贝暖研究了一下,觉得可以胜任,也去找工头登记。 工头看了一眼贝暖的脸,愣了一下,“长这么漂亮,怎么想起来背石头?我给你指条赚钱的明路……” 贝暖默默地等着他说出找揍的话来。 因为旁边的陆大boss已经把眼睛眯起来了。 只听工头继续说,“……你可以去赌场那边啊,没技术肯定是当不了荷官,就先当个端酒扫地的服务生嘛。” 工头上下打量贝暖的小身板一眼,遗憾道:“他们喜欢招成熟美艳型的,那里面光线暗,你使劲化个大浓妆,也不是不能勉强凑合。” 贝暖:“……” “我不喜欢赌场,我就是特别喜欢背石头。”贝暖拿过笔登记。 杜若在旁边开心地插口道,“真的啊?那咱俩的兴趣一样诶!” 工头对贝暖毫无信心,回身从一大摞背篓里,专门挑了个最小的递给她。 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她低头写字时,衣襟里荡出来的铁牌。 上面那么大的一个“F”,十分抢眼。 工头望着铁牌怔了怔,眼神里立刻全变成了怜悯,又看了一遍贝暖,“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啧啧……” 他又回过身,拎起背篓认真比了比,重新选出最小的一个,把贝暖手里那个换了。 嘴里还不忘了嘱咐,“一次别装太多,山路不好走,容易摔跤,一跤下去,说不定你这小细脖子就断了。” 想一想又说:“少??着草走。现在草长,里面有时候藏着毒蛇,要是给你来上一口,你肯定活不到今天晚上。” “中午有人来送饭,吃东西的时候慢一点,别一边吃一边说话,小心呛着噎着,噎死好像挺不好受的。” “对了,还有,”他忽然又补充,“千万别跟人吵架啊,受点委屈就忍一忍,当心人家给你一拳,你这小脑袋撑不住。” 他好像在不停地脑补死神来了,说出来的死法花样翻新。 贝暖答应着,拎着背篓就走,打算去装石头。 工头不琢磨各种死法了,顿了顿,用安慰绝症患者的口气说:“小姑娘,生死有命,你……你千万看开点啊!” 贝暖:“……” 并没有看不开啊。第43章
贝暖一块块认真地往她的小背篓里装石头。 她旁边蹲着个中年男人,石头装得三心二意,一直悄悄瞄贝暖。 贝暖听见,他低声跟同伴说:“我还真是头一回看见这么欢蹦乱跳的F。” 贝暖回头问他:“为什么?别的F怎么了?” 中年男人被贝暖听见了,有点尴尬,叹了口气。 “等死呗,挂着F牌,就是板上钉钉的死人,挂着E牌,八九成要死了,都是快死的人了,当然高兴不起来,躺着等死。” 贝暖好奇,“那不会饿死吗?” 中年男人答:“实在不行就干点活,有时候也有人看不过去,给他们一口吃的。” 他同伴说,“也有不等死去赚钱的,要么就是去偷,弄来的钱不是用在赌上,就是用在毒上。” 中年人点头,“是,都是快死的人了,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呗。 贝暖明白了。 他们说的应该是F坑里那些人。 因为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已经完全是放弃状态,什么都暂时凑合着。 还有今天在集市上遇到的那个挂着E牌的年轻人,怪不得看着那么奇怪。 他整个人,从头发到皮肤,都笼罩着一层灰败的颜色,整个人都十分萎靡。 现在贝暖知道为什么了。书里说过,这个岛一直被匪帮占着,以前就有种罂粟的传统,后来种得不多了,但是还是有。 沾了这种东西的人,还没死,看着就已经像是活着的死人。 还没有外面乱跑的丧尸看着活泼。 “为什么挂着E牌F牌就要混吃等死啊?”杜若不太明白,在旁边咨询。 “你一个A,当然不明白E和F那种随时都会死的心情了。” 中年男人望着杜若挂在衣服外面明晃晃的A牌小声说。 贝暖心想,杜若还真的明白。 杜若身上的丧尸病毒只是暂时被抑制剂压制了,像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 他才真的是个随时都可能狗带的人,处境比什么虚无缥缈的E牌F牌危险多了。 可是并没耽误杜若每天都在好好活着,活得又开心,又认真。 贝暖正想着,脑中忽然传来久违了的小三的声音。 “贝暖,你现在上岛了,新地图触发了新任务,你要不要看一下?” 贝暖拉出任务栏看了一眼。 新任务叫圣母之心,和以往不同,任务介绍里是一连串的关键词。 贝暖扫了一眼,有“奉献”、“分享”、“怜悯”等等,全是能体现圣母之心的词。 其中第一个关键词“奉献”的后面,跟着一句话的简单说明:送别人一样东西。 小三说:“你看到了?这是一组关键词引发的系列任务,看说明就知道了,一点都不难。” 任务很琐碎,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感觉很像是普通的日常任务,确实不是太难。 “只是要注意一点,”小三说,“你的第一个任务的完成方式,可能会对后续任务的要求有微小的影响。” 什么意思? 贝暖怎么感觉这又是一个坑。 “不用担心,比如你先做奉献任务,送了A一样东西,那么后续的分享任务,可能就是要和A一起分一样东西吃。” 懂了。 意思是任务会和特定的人绑定。 “所以又是个必做任务?” 贝暖有经验了,小三最近给的都是必做任务,不过必做任务奖励的圣母值也都很丰厚。 “没错。不完成的惩罚是,上层空间将出现时间流动,持续三天。” 贝暖无语。 时间一流动,不用三天,只要一秒,贝暖码得整整齐齐的冷水和热水块块就会全部崩溃,在空间里流成河;只要一天,贝暖的那些冰淇淋就全要完蛋。 太狠了。 “好,都说清楚了,那我们就赶快做起来吧!”小三的声音充满干劲,好像要做任务的是他一样。 第一个词是奉献,要求是送一个人一样东西。 小三说,第一个任务会影响后续任务,贝暖肯定要选一个最好下手的对象。 陆行迟肯定不能选。 他一会儿就要去调查面包车上的标志了,他一走,后续任务没法做。 其他人的话,唐瑭还不算太熟,不好意思用他做任务。 只剩江斐和杜若。 论善解人意,容易配合,肯定是江斐,但是论天真无邪,可以很方便地捏圆搓扁,一定是杜若。 贝暖毫不犹豫地选了杜若。 “杜若啊,”贝暖用大灰狼的口气叫他,对他招招手,“你过来,我有一样好东西想送给你。” “是什么?” 杜若正在往背篓里装石头,转过头,一脸的懵懂无知。 “看,一块漂亮的小石头!” 贝暖随手从石头堆里捡起一块小石头。 这里的碎石头大半都是灰白色的,只有这颗与众不同。 小小的,大概只有大榛子那么大,雾蒙蒙的粗糙表面透出里面的透明的血红色,十分漂亮。 “送你了。”贝暖把它放进杜若的手心。 这任务也太容易了,瞬间就完成了。 杜若接过小小的红石子,很开心,对着阳光看了看,“好看。贝暖,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 贝暖立刻有点内疚。 这一路为了升圣母值,送了那么多陌生人各种东西,却忽略了身边的人,唯一的这一次想起来送他东西,还是为了做任务。 陆行迟刚好路过,也看一眼杜若手心里的石头,问:“是什么?” 贝暖跟大Boss汇报,“我捡到一块特别漂亮的小红石头,送给杜若玩。” 陆行迟从杜若手中拿起小红石头看了看,微微一笑。 “不会吧。贝暖,你的运气也太好了一点。” 贝暖不懂。 陆行迟解释:“我刚刚听那边背石头的人说,这里以前有个红宝石矿洞,我们背的这种白石头是大理石,里面可能会有红宝石矿。” 陆行迟转了转手里剔透的小红石头,“这该不会就是一块红宝石原石吧?” 贝暖和杜若:啊? 刚刚那个和贝暖聊过天的中年男人耳朵尖,听到了他们的话,往这边瞟了一眼,立刻凑过来。 “你们竟然真捡到红宝石了?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不小,工地上不少人也都过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圈。 大家研究了一遍,一致认为,这块还真的就是一块红宝石原石。 每个人都在七嘴八舌。 “品相这么好,要是以前,能卖多少钱啊?” “就算是现在,应该也能换不少吃的。”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有人好奇:“是谁手气这么好,背个碎石头都能捡到红宝石啊?” 杜若淡定地指指贝暖。 “是她捡的,不过她已经把这个送给我了。” 贝暖胸前的F牌在半敞的衣襟里若隐若现,杜若的A牌一直炫耀地秀在衣服外面。 “是那个F牌捡到的啊?”有人窃窃私语。 贝暖忽然发现,这一大圈人看她的目光中都满含着同情。 大家羡慕了半天,看了一会儿石头,就各自散开了,继续干活。 红宝石在杜若手里,就算再羡慕,也没人敢直接跟挂着稀有的A牌的人抢。 只不过这次大家再装石头的时候,手下都特别留神,贝暖待的这块地方,忽然变得相当挤,一堆人都凑过来翻石头。 没一会儿功夫,谣言就在运石头的工地上传开了―― 有个F,运气特别好,好不容易捡到了一块品相非常好的红宝石原石,然而没办法,被一个A看上了,只能把它进贡给那个A。 贝暖:“……” 这个“奉献”任务,难度级别为零,贝暖信心倍增,开任务栏看了看下面一个关键词。 就是小三举例时说的“分享”。 而且和他说的一样,“分享”这个词的后面原本是空的,现在冒出具体的任务说明:和杜若一起分享大块美食。 这个任务又是难度为零,只是贝暖在分什么的问题上犯了难。 任务的要求还挺刁钻,要“大块”,还要“美食”。 周围都是人,要想吃一“大块”,就很难不惹人注意,在这么艰苦的环境里,肯定不能分空间里太扎眼的东西。 贝暖在空间里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挖掘出一袋红枣杂粮煎饼。 煎饼看着挺粗糙,黄黄的,放在这里还不算太突兀。 贝暖擦干净手,撕下来一大张,又大,又不太显眼,其实甜甜的很好吃,应该算是“美食”吧? “杜若啊,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煎饼?” 杜若听见有吃的东西,立刻像遇到磁铁的铁钉一样自动飞过来了。 贝暖撕了一半给他,一半留给自己。 杜若大概是饿了,开开心心地三口两口就把自己那片吃光了。 陆行迟刚运完一趟石头,正带着空背篓从山下上来,看见他们有吃的,走过来对贝暖笑一笑。 他简洁地说:“饿了。喂我。” 口气中居然带着点撒娇。 他正在干活,手不干净,贝暖赶紧把自己的那片撕下一大半,叠一叠,投喂到他嘴边。 陆行迟像只大金毛一样,偏头一口从贝暖手里叼走,再对她笑笑,继续辛勤劳动去了。 他一趟趟上上下下的,背石头背得还挺积极,也不急着走。 大家一起把一大片煎饼吃光了,“分享”任务成功完成。 他们手里拿着煎饼的事,立刻被周围的人注意到了。 新版本的谣言转眼又传开了―― 那个好不容易捡到红宝石却被人抢了的F,有一张特别薄的饼,饿了想吃的时候,那个抢她红宝石的A非要来分一半,后来又来了另一个A,又分了一大半,结果那个F只吃到两小口,看着就很可怜。 还有人补充:那个F要是死了,一定是被饿死的。 贝暖:“……” 贝暖无视他们,继续勇敢地往下做任务。 这次的关键词是“宽恕”,后面的说明是:原谅杜若对你做的一件事。 这个好难。 杜若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贝暖做什么需要她原谅的事,这任务只能硬做。 杜若很快就发现,贝暖一直在他附近打转。 “你在干什么?”杜若好奇。 “我发现你附近的石头特别好!”贝暖解释。 “有吗?都是石头,你还能分出好坏来?” 贝暖拎起一块鬼扯,“看!比如这块,多么的大,多么的光滑,多么的……呃……饱满?” 杜若纳闷地看看自己四周,这以后,只要看到长得稍微好看一点的石头,就主动放进贝暖的竹筐里。 贝暖围着他绕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了。 趁着杜若换姿势大长腿一伸时,“一不小心”,绊在杜若腿上,直接趴了。 杜若赶紧把她扶起来,“你没事吧?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你在身后。” 贝暖心想:废话,你背后又没长眼睛,当然看不见了。 “没事没事,不是你的错。” 贝暖拍拍身上的土,瞄了一眼任务栏,“宽恕”任务顺利完成。 看见贝暖跌倒,陆行迟已经过来了。 “路都走不好,还想背石头。不用再背了,我已经跟工头商量过了,我刚刚背的那几筐都算在你身上,你今天十筐的定额已经完成了。” 陆行迟把背篓从她背上拿下来,“我要走了,你乖乖待在这儿,自己小心。” 原来他背石头背得那么积极,是为了这个。 贝暖有点感动。 陆行迟匆匆下山,去忙他的事去了。 工地上的谣言又翻出了新花样―― 那个好不容易捡到红宝石却被人抢了,饼也被人吃光了饿得不行的F,又被那个A故意绊倒了,差一点点就摔断脖子。 中午,有人用扁担挑着两个筐,上山来工地送午饭。 午饭有两种。便宜的一种看着像煮熟的红薯,长得却又和红薯不太一样,粗糙多了,也比红薯细和长。 贵的一种是一张又一张圆圆的小饼,也不知是什么做的。 午饭不是白给的,要算钱,全从工资里扣。 大家纷纷去工头那里登记换吃的。 这里人太多,肯定不能拿空间里的东西吃,有陆行迟帮贝暖背的几大筐石头换的钱,贝暖也跟着用工资买了吃的。 贝暖要了个“伪红薯”,发现这东西一点都不好吃,只微微带着点甜味,并不像红薯那么软糯香甜。 书里说过,这东西叫木薯,是岛上劳工的主粮。 虽然不好好处理的话有毒,但是一年中随时都能种,产量又高,是饥荒时的好东西,能养活很多人。 贝暖吃得很勉强,又不好意思剩下,毕竟别人都在狼吞虎咽。 杜若看出来了,吃完自己的,又直接把贝暖的要过来吃光了。 一会儿谣言又要变成什么样,贝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杜若吃完煮木薯,又去买了一摞小饼,没一会儿就吃光了。 杜若跟贝暖推销:“贝暖,这种饼其实还不错。” 贝暖实在害怕买了又吃不完。 “没关系,我再去买一摞,你想吃多少就分多少。” 杜若这个“作恶多端的A”,跑去找送饭的人,又买了一摞小饼。 他今天一直都在努力锻炼身体,山上山下一趟趟地跑,背的石头不少,赚的钱比贝暖多多了,花起来大手大脚,宛如土豪。 他带着饼回来,先分了几个给贝暖,“真的,你尝尝。” 贝暖一尝就尝出来了,这饼也是木薯做的。 是把木薯磨成碎末后,做成了小圆饼,两面都烤成了金灿灿的黄色,确实很好吃。 贝暖咬着小饼,就听见旁边有人窃窃私语。 “你说那个A为什么突然发善心,自己出钱给那个F买吃的啊?” 另一个人胸有成竹,“怕她一不小心饿死,死得太快呗。她死了,他还欺负谁去?” 贝暖:“……” 反正你们怎么编都能编圆。 午饭后,贝暖吃饱喝足,继续往下做任务。 下面一个词是“安慰”。 贝暖正在纳闷有什么好安慰的时候,看见“安慰”后面的说明冒出来了:给杜若表演一个节目,载歌载舞,安慰他脆弱的心灵。 他心灵脆弱?他心灵上连着的神经都能有钢筋那么粗好么。 然而最羞耻的还是“载歌载舞”。 唱歌就算了,小一点声音没人听见,居然还要跳舞? 贝暖无比庆幸,幸好开始时选的是思路最有异于常人的杜若。 他本人的想法天马行空,所以无论贝暖做什么奇怪的事,他的接受度都很高。 这要是在陆行迟和江斐唐瑭他们面前“载歌载舞”,大概能羞耻到死亡。 贝暖找了个江斐他们刚好都背着石头下了山的机会,把杜若单独叫过来, 贝暖小声说:“你中午那么好,请我吃了饼,我决定回报你一下。你背了一天石头了,累不累?想不想听我唱首歌?” “哈?”杜若完全没懂。 “总而言之,我要给你唱两句歌。” 贝暖不由分说,立刻开始唱。 “大风大雨把船拉呦――嘿!呦!一步一步滩上走呦――嘿!呦!兄弟们快加把劲呦――嘿!呦!到了前面喝壶酒呦――嘿!呦!” 贝暖一边唱,一边深深地弯下腰,用手掌撑住地,比划着努力拉的动作,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 杜若:“……” 等她唱完,杜若犹犹豫豫地问:“你这是……以前江上纤夫拉纤的时候唱的号子?” “没错,你听出来了?”贝暖很欣慰,“你觉不觉得听了特别有干劲?就像重新把电充满格了一样?” “是……挺有干劲的。谢谢你啊。” 杜若被成功充过了电,继续背石头去了。 贝暖看一眼任务栏,“安慰”完成了,看来喊了半天号子,拉了半天纤,勉强算是“载歌载舞”。 工地上那么多人,避开了江斐和唐瑭,却躲不开别人的眼睛。 于是,工地上的谣言又升级换代了―― 那个好不容易捡到红宝石、唯一的一张薄饼都被人抢了、还差点摔断脖子的可怜的F,惨成那样,还被那个A逼着给他唱歌,唱的歌特别悲伤,特别难过,谁听见谁哭。 最可怕的是,还被逼着趴在地上往前爬,不知道在干什么。 贝暖:“……” 贝暖现在开始觉得,以他们胡编乱造传谣言的程度,岛上的铁牌崇拜看上去相当地不靠谱。 贝暖今天听说F牌的意思是存活几率极低时,心里还是有一星半点的不安。 现在连那仅存的一点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贝暖又调出任务栏看了看,上面的一串都做完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关键词―― 怜悯。 后面的说明也很简单:去问杜若他觉得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怜悯心的事,做它。 贝暖找了一圈杜若,发现他正背着空竹篓往山下走。 贝暖一边背着竹篓追他,一边琢磨:杜若觉得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怜悯心的事,会是什么呢? 杜若是个心地很好的人,他一定会有一长串的列表。 比如保护妇孺,照顾小动物,分食物给饥饿的人,贝暖心想,对了,他是医生,说不定会说救死扶伤。 毕竟杜医生走这一路,一直都在帮助各种受伤生病的人。 如果他说救死扶伤的话,贝暖盘算,F坑里躺着那么多半死不活的人,随便抓一个送点维生素药片,应该就行了吧。 “杜若啊,我问你一个问题。” 贝暖追上杜若,跟他一起往山下走。 “你觉得什么事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怜悯心啊?” 杜若并不觉得贝暖的问题有多奇怪,他迎着山上的小风,望着天上飘着的两朵云彩,非常认真地想了想。 “要是平时,你问我这个问题,我肯定能给你很多答案。” 杜若回答问题的态度十分端正,好像在做毕业答辩。 “不过最近我有了点新想法。既然你说‘最’能体现怜悯心,我刚好想到一件事。” 杜若的眼神明亮。 “作为未来的丧尸王,我觉得偶尔也会同情一下我们丧尸的人,可能就是最有怜悯心的人。” 贝暖的脸上一阵抽搐。 贝暖试探地问,“你觉得要……怎么同情?帮它们说说好话?”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我说的是……比如喂喂丧尸什么的,”杜若流畅地答,“我觉得,我的那些臣民们好像是真的很饿。” 贝暖望着他发呆。 所以到底为什么开始要选这个思路有异于常人的人啊? 选江斐他不好吗?选唐瑭他不香吗? “喂丧尸?……用什么喂?”贝暖有点惊恐。 杜若天马行空地想了想,“我琢磨着,能不能给它们开发点人肉以外的食谱?我一直想喂它们牛肉干试试,也不知道它们肯不肯吃。” “喂丧尸牛肉干?”贝暖问。 杜若肯定地点点头,“没错。” 贝暖默然无语地看着他。 牛肉干不缺,问题是一时半会的,到哪去找丧尸呢?难不成还要为了这个,特地跑到岛外吗? 看着这么容易做的“日常任务”,其实它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坑。第44章
正在想着,杜若忽然指着远处对贝暖说:“看,又有人上岛来了。” 他俩站在半山腰,视野开阔,能看得很远。 遥遥地,贝暖看见一艘船停靠在码头上,比贝暖偷走的那艘快艇旧,却又大又宽,像是运货用的。 一群人正从船上往下搬几个铁笼子。 笼子里似乎有会动的东西,笼子里暗,离得又远,看不太清楚。 杜若聚精会神地研究,“笼子里装的是什么?是动物吗?岛上难道要建个动物园?” 贝暖反驳,“怎么可能。是抓来吃的动物吧。” 旁边有几个人背着石头路过,顺口搭茬,“都不是。是他们赌场那边又捉了几只丧尸回来了。” 捉什么?丧尸? 贝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躲丧尸还来不及,居然还自己把丧尸往岛上运? 那几个人看见贝暖一脸讶异,见惯不怪地笑了,“这是赌场上的玩法,好像是把丧尸和人关在大铁笼里笼斗,赌能不能杀了丧尸之类的。” 用人斗丧尸玩,真是脑子有问题才想出这种馊主意。 不过说曹操,曹操到,正愁没有丧尸做任务,就真有新鲜热辣的丧尸送上门来。 码头上,那几个人把装丧尸的几只铁笼子卸下来,抬到一辆平板货车上,运进大门。 运送丧尸的人都照例去验伤了,装铁笼子的车就停在门边。 大概是岛上的人很久不见丧尸,不少人都围过去看热闹。 “怜悯”任务突然有了转机。 这任务中最麻烦的部分就是找到丧尸,现在丧尸有了,其他的就很容易。 只要趁现在跑到铁笼子那里,远远地丢一块牛肉干进去,应该就算成功。 机不可失。 贝暖当机立断,跟杜若打了个招呼说要去方便,就溜了。 贝暖火速冲下山,飞跑着穿过那一大片集市,来到大门口。 然而还是有点晚,运货的人验好伤,平板车已经开了。 开得倒是不算快,不少围观看热闹的人还在跟着车走。 现在离得近,贝暖看见,每只笼子里真的都关着一只丧尸,正焦躁地在铁笼里呲牙咧嘴。 笼子看着很结实,铁栅栏焊得密密实实,里面还衬着一层铁丝编成的网,里面的丧尸根本碰不到外面的人,十分安全。 刚刚跑过来的时候,贝暖还在担心往里面扔牛肉干会不会显得太突兀。 结果一点都不显眼。 因为一路上,都有一大群淘气的小孩跟着平板车,想往笼子里扔小石头子和小木棍。 小石子满天飞,大部分都落了空。 贝暖立刻动手,混迹在一大群小屁孩当中,使劲地往笼子里扔牛肉干。 别人都是小不点,只有贝暖在里面鹤立鸡群,比别人都高出一截,十分显眼。 显眼就显眼,管不了那么多了,完成任务最重要。 为了热水块块。为了冰淇淋。 可惜平板车开得太快,而且有点越来越快。 准头不够,又有一层编得挺密的铁丝网拦着,无论如何都扔不到笼子里去。 车开得越来越快,小屁孩们纷纷放弃了追车,只有贝暖还在锲而不舍,兢兢业业地往笼子里继续扔牛肉干。 有个小男孩劝贝暖,“姐姐,追不上啦,要不咱们不扔了,一起去打弹珠叭?” 贝暖:“……” 平板车刚好开过了集市中最窄人最多的一段路,突然一个加速,噗地喷出一大股尾气,扔下贝暖,绝尘而去。 贝暖手里捏着牛肉干,失落地在路中间站了好一阵。 贝暖在心里重新给自己打打气。 那么多刁钻古怪的任务都做完了,还怕这个? 小菜一碟。 “小弟弟,”贝暖回身问约她打弹珠的小男孩,“你知道这里的赌场在哪吗?” 十分钟后,贝暖就见识到了岛上最大最著名的赌场。 赌场就在刚上岛时去过的那个岩洞里,只不过要走到里面很深的地方。 赌场相当大,而且出乎贝暖意料,所有人都可以随便进出,连个门口拦人的都没有。 洞穴深处,虽然不见天日,却挂着不少汽灯,比外面大家随便点的松油火把高级得多了。 里面称得上是人声鼎沸,人山人海。 不像个赌场,乱哄哄地更像个菜市场。 赌场的设施很齐全,赌桌是赌桌,筹码是筹码,除了需要用到电的,其他该有的都有。 无数人挤在赌桌前试运气。 看打扮,里面既有穿着整齐的匪帮的人,也有挂狗牌的劳工。 在这里没有阶层之分,所有人都混在一起,一双双眼睛冒着贼光,盯着牌桌,攥着筹码,醉生梦死。 贝暖穿过大呼小叫的人群,到处找刚刚看到的大铁笼子。 贝暖走了一圈,把里里外外全都找了一个遍,连一只丧尸的影子都没看见。 肯定没摆在明面上。 贝暖估计,丧尸运来之后,十有八九,是被送到了后面的什么地方暂时放着去了。 远离热闹的赌台的地方,有一个看着很宽的走廊般的隧道,里面似乎很深。 入口的地方,象征性地拦着绳子,上面挂着“闲人免进,违者必罚”的木牌,只有赌场工作的人进进出出。 贝暖观察了一会儿,觉得未必混不进去。 这个赌场,除了不知从哪弄来的赌具以外,其他的都不算太正规。 荷官和服务生和大家一样,全都穿着自己的衣服,根本没有制服,光凭衣服,完全辨别不出来谁是免进的“闲人”。 贝暖深吸一口气,钻过横亘在身前的绳子,直接往里走。 还真没有人拦着。 里面很深,隧道两旁是一个个开凿出来的岩洞“房间”,有些“房间”里有人在喝水休息。 通道里,有人和贝暖擦肩而过,看见贝暖,一点反应都没有。 后面还有厨房,正在准备客人点的酒水和吃食,都是一大桶一大桶像是自己酿的酒,还有烤的各种肉类。 贝暖一路走到通道深处,看到好几个放着杂物的“房间”,里面胡乱堆着各种桌椅板凳和箱子器皿。 贝暖来到最里面,终于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大铁笼。 不止是今天贝暖看到的那几个,而是很多,几乎挤满了一屋子。 最关键的是,放笼子的岩洞门口虽然安着铁栅门,却根本没有锁,开着一条缝。 虽然门开着,里面还是安全的。 丧尸全都关在笼子里,笼门上还挂着锁。 贝暖赶紧悄悄溜进去,从口袋里掏出牛肉干。 现在大铁笼就放在那儿,一动不动,想怎么扔就怎么扔,比往移动的车上扔简单得多了。 贝暖连丢了两三次,都被铁丝网拦住了。 终于有一次,嗖地一下,牛肉干穿过铁丝网的洞,飞进铁笼里。 里面的丧尸看见有人来了,本来正趴在铁丝网上,对贝暖呲着牙呵呵地叫唤,忽然看见有不明物体飞进笼子,立刻去捡。 它嗅了嗅,大概是觉得不合口味,没有贝暖香,丢掉牛肉干,继续扒着铁丝网眼馋贝暖。 贝暖赶紧查了一下任务栏。 虽然丧尸没吃,“怜悯”任务还是成功完成了。 贝暖心想:丧尸王啊,你不用自己试了,你家臣民是真的不吃牛肉干。 丧尸的食谱上只有贝暖,呵呵地叫着,对着贝暖拼命流口水。 贝暖收走掉在地上的牛肉干,转身想走,突然发现不对。 最前面装丧尸的一只铁笼,笼门并没有像其他的一样挂着锁。 这种铁笼的笼门结构特殊,就算不挂锁,也有一个从外面才能打开的铁销,把笼门牢牢地销住。 可是这只笼子的铁销也是半开不开的。 平时还好,现在丧尸看见了贝暖,心思都在贝暖身上,正在使劲地摇晃笼门。 眼看铁销随着笼门的晃动,正在缓缓地转开。 贝暖飞扑过去,一把把铁销销死。 这是谁这么大意,太可怕了。 还好贝暖发现得及时,否则一转身,说不定身后的丧尸正好跑出来,对着她来个饿虎扑食。 插好笼门,贝暖松了口气,正打算溜,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这地方出了丧尸笼子,没别的东西,贝暖赶紧躲进墙角。 岩洞里没有采光,只有外面的汽灯照明,墙角背光,黑漆漆的,还有大铁笼挡着,很不容易被注意到。 来了一群人。 借着走廊上的光,贝暖一眼就看到一个熟人――今天早晨在集市上白吃小勺烤雀的那个胖子,石叔。 他走在最前面,把铁栅门打开,恭敬地闪在旁边,让另外两个人先进来。 那两个人中,一个是个年轻男人。 他穿了件有肩带和胸袋的军装衬衫,却没好好穿,胸前的扣子敞着两三颗,手抄在长裤口袋里。 一双漂亮的凤眼,眼梢微微吊着,似笑非笑的,一脸的不正经,正在和另一个中年男人说话。 中年男人倒是很严肃。 大概四十多岁,皮肤晒得很黑,肩背像军人一样,挺直得如同里面固定着木头夹板。 他的眉间竖着几道不皱眉也在的皱纹,脸上都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严肃。 他也穿着和年轻男人一模一样的军装衬衫和长裤,却穿得规整得多的多,熨烫得平平整整,扣子扣得一颗不落。 不仔细看,简直意识不到他们两个穿的是同样的衣服。 “劝过你多少次了,”中年男人正在说,“弄这种东西上岛,太危险。” 年轻男人笑道:“哥,你看这些铁笼,多结实!这些丧尸真的没事,都好好地关着呢。” 刚刚才把一只丧尸笼重新关好的贝暖:呵呵。 中年男人远远地站在门口,好像对屋子里这么多笼丧尸无比厌恶。 年轻男人倒是走过来了,目光扫过最外面的几只铁笼子,转头问石叔。 “这次的怎么样?我说过很多次,丧尸看起来要凶,但是也不能太凶,太凶笼斗时不好控制。” 石叔赶紧点头,“那肯定的。我让他们这次抓的时候特别注意了,一定都是千挑万选过的。” 年轻男人笑着瞥他一眼,“石叔,我的赌场赚得多,你分成也多,别应付我喔。” 石叔讪笑,“那肯定不能,怎么会随便应付霁哥?” 霁哥? 贝暖立刻知道这人是谁了。 书里说,岛上的匪帮原本是N国当地的一股武装力量,因为当地的争端落草为寇。 老一辈头目已经不出面管事了,现在实际掌管这个岛的人,叫邱正勋,是个雷厉风行的中年人。 邱正勋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邱霁,却多少有点不务正业。 看来眼前这个吊儿郎当开赌场抓丧尸的,就是邱霁。 那么他刚才叫哥的那个中年人,应该就是邱正勋。 贝暖心想,这兄弟两个的关系看着好像还不错。 但是贝暖清楚地记得,在书里,就在贝暖他们上岛后,那个弟弟邱霁,好像是死了吧? 书里提过,小队听见他们鸣枪致哀。 问题是,邱霁明明好端端地站在这儿,手抄在裤袋里,正在一个一个查看铁笼里的丧尸,离得还很近,引得丧尸们拼命地摇笼门。 过了好一阵,邱正勋遥遥地问他弟弟:“看也看过了,你非要把丧尸弄上岛,反正我也管不了你,我们走?” 邱霁欣然点头,“好。” 石叔连忙上前一步,帮他们把铁栅门开大。 邱正勋却突然回头,看了贝暖这个方向一眼。他的目光好像穿透黑暗,落到贝暖身上。 贝暖吓得一抖,赶紧把头缩回墙角,不敢再露头。 “你别躲了,我知道你藏在那里。” 邱正勋的声音传来。 贝暖心想,你少诈我,这里这么黑,根本就看不见。 邱正勋继续冷冷地说:“自己出来。非要我让人过去抓你?” 贝暖突然想通了。 自己虽然藏得很好,他还是能轻易看出这个角落里藏着人。 因为周围都是装丧尸的笼子。 丧尸们全都知道贝暖藏在墙角,附近的每一只,都扒在铁栅栏上使劲往贝暖的方向瞧。 藏得再好,也还是被杜若这群傻乎乎的臣民出卖了。 贝暖磨磨蹭蹭地从墙角里蹭出来,挪到前面汽灯照亮的地方。 邱正勋看了一眼,发现出来的不过是个小姑娘,脸上紧绷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烦。 旁边的石叔倒是脱口而出,“你不是今天早晨那个……” 贝暖心想:你眼神还挺好。 邱霁兴味盎然地打量了一遍贝暖,偏头问石叔:“你认识?” “不认识,”石叔答,“不过我今天早晨见过她,长得这么漂亮,竟然是个F。” “F?”邱霁看贝暖的目光中又多了点兴味,指挥贝暖,“给我看看你的牌子。” 贝暖乖乖地把铁牌从衣领里拉出来给他看。 邱霁瞥了一眼铁牌上的F,微笑了一下,“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邱正勋已经很没耐心了,“跟她废什么话,这种地方不许闲杂人等进来,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不守规矩到处乱跑,绑起来扔进湖里吧。” 贝暖吓了一跳。 被绑起来扔进湖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邱正勋皱着眉,一脸不爽,对他身后的手下抬了抬手。 立刻有两个人上来,要抓贝暖。 邱霁也抬抬手,把他俩拦住了。 邱霁倒是一点也不凶,他又问了一遍贝暖:“你来干什么?一个劳工,怎么想起来钻到关丧尸的地方?” 实在想不出借口。 石叔也在旁边问贝暖,“你是进来找人的?” 如果承认是来找人的,他们问来找谁怎么办?贝暖刚上岛,岛上一个人都不认识,编都没法往下编。 贝暖摇摇头,还没说话,石叔又问:“那你是来找吃的?还是迷路了?” 贝暖觉得他的问话都是圈套。 前面就是厨房,找吃的根本不用钻到这么里面。走迷路了?这里一条路到底,路上都是可以问的人,根本没路可迷。 再说门口挂着那么大的闲人免进的牌子呢。 贝暖硬着头皮,“都不是。我就是进来玩的。” 邱霁眼中的兴味更浓,“你跑到关着丧尸的地方来玩?很好玩吗?你不害怕?” 反正已经开始胡编了,就继续胡编下去吧。 贝暖说:“因为我以前特别怕丧尸,后来觉得这样不好,听别人说,这里关着不少丧尸,又都是在笼子里,挺安全的,我就想悄悄过来练练胆。” 又小声补了一句,“我真的……没欺负你们的丧尸。” 扔牛肉干不算欺负。 “欺负丧尸?”邱霁的一双眼睛都弯了,“人不大,还是个F,胆子倒是不小。” 邱正勋不想听他们继续聊天,命令手下,“去把她绑起来,带到墙外,扔进湖里。” 他要玩真的? 贝暖赶紧扫了一遍空间,找到上次过江时收起来的救生衣,顺便又挑了一把最锋利的匕首。 也不知道人在水里的时候,有没有可能把手上绑着的绳子割开。 电影里的主角都那么干,贝暖身为一个女配,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不知道行不行。 邱霁却把上来绑人的人拦住了。 “别。多可惜啊。就算你真要罚她,我也有更好的办法。” 邱正勋看上去好像恨不得让手下把贝暖一枪毙掉了事,可是邱霁却一脸坚持。 兄弟两个僵住了。 两个人互相盯着,为了一个小小的劳工,谁都不让步。 过了好一会,邱正勋先妥协了,点了头。 五分钟之后,贝暖就知道邱霁想出来的罚她的办法是什么了。 他们把贝暖带到了赌场深处。 那里是一个很大的岩洞,里面人头攒动,大呼小叫地都很兴奋,好像在等什么好事。 越过无数密密匝匝的人头,贝暖能看到,岩洞的最里面搭着一块高出一大截的台子,好像一个舞台。 台子上装了足有一个房间那么大的铁笼。第45章
铁笼里站着一个人,是个大男生,看着像是高中生,最多刚读大学。 他身上穿着一身运动服,好像刚上完体育课,却不知经历过什么,衣服已经蹭得脏兮兮的,裤子上破了个大洞。 脚上是双名牌球鞋,原本应该是白的,现在已经又花又脏,变成了灰突突的颜色。 他的神情很紧张,脸色比纸还白。 天气不算热,岩洞里尤其凉爽,他的脸上却全是一滴又一滴的冷汗。 他正在选武器。 笼子里摆着一张木头桌子,桌面上放着一把手枪、一把一尺来长的刀,还有一个足有一两米长,形状奇怪的长柄叉子。 他毫不犹豫地指了指那把枪。 桌子旁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看见他选了枪,帮他把子弹装好,递给他。 穿球鞋的男生接过枪,像拿着自己的命一样,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退到笼子一角,背靠铁栅栏等着,胸膛剧烈地起伏,好像在做深呼吸,脸色比刚刚还要更白一点。 大铁笼的另一边,有几个人把一只丧尸笼搬到了台上,放进大铁笼里。 笼里关着的丧尸大概难得同时看到这么多活人,正在疯狂地冲撞笼门。 在哐哐的撞击声和丧尸的嚎叫声中,球鞋男无助地看了一眼下面疯狂的人群。 壮汉立刻注意到了,问他:“你想退出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原来参加笼斗是自愿的。 虽然害怕,球鞋男还是说:“不退出。我得赚钱。” 见他没有改主意的意思,壮汉出了铁笼,关好门,站在斗笼前的台子上吆喝。 “再说一次,这次是个C牌,击杀丧尸次数二,还有要下注的没有?买定离手,马上就要开始了!” 下面是一片潮水般的欢呼声和口哨声。 有两个服务生正在人堆里登记收筹码,无数人都在乱哄哄地下注。 壮汉等下面的混乱劲过去了,才走到旁边,抄起一根足有标枪那么长的钢钎。 他把钢钎伸进斗笼的铁栏杆里,对着丧尸笼上的铁销轻轻一挑。 丧尸笼的笼门“咯哒”一声,弹开了。 笼子里的丧尸早就看见外面的球鞋男了,疯了一样扑出来,直奔他而去。 球鞋男慌慌张张地举起枪,对着丧尸就是一枪。 砰地一声,竟然打偏了,丧尸毫发无损,连边都没碰到。 枪声在岩洞的石壁间激荡,回响出长长的尾音,仿佛受到枪声的刺激,下面的欢呼声、尖叫声、咒骂声响成一片,热闹得像开了锅。 球鞋男努力定了定神,用左手托住右手的手腕,趁着丧尸扑到面前之前,又射出一枪。 子弹终于贯穿了丧尸的脑袋。 丧尸猛扑到球鞋男脚前的地上,不动了。 丧尸倒了,球鞋男终于放松了,双膝着地跪在地上,喜极而泣。 下面的观众都疯了,有人在拼命嚎叫,大概是押对赢了钱。 也有人在怒吼着骂骂咧咧:“你开枪开那么快干什么?害老子押错了!” 壮汉过去把斗笼的门打开,球鞋男喜气洋洋地出了斗笼。 壮汉把一大叠筹码装进一个袋子,递给他,他把袋子抱在胸前,一脸开心得找不着北的样子,下台走了。 他走了,游戏还没结束。 壮汉跳上台子,宣布:“现在要进行第三场,这次是个D,击杀次数零。这是今天晚上最后一场,大家赶紧下注了!” 这次被带到斗笼里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消瘦男人。 他看了一遍桌上的武器,好像很犹豫。 贝暖心想,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然是选枪了,其他两样哪有枪好? 消瘦男人可能是没用过枪,没什么把握,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拿不定主意。 不过他最后还是选了枪。 他把枪交给壮汉,整个人都在肉眼可见地在哆嗦。 壮汉看见他怕成那个样子,问他:“你想要退出吗?” 消瘦男人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摇了摇头。 贝暖觉得,这个人好像连站都站不住了,过一会儿还怎么杀丧尸? 消瘦男人认命般哆哆嗦嗦地走到笼子一角,哆哆嗦嗦地举起枪。 丧尸笼子抬上来了,笼门一开,一只丧尸张牙舞爪地直扑出来,全场都在尖叫。 丧尸一出来,男人就哆嗦着对它连开了两枪。 距离太远,抖得太厉害,全都没打中。 可是枪里并没有第三颗子弹。 男人转身就跑。 笼子就只有一个房间大,一共也跑不出几步,丧尸跑得比他快,只用几秒钟就追上了男人,一个猛扑把他扑倒,上去就是一通乱咬。 刺激的场面让台下的尖叫声更疯狂了。 有赌场的人拎着一把枪上来,对着铁笼里的丧尸和男人直接几枪,结束了混乱。 台下的观众热烈地讨论着输赢,台上有人进了铁笼,把男人和丧尸拖出去,清理一团混乱的场地。 贝暖现在明白了。 他们该不会是想把她送进斗笼里斗丧尸吧? 要是扔进湖里,贝暖还能想办法动点手脚,运道好的话,说不定根本不用下水,就能找机会直接把扔她进湖的人干掉也未可知。 可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别无他法,只能实打实地动手杀丧尸。 贝暖无比痛苦。 想办法杀掉一只丧尸并不难,难的是杀的同时,还不暴露空间。 果然,邱霁对贝暖说:“小姑娘,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进一次斗笼,如果你赢了,今天就不把你丢进湖里。” 然后又回头问他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邱正勋这次倒是没有反对。 他上下打量一遍贝暖的小身板,严肃地点点头,痛快地接受了邱霁笼斗的建议。 大概在他心目中,把贝暖扔进铁笼的时候,就和把她扔进湖里一样,人已经死了。 邱霁离开座位,走到贝暖身边,看一眼他哥,压低声音。 “扔进湖里一定会死。进斗笼虽然看着很可怕,其实有很大的概率可以活。我看你的胆子不小,不如赌一赌。” 贝暖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对正常人而言,进铁笼杀丧尸比直接绑起来扔进湖里好得多,确实是个有几率能活下来的机会。 贝暖别无他法,只得点点头。 邱霁对贝暖笑笑,又给了贝暖一个不错的建议。 “过一会儿你进斗笼,桌子上会摆着武器让你选,我建议你选枪。从我们开始这个玩法到现在,选枪的胜率大概是在百分之五十几,选其他两样,胜率都不到百分之二十。” 傻瓜都知道当然是选枪好。 大概只有练到陆行迟和江斐那样,用刀才能有胜算吧。 问题是,贝暖这辈子根本就没碰过手枪。 以前军训的时候,学校倒是组织过用半自动步枪打靶。 当时趴在那儿,生平头一次摸枪,贝暖激动得不行,一不小心拨到了连发。 一扣扳机,噼里啪啦一通,子弹全都不知道飞到哪去了,一发上靶的都没有,得了个羞耻的光溜溜的大鸭蛋。 手枪这种东西,大概用起来也差不多吧? 贝暖再扫了一眼台上的大铁笼,忧心忡忡。 贝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一脸的可怜巴巴,眼睛水雾蒙蒙的,嘴巴抿着,好像快哭了。 邱霁又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跟邱正勋求情。 “哥,她也不是犯了什么大错,不过就是调皮,乱进了不该进的地方,这次就算了吧?” 贝暖瞬间觉得这人其实还不算太坏,至少比他哥好一点。 邱正勋冷哼了一声,“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天天破例,还怎么服人?等着这些劳工都骑到你头上来吗?” 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弟弟。 邱霁脸上的笑容淡了,再看一眼贝暖,忽然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枪。 “用过手枪没有?”邱霁问。 贝暖诚实地摇摇头。 “过来,试试枪,斗笼里的枪和这把一样。” 邱霁利落地从弹夹里卸掉子弹,把空枪递给贝暖。 那支枪通体黑乎乎的,上面枪管的部分是金属的,手握的地方像是塑料做的。 比贝暖以为的轻巧得多了,只比一把普通的折叠伞稍重。 “你力气小,要用双手握枪的姿势,单手可能会端不稳。” 邱霁走到贝暖身边,让她双手握好枪,帮她调整好姿势,指点贝暖应该怎么用准星瞄准。 瞄准和步枪没什么大区别,不难,可是―― 里都说,用枪时要先打开保险,否则丧尸扑过来,保险还没开,不是就完蛋了? 问题是,保险在哪? “这枪的保险在哪里啊?”贝暖问邱霁。 “你还知道保险?” 邱霁正在教她瞄准,忍不住在她耳边笑出声。 “这枪的设计不太一样,保险是和扳机连在一起的,你直接扣扳机就行了,不用开保险。” “哦。”贝暖调转枪头,对准身边邱霁的脑袋。 邱霁明知枪里没有子弹,还是被她吓了一跳。 他立刻避开枪口,教贝暖,“任何时候,无论枪里有没有子弹,都不要把枪口对着人。这是个能救命的好习惯。” 邱正勋一脸不高兴地坐在座位上,看着邱霁教贝暖用枪,邱霁完全不理他,教得一心一意。 刚教了一会儿,台上主持笼斗的壮汉就过来了。 一过来,就看见贝暖正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 壮汉也一哆嗦,赶紧躲开。 “放心,枪里没有子弹。”贝暖安慰他。 “没有子弹也怪吓人的。” 壮汉对贝暖笑笑,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本,捏着一支亮闪闪的粉红色小笔,原来是过来登记的。 他对贝暖说:“给我看一下你的铁牌。” 贝暖把胸前衣服里的铁牌拉出来,秀给他看。 看见铁牌上的F,壮汉突然沉默了,再看向贝暖的目光中就流露出一点恻隐之情。 但是他好像知道贝暖是被迫的,没再多问,只在本本上写了个“F”。 “你以前有杀丧尸的经验吗?”他又问。 贝暖仔细想了想,还真有。 当初在S市的时候,第一次遇到杜若,为了把他从丧尸嘴里救出来,曾经用氧气钢瓶砸过一只丧尸。 贝暖答:“一次吧。” 她的回答大出壮汉所料。 壮汉重新上下打量一遍贝暖,好像根本不相信像她这样的F牌,居然还能杀丧尸。 不过还是在小本本上登记:击杀次数一。 “你杀过一次丧尸?”邱霁在旁边问。 贝暖心想:杀过一次不算什么,没怎么杀过,主要是因为有别人杀得太快,轮不到。 “那次也是阴错阳差,碰巧了。”贝暖应付他。 壮汉问完了,拎着小本本回到对面台上,对着下面的人群宣布:“今天临时加了第四场,这次是个F牌,击杀次数一,要下注的赶紧下注啊!” “F牌啊?”下面的人顿时哄笑起来。 “一个F牌来凑什么热闹?谁会押F牌赢啊?” 不过下注的人还是不少,全都围着一个服务生,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 贝暖看了看那边,有点纳闷,问邱霁:“他们都在押我输吗?如果所有人都押我输,那他们赢谁的钱呢?” 邱霁解释,“他们押的是你的各种输法。比如开一枪就死,还是开两枪再死,还是一枪都没来得及开就被丧尸咬了,还有,丧尸是会先咬你的头,咬脚,还是咬手,等等等等。各种押法的赔率不同。” 贝暖无语,“都没人押我赢吗?” 邱霁瞥了一眼负责押贝暖赢的那个服务生。 贝暖也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服务生孤零零地一个人抱着箱子站着,根本没人理。 “大概因为你是F,斗笼这个玩法从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F活着出来过,赔率很高,但是没人愿意押,都觉得是白白浪费钱。” 贝暖生气了。 贝暖问邱霁:“你能不能借我五块钱?” 邱霁真的掏出皮夹,拿出一张,“没有五块,一百可以么?” “可以,一会儿还你。” 贝暖接过钞票,对着孤苦伶仃站在人堆外的服务生招招手,“你过来。” 贝暖把那张一百块递给她,“我押我自己赢。”然后问,“我能押什么赢法?” 邱霁在旁边看着贝暖下注。 贝暖一边下注一边问他:“你刚刚说,从来没有F牌在笼斗里赢过,我挂着F牌,你也觉得我会输吗?” “铁牌是我哥和老胡他们搞出来的东西。” 邱霁压低声音,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他哥一眼,对贝暖笑笑。 “我相信概率,也相信奇迹。” 刚押完,对面台上的壮汉就又到这边来了,他带着贝暖穿过人群,走到台上,把她送进斗笼。 她走进斗笼的那一刻,全场忽然沉默了。 没有人想到,要杀丧尸的F牌是这样一个小姑娘。 她小脸纯净,眼神无辜,被关在粗糙的大铁笼里,好像是一只无意间掉进陷阱,被关进笼子里的小鸟。 “小姑娘,你是自愿来笼斗的吗?”下面有人忍不住提醒,“按赌场的规矩,你要是不愿意的话,现在还可以走。” “就是,你一个F牌,为什么来赚这种钱?是嫌死得太慢吗?” 贝暖心想,别人来这里笼斗是自愿的,可惜她不是。 那个邱正勋不知道为什么,对贝暖的杀心非常重,丝毫没有想放过她的意思。 果然,壮汉也没有按流程问贝暖要不要退出。 贝暖直接去桌子那里拿枪。 枪果然和刚刚邱霁给贝暖试过的那把一模一样,壮汉当着贝暖的面,把两颗子弹压进去,把其余武器收到铁笼外。 装丧尸的铁笼运上来了,被推进斗笼里。 一只丧尸正在里面呵呵地叫,看见贝暖,立刻扑到贝暖这个方向,抠住铁丝网,疯狂地摇晃笼门。 壮汉退到斗笼外,关好铁门,去拿开铁销用的钢钎。 贝暖定了定神,走到离丧尸笼最远的一角。 贝暖用刚刚邱霁教过的姿势,双脚分开站好,双手握好枪,举起来,对准丧尸笼的笼门。 全场忽然不复刚才的热闹,一片寂静。 贝暖知道所有人都在屏息静气地看着自己。 不过贝暖只不错眼珠地盯着丧尸笼门。 壮汉最后惋惜地看一眼贝暖,伸出那根钢钎,把铁销挑开。 笼门打开的一瞬间,丧尸像只脱缰的野狗一样朝贝暖猛冲过来。 贝暖双手端着枪,瞄准丧尸的脑袋,并没有开枪。 稳住。 丧尸呲牙咧嘴,眼中只有贝暖,奔过来的路线不闪不躲,是妥妥的一条直线。 刚刚贝暖已经用邱霁的脑袋和壮汉的脑袋比划过,越近越有把握。 只有两颗子弹,绝对不能浪费。 从握好枪的那一刻起,贝暖就在心中跟自己念叨: 我是一个枪架子。 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枪架子。 我是一个不怕丧尸的枪架子。 我就是一个木头枪架子。 枪架子稳稳地竖在那里,真的一动都不动,瞄着一根筋连躲都不会躲的丧尸,让准星尽头的丧尸脑袋越来越大。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自从多了丧尸笼斗这个玩法以来,观众看多了各种各样的惊惶失措。 有的人吓得笼门还没彻底打开就把子弹打光了,有的人拔腿就跑,都忘了手里有枪这回事。 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这么一动不动,一直忍到丧尸都快冲到鼻子底下了还不开枪。 不少人都在想,是不是这个小姑娘看到丧尸扑过来,已经彻底吓傻了? 枪架子当然没有忘。 它只是冷漠地架在那里,看着丧尸的脑袋在准星尽头越变越大。 当丧尸的脑袋真的大到枪架子心目中的标准时,枪架子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 丧尸猛地一顿,然后从准星的尽头消失了。 只用了一颗子弹,准准地命中眉心,都没有用第二颗。 全场寂静了几秒,然后沸腾了。 兴奋的尖叫声变成了沸腾的海洋,很多人忘掉了自己的赌注,拼命欢呼,欢呼和尖叫声中夹杂着大声的咒骂,有人在懊恼输掉的筹码。 还有不少人根本就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一个F,居然杀掉了丧尸?还只开了一枪? 贝暖并没有多激动。 这件事,陆行迟已经在她面前做过成百上千遍。 丧尸扑过来,命中眉心,丧尸再扑过来,再命中眉心。机械得如同日常工作。 所以贝暖对丧尸扑过来这件事,一直就不像别人那么恐慌。 身边有陆行迟,陆行迟会搞定一切。 就算丧尸像潮水一样排山倒海,蜂拥而至,他也能让她安稳。 今天的斗笼里没有陆行迟,却如同有他一样,只不过平时他做的工作,这次换贝暖自己来做。 只杀一只而已,打不中的话,会被他笑的。 开第二枪,都算她输。第46章
贝暖把枪放回桌上,走到斗笼门口。 壮汉早就冲过来给她开门了,看着比贝暖还激动。 “我还以为你肯定打不中。”壮汉说。 贝暖心想,其实退一步,就算真的没打中丧尸,也根本不怕。 只不过那样的话,整个赌场的人就会亲眼见识到,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凭空突然冒出来,堵在丧尸和贝暖之间,然后目睹贝暖用各种奇怪的东西斗丧尸。 估计那才是史上最让人记忆深刻的笼斗。 壮汉激动的点又跟台下的观众不太一样。 他问贝暖:“你知道你赢了多少钱吗?” 壮汉抄起小本本,捏着粉红色的小笔,快速地计算了一下。 因为根本没人认为一个F会赢,贝暖又押中了一枪杀死丧尸,赔率高得惊人,贝暖足足赢了七千八百多块钱。 外加贝暖杀掉丧尸赢了笼斗,又有额外的五千块钱奖金,所以总共是一万两千八百多块。 以这里的收入和物价,这毫无疑问是一笔巨款。 贝暖心想,杜若不用再去辛辛苦苦背石头了,这钱够他天天把小勺地摊上的烤雀包圆。 壮汉去点出一大袋筹码,交给贝暖,又不太放心,嘱咐她:“你可以把钱存在赌场,想用多少就取多少,不用都带在身上,小心别人抢。” 敢情这赌场功能强劲,还兼职银行。 壮汉算完贝暖的筹码,又吆喝,“另一个压了她赢的,编号零五二七,是谁?” 贝暖也很好奇,谁能那么有眼光,慧眼识珠,敢压一个F牌赢? 黑压压的人堆里,一条细细瘦瘦的小胳膊举了起来。 贝暖看清了,竟然是早晨在集市上遇到过的卖烤雀的小勺。 她小小年纪,居然混到赌场里来了。 “她和我一样,也押了我一枪赢?” “不是,”壮汉解释,“她在你的每一种赢法上都押了十块钱。” 小勺艰难地分开拥挤的人群,钻出来挤到台前,熟练地嘱咐壮汉,“把筹码全部兑成钱,存在我账上。” 壮汉瞥一眼小勺胸前挂着的B牌,笑道:“小孩儿,你押得挺准啊,你一个B牌,居然会赌一个F牌赢?” 小勺神情有点尴尬,实话实说,“其实我也押了她开两枪以后输。” 贝暖:“……” 还挺会分散风险。 小勺仰起头,对着贝暖开心一笑,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亮闪闪的。 “姐姐,你好厉害!你怎么想起到这儿来杀丧尸了?你是有急事要用钱吗?” 贝暖心想:疯了才想来杀丧尸,别人来是自愿的,我可不是。 “不是,我是被人逼的……” 话还没说完,贝暖遥遥地就看见,有个穿军装制服的人穿过人群过来找贝暖。 来的是一直站在邱正勋身后的人。 邱正勋找人,绝对没有好事。 贝暖弯下腰,对小勺低声快速地说,“小勺,你能不能帮姐姐一个忙?你还记得那几个和姐姐在一起挂着A牌的哥哥吗?他们在山上背石头,去跟他们说,姐姐被人扣在这里了,他们会给你很多很多报酬的。” 那个穿制服的人已经挤过来了,站在台下,虚虚地用手指点点贝暖,又指了指身后,“邱爷让你过去。” 他口中的邱爷,应该就是邱正勋。 贝暖再看一眼小勺,发现她小小的身形东钻西钻,已经挤出人堆,消失不见了。 丧尸笼斗已经斗完,人群恋恋不舍地纷纷离开铁笼,涌到其他地方继续醉生梦死,只剩下赌场的人进铁笼打扫一地狼藉。 贝暖跟着那人回到邱正勋和邱霁面前。 邱正勋坐在椅子上,却如同站军姿,肩背笔挺,表情冷漠厌烦。 邱霁斜倚在他的座位里,手肘支着扶手,懒洋洋没个正形,长长的眼梢挑着,含笑望着贝暖。 让邱正勋先张嘴肯定没好事。 贝暖抢先说:“我笼斗赢了,丧尸杀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不等邱正勋说话,邱霁就开口了,答得特别流利。 他微笑了一下,“刚才笼斗之前已经说好了,你杀完丧尸就自由了。邱爷向来说话算话,你赢了笼斗,当然可以走。” 这是先把话说满,好让邱正勋没有反悔的余地。 邱正勋却根本不吃那套。 他皱了皱眉,“她刚才说她从来没有用过枪,可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对着丧尸,还是头一次开枪,怎么可能那么镇定?我觉得很可疑。” 贝暖忍不住了:可疑你的头啊可疑。 这个邱正勋,是硬掰了借口,都要跟贝暖过不去。 贝暖深深地怀疑,要不是有他弟弟邱霁一直在旁边护着贝暖,邱正勋才不会这么麻烦,跟一个劳工各种找别扭。 他大概会掏出枪,一枪就把贝暖毙了。 邱正勋继续说:“我要把她暂时押在山上的牢里,好好查一查。” 邱霁立刻反对,“为什么去山上的牢里?那地方是人能待的?她是偷偷溜到我赌场的仓库里被抓的,就算要押起来,也应该是押在我这儿比较合适吧?” 邱正勋犹豫了片刻。 贝暖总觉得,他好像是抬眼看了一眼站在邱霁身后的石叔,才点头说:“好。” 虽然赢了笼斗,贝暖还是走不了。 邱霁示意石叔把贝暖带下去,“你去后面给她找个地方,让她好好睡觉。” “等等,”贝暖说,从装筹码的袋子里掏出一枚一百的筹码,还给邱霁。 邱霁笑了笑,把筹码接过来,把小小的塑料圆牌在手指间转了转。 他看了一眼她手里沉甸甸的布袋子,问:“都借给你钱了,就没有利息吗?” 贝暖又在布袋里认真仔细地翻了翻,寻觅出一枚二十块的筹码,递给他。 “借这么一小会儿,就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息,我是不是很大方?” 邱霁接过那枚二十的小筹码,哭笑不得,“是,是挺大方。” 贝暖又把这一大袋筹码递给壮汉,“帮我都存起来吧。” 石叔带着贝暖离开笼斗的岩洞,没有去别处,而是重新回到赌场后面闲人免进的地方。 就在关丧尸的房间对面,有一个装着铁栅门的房间。 石叔把贝暖带了进去。 这个岩洞做成的“房间”贝暖刚过来时看到过,本来是个赌场放杂物用的仓库,里面堆满了桌椅板凳等等各种东西。 “你今心在这儿睡一觉,要是邱爷调查完,你没事,就会把你放了。” 贝暖点点头,走进去。 外面走廊墙壁上挂着汽灯,汽灯的光透过铁栅门照进来,这房间不是全黑的。 贝暖走到最里面,特意选了一块背光的空地,动手挪开杂物。 大概因为邱霁吩咐过,要“让她好好睡觉”,石叔出去帮贝暖拿了条厚毯子,交给她,才锁好门走了。 这里不见天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但是贝暖推算,折腾了这么久,外面应该已经天黑了。 陆行迟他们肯定早就发现贝暖不见了,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她会在赌场里。 不知道小勺能不能成功找到他们。 那孩子看着那么机灵,说不定可以。 贝暖看了一眼那条毯子,扔到旁边,开始兢兢业业地从空间里往外掏东西。 四周渐渐地安静下来,连赌场那边的喧嚣都渐渐归于沉寂,看来是打烊了。 有人走过来,一路把外面走廊墙上挂着的汽灯熄掉,只留了最后一盏,灯光也被调小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这里只剩下贝暖一个人。 只有对面房间关着的丧尸,偶尔会呵呵几声,摇晃一下铁笼的门,空洞的哐哐的响声在走廊里激起回音。 过了不知多久,一个人影挡住了铁栅门外的光线。 他动了动门锁,声音很轻,好像生怕惊扰到谁。 一点细微的声响后,铁栅门缓缓推开,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他在门口停了几秒钟,似乎是在适应里面幽暗的光线。 贝暖睡觉的地方藏在一个背光的角落,黑黑的一片,看不太清楚。 那人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线,走到贝暖睡觉的那块空地前,蹲下身,伸手轻轻碰了碰紧紧裹着毯子的贝暖。 贝暖毫无动静。 那人抽出了什么东西,握在手上,忽然对着地上的贝暖,猛地捅过去。 噗呲一声。 声音好像不太对。 手感似乎也不太对。 那人愣了愣,又补了一刀。 第二刀刚捅进去,他就意识到不好,抬起头。 空地旁边高高堆起来的桌椅顶上,一个人站了起来。 就算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也很亮,像头潜伏着等待猎物自动上钩的小兽。 她正低头认真地看着他,那双澄净的眼眸里,现在全都是戏弄和嘲笑。 五分钟后。 贝暖吭哧吭哧地往“房间”外拖人。 跌跌撞撞,气喘吁吁,狼狈得不行。 实在是拖不动。 贝暖想哭。 贝暖一边拖一边低声抱怨,“你是不是天天跑去吃人家小勺的霸王餐了?不止吃小勺的,还吃别人的吧?霸王餐吃那么多,真的不考虑减减肥吗?” 石叔摊手摊脚地躺在地上。 他仍旧穿着他的大花衬衫,一动都不动,闭着眼睛,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并没有站起来做个运动减减肥的意思。 连着被三个煤气罐砸过,确实不太动得了。 外面的走廊上很安静,根本没有人,贝暖刚刚已经看过了。 但是赌场门口有人在值班,贝暖出不去。 石叔绝对不能这样躺在这里,他躺在这里,邱正勋就更有借口找她的麻烦了。 再说他还没死透呢,还剩一口气。 贝暖下手没有太重。真把他砸扁的话,很难收场。 贝暖有个完美计划。 石叔腰上挂着一大串钥匙,贝暖刚刚就试过了,其中有一把可以开对面关丧尸的房间,还有丧尸笼子上挂着的锁的钥匙。 她的计划是,把石叔拖到对面关丧尸的房间,开一个丧尸笼子上的锁。 这边的仓库里有根长竹竿,贝暖可以像笼斗时一样,远远地用长杆挑开笼门的铁销,放出来一只丧尸。 只要动作够快,贝暖绝对来得及冲出房间,重新锁好栅栏门。 这样丧尸的唯一目标就是还有一口气的石叔。 然后贝暖回到自己的仓库,把铁栅门重新锁好,再把钥匙抛进对面的铁栅门里。 两边的铁栅门正对着,这件事一点都不难,就算没把钥匙丢进去,用长竹竿捅过去就行了。 一个密室谋杀现场就做好了。 等丧尸把石叔乱啃一通,让他加入丧尸们的快乐大家庭以后,这件事就完美解决。 梦想无比美好,现实却残酷无情。 第一步就实现得很艰难。 这个人不知道天天吃什么,死沉死沉的,拖他比砸他费劲多了。 贝暖心想,有机会一定要收一个超市上货的小推车到空间里,下次砸人时再砸到这样一个,就不愁了。 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房间门口。 铁栅门有个框,像门槛一样横着,还挺高,很不容易过。 贝暖换了个姿势,改成用腋下夹着他的两只脚,气喘吁吁地,像拉雪橇的小狗一样,使劲拉着他努力往门外挪。 心想:今天给杜若唱拉纤的号子,实在是太不吉利了,原来最后要拉纤的是自己。 兄弟们快加把劲呦――嘿!呦!到了前面喝壶酒呦――嘿!呦! 贝暖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喊着号子,拉着沉重的石叔一步一步往前挪。 正在努力,身后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 “这么累?要我帮忙吗?” 贝暖把石叔的脚一扔,坐到地上,直接罢工了。 陆行迟弯弯嘴角,在她面前蹲下,“看来我又来晚了。” 他不动声色地上下扫视了一遍贝暖,大概是看见她毫发无伤,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他伸手拨开她脸上乱跑的发丝,“以后我要动作再快一点。否则你自己全都搞定了,还要我干什么呢?” “你没有来晚,来得正好,发挥你作用的高光时刻到了。” 贝暖指指石叔,“你快把他拉到对面喂丧尸吧,我实在是拖不动了。” 陆行迟刚刚一过来,一眼看到地上躺着个人,不用问就知道,一定是有人不长眼想欺负贝暖,又被她收拾了。 走近一点才发现,躺着的居然是个熟人,是早晨在集市上见过的石叔。 陆行迟看一眼对面的铁栅门里呵呵乱叫的丧尸,问贝暖:“为什么要费这种劲?我们一刀解决他,直接走不就行了。” 直接走? 贝暖有点犹豫。 有陆行迟在,确实可以直接出去。 可是这样的话,等于摆明了石叔是她下手杀的,这个岛就没法再待下去了,只能离开。 贝暖问陆行迟:“你找到那个标志的线索了没有?” 陆行迟摇摇头,“我到处都找了一遍,没在其他地方发现那个标志,昨晚带咱们上岛的那几个人,今天也不在岛上,据说又出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 现在走,就等于放弃了唯一的线索,十分可惜。 “我们还是把他喂丧尸吧。”贝暖踢踢石叔,“可以再多留两天。” 陆行迟犹豫了。 多留两天,就意味着贝暖现在还不能走,还要保持现状,继续关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来,帮我。”贝暖已经决定了,站了起来,过去用钥匙打开关丧尸的房间的门,回来重新动手去拖石叔。 “我来。” 陆行迟轻轻松松地一拎石叔的衣领,就把他拖走,丢进关丧尸的房间里。 满屋子丧尸看见活人,都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瞬间激动了起来。 杜若说得对,它们看起来确实都相当地饿。 丧尸撞门的动静让石叔睁开了眼睛。 他努力辨认了一会儿,认出了冷漠地站在那里的陆行迟,还有手里一圈一圈逍遥地转着他的钥匙的贝暖。 再费劲地转转脖子,看见了旁边的丧尸笼。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哪里,贝暖拿着钥匙,正打算什么,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无奈被贝暖砸得太狠,动不了。 贝暖看见他醒了,蹲下来,问他:“是邱正勋让你来的?” 石叔努力发出声音,“是邱爷让我来的……不是我自己想来的……” “他为什么一直跟我过不去?”贝暖想了想,“是因为我今天发现有个丧尸笼没锁,对不对?” 石叔挣扎艰难地吐字:“是,可是这些事都是邱爷让我干的……和我无关,你们饶了我吧……” 贝暖挑挑眉。 他刚刚那两刀捅得太狠,一点也没想过要饶了贝暖。 贝暖把手里的那串钥匙重新挂回他腰上。 石叔看见贝暖把丧尸笼的钥匙挂回去了,松了口气。 紧接着就看见陆行迟走到一个丧尸笼旁边,用手轻轻碰了一下笼门上的锁。 锁头直接落地。 陆行迟开丧尸笼,根本不需要钥匙。 石叔惊恐地睁大眼睛,吓得嘴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还没被咬,就已经找到了当丧尸的感觉。 陆行迟和贝暖一起退出房间,把手搭在门把手上一转,就把铁栅门重新锁好了。 房间里现在只剩石叔一个活人。 丧尸笼门上的铁销如同有人抓住一样,自动轻巧地转开了,笼门吱嘎一声打开,丧尸吼叫着,朝地上的石叔扑过去。 两个人都没兴趣看丧尸啃人。 陆行迟对前因后果并不清楚,二话不说,先动手帮她把石叔处理好了,这时才问贝暖,“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了?” 怎么会到这来了? 当然是被圣母之心任务诱拐过来的啊。 但是不能这么答。 贝暖没回答,抢着先问他:“是小勺告诉你们我在这里的吗?” 陆行迟答道:“是。杜若发现你不见了,正在满岛到处找你,撞上了我。小勺说你让她上山找人,她在山上没找到,转了一大圈,才遇到我们。” 贝暖问:“那你们给她报酬了没有?我答应要给她报酬。” 她关注的点向来都很清奇。 陆行迟有点无奈,耐着性子回答:“给了,杜若把他今天背石头赚到的钱全都给她了,杜若说,贝暖比烤雀重要。” “杜若真好。不过他肯定有烤雀吃,”贝暖得意洋洋,“我今天进斗笼杀丧尸,还在我自己身上押了一注,赚了好多好多钱!” 陆行迟深深地皱起眉头,“进斗笼?杀丧尸?” 而且还学会下注赌钱了?? 贝暖还挺兴奋,“和丧尸一起关在笼子里,只有两颗子弹,可刺激可好玩了!” 陆行迟:“……” “还有更刺激的,他们把我关在这儿,刚刚睡觉的时候,那个石叔又想过来捅我几刀,结果被我用煤气罐KO。” 她的思路天马行空,话说得漫无边际,陆行迟只得把她抓回来,直接问重点。 “石叔为什么想杀你?他说的‘邱爷’又是怎么回事?” 贝暖对他灿烂一笑,“他们是想杀人灭口。”第47章
“杀人灭口?” “嗯。”贝暖点头,“我今天背石头的时候,听到他们都在议论,说岛上有个挺好玩的赌场。” 今天乱跑,遇到了大麻烦,贝暖努力给自己辩解。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赌场是什么样呢,就想偷偷溜进来长长见识。你在的话,肯定不让我来玩,对不对?” 陆行迟:“……” 贝暖接着说:“结果被我碰巧撞到一件事。” 贝暖把悄悄溜进赌场后面,发现藏着个丧尸之家,助人为乐把丧尸笼门锁好,结果悲催地被邱正勋兄弟逮了个正着,揪出来,差点被扔进湖里,最后被迫玩了一次笼斗的事,统统说了一遍。 陆行迟太厉害,贝暖只敢说开头的几句谎话,后面全都详详细细,力求完美再现事发现场,真得不能再真。 陆行迟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一字一顿,“邱,正,勋?” 贝暖连忙跟兔妈妈告状,“对,就是那个邱正勋,一心跟我过不去。我觉得要不是他弟弟一直在帮我,他早就动手把我杀了。” “杀人灭口。” 陆行迟又说了一遍,不过这次是个肯定句。 “没错。”贝暖笑了,“看起来,是他想做一个圈套害他弟弟,结果阴错阳差的,刚好被我撞上了,搅了局。” 贝暖早就想通了。 贝暖来喂丧尸牛肉干的时候,有一个放在最外面的丧尸笼没有锁。 不止没锁,连铁销都是半开着的,而且现在想想,开的角度十分刻意。 只要丧尸看见了人,兴奋起来,就会抓住里面的铁丝网,拼命摇晃笼门。 笼门晃得厉害了,铁销就会打开。 到时候笼门一开,谁站得近谁就会倒霉。 然后邱正勋兄弟俩就来了。 世界上没有那么巧的事,一件事太巧了,九成九就是有人故意的。 贝暖开始时,一直以为这件事是邱霁干的。 邱霁看起来比他哥的嫌疑要大得多。 毕竟赌场是邱霁的地盘,丧尸也是他要人抓上岛的,管丧尸的石叔还是他手下的人。 当时听他们说话,似乎也是他想带他哥过来看丧尸。 书里说过,兄弟俩同父异母,匪帮里也分帮结派,虽然邱正勋现在管着这个岛,暗地里支持邱霁的人,却也不在少数。 只要笼门一开,丧尸一口咬了他哥,这个岛就落到了邱霁的手里。 可是刚刚一个人关在仓库里时,贝暖在脑中把当时的场景重新回忆了一遍又一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从始至终,邱正勋都远远地站在门口,根本就没靠近过丧尸笼。 倒是邱霁,因为跟石叔一直在讨论新抓来的几只丧尸,亲自走到了丧尸笼前面。 而且贝暖现在再想想,觉得当时石叔带邱霁上前看丧尸时,一直落后他几步,神情很紧张。 这个石叔,十有八九,应该是邱正勋安插在邱霁身边的人。 后来笼斗结束后,邱正勋给石叔打眼色,石叔晚上悄悄进来杀贝暖时,这件事基本就是板上钉钉了。 这样整件事都说得通了。 邱正勋指使管丧尸的石叔在铁笼上动了手脚,准备放出丧尸,害死他弟弟。 所以在原书中,小队上岛以后,邱霁死了。 可惜这次他们运气不太好,撞上了贝暖,剧情彻底崩掉。 贝暖发现丧尸笼的铁销没销好,顺手把它插上了。 结果就是,邱正勋的如意算盘全部落了空。 邱正勋发现笼门的铁销是销好的,丧尸怎么努力都出不来,又看到丧尸们都朝一个方向使劲,就猜到有人进来过,破坏了他的整个计划。 等贝暖出来时,就想方设法,很想宰了她。 出气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根本不想留一个知道笼门曾经动过手脚的活口。 可惜堂堂邱爷,今天想方设法,无论如何都杀不了一个小姑娘,十分可怜。 陆行迟也已经把整件事想通了,脸色铁青。 “好,我们暂时不走,你先留在这里。”他说。 他竟然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大大出乎贝暖的意料。 贝暖抬头研究了一会儿陆行迟不善的脸色,幸灾乐祸地想:那个叫邱正勋的,不管你是什么爷,手下管着多少人,估计你马上就要倒霉了。 陆行迟伸手揽住贝暖,把她送回刚刚关她的那间仓库。 “进去睡觉吧,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还打算玩出什么花样。” 他跟着贝暖一起进来,手指微动,门锁嗒地一声锁上了。 贝暖忽然意识到,他也打算留下。 贝暖有点结巴,“你……你不走吗?不用回去跟杜若他们打声招呼?” “不用,我让他们留在昨晚宿营的地方,不要乱走,等着我们。有江斐在,他们又挂着A牌,没什么事。” 陆行迟走到贝暖睡觉的地方,拉过那条毯子,在地上铺平,大大方方地盘膝坐下。 他把一只手肘撑在腿上,支着头,偏头研究贝暖。 走廊里的光透过铁栅门透进来,却照不到这个角落。 贝暖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到,黑暗中,他的眼尾微微眯着,目光比平时柔和,落在贝暖身上不动。 这让贝暖有点心慌。 “你脸红什么?”他忽然问。 贝暖手足无措地站在他对面,反驳,“我哪有?” 黑成这样都能看出脸红,要不要这么厉害?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向贝暖伸出一只手。 就算看不太清,贝暖也知道,那只手温暖有力,手指修长漂亮,指甲整齐,绝对是手控的最爱。 贝暖把双手背在身后,忍住不去碰。 他看贝暖不动,放低声音,声音温柔又有磁性,好像在像谢沅清那样诱惑人,“过来。你不困么?我陪你睡。” 贝暖:? 我陪你睡?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把刚刚那句听起来特别暧昧的话拆开来,说得慢一点,“我是说,我陪你,你睡。” 贝暖赶紧拒绝,“不用,我今天特别兴奋,一点都不困。” 陆行迟弯了弯嘴角,“那也过来,你陪我睡,”顿一顿,再拆开句子,“你陪我,我睡。” 贝暖无语,“咱们两个就……谁也别睡了吧?” 他一直睡来睡去的,听着怪怪的。 陆行迟微微点了点头,“好,我们不睡。那不睡的话,我们两个做点什么?” 贝暖:“……” 这个话题怎么都绕不出去了。 陆行迟没法说动她,干脆探身向前,拉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扯。 贝暖就像一只被猫爪子勾住的鸟一样,跌跌撞撞地扑进他怀里。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陆行迟把她抱住,拥进怀里,恋恋不舍地温存了片刻,才放开。 他像大动物对付家里的小动物一样,把她轻松地一翻,就帮她调了个姿势,让她躺在毯子上,头枕在他怀里。 “睡吧。上次在九监,我们两个不是也单独在一起过了一夜么?” 他说得对。 可是上次在九监时,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和现在还不太一样,比现在生疏,也没这么……暧昧。 “我记得那天晚上,有我陪着,你好像睡得很香。”陆行迟笑了一下,“我听见你才躺下一分钟,就开始打呼噜了。” 哈? 打呼噜? 贝暖瞬间崩溃了,“我那天晚上打呼噜了?真的?” 陆行迟低头看了一眼她羞愤欲死的表情,解释,“只有一点点,很轻,再说你那天忙了一整天,实在太累了,睡觉的姿势不好,会打呼噜很正常。” 贝暖心里还是有点过不去,“那平时呢?平时你也经常睡得离我不太远,我没有打过呼噜吧?没有吧?” 陆行迟坚决地摇摇头,“没有。从来没听到过。” 贝暖总算放心了一点。 陆行迟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不用放在心上,你打呼噜也很可爱,好像一只小猫。” 贝暖不好意思了。 “其实我有枕头,也有被子和睡袋,我们不用这样睡觉。” 贝暖挣扎着想从他的怀抱里出来,无奈被他的胳膊箍着,力气和他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陆行迟拒绝,“万一有人进来,还要收,太麻烦了。” 贝暖继续像虫子一样在他怀里扭,妄图扭出他的钳制,“那也不用这样,又不冷。” 陆行迟的眉毛沉下来,“乖乖睡觉,不要乱动。” 他的声音中全是警告的意味。 “你再乱动的话,我可能会忍不住,现在就想实现我的第二个愿望。” 贝暖的脸瞬间发烧,放弃了挣扎。 陆行迟却忽然放开箍住贝暖的手,说:“算了,你还是乱动吧,我们现在就来,好不好?” 贝暖立刻乖了,没有他的限制,也一动都不动,火速闭上眼睛。 被他这样抱着躺着,枕着他的腿,颈后一阵阵传来他腿上的温度,还挺舒服。 他好像低声笑了笑,又说了句什么,困意如山一般沉重地压了上来,贝暖已经听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贝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仍然躺在陆行迟怀里。 他睁着眼睛,是醒着的,正在听外面的声音。 外面好像来了不少人。 走廊的灯光透过铁栅门照进来,时亮时暗,一闪一闪的,能看出外面人影晃动, 贝暖呼地坐起来。 “快快快,你快点藏起来。”贝暖压低声音说,有点着急。 “你急什么?”陆行迟语气轻松,“他们已经来了半天了,有人发现了对面跑出来的丧尸,正在想办法处理。不过他们还暂时没想起你在这里。” 他悠闲自若,一点都不着急。 出笼的丧尸和石叔都锁在对面门里,钥匙却在石叔身上,他们要去找备用钥匙才能开门。 石叔在赌场的地位应该不低,就算变成丧尸,应该也没人敢直接射杀他。 出了这种事,应该会先去通知邱霁。 “我觉得他们一会儿就要过来了,你快点藏起来啊!”贝暖着急。 陆行迟笑出声,端详着她急得不行的小脸,忽然说:“亲我,亲我我就藏起来。” 贝暖:“……” 都什么时候了,他满脑子还都是这个。 外面越来越吵,乱成一团。 陆行迟安然地坐着,纹丝不动。 大boss突然任性起来,谁都没办法。 贝暖无奈,只得跟他讨价还价,“亲你可以,可这算是你的第二个愿望吗?” “好,算。放你一马。”陆行迟说,又补充,“不过,要主动亲我,不够主动不算。” “要怎么主动?”贝暖踌躇。 陆行迟声音的低哑起来,“我每次是怎么对你主动的,你就怎么对我主动。” 外面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光影缭乱,贝暖好像听到了邱霁的声音,他带着人过来了。 贝暖把心一横,上前抱上他的脖子,凑上他的嘴唇。 陆行迟滞了一下,好像连呼吸都不太稳了。 他一点都没让她为难,自己主动乖顺地张开一点嘴巴。 铁栅门外脚步纷乱,人声喧嚣,在门里,避过他们视线的角落,两个人却做着和环境完全不协调的事。 好像在偷情。 外面的人随时会进来,贝暖的心跳得飞快。 也不知道是因为危险,还是因为这个吻。 他和以往一样,清新、温暖、嘴唇很柔软,今天还少了点进攻性,多了点驯服。 只是她比他矮,实在太不方便了。 贝暖不太够得着他,别别扭扭的,心里有点焦躁,脑中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霸总金句:你自己点的火,你自己灭。 贝暖干脆跪起来,跨过他的腿,用力按住他的后脑,低头向他压下去。 就像他每次做的那样。 好像因为她的新姿势,陆行迟轻轻笑了一声,抬手勾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撑到身后,保持两个人的平衡。 他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一副驯良顺服的姿态,稍微向后仰着头,下颌抬着,露出喉结的线条,睫毛半垂着,修长的眼尾氤氲着一片烟水迷蒙。 那是黑暗也遮掩不住的绝色无双。 他丝毫都不主动,任她肆意施为。 却在她杀伐的尾韵中,流露出一点纠缠和眷恋,让她在想退开的时候,又起了新一轮的抢掠的心。 恍惚中,贝暖好像听到两声枪响。 枪声却无比遥远,仿佛与两个人完全无关。 不知过了多久,贝暖忽然感觉到了他主动的回吻,他眷恋地吻了她片刻,才低声含糊地说:“他们要进来了。” 声音依旧温存。 贝暖猛然惊醒,放开他。 一阵钥匙串哗啦啦的声响,已经有人在用钥匙开门了。 刚才那个慵懒被动、予取予求的人不见了,陆行迟的动作如同一只大猫,安静而敏捷,起身迅速地消失在乱堆的家具杂物后。 门吱呀一声打开。 外面的人开门后,第一眼就看见,黑暗的角落里,贝暖裹着毯子从地上爬起来。 她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怎么了?外面真吵。” 仓库进来了不少人,为首的是邱霁。 他来很正常,毕竟他是赌场老板。可是邱正勋居然也来了。不过是一件赌场员工被丧尸咬的小事,居然能劳动到邱爷的大驾。 邱正勋板着脸,脸色十分不好看。 他心知肚明,石叔是来杀贝暖的时候出事的,这件事和贝暖绝对脱不开关系。 可是当着邱霁的面,这话只能吞到肚子里,没法说出来。 他的脸色越精彩,贝暖就越开心。 邱正勋皱着眉头,盯着贝暖,“我觉得,说不定就和她有关。把她扔进湖里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邱霁立刻反对,“哥,她就关在这边,门全锁着,连钥匙都在石叔自己身上挂着,备用钥匙还在我那里放着,这件事怎么可能跟她有关系呢?她又不是神仙。” 这几句话合情合理,没法反驳。 邱正勋转向弟弟,“我知道你觉得她漂亮,舍不得,可是漂亮姑娘要多少有多少,你喜欢这种型的,我让人出去帮你多找几个回来。” 邱正勋再扫视一眼贝暖,“这个不行。从第一眼看见她起,我就觉得别看她长成那样,其实就是个祸害。” 贝暖在心中暗暗地比了个赞:不愧是邱爷,真有眼光。 邱霁没有搭这茬,只正色问邱正勋:“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她?” 他也看出邱正勋一定要杀她的心了。 邱正勋和他弟弟对视了半天。 邱正勋终于说:“笼斗这几天不是又加了一种新玩法么?她要是能过三次,我就相信,连老天爷都不想让她死。” 贝暖吓了一跳。 昨天都杀过一次丧尸了,还杀? 显摆你家丧尸多,杀不完?? 再说这个什么新玩法,一听就知道不是好事,难不成是用嘴巴跟丧尸兄弟对咬? 邱霁的脸色也变了,“那种玩法,一般人能过一次就不错了,哥你说要过三次?” 他正说着,他们身后开着的铁栅门突然微微一动,门轴发出轻轻的“吱嘎”一声响。 这是岩洞里,根本没有风,再说就算有风,也吹不动那么重的铁栅门。 所有人都看了门一眼,谁都没看出所以然来,也都没太当回事。 贝暖却明白了。 陆大boss好像在用门说话。 他说:“怕什么?” 贝暖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开口问:“你们说话算话,我要是能连过三次,你们就放我出去?” 邱霁怔了一下,劝贝暖,“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因为这次,可不是把枪端稳就能赢,没有那么简单,你的对手其实不是丧尸,是人,人比丧尸可怕多了。” 有陆行迟在,别说是人,鬼都不怕。 贝暖坚决地说:“没关系,我想试一试。” 连邱正勋都又看了贝暖一眼,痛快地拍板,“行,只要你连过三次,我就放了你。” 一看他的表情,贝暖就知道,他觉得她这次必死无疑。 贝暖心想:呵呵。死的还不一定是谁。第48章
以邱正勋的脾性,就算贝暖笼斗又赢了,他也绝对不会放人。 不过既然大boss说要去,那就去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贝暖跟着他们出了仓库。 原来被陆行迟抱着,酣然一觉,已经又是新的一天了。 外面的赌场已经开门了,重新热闹了起来。 赌场的后厨又开始工作了,走廊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忙着干自己的活,石叔被丧尸咬的事只激起一点小小的水花,就消失不见了。 无数人涌进赌场,这里看起来和昨晚一样。 仍旧不见天日、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如同一场昏天黑地的末日狂欢。 斗笼前人头攒动。 邱霁看一眼他哥,“哥,你那么多事,不去忙吗?” 邱正勋在他舒服的座位上坐下,“我要亲眼看完笼斗再走。” 贝暖心想,帮你翻译一下,就是我要亲眼看完贝暖被丧尸啃完再走。 他一个邱爷,今天算是和她杠上了。 “所以你们笼斗的新方法是什么?”贝暖问邱霁。 邱霁耐心地给她解释了一遍。 新的玩法,是斗笼正中间加一道铁栅栏,把笼子分隔成左右两边,每边各有一个人,同时分别和丧尸笼斗。 笼斗本身没什么区别,区别在笼斗之前。 笼斗前,两个准备参加笼斗的人,每人都会被分到两张牌。 一张牌上画着人,一张牌上画着狼。 子弹一共只有两颗,两个人要通过出牌,来分配这两颗子弹。 人牌和狼牌想出哪张都可以,但是出牌不同,子弹的分配方法就不一样。 如果两个人都出了人牌,子弹就会一人分一颗,两个人各自都可以用这颗子弹去杀自己笼子里的丧尸。 如果一个人出了人牌,另一个人却出了狼牌,两颗子弹就全归出狼牌的人所有,另一个人只能空着枪面对丧尸。 但是如果两个人一起出了狼牌,两颗子弹就会都被赌场收走,两个人一起没有子弹,一起活不成。 “这种玩法,我们已经玩了好几天了,多数人都在骗人。” 邱霁对贝暖说,眼神里都是忧虑。 “他们每个人都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定会出人牌,骗对方也出人牌,其实心里想的却是出狼牌,好把两颗子弹都骗到手。” 普通人杀丧尸,一颗子弹确实不一定有把握。 最有利的战术,就是骗对方出人牌,自己出狼牌,拿到两颗子弹。 问题是,当两个人都这么想的时候,结果就非常可怕。 两个人一起出狼牌,一起没有子弹,一起完蛋。 邱霁说:“新玩法奖金很丰厚,很多人都愿意来冒险试试。这两天已经有好几对,一起出狼牌,一起死在丧尸嘴里了。” “还有人信了对方的鬼话,出了人牌,结果子弹全被对方拿走。” 邱霁说得对,这场笼斗,要斗的不是丧尸,是人。 这是一场心理战,人比丧尸可怕得多了。 赌场里的人越来越多,无数人聚集在笼斗的铁笼前,等着看今天的精彩节目。 贝暖在人群中,忽然看见陆行迟了。 他走到赌场一边人少的地方,双臂抱胸,靠墙站着,看向贝暖这边,对贝暖微微一笑。 他从仓库里出来了。 有他在,什么人牌狼牌神牌鬼牌,把牌出出花来贝暖都不害怕。 大boss就位镇场了,贝暖开心起来,兴致勃勃地问:“规则我都懂了,那咱们赶紧开始吧?” 邱霁:??? 邱正勋:??? 又等了一阵,赌场的人多了不少,笼斗这次是真的要开始了。 昨晚的壮汉到这边来,看见贝暖,怔了怔。 贝暖愉快地跟他打招呼,“嗨!又是我!” 壮汉偷瞄了一眼邱正勋,不敢说话,直接带走贝暖。 走出一段距离,壮汉才抓紧时间低声对贝暖说:“今天的玩法不一样,他们都会骗你出人牌,拿走你的子弹,你可千万别上当。” 贝暖虚心求教,“可是我也出狼牌的话,两张狼牌碰到一起,子弹不是也会被你们收走吗?” 壮汉挠挠头。 两个人一起到了台上。 台下有不少人已经认出贝暖来了,都在窃窃私语。 “这就是昨晚笼斗赢了的那个小姑娘吧?” “没错,就是那个,挂着F牌的!” “她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赚了不少了吗?” “她昨天运气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不是说今天上午是新玩法吗?新玩法经常死人。” 贝暖站在熟悉的台上,等壮汉照例读完她的基本情况,就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从外面带了进来。 这应该就是贝暖第一轮的对手。 年轻人看着像是个标准宅男,面有菜色,脸上是明显的紧张。 他上台阶时慌慌张张的,不知在看哪,一脚绊在台阶上差点趴下去,引得下面的观众一阵哄笑。 他走完台阶,才看见等在台上的贝暖,看清贝暖的那张小脸时,明显地傻了一下。 大概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对手会是这样一个女孩。 与此同时,壮汉对着小本子正在读,“现在上来的是个C牌,击杀丧尸次数零,要下注的抓紧时间啊!” 贝暖好奇,悄悄问壮汉,“今天有人押我赢吗?” 今天负责投注的服务生有三四个,分散在人群里,比昨天多,贝暖看不出来那个是负责押她赢的。 壮汉指指其中一个服务生,“去她那边的,都是押你赢的。” 今天居然真的有小猫三两只,跑去押贝暖赢。 大概是昨天贝暖赢过一场笼斗,让人看在高赔率的份上,想冒险赌一赌。 壮汉等下面的人乱哄哄地下好注,才拿上来四张牌,分给贝暖两张,年轻人两张。 贝暖看了一眼,两张牌背面一样,正面却一张印着一个面容祥和的人,一张印着一头呲牙咧嘴的狼。 壮汉告诉他俩:“你们两个有三分钟的时间,决定要出哪张牌,三分钟内可以互相交流,时间一到,就要出牌。” “你会出人牌吗?”贝暖劈头就问年轻人。 年轻人躲躲闪闪的,半低着头,不敢看贝暖的眼睛,嗫喏着说:“我肯定出人牌。” 贝暖对他笑笑,“我也肯定会出人牌,这样我们两个就可以一人拿到一颗子弹。” 年轻人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贝暖一眼。 她眼神清澈,面庞纯洁无辜得不像人类,望向他的目光平和而真诚。 年轻人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一双眼睛,那是只有天使才会有的眼神。 “你不用怕,我们两个都会活下来的。”她说。 在她温和的语调中,年轻人忽然镇定了下来。 他只是个普通劳工,算不上是个好人,也绝对不是个坏人,为了赚钱才加入赌局,原本上台前一直都在摇摆不定。 想出人牌,又顾虑重重,唯恐对方是个骗子,把子弹骗走。 想搏一搏,出张狼牌,又怕对方想的一样,也出一张狼牌,两个人就会一起死。 可是贝暖的眼神,是毋庸置疑的纯净、圣洁,看向他时,还带着十足的信任。 在她的目光的注视下,年轻人拿定主意了。 把所有的阴谋猜忌都抛在脑后,事情忽然变得非常简单。 “时间到,选好你们的牌,放在桌面上。”壮汉说。 贝暖不动声色地再看年轻人一眼,抽出一张牌,背面朝上,放在桌子上。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也把自己的牌扣在桌面上。 壮汉说:“翻牌。” 两个人各自把自己的牌翻开。 两张人牌。 公平合理,一人一颗子弹。 下面的观众一阵骚动,不少人发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贝暖那张脸实在太过美好,很多人都在不由自主地担心,唯恐她被人骗走子弹。 翻开牌的一瞬间,年轻人的心也几乎提到嗓子眼,看清贝暖真的出了张人牌,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贝暖对他绽开笑容。 从他刚刚一上台,看到贝暖怔了一下的时刻起,贝暖就有把握,一定能说服他出一张人牌。 两张人牌是最好的结果。 两个人的枪里各压了一颗子弹,走进被分割成两半的斗笼。 贝暖再看一眼陆行迟那边。 他靠墙站着,眉心微蹙,正在眼都不眨地看着贝暖。 他衬衣的衣领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点漂亮的锁骨,大概是刚刚亲吻的时候不小心拉开的。 贝暖连忙把心猿意马乱跑的心思拉回来,攥了攥手里的枪。 有他在,贝暖丝毫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唯一的想法就是,这枪一定要开得漂亮,千万不要在他面前丢脸。 两个丧尸笼被抬上来了,分别放进两边的斗笼里。 贝暖找好位置,对着笼门稳稳地举起枪。 枪架子今天一点都不紧张,比昨天还像枪架子。 笼门打开,这次贝暖有经验了,比昨天更有把握,不等丧尸跑得太近,就开枪了。 一枪命中,依然准准地正中眉心。 贝暖开完枪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头去找陆行迟。 陆行迟还在原位站着,遥遥地凝视着她,看见她看过来,抱在胸前的手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陆大boss亲自认证的这个大拇指,比昨天赢的一万多块还让贝暖高兴。 贝暖这才想起来看看隔壁斗笼。 年轻人也已经开过枪了,虽然打得有点偏,但是有惊无险,也把丧尸搞定了。 他兴高采烈地出了斗笼,激动地从壮汉手里接过装奖金筹码的袋子,下台走了。 贝暖心想,你走了,我还得继续。 贝暖连台都没下。 下面的观众们终于意识到这女孩还要再参加下一场,议论声嗡嗡地响起来,越来越大。 “这个小姑娘是被逼着笼斗的吧?” “昨天今天都赢了两场了,还不让她走,是有人想看她被丧尸吃了吗?” 贝暖心想,你们真聪明,猜对了。 这一次,赌贝暖赢的人明显地变多了。 另一个对手还没上场,贝暖这边,就已经有人开始下注,被冷落了半天的服务生周围围起人墙来。 贝暖的对手终于被人从场外带进来了。 竟然是个熟人。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晃着走上台,身上穿着件白背心,露出满纹着青色图案的两条大花臂。 就是当初离开S市,遇到村民堵路时,豪迈地甩出两百块的花臂大哥。 他一眼看见贝暖,也立刻把贝暖认出来了,吓了一跳,“是你?小姑娘,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他上下打量一遍贝暖,满脸都是不赞同,“你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想出来要过来笼斗?” 看见熟人,贝暖忍不住压低声音,偷偷说实话:“我是被人逼的。” 花臂大哥的眉头深深地拧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壮汉已经大声宣布,“现在来的这位是B级,击杀次数,据他自己说已经记不清了。大家赶紧下注。” 一个膀大腰圆杀丧尸无数的B级和一个又小又弱的F级同台,效果惊人,下面一片喧哗,押B级赢的那边瞬间挤满了人。 贝暖认真地观察花臂大哥。 末世已经这么久了,在丧尸堆里走了这么远的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和当初一样,不改初心。 壮汉把牌分给他俩。 只有三分钟的时间可以交谈。 花臂大哥接过牌就说:“不然我出狼牌,你出人牌,我拿两颗子弹,帮你打掉丧尸?” 贝暖没回答,不动声色地凝视着他。 花臂大哥又回头看了一眼斗笼,自己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主意,“不行,地方太小,丧尸太快,我一个人来不及打两边。” 他忧心忡忡地问贝暖,“你会用枪吗?” 贝暖点点头,“我已经用枪杀了两只了。” “好。”花臂大哥说,“你出狼牌,我出人牌,两颗子弹都给你。” 贝暖:? “看我干什么?不用看我。” 花臂大哥豪迈地攥起结实的拳头,秀给贝暖看。 “我用拳头杀过好几只丧尸了,认准脑袋狠揍就行,一点问题都没有。” 用拳头打,确实也许行,可是肯定要冒感染的风险。 “你放心出狼牌吧。我的拳头一点都不比枪差,枪还不一定能打到,拳头一揍一个准。”花臂大哥说。 三分钟时间到,壮汉让两人放牌。 贝暖再看一遍花臂大哥的眼睛,努力像陆行迟那样,分辨一个人的真心。 她抽出一张,倒扣在桌面上。 壮汉宣布:“翻牌。” 又是两张人牌。 花臂大哥对贝暖皱皱眉头,刚想说点什么,贝暖就对他灿烂地笑了,“我只要一颗子弹就行。” 两个人走进斗笼。 丧尸笼抬进来后,贝暖照例摆出枪架子的姿势,忍不住用余光看看花臂大哥那边。 大哥真的很猛。 他根本不像贝暖那样,站得那么远,而是拎着枪走到丧尸笼前,准备按照规则,只等丧尸一出笼门,直接就来一枪。 笼门打开,两声枪响。 两边一样的干脆利落,速战速决。 两人出笼领了奖金袋,花臂大哥发现贝暖并没有走的意思,低声问:“你怎么不走?” 贝暖如实告诉他,“我走不了,还有一场。” “还有一场?”花臂大哥有点纳闷,不过还是说,“我在下面等你,结束后我有话跟你说。你自己小心。” 第二场,贝暖又平安地赢了。 下面的观众已经疯了。 一个挂着F牌的小姑娘,竟然又连着赢了两场笼斗,岛上从来都没发生过这么神奇的事。 然而她还是丝毫没有下台的意思。 台下已经有人直接问贝暖:“你为什么不走?是有人逼着你非要笼斗吗?” 贝暖没有说话。 她咬住嘴唇,背着双手,可怜巴巴地站在台上,虽然没说话,那表情已经把什么都说了。 人群彻底愤怒了。 这个连赢两场却还走不了的女孩,激起了所有人的保护欲,台下的人齐声吼着: “放了她!” “放了她!” “放了她!” 贝暖瞥了一眼对面座位上的邱正勋。 邱爷笔直地坐着,脸色十分精彩,大概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 台下怒吼的观众不止有劳工,还有他们匪帮的人,所有人吼的是一模一样的这三个字。 台下吼声如潮,壮汉努力控场,一边让服务生走进人群下注,一边去带第三个人上来。 这次再下注,一大群人全都蜂拥到押贝暖赢的服务生那里,挤成一团。 每个人都在押贝暖赢。 有的人是真的觉得,这个不同寻常的挂F牌的小姑娘会再赢一次,有的人虽然不觉得她会赢,却用押她赢来表示对她的支持。 押贝暖输的那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第三个人也被带上来了。 贝暖看了他一眼,凭自己多年撒谎骗人的丰富经验,就心知肚明―― 这绝对是个骗子。 这是一个大概四十多岁五十不到的男人,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夹克,有点瘦,佝偻着腰,好像哪个学校的教导主任,上台的时候面带微笑,坦然地直视着贝暖。 他一上台,就先用长辈关心小辈的语气温和地问贝暖,“小姑娘,你小小年纪,怎么来笼斗了啊?” 贝暖不动声色地答:“哦,我缺钱。” 然后问:“你呢?你也缺钱?”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大概没以为她会说得那么直接,有点尴尬,含糊地嗯了一声,就紧接着问:“规则你都清楚吧?” 口气不像来笼斗的,倒像来当裁判的。 贝暖点点头。 中年男人继续指挥:“那就说好了,咱们两个都出人牌,一人拿一颗子弹,杀自己这边的丧尸,这样咱们两个都能拿到钱,好不好?” 贝暖眨眨眼,语气天真地问他:“要是我出人牌,你出了狼牌怎么办?” 中年人立刻用受到侮辱的口气回答:“怎么可能?叔叔绝对不是那样的人。”第49章
贝暖默默地看着他,一脸不信。 中年人叹口气,“我也有个女儿,就像你这么大,长得还和你挺像,我怎么可能骗你的子弹呢?” 贝暖弯了一下嘴角,“你有像我这样的女儿,我可没有像你这样的爸爸。” 中年人怔了怔。 壮汉这时已经把纸牌递过来了,每人分了两张。 壮汉正式宣布:“三分钟交谈时间开始。” 中年人还在游说贝暖:“小姑娘,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出人牌……” 贝暖对他笑笑,“我相信你。所以我打算出狼牌。” 中年人愣住,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你打算干什么?” 连旁边的壮汉都傻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么多局下来,无论骗人的人还是老实人,每个人都声称自己会出人牌,而且努力地用各种方法让对方相信,自己一定会出人牌。 光明正大地宣称自己要出狼牌的,贝暖还是头一份。 “我打算出狼牌。”贝暖镇静地答,“我出狼牌,你出人牌,两颗子弹都给我,我会分你一颗。” 贝暖回头问壮汉:“我拿到两颗子弹的话,可以分他一颗,对吧?” “当然可以了。”壮汉连忙说。 贝暖用“看吧,都解决了”的表情对中年人笑笑。 中年人傻了片刻,就彻底疯了。 他脸上一直挂着的温和的笑意不见了,表情狰狞扭曲起来,“你就是个骗子吧?你想把我的子弹骗走?” “我不是。”贝暖平和郑重地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定,“我会出狼牌,拿到两颗子弹,我一定会把子弹分给你一颗,我们两个都能活。” 贝暖的战术完全出乎中年人的意料。 上台前,他看到台上站着一个天真懵懂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就先松了口气,打定主意,今天要把两颗子弹都拿到手。 有两颗子弹对付丧尸,比一颗子弹保险得多。 要把一个小姑娘的子弹骗过来,中年人心里还是有一丁点隐隐的内疚。 但是和自己的命比,别人的命都不算什么。 中年人一直在后面候场,并没有看见贝暖杀丧尸,心想,就算把子弹给她,她也未必能杀得了丧尸,纯属浪费子弹。再说是她自己要来赌的,愿赌服输。 于是良心那关也轻易地妥妥地过了。 所以只要说服她出人牌,自己最后出狼牌,就大功告成。 可是贝暖开口就说,她打算出狼牌。 她眼神坚定,口气坚决,一副肯定要出狼牌的样子,完全不按常理行事。 中年人的冷汗都下来了。 如果她肯定出狼牌,自己也出狼牌,那子弹就会全部被收走,一颗子弹都拿不到。 空手面对丧尸,绝无生路。 她出狼牌,自己出人牌的话,两颗子弹全都要交到她手里,分不分给他,全凭她的良心。 情况和上台前预想的完全不同。 面对着这样一个小姑娘,他的处境竟然被动到极处。 中年人的脑子嗡嗡乱响,手都抖了,不由自主揪住自己的头发,像笼中的困兽一样焦躁地原地转来转去,然后回身狠狠地一脚踹上斗笼。 在哐的一声巨响声中,贝暖仍然面色平静。 “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等我拿到两颗子弹,我一定会分一颗给你。” 她的声音清甜,纯洁,宛如清泉水,洗净人心上的污秽,安抚惊惧疑虑的灵魂。 中年人回过身,看见贝暖仍然站在那里,脸庞圣洁,眼神干净,望向他的目光中全是怜悯。 冷汗从他额头上一颗又一颗地冒出来。 贝暖知道,他的内心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现场所有的观众都傻了。 这样的博弈,还是第一次见到。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在贝暖一定会出狼牌的情况下,为了活命,中年人并没有出人牌以外的选择。 只有出人牌,才有被她分一颗子弹的希望,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下面的观众忍不住议论纷纷。 “那小姑娘拿到子弹,应该会分给他吧?” “应该会吧?小姑娘一枪就能杀丧尸,出狼牌是为了不让他骗走子弹。” “小姑娘肯定会分他一颗子弹的,看她长成那样就知道。” 中年人的肩膀塌下去了,上台时脸上挂着的假笑没有了,听到贝暖要出狼牌时的暴怒也没有了,他的眼神变成了疑虑、挣扎,还带着卑微。 “三分钟时间到。每个人把自己要出的牌倒扣在桌上。”壮汉宣布。 贝暖面色平静地抽了一张,倒扣在桌面上。 中年人的脸色煞白,手抖得拿不住牌,最终也抽出一张,扣在面前的桌面上。 “翻牌。”壮汉说。 两张牌同时翻开。 又是两张人牌。 贝暖竟然也出了人牌。 两个人都出了人牌,这样每个人都有一颗子弹。 看见贝暖翻开人牌的一瞬间,中年人整个人都呆住了。 然后双手捂住脸,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就那样站在台上,哭了出来。 以他的思路和人品,他万万没想到,她最后竟然也出了人牌。 台下也跟着静默了片刻,然后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口哨声和欢呼声。 中年人上台时,台下每个观众都担心贝暖被他骗走子弹。 没想到她用最凶悍的打法,最强硬的手腕,逼迫他出了人牌,最后却给了他最公平的结果。 这个挂着F的女孩,接连三局,连出了三次象征公平和合作的人牌,却接连三次稳稳地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颗子弹。 第一次,说服摇摆不定的人出了人牌。 第二次,和正直的人合作,和他一起出了人牌。 第三次,用强悍的手段,逼迫会出狼牌的无良鼠辈出了人牌。 好人不止可以拿到子弹,而且还能拿得漂亮。 观众全疯了。 来参加笼斗的规矩是只报铁牌字母和击杀次数,不报名字,人们不知道贝暖的名字,只知道她是一个F牌,一直在叫她“那个F”。 下面的欢呼和尖叫渐渐变成了有节奏的齐声呐喊――“F!”“F!”“F!”“F!” 贝暖站在台上,稍微有那么点尴尬。 被他们用字母当名字叫“F”,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贝暖遥遥地看了看陆行迟。 陆行迟也正微笑着望着贝暖,眼中带着赞赏,还有满满的骄傲。 贝暖心想,他那个骄傲的表情,好像孩子考试拿了第一的家长。 贝暖瞥了一眼圣母值。 果然,有陆行迟在场,又用最后翻出来的人牌感动了观众,圣母值一路狂飙,涨幅惊人。 贝暖出牌前,已经仔细衡量过了。 如果出人牌,对方出狼牌的话,贝暖没有子弹,对方出人牌的话,贝暖拿到一颗。 如果出狼牌,对方出狼牌的话,贝暖没有子弹,对方出人牌的话,贝暖拿到两颗。 贝暖只要一颗子弹就够了,第二颗对她没什么意义,所以无论是出狼牌还是人牌,对贝暖而言,收益都是一样的。 但是出人牌能拿到额外的圣母值,明显好处更多。 现场嗨翻天,好像贝暖笼斗已经赢了一样。 壮汉等了一会儿,等观众的激动情绪稍微平缓一点,才站出来,把贝暖和中年人分别带进斗笼里。 大家这才意识到,后面还要斗丧尸呢,又重新紧张了起来。 有陆行迟在,贝暖什么都不怕。 这次笼子里的丧尸尤其地高大强壮,一看就是特别挑选过的。 不用问,贝暖就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贝暖拿起熟悉的枪,心中轻轻地哼了一声。 再猛的丧尸,也只不过是丧尸而已。 铁笼打开,那只特别挑选的霸王丧尸刚迈了两步,就被一枪爆了头。 贝暖这才有时间看看隔壁的中年人,却发现,中年人那边出事了。 贝暖刚刚也听到他开枪了,看来是没有打中。 子弹偏了,打在了丧尸的脖子上。 丧尸别扭地歪着头,锲而不舍地追着中年人跑。 丧尸没抓到人,笼斗就不算结束,全场都在默默地看着中年人惊惶失措地满笼子乱窜。 斗笼不大,中年人找到了丧尸笼当屏障,和丧尸两个绕着丧尸笼玩捉迷藏。 中年人转着转着,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壮汉捅开丧尸笼用的钢钎倒了,滚到了斗笼旁。 中年人赶紧扑过去,一把抓起钢钎,拽进斗笼里。 钢钎用来挑铁销的那端是个尖头,毫无疑问是件利器。 丧尸就在对面,中年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像投标枪一样,把钢钎猛地戳向丧尸的脑袋。 正中目标。 但是不知是不是中年人拼出所有力气搏命一击,用力太大的缘故,尖锐的钢钎穿透丧尸的头之后,并没有停。 它脱开了中年人的手,穿过丧尸,穿过斗笼的铁栅,从台上直奔观众的方向而去。 在所有人的眼前,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犹如一支超长的钢箭一样,笔直地激射向坐着的邱正勋。 这件事发生得太快,钢钎的速度惊人,邱正勋身后站着那么多好身手的人,竟然没人能反应得过来。 钢钎又稳,又准,又狠,直直地戳进邱正勋的眉心,直插进去。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邱正勋感觉到眉心的一阵凉意时,他视线的尽头是站在斗笼中的贝暖。 邱正勋看见,贝暖也正在看着他。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的表情很平静,好像一根钢钎诡异地飞向他这件事,实在再正常不过。 这是他人生中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那个宛如天使一样的女孩,弯起嘴角,给了他一个无比纯洁美好的笑容。 异变陡生,现场大乱。 大家都认识后面座位上坐的邱爷,知道他是岛上最大的头儿,眼睁睁地看见他被钢钎穿透了脑袋。 邱正勋的手下惊慌失措地扑上去,好像想把人救活过来。 看笼斗的观众们你推我挤,惊惶地叫着往外跑,唯恐这件不同寻常的事和自己沾上关系。 混乱中,邱霁轻巧地跳上桌子。 他枪口向上开了一枪,喝道:“所有人都不许动。” 枪声和他的命令一起在岩洞中回荡,乱成一团的赌场瞬间安静了。 邱霁的衣服领口虽然仍然敞开着,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却不见了。 他沉着地吩咐人去找医生,让人把失手用钢钎杀了邱正勋的中年人绑起来,又交代自己手下的人维持赌场内的秩序,继续营业。 壮汉看见赌场照旧,第一时间就按流程,把贝暖赢了三场应得的两万一千块奖金筹码拿给贝暖。 贝暖照例把筹码袋交给他,让他帮忙存起来,然后跳下台子,先去找邱霁。 她才站到邱霁身后,邱霁就意识到她来了,回过头。 贝暖问他:“我赢了三场,现在可以走了吗?” 这种特殊的时候,邱霁竟然还对她笑了一下,“你走吧。” 他哥突然死了,他变成了岛上唯一的正统。 书里说过,虽然岛上掌权的是邱正勋,匪帮中却仍然有一拨人支持邱霁,两拨人一直在明争暗斗。 现在只剩下邱霁,必然有一大堆事要忙,顾不上贝暖这种小事。 贝暖终于自由了,蹦蹦跳跳地奔向陆行迟。 陆行迟还在原位等着她,看见她过来了,不等她说话,就伸手一拉,把她抱进了怀里。 “你在干什么啊?”贝暖在他怀里挣扎。 周围全都是人,人人都看见他们抱在一起了。 “让我抱一会儿。” 陆行迟搂着她,低下头把脸埋在她鬓边的头发里,闷声说。 今天让她答应笼斗,是因为陆行迟心里清楚,以他不断提升的控制金属的能力,只要在他的视野内,贝暖就毫无危险。 如果笼斗仍然用枪就更没问题了,他现在已经可以轻松控制子弹这种速度的东西。 无论贝暖怎么胡乱开枪,子弹都会准准地射向丧尸。 可是刚才亲眼看见她进斗笼时,陆行迟的心都要停跳了。 虽然明知有自己在,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出事,可是一想到她昨晚一个人时,就曾经这么笼斗过一回,简直让人后怕。 昨晚听贝暖讲完,陆行迟就对那个邱正勋起了杀心。 他是岛上的匪首,身边防卫周全,接近他有点费事,不过他一定会留下看贝暖的笼斗,这是杀他的好机会。 陆行迟本来的打算,是趁着笼斗的机会,控制一颗子弹射穿那个邱正勋的头。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等参观完贝暖的笼斗后,陆行迟忽然觉得子弹那么快,连让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钢钎入脑时,陆行迟特意让它顿了一瞬,好让他看个清楚。 “别人都在看我们呢。” 贝暖扭来扭去地小声说。 “让他们随便看吧。” 陆行迟把她抱紧,一点都不在乎。 贝暖才在他胸前安分地趴了一小会儿,又用手指戳戳他的腰。 “有人有事找我。” 陆行迟抬起头,看见花臂大哥远远地站着,身边还带着他那个小一号的花臂小弟。 花臂大哥发现陆行迟看过来,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我等一会儿。” 贝暖就更不好意思了,从陆行迟怀里钻出来,问,“你刚刚在台上就说有事,是什么事啊?” 花臂大哥看看左右往来的人,“我们出去说。” 岩洞外,已经又是白天了。 天空碧蓝,阳光耀眼,在岩洞里待了那么久,甫一出来,贝暖简直不能适应外面明亮的光线。 湖面上吹过来的风带着薄薄的水汽,清新怡人,贝暖深深地吸了几口,神清气爽。 他们一起离开洞口,走到没人的地方。 花臂大哥先打量一遍陆行迟。 “我本来以为这小姑娘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才过来笼斗,想赚点钱,没想到你们俩还在一起。你怎么想到要让她去笼斗?” 贝暖吓了一跳,赶紧解释:“不关他的事,我去笼斗是被人逼的,他刚刚才找到我。” 花臂大哥点点头,“怪不得。” 他转向贝暖,“我本来是想问问你,我们两个不想再待在这个岛上了,打算走,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现在你们两个都在,那你俩想跟我们一起走吗?” 原来花臂大哥他们也是一路向西,在寻找传说中的安全区。 路上遇到盐河,过不去,他们就和贝暖他们一样,走了出境绕一圈的这条路线,也遇到了岛上搜罗劳工的人。 上岛之后,弄清岛上的状况,两个人就想离开,可惜劳工们进来容易,在岛上也可以自由行动,想出岛却不行。 花臂大哥凭着B牌,可以报名出岛搜寻物资的队伍,找机会逃走,可惜他小弟挂着D牌,人家不要。 于是他俩决定偷偷逃跑。 岛上会卖给劳工木材盖房子,他们用打工赚的钱买了点木头,做成一架长梯藏起来,打算找一天翻过高墙。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外面是湖。 想游出去很困难,想去码头偷船,码头却正对着大门,不太容易,于是他俩决定自己造一艘。 造船不比造梯子,合适的木头有,但是很贵,攒钱不知要攒到何年何月,所以花臂大哥想出个快速赚钱的主意――来笼斗。 现在笼斗赢了,钱终于够了,所以来问贝暖,造好船以后要不要一起走。 贝暖安静地听他们说完,才说:“我们在岛上还有点事,先不跟你们一起走了,不过……” 贝暖弯弯眼睛,“大哥,我想跟你要一样东西。” 花臂大哥豪迈地说:“想要什么,你尽管说。” 贝暖问:“等你们爬完墙,能不能把梯子送给我?” 大哥爽快地答:“当然没问题了。” 贝暖接着说:“也不能白要你们的梯子,我用一艘船跟你们换。” “船?”花臂大哥和小弟一起震惊了,“你说你有船??” “有。”贝暖平静地说,“一艘木头小船,有桨。所以你们不用再造船了,想走的话,今天就可以走。” 惊喜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花臂大哥张口结舌了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你把船给我们了,那你们想走的时候怎么办?” 贝暖还没回答,陆行迟就在旁边说:“她还有。她是开船厂的。”第50章
花臂大哥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贝暖:“今天就能走?” 计划了那么久,实现竟然就在眼前。 “没错。”贝暖肯定地回答,“你们要是想走,现在就可以。船随时都有。” 花臂大哥杀伐决断,只思考了一秒,就决定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围墙塔楼上放哨的人都是趁换班的时候偷懒吃饭,正好有个空档,我算过,够我们把船划到最近的岸上了。” 他们早就踩好了点,万事俱备,只欠一艘船。 贝暖忽然说:“等我一下。” 她转身就跑,又重新冲回赌场。 陆行迟跟着她过去,发现她已经找到了赌场兑钱的地方,把这几次笼斗赚到的钱全都取出来了。 贝暖捏着厚厚一摞钱,心满意足地把钱收进空间,“还是放在自己身上放心。把钱取出来,好给杜若买烤雀吃。” 口气好像出门辛苦赚了一天钱,想回家给孩子买零食吃的家长。 从赌场出来,两个人跟花臂大哥他们取了他们的包。 他俩和每个在末世里走了很长的路的人一样,一人一个背包,里面装着必须的食物、水和保暖衣物,十分简单。 他俩带着贝暖和陆行迟绕到小岛后面,从一大片荒草滩中搬出一架长长的木头梯子。 梯子上还带着粗糙的树皮,却做得十分结实,高度足够搭到围墙顶上。 “船在哪里?”花臂大哥问贝暖。 贝暖淡定地回答:“船就停在外面,出去就能看到了。我们现在翻出去?” 花臂大哥已经和贝暖打过两次交道,对她的人品十分了解,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再等十分钟。” 果然,十分钟之后,从这里遥遥地能看到,远处的木头塔楼上,放哨的人慢悠悠地溜达下去,不见了。 几个人火速把梯子搭到墙上,上了墙。 陆行迟和花臂大哥齐心协力,把梯子拎上来,放到围墙的另一边,再爬下来。 贝暖从梯子上下来之后,就直奔岸边的一大丛水草,探身把草拨开。 “你们过来,看,船就在这儿。” 一艘两头尖尖,新月一样弯而长的小木船静静地泊在水草里。 “真的有一艘船啊!” 花臂小弟欢呼一声,跑了过来。 从这里翻墙出来,船就偏巧停泊在旁边,有这么巧得过于不正常的事,花臂大哥却只看了一眼贝暖,什么都没多问。 时间紧迫,他跟小弟一起上了船,拿起船上的木桨,把船头拨正,才对贝暖他们挥了挥手。 “咱们都要好好活着,安全区见!” 贝暖也对他们挥挥手。 大哥继续说:“以后到了安全区,别忘了请我喝你们的喜酒啊!” 贝暖:“……” 陆行迟居然微笑了一下,淡定地答:“好。” 贝暖:??? “什么你就说好?” “请他喝酒啊。”小船走了,陆行迟转身往墙边走。 他故意跳掉了一个最关键的字。 “可是他说,可是他说……”贝暖在后面追着他。 陆行迟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问她:“他说什么?” 贝暖闷,“没什么。” 陆行迟又笑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好像心情相当愉快。 两个人翻墙回来,贝暖把梯子收进空间,又等了很久,才看见放哨的人慢悠悠重新爬上塔楼。 放哨的人上去之后,随便向湖面上张望了一下,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 看来花臂大哥他们已经成功上岸了。 他们坐着贝暖的小船走了,圣母值又升了,贝暖的心情也很不错。 两个人回到宿营的地方时,大家都在。 看见他们俩平安回来了,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看吧,我就说没事,”唐瑭说,“暖暖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陆哥早就把这个岛炸了,一晚上都没动静,俩人肯定是约会去了。” 贝暖无语:“什么约会?我从昨晚到现在,跟丧尸玩了四回笼斗。” 连江斐都蹙起漂亮的眉头。 “笼斗?什么笼斗?” 贝暖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江斐冷笑了一声,“那个邱什么的,算便宜他了,应该把他关在装丧尸的那个房间里,把所有丧尸都放出来。” 杜若瞥他一眼,不满地嘟囔:“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想往我们丧尸嘴里塞,人不人道啊?” 贝暖琢磨:“那叫‘人道’?” 杜若想想,“呃……丧……丧道?丧不丧道?” 陆行迟无语,“不虐待野生动物也叫人道吧?” 杜若立刻不干了,“你说我们丧尸是野生动物?” 贝暖转移他的注意力,从空间里掏出一大厚叠钱,“杜若,看!笼斗的奖金,给你买烤雀吃!” 杜若立刻感动了,“贝暖,你真好。可是这是你卖命换的钱,我不能乱花。” 说得好像在演家里孩子挨饿妈妈去卖血的苦情剧。 贝暖把钱给他看,“多着呢,怎么乱花都没问题。” 确实不少。 杜若望着那一厚沓钱,忽然问:“这比背石头赚钱快多了。赌场可以自愿报名笼斗?我也想去,要是我徒手把丧尸塞回笼子里,能算赢吗?” 所有人:“……” 几个人吃过早饭,真的去集市找小勺买烤雀吃。 一到集市,远远地就闻见烤雀的香味了。 小勺看见贝暖,眼睛一亮,“姐姐,他们终于把你放了?” 贝暖答:“是,我又斗了几场,又赢了。” 小勺开心得好像是她笼斗赢了一样,“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行。” 她从摊位上拿起一大串烤雀,递给贝暖,“庆祝你赢了笼斗!” 贝暖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她,“是要庆祝,我们今天想买很多很多的烤雀。” 结果就是一群人围在小雀的摊位旁,一起吃烤雀。 小勺手艺非凡,雀肉烤得很到位,调料下得也很到位,又香又酥,连厨艺大师江斐都赞不绝口。 “今天石叔怎么没来?” 小勺一边烤着鸟一边纳闷。 “他每天都来白拿我的烤雀吃,都吃出习惯来了,这个时间早该来了,难道突然吃腻,改口味了?” 贝暖和陆行迟对视了一眼,同时想:他还真是改口味了。而且早就领了一颗子弹,以后再也不会来吃白食了。 贝暖他们正在吃烤雀,有几个人路过,其中一个看一眼贝暖,忍不住再看一眼,悄悄捅捅旁边的人。 “这就是那个F吧?” “好像就是那个连着赢了笼斗的F!” “没错,就是她,我认识!一共赢了三场笼斗!” 贝暖默默地想:不是三场,是四场。 旁边的人也听见了,不少人都停下来往这边瞧。 “就是她吗?” “绝对是她!今天上午,整个岛上都传遍了!有个挂着F牌的赢了好多场笼斗!” 贝暖默默地想:不是好多场,是四场。 贝暖兢兢业业地啃着小鸟腿,嘴巴很忙。 现在集市上从路人到摆摊卖东西的,每个人都在盯着她瞧,好像在集体围观她啃鸟一样。 贝暖忽然理解了动物园里猴山上猴子的感觉。 小勺倒是挺高兴,忍不住跟围观群众炫耀:“就是这个F姐姐!别瞧不起F,F也很厉害!” 语气里的自豪都快满出来了。 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小勺的摊位附近,三五成群或远或近地站了不少人,贝暖的那只鸟腿还没啃完,四周就多了黑压压一片人头。 连不少F坑的人都过来了,全都是为了来看传说中那个F。 他们的眼睛中冒着光,“这就是那个赢了无数场笼斗的F?” 贝暖默默地想:不是无数场,是四场。 大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兴奋的心情,有人开始带头有节奏地喊:“F!F!F!F!” 立刻就有不少人跟上。 集市上,“F”声响成一片,贝暖手里的烤雀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贝暖扯扯陆行迟的衣服,“我们走吧?” 小勺连忙说:“等等,我给你找钱。” “不用,”贝暖拒绝,“我们常来吃,你就当是预付的吧。” 小勺答应了,“好,我给你们记在账上。今天天气好,我还打算上一次山,晚上你们再来吧,应该有更新鲜的。” 贝暖答应了,转身就走。 一回头,正好逮到杜若正快乐地跟着大家一起喊:“F!F!F!F!” 贝暖:“……” 这天剩下的时间,几个人一起把岛上翻了一遍,也没再找到那个传说中的神秘标志。 只是无论走到哪,都会有人立刻认出贝暖。 贝暖很神奇地变成了像“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一样,有了个代号,叫“那个F”。 岛上人人都叫她“那个F”。 她杀死丧尸的数目也像滚雪球一样,从早晨到现在,一路高歌猛进地暴涨。 贝暖深深怀疑,在岛上很多人的心目中,她已经变成了像陆行迟那样手一挥就是漫天箭雨,瞬间灭掉丧尸无数的存在。 转眼就到了傍晚,太阳沉到山后,天色暗了下来。 杜若走了一天走累了,搓搓手,“你们想不想再去吃几串烤雀?” 他还没吃够。 过两天就要走了,走了就吃不着了。 贝暖把冲锋衣的兜帽罩在脑袋上,拉高拉链,遮住半张脸,“去。走。” 集市上仍然很热闹,却没有熟悉的烤鸟肉的香味,几个人转了一大圈,都没看见小勺。 贝暖说:“我去找人问问。” 唐瑭问:“这么多人,问谁呢?” 贝暖看了一遍路两边的摊位,决定了,“就问那个卖烤木薯片的大叔吧。大家都是‘烤’,是同行,说不定知道。” 陆行迟顺手摸一把她罩着兜帽的小脑袋,“贝暖,你逻辑真好。” 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挖苦人。 然而他挖苦错了。事实是,烤木薯片的大叔还真的知道。 “小勺啊?我知道啊!” 不过他的注意力先转移了,仔细看看贝暖被兜帽遮住一大半的脸,又研究了一下贝暖露出来的那双眼睛,试探着问:“你就是那个……” 杜若在旁边开心地替他说完:“F。” 贝暖:“……” 大叔立刻兴奋了,“你就是笼斗赢了很多场的那个……” 贝暖纠正他,“其实只赢了四场。请问小勺去哪了?怎么没出来摆摊?” 大叔说:“听人说,小勺今天上午上山摸鸟,好像掉下来把腿给摔坏了,自己从山上挪回来的,现在应该在家里躺着呢吧?” 贝暖和杜若对视了一眼,一起问:“她家在哪?” 问清了小勺家的位置,几个人谢过大叔,转身就走。 贝暖听见身后的大叔正在跟别人大声说:“看到没有?就是那个F,我刚刚跟她说话了!就是那个笼斗了好多天,每天都赢,杀了很多丧尸的F!” 贝暖:“……” 小勺住的地方并不难找,就在集市这一片平房走到底,最靠近围墙的一头。 是一间泥灰和石头盖的小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门有窗,屋檐下有个搭起来的小土灶。 贝暖敲敲木头小门,“小勺?” 里面只传出细微的声音。 贝暖赶紧推门进去。 门没锁,屋子里面面积不大,却收拾得整整齐齐。 虽然地面是夯实的土地,却铺垫得很平整,一看就认真打扫过。 窗边摆着张木头钉成的小方桌子,上面还插了一把野花。 最靠里的墙边是张床,小勺就躺在上面,裹在毯子里,看着比平时更小了。 这个小不点闭着眼睛,嘴唇干裂,脸颊通红,好像在发烧。 大概是摔坏的腿很疼,她低声哼哼着,一时半刻都躺不安稳,一直在床上不停地翻来翻去。 “小勺?”贝暖轻轻叫她。 小勺睁开眼睛,看清是贝暖,哑着喉咙叫了声“姐姐”,从毯子里伸出手,握住贝暖的手。 贝暖这时才觉得,小勺其实就是个八九岁大的小孩。 要是没有丧尸的话,现在大概还坐在小学教室里,做四则混合运算,笔算乘除法。 “你把腿摔了?”贝暖问。 “嗯。”小勺点点头,“我怕死在山上,就自己爬下来了。” 贝暖心想,她说得很轻巧,也不知道一个人是怎么慢慢从山上挪下来的。 杜若在旁边温声问:“我是医生,能看看你的腿吗?”然后掀开小勺的毯子去查看她的腿。 他认真检查完,下了结论,“有感染,还要复位。” 他问小勺:“我要帮你把骨头复位,复位好了,你以后才能好好走路,但是复位时会很疼。你要不要?” 贝暖很少听见杜若用那么温和认真的语气说话,他现在的样子,完全是一个耐心又靠谱的医生。 小勺连一秒钟都没犹豫,就回答:“要。” 陆行迟他们都出去了,贝暖也想走,可是小勺还在握着她的手。 这个懂事的小孩意识到了,赶紧把手松开。 贝暖反手攥住她的手,“我在这儿陪着你。” 杜若说:“你们两个随便聊点什么吧。” 小勺一眼都不看自己的腿那边,只望着贝暖。 “姐姐,我有一件事对你说谎了。昨天笼斗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赢的,所以我下注的时候,其实只押了你赢。” 贝暖纳闷,“全场都在押我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赢?” “因为我觉得,就算是拿着F牌的人,也不一定会输。” 小勺给了贝暖一个虚弱的微笑,“你们是好人,姐姐,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小勺把凿着字母B的铁牌从衣服里拉出来。 “这块牌子不是我的。我其实是个E牌,没比你的F牌好多少。” 杜若趁着她们走神时,下手了。 小勺疼得哆嗦了一下,叫出了声,瞬间冒出眼泪来。 贝暖赶紧攥住她的手,继续跟她说话,“牌子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是我哥的,他已经死了。”小勺疼得冷汗直冒,努力跟贝暖说话,分散注意力。 原来小勺是和她哥哥一起上岛的,哥哥领到的是一块B牌,小勺拿到的是E牌。 小勺很不喜欢E牌,哥哥就把自己的B牌换给她,让她挂在脖子上。 小勺的哥哥很会捉鸟,也知道怎么该对付毒蛇,两个人上岛以后一直以买烤鸟为生。 后来哥哥就出事了,也是从山上掉下来的。 临死前,哥哥嘱咐小勺,不要让别人知道她是E牌,挂着B牌,在岛上的处境会比E牌好得多。 死了人,铁牌要回收,小勺去交哥哥的牌子时,给老胡的是自己的E牌。 当时小勺提心吊胆,老胡却只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同情她一个人孤苦伶仃,什么都没多说。 从此以后,小勺就过上了伪装B牌的生活。 哥哥说得对,挂着这块铁牌,麻烦确实少了很多。 小勺仍然按照哥哥教的,每天上山捉鸟,一直什么事都没有,直到今天,一个不留神,从山崖上滚下来。 小勺小声问:“所以铁牌说的是真的,我是要死了吗?” 贝暖握着她的手,坚决地说:“我没有死,你也不会死的。” 她是传说中的“那个F”,她的话比任何人说的话都更能让人信服。 小勺的眼中闪出光芒,热切地看着她,努力点点头。 “你死不了。”杜若也在旁边接口说,“情况还不错,已经复位了,感染也不太严重。” “我会给你做一个夹板固定住你的腿,大概过四个月左右就彻底好了。”杜若站起来,强调,“但是在这四个月里,你要休养,不能乱动,也不能上山捉鸟。” 说完就有点忧虑,“那你怎么赚钱养活自己呢?” “没问题,我存着好多钱呢。” 小勺胸有成竹地说。 “我一直去赌场,只押笼斗,我看人看得很准,赢了不少钱,都存在赌场那边攒着,足够我用一两年的了,就是为了怕遇到这种意外。” 贝暖说:“以后也得想想别的赚钱的办法,天天上山毕竟危险。” 小勺答:“我这些天已经跟赌场的人混得很熟了,他们本来说,下个月就让我去后厨打下手,钱多,又不危险,这下得养一阵才能去了。” 这小孩未雨绸缪,深谋远虑,自己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虽然是个伪B牌真E牌,却在十分努力地活下去。 杜若给她处理好伤口,喂过药,又找了几片小木板,用绷带给她做了副夹板,固定住小腿。 等该做的都做完,天已经彻底黑了,贝暖起身准备走,忽然想到一件事。 小勺在这里混了这么久,不知道她有没有见过那个传说中的神秘标志。 “小勺,你在岛上,见没见过这样形状的一个符号?” 贝暖在手心上画了品字形排列的三条弧线,中间又画了一只眼睛。 小勺怔了怔。 “当然见过啊。我天天看啊。” 她把脖子上挂着的B牌的小铁片掏出来,翻了一个面。第51章
就在她那块小小的铁牌背面,印着一个标志。 蓝色的底漆上,用白漆喷涂了一个品字形三瓣花一样的图案,花瓣中间有一只眼睛。 就算因为切割铁片,切掉了一小部分,还是能显而易见地看出来,这就是陆行迟说的那个标志无疑。 小铁牌边缘粗糙,形状马虎,明显是用废旧的铁皮做出来的。 贝暖早就留意过,自己挂着的那块铁片背面是一片白色的漆,陆行迟的那块背面是蓝色的漆,上面带几道白色的纹路。 看铁牌的厚度和质地,应该都是来自于同一种铁皮。 而小勺的这一块,偏巧背面印着那个标志。 这真的是踏破铁鞋,原来它就藏在眼皮底下。 贝暖赶紧出去,把门外等着的陆行迟他们叫了进来。 陆行迟进来后,接过小勺的铁牌看了看,沉吟片刻,问:“这些铁牌,应该都是老胡做的吧?” 小勺回答:“没错,他说过,都是他用废铁皮剪的。他的那种铁皮是岛上独一份,别人没有,仿都没办法仿。” 竟然还是防伪的。 江斐已经转身要走了,“咱们要再去见见那个老胡。” 几个人昨天满岛找贝暖,恨不得把整座岛翻过来,现在已经对那个迷宫一样的大岩洞熟悉得多了,走得熟门熟路。 老胡还待在上次那个空旷的岩洞里。 只不过这次没和别人打牌,岩洞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像泥一样瘫在他的椅子里,正在用一个喝水的不锈钢杯子喝酒,已经喝得半醉了,眼神空洞,目光迷离,瞪着岩洞顶发呆。 酒大概是岛上自己酿的那种,味道很重,老远就能闻到。 看见陆行迟他们进来了,他迷迷糊糊地问:“你们有事?” “嗯。有话问你。” 陆行迟抬起手,他的铁牌吊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一晃一晃的。 “这东西是你做的?” 老胡的酒喝得不少,看了一眼牌子,完全没把陆大boss当回事。 他忙着喝酒,并不想理陆行迟,伸手又端起杯子,“是不是我做的,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陆行迟不动声色。 老胡手里的杯子突然脱手。 像是被人猛地夺走一样,杯子自己飞到半空,然后悬停住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暴力的手,三两下,就把好好的杯子揉成可怜巴巴的一团。 杯子里剩下的酒噗呲一下挤出来,下雨一样溅了老胡一身。 “我耐心有限。” 陆行迟依旧用手指挑着手里的牌子,再问一遍,“这东西是你做的?” 这次就算老胡喝高了,都知道眼前发生了非比寻常的事,不敢再跟陆行迟挑衅。 他呆愣了片刻,才说:“都是我亲手做的。” “做这个,你用的铁皮是从哪来的?” 陆行迟再晃晃铁牌。 老胡调动被酒精麻醉得不轻的大脑,努力想了想。 “是仓库里的箱子。仓库里有很多这种空箱子,我拿出来几个,做了好几盒铁牌,发到现在都没发完。” “你还有没有剩下的空箱子?”陆行迟问。 “有。” 陆行迟没说话,用“有还不拿给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老胡连忙站起来。 他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努力保持着平衡,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边,从拉着帘子放杂物的地方拖出一只铁箱。 铁箱是蓝色的,有的地方漆着白色的条纹。 贝暖一眼就看见陆行迟说的那个标志了。标志就漆在箱子的一角,旁边还有几个字母和几行小字。 陆行迟蹲下去,把铁箱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 “竟然是人道主义援助物资。”陆行迟对贝暖他们说,“是一个叫LBD的机构捐赠的。” “你听没听说过这个LBD?”陆行迟抬起头问老胡。 老胡费劲地坐回椅子里,努力睁着被酒精熏红的眼睛,“啊?” 陆行迟换了个问法,“岛上以前收到过人道主义援助物资?” 这个老胡知道。 “这块地方,每年都发洪水,前两年有一次,风暴特别大,盐河都决堤了,把好多地方种的田全淹了。” 这件事贝暖知道,书里写过,N国这块地方受过灾。 老胡继续说:“那年洪水退了以后,到处都在闹饥荒,死了挺多人,后来就有人运过来不少吃的用的。” 老胡想了想,忽然想通了。 “我想起来了,这种箱子好像就是那次运过来的吧?别的箱子都是纸壳板,没什么用,后来都扔了,只有这种特别好,团里有人说要留着装东西,就一直在仓库里放着。” 陆行迟问:“他们捐东西的时候,是不是也捐过车?” 老胡奇怪,“没错,是捐了两辆,说是帮忙重建用的,你怎么知道?” 这就说得通了。 铁牌上的标志和面包车上的标志,都是这么来的。 陆行迟问:“你们和捐东西的机构打过交道没有?” “没有,”老胡说,“这些东西,都是本地的慈善组织统一分配,统一发下来的,说是有好多个国家的大公司什么的,知道我们受灾捐过来的,我们只管收就行了,根本不知道是谁。” 看来他们只不过是误打误撞,拿到了这家机构的东西。 陆行迟一直在认真地观察他,知道他没有说谎。 得到了想要的资讯,陆行迟放松了下来,又旁敲侧击地盘问了一会儿,再也挖不出有用的东西。 他关心的,就是这个LBD究竟是个什么机构。 贝暖心想,可惜不能上网了,否则想知道这个LBD是什么,网上随便一搜,分分钟解决。 关于标志的事,老胡这里再也问不出什么,陆行迟开始审他别的。 “你的铁牌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ABCDEF是按什么分的?” 老胡的眼神忽然恐慌起来。 他偷偷看一眼早就掉在桌上、像废纸一样揉成一团的不锈钢杯子,比刚刚回答箱子的问题时结巴多了。 “这个不是我想出来的,都是邱爷的主意。” “哦?”陆行迟语气轻松,“他给劳工挂牌子干什么?” 老胡的酒差不多已经吓醒了。 今天上午,岛上就传出消息,说邱正勋在赌场里出意外死了,现在掌权的变成他弟弟邱霁。 老胡揣度了一下。 邱正勋已经死了,就算现在把他的主意全招出来,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老胡实话实说。 “邱爷说,现在岛上缺人干活,找来的劳工越来越多。” “可是我们团里的人太少,用这么少的人,很难管住那么多人,又不能放权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管,怕他们做大了闹事。” “邱爷就想出个主意。他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分化他们。” 贝暖明白了。 邱正勋只用一片小小的破铁牌,就让岛上的劳工们分了三六九等。 从A到F,彼此之间不合作,不沟通,形成完美的鄙视链,互相之间看不顺眼。 AB看不起CD,CD看不起EF,反过来,EF不敢招惹CD,CD不敢招惹AB,心里却未必就不仇视他们。 这群挂着牌子吃木薯的人,人数虽然很多,却没什么用。 他们忙着你鄙视我我厌恶你,邱正勋就可以继续高枕无忧。 这位邱爷,用心十分险恶。 以岛上散播谣言的速度,只要随便做几个样本,就可以给铁牌再加上点神秘色彩,让大家对铁牌的权威性深信不疑。 陆行迟却继续问:“就这个?你还没说完。” 老胡严重地哆嗦了一下,抬眼偷偷看陆行迟。 陆行迟姿态悠闲,浅淡的眸色却寒气逼人,好像能看穿一切。 老胡嗫嚅着,犹豫了好半天,才继续交代。 “邱爷还说,以前每年夏天都要刮大风下暴雨,风暴一大,说不准咱们种的地就毁了,就又得闹饥荒。” “今年到处都是丧尸,就算闹饥荒了,也不会有外面的援助进来,所以给劳工挂上牌子……” 这次连贝暖都打了个寒颤。 老胡继续说。 “他让我在劳工上岛的时候,就给看着能干活的发A牌,给那些老弱病残,还有单身上岛、没有家里人的发F牌,要是真遇到饥荒,就从……” 老胡胆战心惊地看一眼陆行迟,声音很小,“……就从F牌吃起……” 贝暖咬住嘴唇。 陆行迟一眼瞥见,打断老胡。 “洞里太闷,你们几个出去吧,在外面等我。” 杜若把手按在贝暖背上,把她往外推,一边说:“走走走,这种问话的事太无聊了,让他干就行了,咱们出去透透气。” 等贝暖他们几个全都出去了,陆行迟才示意老胡继续。 老胡接着说:“邱爷说,那些人挂着最底层的F牌挂习惯了,又弱,万一遇上饥荒,先吃他们,遇到的反抗也不会太大。” “那些拿高阶层牌子的人,只会庆幸自己运气好,没拿到F牌,这件事跟他们无关,应该也不会站出来替那些F牌说话,只会跟着吃肉。” “吃了那些挂着F牌的,挂ABCDE牌的不会有什么反应,再吃了挂E牌的,上面的ABCD牌也不会怎样,这么吃着吃着,饥荒总能过去吧。” 他说完了,岩洞里一片寂静。 陆行迟走过去,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向后靠在椅背里,凝视了他一会儿,忽然出声。 “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 “好像把人分出三六九等的主意不是你出的一样。” 老胡这次彻底清醒了,惊恐地望着坐在对面的这个可怕的男人。 他的那双眼睛洞悉一切,好像能看穿人心。 陆行迟的双肘撑在椅子扶手上,两手十指交叉,放在身前,抵住的大拇指稍微动了动。 一把匕首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飞到老胡面前,悬停在空中。 “你打算自己说,还是让我打开你的脑袋,亲自看看?” 老胡哆嗦起来,他恐惧地看着诡异地悬停在面前几寸远的空中的匕首,费劲地吞了一口口水。 他终于交代了。 “把人分成不同的等级,是我干的,可是我是真的没想到,邱爷会这么用它啊!” “哦?”陆行迟感兴趣了。 老胡再看一眼锋利的匕首尖,往后躲了躲。 那只匕首轻巧地往前送了送,和他的相对位置一点都没变。 老胡快哭了。 “我管着岛上劳工的登记,每次一上来人,我就记个名字。” “登记每个人的名字的时候,我就顺手在后面写上个数,一二三四五什么的,都是我自己偷偷写的,谁也没告诉。” “结果有一天,邱爷来了,随手翻了翻我的本子,问我名字后面那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他,来的人长得壮一点,看着厉害一点,我就记个一,年纪太大太小,弱一点的,我就记个五。” “邱爷想了想,夸了我一通,说真是个好主意。” “然后他就让我把一到五改成从A到F,说是这样,等级感更强,然后让我做铁牌,给每个人都发一个,以后上岛的人,也一人发一个。” 他说完这个,又不说话了。 陆行迟漂亮的眼睛里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匕首向前一送,在老胡的眼睛前停住。 “你觉得我浪费时间坐在这里,就是想听你说这个?” 老胡已经紧紧地靠在椅背上,躲无可躲,冷汗一颗又一颗,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陆行迟不再跟他兜圈子了。 “老胡,你的异能是什么?” 老胡这次彻底软了。 这个男人,真的什么都知道。 “我能看见一种光。” 老胡的眉毛耷拉下来,这次终于彻底放弃了。 “每个人身上的光都不一样。有的人是红的,有的人偏黄,有的人是绿的。” 陆行迟推测,“所以你把最绿的人记成A,红的人记成F?” “是。从绿到黄到红,越偏红等级越低。” 陆行迟问:“光的颜色代表什么?” 老胡招供:“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观察了一下,发现光越偏绿,人好像就越安全,不容易出事,死得也少,发偏红的光的人,一般来说,都会死得很快。” 老胡帮自己辩解,“我没按邱爷说的分法分人,我只给发红光的人分F牌,反正他们都快死了,分个F牌也没关系。” 陆行迟点点头,“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能力的?从重生起?” “重生”两个字从陆行迟嘴里说出来时,老胡不再看眼前的匕首,惊诧地看着他。 “是,从我重生起。”老胡蔫了。 陆行迟淡淡地看他一眼,“你死过?” 老胡老老实实说:“我死过一回。是丧尸爆发以后第七年,有不少丧尸都变异了,这个湖没用了,岛守不住,我们坐着船往外跑。” “快上岸的时候,别人都上去了,我的腿让水里的丧尸拉住了。” 老胡打了个寒战。 老胡好像想起了被丧尸拖走的恐惧,用手下意识地在桌上摸了一把,好像在找装酒的不锈钢杯,忽然想起杯子没了。 他讪讪地缩回手。 陆行迟心想,要是贝暖在这儿,她一定会问一个问题。 陆行迟替她问:“岛上有个卖烤雀的叫小勺的小孩,也死了?” “小勺啊,”老胡说,“我知道,她那时候都长成大姑娘了,在岛破之前好几个月,就跟一个小伙子一起翻墙走了。” 陆行迟心不在焉地听着,攥了攥手上的铁牌。 他兜兜转转,问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还是要面对一直不想面对的问题。 陆行迟说:“和我在一起的那个男的,你开始的时候给了他一个B牌,后来又换成了A牌,为什么?” 老胡想了想,答:“这件事我记得。我开始时看到他的光有点偏黄,后来又看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又变成纯绿的了。我也不懂为什么光会变,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 陆行迟停顿了片刻,才继续不动声色地问:“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呢?你给她发了F牌。” 老胡吞了吞口水,瞄一眼匕首。 “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不杀你。”陆行迟淡淡地说。 老胡这才战战兢兢地开口:“她是……是纯粹的红。” “按我以往的经验,身上的光偏绿的,说不定也会死,身上的光偏红的,说不定也有机会能活,但是像她那样,发出纯粹的红光的人,都死定了。” 陆行迟出来时,岩洞外已经是满天繁星。 贝暖正背对着岩洞站着等他。 她长发的发梢被夜风轻轻扬起,她前面,是不再有光污染的壮阔无垠的天幕,上面横亘着璀璨绚烂的银河。 听到他出来的声音,贝暖回过头,在星光下对他绽开笑靥。 她问:“又问出什么新东西来了?” “什么也没有。”陆行迟说,“那些铁牌就是他们弄出来骗人的东西。” 贝暖一副早就猜到的样子,“我就说嘛,哪会那么邪乎,还“存活几率”呢,怎么想出来的。” 杜若他们也走过来了,杜若一左一右,揽住江斐和唐瑭的肩膀,“走吧,我们回去睡觉。困死了。” 贝暖也转身欢蹦乱跳地往前走。 陆行迟几步就跟上了贝暖,忽然伸手,把她脖子上的F牌摘下来了,随手往草丛里一扔。 草丛里太暗,牌子扔了就没了。 贝暖莫名其妙,“你干嘛把我的牌子扔了?” 陆行迟淡淡答:“那种装神弄鬼没用的东西,戴着干什么?无不无聊?” 顺手把自己的牌子也从口袋里拿出来,扔进草丛。 杜若听见了,立刻回过头,攥住自己的铁牌,“先说好,我可不想扔。好不容易才拿到的A啊。” 唐瑭问:“不戴着会不会有麻烦?” 贝暖想了想,“我觉得邱霁那个人,好像并不像他哥哥那么喜欢让人挂着牌子。” 陆行迟借着星光低头看她一眼,“你对他还挺了解?”第52章
杜若听见陆行迟的话,转过头问:“贝暖,那个邱霁长得怎么样?和陆行迟比,谁更帅?” 贝暖客观地回答:“当然是陆行迟更帅。” 她回答得毫不迟疑,还加了个“当然”,陆行迟龙心大悦。 杜若接着问:“那我和陆行迟比呢?” 贝暖答得比刚才还迅速,还不迟疑,语气还要肯定,“那一定是你啊,丧尸之王嘛。” 陆行迟:“……” 标志的来源找到了,没有再留在岛上的必要。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就起床了,商量了一下,决定照搬花臂大哥他们的方法,趁着上午放哨的人换岗时翻墙溜走。 走之前,还要再去看看小勺。 几个人吃过早饭,迎着早晨的太阳,穿过冷清的集市,一起去了小勺的家。 小勺还躺在床上,不过烧已经退了。 她吃了江斐做的粥,坐起来了,看着精神还不错。 杜若直接把要走的事告诉小勺,问她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走。 前面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地方。 小勺认真想了想,就拒绝了。 “这个岛在湖上,比堡垒防丧尸的效果还好,我在这儿呆熟了,攒了不少钱,又有房子住,去别的地方,不一定过得就比这里好。” 杜若还想坚持,陆行迟看他一眼,“她不想走,你也不用非要逼着人走吧?” 杜若这才作罢。 一离开这个岛,贝暖笼斗赚来的钱就没用了,贝暖想把钱送给小勺,顺便升一波圣母值。 可小勺坚决不要。 她说:“我存的钱已经够多的了,再说也不能什么都指望别人。” 她小小年纪,却很有志气。 离开小勺家时,集市上已经多了不少人,摆摊的,聊天的,买东西的,热闹了起来。 事实证明,贝暖昨晚说得没错。 集市里正在疯狂地传着刚出炉的小道消息―― 新的“小邱爷”发话了,说岛上所有的人都不用再挂铁牌。 新上岛的人不会再发铁牌,旧的铁牌也要全部交回老胡那里。 这条新规定在人群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弹。 因为根本没有人愿意把铁牌交回去。 很多人都很恐慌。 “如果都不挂牌子,那怎么知道别人是什么牌?” “万一不小心和一个A待在一起,我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讨厌那些F坑的人,都不挂牌子的话,谁知道谁是F?” 他们非但不太想把铁牌交回去,反而发动了一场自发的运动,强迫每个人都把铁牌挂在衣服外面。 集市上,不少人像纠察队一样,逮住一个不挂铁牌的人,就逼着人家把铁牌拿出来。 不挂出来的,就要挨揍。 贝暖的牌子昨晚被陆行迟扔了,却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因为她那张脸就是她的牌子。 每个遇到她的人,都会先愣一下,然后像看到明星一样惊呼,“就是那个F啊!”“没错,就是那个赢了好多好多场笼斗的F!” 弄得贝暖很尴尬。 陆行迟也没有牌子。 他大模大样地穿过集市,也没遇到任何麻烦。 他的宽肩窄腰、冷冰冰的眼神,还有衬衣下透出每一道肌肉线条都是他的牌子。 没人敢不长眼地让他亮牌子,否则还不知道是谁揍谁。 贝暖没心思管他们那些小铁牌的闲事,一直都在发愁,走路走得心不在焉,害得陆行迟时不时要拉她一把,怕她撞墙。 她是在发愁她的钱。 好不容易笼斗杀丧尸赚来的钱,一但离开这个岛,就要变成废纸。 贝暖舍不得。 陆行迟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在愁怎么处理你的钱?” 贝暖点点头,琢磨,“不然随便找人送了?” 还能升圣母值。 陆行迟否定了她这个想法,“马上就要走了,不要节外生枝。再说你不想给自己买点东西?” 问题是岛上什么都没有。 杜若一眼看见卖烤木薯片的大叔,给她出了个主意,“不然你去买木薯吧?反正你的空间里能装。” 贝暖想象了一下堆成小山一样的木薯,“这么多钱,能买多少木薯啊?再说那玩意又不好吃,我要那么多干什么?” 唐瑭犹犹豫豫地在旁边建议,“留着砸人用吧?” 他们都听过贝暖的光辉事迹了。 贝暖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了钱多得没处花的痛苦。 江斐倒是提了一个不错的建议,“你要是不喜欢木薯的话,岛上不是有红宝石矿吗?我估计不止你一个人捡到过红宝石原石,说不定可以买到。” 这种时候,大概真会有人愿意用红宝石换钱买吃的。 红宝石虽然没什么用,放在空间里,漂漂亮亮的,看着比一大堆木薯让人开心多了。 就是不知道谁手里有红宝石。 “这个简单,”唐瑭说,“我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唐瑭活泼机灵,天生长着讨人喜欢的脸,人人都愿意跟他聊天,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卖杂货的一个大哥手里有块小原石,他一直想卖了换钱,可惜这种时候,根本就没人愿意买,贝暖你要去看看吗?” 贝暖兴冲冲跟他去了,有点失望。 杂货大哥神秘兮兮掏出来一块,比贝暖送给杜若的那颗小,只有贝暖的手指甲那么大,颜色也没那么鲜亮。 不过杂货大哥也不贪心,开价只有两千五百块。 两千五百块够买无数木薯了。 虽然不理想,总比没有好,几个人一起到岛上的“银行”――赌场取钱交易。 让赌场的人直接把钱从贝暖账上划到杂货大哥账上,又方便又安全。 刚把钱转好,身后就有人问:“你来了?” 贝暖一听这懒散的调调,就知道是谁。 邱霁带着两个人站在身后。 他现在的地位与以往不同,看起来却丝毫没有变化,胸前的扣子仍然不系,松松散散的站没站相。 不过看着比他那个哥哥顺眼多了。 “忙什么呢?”他眼尾一挑,看一眼贝暖手里拿着的小红石头。 贝暖迅速权衡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 “我想用笼斗的钱换点红宝石原石。” 邱霁懂了,却劝她,“有钱就存起来,说不定以后有急用。” “我不太想留这笔钱,”贝暖信口开河地胡说八道,“我奶奶说,靠赌赢来的钱不吉利。” 邱霁笑了,“年纪不大,还挺迷信。不过也对,难得有这么便宜买到红宝石的机会,以后没有丧尸的时候卖出去,说不定能大赚一笔。” 这话听着有点新鲜。 贝暖自从丧尸爆发以来,这些天走了这么远,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在绝望地挣扎着,力求活下去,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谈起未来。 而且还是丧尸病毒消失之后的未来。 这人还是个赌场老板。 连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杜若都忍不住问:“你觉得有一天丧尸病毒会消失?” 唐瑭也说:“感染的人越来越多,沦陷区越来越大,现在看着一点希望都没有。” 邱霁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点也不像这个岛的新主人,仍旧吊儿郎当,一副赌场老板做派。 他对他们笑笑,“我上次就说过,我相信概率,也相信奇迹。有时候真的会有奇迹。你看,我相信的奇迹,她就站在我面前。” 贝暖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有点不好意思。 邱霁笑笑,“大概别人会觉得,你现在用钱换宝石不换吃的有点傻,我却觉得,可以押一笔试试,说不定以后的回报很好。” 贝暖当然没想过那么多,只不过觉得宝石好看而已。 而且他们口中的未来,和贝暖完全无关。 邱霁接着说:“我知道有人手里有品相不错的红宝石原石,就存在赌场里,我估计价格合适了,他们大概会想出手。” 看来赌场不止是存钱的银行,还出租保险箱。 邱霁派手下的人去找人,不一会儿,就把人带来了。 是个中年女人,带着孩子,满脸的欢天喜地。 石头一直在她手里,想卖很久了,这种世道,人人都想要吃的,宝石根本没人肯买。 她从赌场取出来给贝暖看。 这块果然要好得太多了,简单地打磨过,放在贝暖掌心里,好大的一块,剔透无比,几乎看不出瑕疵,颜色也红得很漂亮,让人看着就喜欢。 她开价三万。 邱霁认真看了看,笑道:“很可以。” 陆行迟也拿过来,帮贝暖仔细看了一遍,下结论,“真的不错。” 他俩都说行,贝暖就完全没讨价还价,开开心心地买了。 “你要不要把宝石存在赌场里?”邱霁问。 当然不了。都要走了。 贝暖拒绝,“我要拿着玩两天。” 邱霁看一眼陆行迟,笑道:“抢是没人敢抢,当心被偷。” 在杜若的强烈建议下,贝暖还是又去集市,用剩下的钱买了不少生木薯和烤木薯片,几个人才出发。 时间也差不多了,塔楼上的哨兵下去换班,贝暖赶紧到墙边掏出梯子。 几个人全都爬上墙,陆行迟和杜若把梯子拎起来,放到墙的另一边。 贝暖骑在高高的墙上,趁着他俩放梯子的功夫,回头再看一眼这个岛。 她并不知道,在她走了之后的很多年,不止这个岛,N国这一大片土地上,都还流传着关于“那个F”的传说。 “那个F”是一个图腾,一个信仰,激励了无数绝望的人重新鼓起勇气,从泥沼中爬出来,一路向前。 信仰本人正吹着小风,骑在墙上看湖面上的风景。 小三的声音忽然冒出来了,叫了声:“贝暖……” 贝暖抢先跟他算账,“小三,你上次把我送到关丧尸的地方,害我被人抓去笼斗,好玩吗?” “用杜若做任务明明是你自己选的,喂丧尸的主意也是杜若出的,又不是我出的。” 小三有点委屈。 “我是系统而已,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未卜先知,知道你们要说什么做什么?” 小三又说:“那个时候,唐瑭刚发现一只被蜘蛛网困住的蝴蝶,你要是用他做任务,说不定他的怜悯是把蝴蝶放走,不是十秒钟就能解决?” 这倒也是。 “那你找我有事?”贝暖问,“又有新任务了?” 小三欢欣鼓舞,“是有新任务,这次的任务是一个系列,叫“趣味小任务”。” 贝暖现在对他的任务十分警惕,尤其是看着特别不起眼的这种。 “趣味小任务”这五个字,听着就让人怕怕。 小三解释,“这一系列任务不是圣母任务的一部分,是在各个世界给宿主放松紧张的心情用的。” 贝暖听出了别的,“你的意思是,有很多个这种世界?还有很多人穿越?” “没错,”小三没有瞒她,“你是在这个世界做圣母任务,还有别人在其他世界做别的任务,圣母任务只是我们实验的一部分而已。” “实验?” “对,是我们的一组实验,这是我们的位面的事,你不用管。” 小三语气轻松。 “所以贝暖,你要不要做趣味小任务?这套任务和圣母任务无关,不但没有惩罚,完成后还有奖励哦!” 这次贝暖有点兴趣了,“是奖励圣母值吗?” “都说了和圣母任务无关,”小三叹口气,“当然不涨圣母值,奖励是各种可以短暂使用的特殊能力。” 他的意思是奖励异能?这么好? “虽然是暂时使用,比如只可以用一次两次,或者几个小时,但是全是很不错的特殊能力。” 小三详细介绍。 “比如短暂地控火控水,比如获得速度加成,几个小时内,你的动作可以非常快,想做什么坏事时,别人一眨眼,你已经做完了。” 听起来挺好玩的。 小三开心地说:“都非常棒噢!全都在奖池里随便抽噢!” 贝暖立刻动心了。 关键是,不完成也没有惩罚,而且和圣母任务无关,不用再去假装圣母做各种奇奇怪怪的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我接!”贝暖说。 然后拉开任务栏。 随即就发现了一件让她头皮发炸的事。 杜若他们已经放好梯子,一个接一个的下去了。 贝暖还骑在墙上不动。 陆行迟等着最后一个下,看她一动不动,问:“怎么了?太高害怕了?你转过来面对着墙,不要看脚下。” 贝暖这才回过神。 爬个墙害怕什么?有比这个可怕得多得多的事。 贝暖一把抓住陆行迟的胳膊。 “陆行迟,”她着急地说,“你的第三个愿望是什么?快说!” 陆行迟怔住了。 他看看贝暖,再低头看看下面的梯子,还有墙下等着的杜若他们。 他的语气里全都是不可置信。 “你想,我,现在,骑在墙上,亲你?” 两个人现在都高高地骑在墙上,离得倒是不远,只是姿势和地点都很奇怪,要是亲起来,一定相当销魂。 贝暖快急哭了,“不管是亲还是什么,你快点说啊!快快快!” 贝暖今天只顾着琢磨怎么花钱,完全把圣母之愿倒计时快结束的事给忘了。 刚刚拉开任务栏,一眼就看到,倒计时竟然只剩不到一分钟。 说了这几句话,又过去几十秒。 眼看倒计时就要清零,陆行迟的名字后还是(23)。 要是倒计时结束之前不实现他的最后一个愿望,随身空间面积就要减半。 贝暖急得要疯。 陆行迟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突然说:“我的愿望是,给我一样东西。” 这太简单了,贝暖立刻随手从空间里一抓,猛地塞进他手里。 就在倒计时跳回零的那一瞬间,陆行迟的名字后变成了(33)。 圣母之愿显示完成,圣母值一通暴涨。 贝暖大大地松了口气。 幸好他给了一个超级容易快速实现的愿望,一秒就能完成。 “我们下去吧?”贝暖无比轻松,按着墙头下来,爬上梯子。 陆行迟仍然没动。 贝暖觉得他的神情好像有点尴尬,脸色没变,一如既往,耳根却红了。 贝暖的视线向下,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发出一声惊吓的尖叫。 他手里,除了贝暖以为自己给他的一件洗好的新衬衣以外,竟然还连带着勾出别的东西。 纯白色,运动款,无钢圈,还有衬。 贝暖二话不说,劈手去夺自己的衣服,结果脚下用错了劲,一个不稳当,木梯子直接向后倒过去。 陆行迟反应极快,一把就把梯子拉住了,才没让她从这么高的地方栽下去。 杜若站在下面,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你们两个!就爬个墙而已,怎么戏那么多?” 贝暖搏命一抓,成功地用手指尖碰到了自己的衣服,瞬间收回空间。 一直到从墙上下来,坐上贝暖的豪华小快艇,离开小岛,陆行迟还在一边开船,一边忍笑。 贝暖的脸皮厚,假装看不见。 “贝暖,”陆行迟找了个空档,低声对她说,“你刚刚那么着急,是实现我愿望的时间要到了么?“ 贝暖心中一哆嗦,嗯了一声。 陆行迟笑笑,“自己还给自己规定完成时间,专门跟自己过不去?” 他在开船,语调轻松,眼睛看着前面,并没有观察贝暖表情的意思。 贝暖定了定神,分辩:“我许了愿的,当然要按时完成了。” 陆行迟点点头,“我当时看你着急,才随便说了个愿望凑数,贝暖,我的第三个愿望可不能就这么混过去了。” 就知道他要找补这件事,贝暖挑挑眉。 陆行迟看她一眼,换了个话题,“所以在空间里,你的衣服是和我的放在一起的?” 大家的衣服都摆在架子上,贝暖的确实是和陆行迟的挨在一起。 贝暖的脸皮再厚,也扛不住有点脸红,“哪有。就是离得近一点而已。” 陆行迟压低声音继续,声音里带笑,“原来你都穿这种儿童款。” “什么儿童款?”贝暖怒了,“有没有常识?我这叫运动款!方便活动的!最实用了!” 她的声音太大,被杜若听见了。 杜若好奇,“你们在说什么东西的运动款?” 贝暖和陆行迟齐声答:“鞋。”第53章
几个人离开湖区,把越野车重新开上路,原路返回到盐河边,继续沿着河岸向前。 贝暖上车坐好后,就重新打开了任务栏。 任务栏里多了个“趣味小任务”,界面上显示着一个熟悉的抽奖滚轮。 这次滚轮没有不由分说自己启动,让贝暖对这个系列的任务多了点好感。 贝暖用意念拨了一下滚轮手柄,滚轮嗖地转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渐渐慢下来,停在一个小任务的名字上。 任务叫做女巫的祈祷。 任务说明里写着:收集一个人的头发、睫毛和指甲,把它们放在一张纸上点燃,念诵咒语“请赐予我一双狼一样的耳朵”,就会暂时拥有一种特殊能力。 狼一样的耳朵的异能? 所以是耳朵变得特别灵敏,能听到一公里以外小猪的哼哼吗? 不管是什么,都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先做起来再说。 收集的东西需要是某一个人的,所以首先要确定任务对象。 有陆大boss在,当然要选他。 贝暖自己也没想清楚为什么会觉得“当然”是选他,就被人戳了戳。 杜若在后座上探身过来,戳戳贝暖,“你为什么不说话在发呆?傻了吗?” 贝暖回头看了一眼杜若,他顶着一头的软毛,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 “放空,感受宇宙的浩瀚人类的渺小,不行?” 贝暖随便应付着他,想起上次的任务,心中打了个寒战。 贝暖心想,吃一堑长一智,一定要记得,以后打死也不能再找他做任务了,太可怕了。 还是大boss好。 陆大boss正在开车,头发在阳光下泛着亮泽的光晕,睫毛长而根根分明,还有握在方向盘上的那双手,指甲修剪得又整齐又干净。 实在是十分理想。 可惜他现在正忙着开车,要在他身上动手脚太困难了,只能等停车时再说。 贝暖正在胡思乱想,肚子里忽然一阵绞痛,急忙让陆行迟找地方靠边停车。 她下车半天才回来,回来后,陆行迟就发现她有点不太对劲。 她把冲锋衣裹得紧紧的,窝在副驾里,整个人都缩得像个球,好像一只大冬天趴在雪地里的兔子。 “怎么了?你冷吗?” 贝暖皱着眉,半天才答:“有一点。” 春末夏初的季节,这个地方已经完全像是夏季了,陆行迟穿衬衣还有点热。 陆行迟转头看她一眼,发现她一直用胳膊压着肚子,“你肚子疼?吃坏了?还是你又偷吃泡椒凤爪了?” 贝暖一吃泡椒的东西就难受,却又忍不住要吃,这些天陆行迟已经深刻掌握了她这个不停作死不停死的规律。 空间就在她身上,她自己会偷偷吃,看都看不住。 贝暖摇头,“没有,不是,你不用管我。” 江斐的反应比陆行迟快多了,立刻说:“陆行迟,停一会儿车吧,我帮她煮点姜糖水。” 杜医生也听懂了,想了想,“还是吃片止痛药吧?咱们有。” 唐瑭插口:“止痛药常吃不好吧,会不会有副作用?” 陆行迟这才明白过来他们在说什么,找地方停了车。 贝暖尴尬得要命,现在一车人全都知道了。 “早知道就在岛上多留两天。”陆行迟有点后悔,“贝暖,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们又不急着赶路。” 贝暖心想,我哪知道这个身体会痛经啊?这还是穿过来以后的第一次。 陆行迟四处看了看,“我们找个合适的地方,休息两天再走。” 杜医生语气客观地认真问贝暖,“两天够吗?要不要三天?” 贝暖把拉链拉高,遮住半张脸,心中很绝望。 陆行迟还真找到了地方。 从主路转弯,开上岔路,没过多久,就看到了房屋。 一大片绿树中,掩映着一幢又一幢的别墅。 其中有一幢很大,前后都是空旷的绿地,建筑不新,带着点殖民地时代的风情,难得的是,别墅四周有一圈高高的铁栅栏,看起来刚好可以防丧尸。 陆行迟把车开到大门口。 铁门半开着,陆行迟抬抬手,两扇门就自动向两边开大。 贝暖有点心虚,“咱们这算不算是私闯民宅?” 陆行迟弯弯嘴角,把车开进去,“好不好玩?刺不刺激?” 确实还挺刺激的。 别墅很大,装修豪华,楼上楼下房间不少。 门没关,里面却没有人。 贵重的东西都还在,从楼梯到一楼明显有激烈打斗过的痕迹,家具撞歪了,地毯掀着。 看样子,这里的主人没能幸免,就是不知变成丧尸后,跑到哪去了。 难得的是,大概因为这里偏僻,别墅居然自带一整套太阳能的独立供电系统,还有自备井供水系统。 有水有电,什么都不缺。 唐瑭很开心,“其实我们可以不去安全区,就住在这儿不走了,这里舒舒服服的,什么都有。” 江斐笑了一下,“这房子这么显眼,是想留在这里,等着被人当肥羊宰么?” 他说得对,这房子的唯一问题,就是太容易被路过的人注意。 不过陆行迟打算留两天。 贝暖身体不舒服,这里舒适安全,对她正合适。 喝了江斐煮的姜糖水,吃了杜若建议吃的止痛药,贝暖好多了。 在床上被子里窝了一会儿,贝暖就忍不住跑下楼。 陆行迟已经用找得到的金属材料,把所有门窗全部加固了一遍,该封的封,该焊的焊,看着结实又安全。 他们几个正要玩狼人杀,贝暖闲不住,也跑去掺了一脚。 规矩和以前陆行迟他们三个人玩时不太一样。 大家一人抽一张牌,有一张狼牌、一张女巫牌和三张平民牌,女巫只有毒药。 因为没有人当上帝,晚上杀人的方法是设闹钟提醒睁眼时间,把象征死亡的杯子推到要杀的人面前就意外着他死了。 好人一起把狼找出来,狼就算输,如果死掉两个平民,好人就输。 陆行迟玩这种游戏,抿人如神,一眼就能看出每个人的身份,目光好像能穿透纸牌,长着透视眼。 大家都深深地怀疑,他经常看破不说破,不动声色地看所有人的笑话。 杜若却发现,贝暖也很可怕。 当初在宁城外,三个人时,也曾经玩过一晚上狼人杀,那时候贝暖输得贴了一脸纸条。 那是因为当时只有一人一狼一神,杜若熟悉陆行迟,靠判断陆行迟的身份,就能确定贝暖的身份。 现在人多了,贝暖的恐怖之处才体现出来。 她当人和当狼的样子一模一样。 以杜若的眼光,一丁点都看不出她手里拿的是好人牌还是狼牌。 其次就是江斐。 江斐也很神奇,拿狼牌的时候一脸狼样就算了,拿好人牌的时候竟然也时不时冒出一脸狼样。 明明是好人,却被他当得像个坏人。 让人摸不着头脑,也算是一种别具一格、能把别人搞晕的新鲜打法。 所以最可怜的就是杜若和唐瑭。 这两个单纯的孩子把什么都摆在脸上,对着那三个阴险狡诈之徒,输得奇惨无比。 这次输家不在脸上贴纸条了,贝暖建议改成赢筹码。 她剪了一沓圆纸片,写上数字,端详了半天。 杜若探头过来问:“怎么了?” “纸太薄了,手感不行,赢着没有成就感。”贝暖捏起一张纸筹码,“你不知道,赌场的筹码是圆圆的,沉甸甸的,拿在手里感觉可好了。” 陆行迟有点无语:她这算是进过一次赌场,长了见识,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杜若有主意了,“贝暖,你不是买了不少烤木薯片吗?那个长得和筹码差不多吧?” 贝暖眼睛一亮。 集市上大叔烤的木薯片,都是切成四五毫米厚的一片一片的,烤得干干的,还圆溜溜,真的挺像筹码。 贝暖取出一大堆,用笔一片片写上数字,分给大家。 玩了半天,杜若和唐瑭的筹码全都到了另外三个人手里。 贝暖抱着赢来的一大堆“筹码”感慨:“这要是真的就好了,都能再买一块红宝石了。” 杜若悄悄对陆行迟说:“你老婆赌性太重,以后千万不要再让她进赌场。” 贝暖一耳朵听见,瞪着杜若。 谁老婆? 正在怒视杜若时,贝暖耳边忽然冒出小三的声音,“贝暖,你的趣味小任务都不做了吗?” 贝暖这才想起还有这茬,都快忘了。 要做那个“女巫的祈祷”,收集一个人的指甲、头发和睫毛。 陆行迟就坐在旁边,想从他身上弄点头发什么的,应该不太难吧? 贝暖上下把他扫视了一遍。 这人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白衬衣白得耀眼,上面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你盯着我干什么?” 陆行迟察觉到她的目光,淡淡地问。 贝暖吓了一跳,真的跳起来,“哪有?我在想,好像应该再喝点热水。” 江斐对她温柔一笑,“那边桌上保温壶里有煮好的姜糖水,慢点喝,小心烫。” 贝暖站起来,假装去拿水,路过陆行迟的时候特地看了看他的后背。 背上也什么都没有。 贝暖十分遗憾,抱起姜糖水抿了一口,心想,看来不发起主动采集行动不行了。 陆行迟玩过狼人杀,就要上楼回房间,说要去看一会儿书,贝暖急忙把一堆筹码扔在茶几上,也跟着他上楼。 陆行迟刚进房间,就发现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 小尾巴的目标很明确,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指甲钳。 她对他举举手里的指甲剪,“陆行迟,你要不要剪指甲?” 陆行迟有点奇怪,“我昨天不是问你要指甲钳剪过了么?”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怎么觉得……”贝暖的语气迟疑,“……刚刚看见,好像有个指甲没剪整齐?” 陆行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表情如同刚刚玩狼人杀时,在抿她是人还是狼。 贝暖心虚得不行,却努力勇敢地跟他对视,悄悄在心里激励自己:谁都抿不出我谁都抿不出我。 陆行迟却突然妥协了,不再盯着贝暖,而是伸出胳膊越过她的肩膀,关好房门,才走到床边坐下。 “哪个指甲?”他问。 “呃……好像是左手的,”贝暖说,“要不就是右手。” 反正不是左就是右,也没有第三只手。 陆行迟干脆把两只手都伸出来给她看,“哪一只?” 贝暖心想,哪一只都很漂亮。 那双手肤色干净,手指修长,指甲整洁又有光泽,最重要的是,全部都刚刚剪过,完全无懈可击。 “这个吧?可能得再修一下。”贝暖只好随便瞎指。 陆行迟一动都不动,看着贝暖,完全没有自己动手修一下的意思。 他不想动手,正合贝暖的心意。 剪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万一飞了怎么办? “我帮你。”贝暖拉过他的手,随便挑了一根手指头捏住,上了指甲钳。 他自己剪的指甲,每个都留了一条极窄的白边,一模一样,贝暖一指甲钳下去,就破坏了它完美的形状。 贝暖有点心虚,抬眼偷瞄了一眼陆行迟。 却发现陆行迟根本就没在看指甲,目光定在贝暖脸上,一动不动。 贝暖松开他的手指,“剪好了。” 剪下来的那一丝指甲,已经被贝暖妥帖地收进了空间里。 “别的还需要剪么?”陆行迟淡淡问。 “不用了。”贝暖尴尬地笑笑。 那么好看的手,越剪越丑。 “不过你这里好像有一根白头发!”贝暖指指他的头。 陆行迟依旧神情镇定,问她:“在哪?” 贝暖跪到床上,扳过他的头。 他的头发是江斐剪的,手艺居然还不错。江斐的头发是他剪的,反正两个人互相动手,互相牵制,谁也不用琢磨着乱动手脚。 他俩宁肯算计着彼此制衡,也不敢让杜若上手。 前两天杜若给唐瑭剪头发,要不是江斐拦得快,唐瑭的脑袋就要变成莫西干头。 贝暖挑了根最长的头发,拔了下来。 “哦,看错了。” 贝暖把那根头发给他看,“我以为是白的,可能是阳光太亮,反光。” 贝暖给他看完,拍拍手,好像掸掉了那根头发,其实头发又进了空间。 “没关系。”陆行迟平静地说。 胜利在望,只差一根睫毛。 这个的难度有点太大,总不能说,你别动,我发现你长了一根白睫毛吧。 贝暖盯着他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出神。 陆行迟竟然也没出声,静静地等着她回神。 贝暖开口,“陆行迟,我发现你的睫毛……” “你想要怎样都可以。”陆行迟打断她的借口。 贝暖吓了一跳,他看人那么厉害,该不会是看出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了吧? 陆行迟垂下长长的睫毛,又说了一遍:“你想要干什么都行,随便。”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两弯浓密纤长的睫毛就在眼前,不要白不要。 贝暖伸手固定住他的头,另一手捏住一根,猛地一揪。 好像不止揪下来一根。 反正他的睫毛密密的有那么多,不在乎少一根两根,就是估计有点疼。 贝暖多少有点内疚,用手指尖帮他揉揉眼皮,“有根睫毛看着……不大对劲,好像打结了?” 这话连贝暖自己听着都觉得无厘头。 陆行迟这才掀起眼帘。 他用那双浅淡的眼睛凝视着她,好像能穿透她的眼睛,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贝暖表面镇定,神色如常,其实前所未有地心虚。 陆行迟看人有多可怕,贝暖完全清楚,他这么乖乖地配合,该不会是真的猜出来了什么吧? 贝暖的心脏像重锤敲鼓一样,疯狂地蹦了起来。 陆行迟凝视了她一会儿,忽然好像冰雪融化一样,弯了弯嘴角。 他不再盯着她的眼睛,移开目光。 贝暖忽然觉得腰上多了一只手。 他把她轻轻向前一带,就按进怀里。再紧紧抱住。 “贝暖,我做得不对。”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温柔。 贝暖:?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人就容易脆弱,尤其是你,一个女孩子,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可能很需要有人安慰,比如拉一下手,抱一下之类的。” 他把头埋在贝暖鬓边,语气里全是明显的自责。 “我却一直逼着你,让你做我的女朋友,你就算想接近我,都要想办法找各种奇怪的借口。” 贝暖呆呆地听着,忽然开心起来,整颗心都放下来了。 他能看出她在说谎,却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说谎。 他还以为她只是在找借口亲近他,整个大盘错,完全想偏了。 能骗过陆行迟,比什么都让人兴奋。 贝暖埋在他怀里,心情愉快地揪住他胸前的衣服,低低地“唔”了一声,声音却可怜巴巴。 陆行迟听到声音,把她抱得更紧了。 “以后你想来拉我的手就拉,想抱我就抱。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个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不用当你的男朋友,你可以把我当成好朋友,怎样都可以。” 不过他的怀抱温暖又舒服,让人不想走。 贝暖受不了诱惑,趴在他胸前不动。 她不乱动,陆行迟也不动,一点趁机做点亲昵的小动作的意思都没有。 贝暖安静地让他抱着,其实正在空间里鼓捣。 她在空间的地上摆了个盘子,铺好一张纸,然后把刚刚收集起来的巫术用品放在一张纸上,打火点着。 纸团的火苗窜起来,贝暖埋在陆行迟怀里,低声念:“请赐予我一双狼一样的耳朵。” “你说什么?”陆行迟没听清。 “没说什么啊。”贝暖答。 贝暖突然听到陆行迟的声音。 这声音和他平时说话不太一样,有点模糊,有点遥远,好像隔着堵墙,不注意就会忽略。 但是确凿无疑,就是陆行迟的声音。第54章
贝暖吓了一跳,赶紧去看任务栏,发现现在“女巫的祈祷”几个字下面多了一个倒计时,还有一行小字说明―― 新月赐予你一双狼的耳朵。八小时之内,你将能听到目标人物的心声。 贝暖还在震惊中,就又听到了陆行迟的声音。 贝暖:“……” 贝暖:“……” 贝暖察觉到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脑勺,轻轻地顺着她的头发。 所以这异能是真的?真的能听见他心里在想什么! 贝暖立起那双狼的耳朵,仔细去听他心里的声音。 他的心声有时候又含糊又快,有时根本不成句,一闪而过,完全抓不住,有时候却能听得很清晰。 贝暖心想:要是离得越近就越能听清的话,现在这个抱着的姿势倒是非常适合偷听。 贝暖没动,趴在他胸前,继续听他在想什么。 大boss正在想: 贝暖充分调动脑袋顶上的每根神经,安静地等着。 过了片刻,他的心声又冒出来了。 贝暖:? 你才迟钝!你才傻乎乎! 他稍微动了一下,调整了姿势,但是手放的位置仍然十分君子。 假如这时候有任何人看见他俩,都不会怀疑,这绝对是一个大哥哥给小妹妹的关爱的抱抱。 可是贝暖却能听到他心里在想: 贝暖连忙把搭在他胸前的手抽出来,抱住他的腰。 贝暖:“……” 他的心声闪电一样飞速掠过,贝暖抓住了一句清晰明确的话: 紧接着又是一句: 过了片刻。 贝暖吓了一跳:陆行迟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你这只大色狼。 贝暖刚想挣开他,忽然又听到他的心声,和贝暖刚刚想的话一模一样。 贝暖心想,你自己还知道啊? 大boss还挺自律的,贝暖心想,然后就又听到他继续想―― 贝暖火速从他怀里挣出来。 “不用再抱了?够了?”陆行迟松开她,表情淡然无波。 “不用了。”贝暖退后一步。 “哦,随你,下次想找人抱一下的时候尽管找我。” 陆行迟也站起来,对她微笑了一下,甚至还伸出手,随便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从平静的语气,到温柔的眼神,到矜持的姿态,怎么看都像一个在孤独时提供臂膀的好朋友,一个关心爱护人的大哥哥。 绝对没人会想到,他刚刚脑子里转的都是什么念头。 贝暖心中对他无比佩服。 他的脸上真的是一丁点都看不出来啊,实在太强了,太会装了。 绝对是隐狼界的楷模。 贝暖转身出门的时候,还能隐约听到他的心声,虽然离得远,声音有点小: 贝?大鱼?暖赶紧溜出门。 帮他关好身后的门,什么都听不见了,贝暖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能听到别人的想法,实在太可怕了。 还是离他远远的,不要偷听比较好。 等她走了,陆行迟才重新靠回床上,拿起一本书,却看不进去。 脑子里全都是贝暖。 陆行迟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在脑中捋了一遍。 重生的谢沅清和老胡关于贝暖的未来,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陆行迟现在的想法变了,再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却又因为任务的关系,正带着她,一路往命定的方向走。 可是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其中最大的不一样,就是贝暖本人。 人的抉择才会决定命运,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未必就真会重来。 陆行迟脑中忽然冒出赌场老板邱霁的那句话:我相信概率,也相信奇迹,你看,我相信的奇迹,她就站在我面前。 陆行迟并不知道,他费尽心思守护的那一大堆关于贝暖的秘密,只差一点点,就在贝暖面前全都抖个底掉。 贝暖下了楼,看见江斐他们已经很勤快地把厨房彻底清洁整理过,正在准备午饭。 这里有电,电饭煲可以从空间里拿出来用,贝暖只用鼻子就能探测到,香喷喷的米饭已经做好了。 贝暖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走过去,小心地听了听。 除了正常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看来这个任务,用了陆行迟身上的东西,就只能听到陆行迟的心声。 江斐刚刚就问贝暖要了一盒肥牛,现在已经解冻了,杜若把洋葱切成了丝,唐瑭也洗好了西兰花,看这样子,他们是打算做肥牛饭。 江斐用水焯过肥牛片,起了油锅,把洋葱丝和焯好的肥牛下锅爆炒。 炒菜的香味立刻弥漫了整个一楼。 贝暖不想偷听陆行迟的心声,可是没过多久,他还是从房间里出来了。 陆行迟一来到贝暖旁边,贝暖就在油锅滋啦啦的声音中分辨出他的心声。 贝暖连忙摸摸脸:有这么明显吗? 贝暖:?什么不行? 贝暖吓了一跳,一把抓住陆行迟的胳膊。 “嗯?”陆行迟低头看她。 贝暖的手中瞬间冒出好大一个西瓜。 因为拿得太着急,西瓜又太重,冒出来的一瞬间,差点被贝暖扔到地上。 陆行迟眼疾手快,一把帮她抓住西瓜,“怎么了?” “我忽然特别特别想吃西瓜,你刀工好,能帮大家切一切吗?” 陆行迟接过西瓜,对贝暖微笑了一下,“好。没问题。” 贝暖赶紧说,“切成小块就行了。” 江斐边往装好米饭的碗里盛肥牛边纳闷,“不是要吃饭了吗?怎么忽然想起吃西瓜?” 贝暖答:“谁规定吃饭前不能吃西瓜?就是忽然想吃了,不行啊?” 陆行迟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贝暖:“……” 大boss你要不要这么幼稚? 贝暖抬头看了陆行迟一眼,他的神情淡漠,仿佛正在专心把西瓜放在厨房水槽里准备洗。 完全看不出来他正在想什么。 装得真像。 陆行迟把西瓜洗好,切成容易入口的小块。 刀工果然很好,红红的西瓜块块如同刚从标准化生产的流水线上下来一样,在盘子里码得整整齐齐。 贝暖伸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立刻又拿了一块,嘴巴里含糊地说:“陆行迟你太厉害了,简直像机器切出来的一样。” 陆行迟对贝暖微笑了一下。 贝暖满心满意以为听到的他的心声会是“被表扬了,开心”之类,结果听到他说: 贝暖赶紧用手在嘴巴上一蹭,一把拉住陆行迟的胳膊,“饭好了,我们吃饭去。” 贝暖赶紧松手,却听到他继续: 贝暖:? 江斐让大家去餐桌坐好,把一碗又一碗装好的肥牛饭送过来。 贝暖也在椅子上坐下,江斐把一大碗盖满肥牛卷和洋葱的饭摆在她面前。 贝暖低头观察了一下碗里薄薄的翻着花的牛肉,再看看别人的:有吗? 贝暖:??? 有吗? 贝暖现在发现,陆大boss平时看起来很冷淡,话不太多,原来心里竟然是个话痨。 贝暖埋头吃饭,肥牛嫩滑,汤汁味道很足,米饭也被汤汁浸透了,江斐的手艺无可挑剔。 杜若和唐瑭在饭桌上聊天,两个人比着赛一样讲笑话,大家都笑得人仰马翻,声音太大,遮住了陆行迟的心声。 吃过饭,没动手做饭的贝暖和陆行迟一起洗碗。 站在水槽边,贝暖刚卷起袖子,就忽然听到他的声音。 陆行迟握住贝暖的肩膀,把她从水槽前挪开,“你去坐着吧,我洗就行了。” 贝暖明知故问,“为什么啊?” 陆行迟淡淡答:“我对洗碗的要求很高,你洗一遍,我还得再来洗一遍,太麻烦。” 贝暖却听到他心里在说: 他明明是体贴,却不肯说出来,贝暖有点感动。 陆行迟把她往沙发那边推,“你再多练两年,等你达标了再让你洗。” 他的心声却是: 杜若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狼人杀,贝暖跟他们玩了一会儿,陆行迟就洗好碗过来了。 他没去找座位,直接坐到贝暖身边的沙发扶手上,用手撑着她身后的沙发靠背。 贝暖回头警惕地看着他,“你坐在这儿,是不是想偷看我的牌。” 陆行迟勾了一下嘴角,语气拽得要命,“你的牌都在你脸上写着,我需要偷看?” 他向来只要看看表情,听听发言,基本就知道对方拿到的是什么牌,猜别人一猜一个准。 就算是贝暖现在有对付他的丰富经验了,力求不动声色,还是能被他抿个八九不离十。 可是这次大不一样。 贝暖比他还强,大杀四方。 他离得这么近,几乎是半抱着贝暖,贝暖稍微侧一点,就能靠在他身上。 所以就算杜若他们几个有点吵,听他的心声还是可以听得很清晰。 他看人看得很准,他的心声又会彻底暴露他自己拿到的是好人牌还是狼牌,结果就是,贝暖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掌握全场每个人的身份。 赢得轻而易举。 连杜若都震惊了,“贝暖,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小陆行迟?” 贝暖不满,“什么小陆行迟?说得像他儿子一样。” 陆行迟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贝暖:? 杜若仍然不甘心,一心觉得贝暖突然进步巨大,一定是找到了什么特殊的诀窍。 “真的,贝暖,教教我,你是怎么看出别人的身份来的?” “当然是听发言的语气啊,观察微表情和小动作啊……”贝暖有点心虚,直接放弃了,“……我胡说八道,就是瞎蒙的,今天运气特别好。” 杜若不可置信,“瞎蒙都行?这么厉害?” 陆行迟的手忽然搭上贝暖的肩膀。 贝暖:? 有这么单方面直接认老婆的吗? 可是他就是想想而已,又没说出口,想反驳都没法反驳。 杜若怀疑地看看贝暖,再看看她身后的陆行迟,“我懂了,你俩坐得这么近,该不会是在一起作弊吧?” 陆行迟悠闲自在地答:“当然没有。谁作弊的话,诅咒他天天吃木薯。” 一直在偷偷作弊的贝暖:“……” 大boss你要不要这么狠? 就不能诅咒天天吃点别的?巧克力冰淇淋什么的,小龙虾羊肉串也行啊。 大家一起昏天黑地地玩了一下午狼人杀,又玩了别的纸牌游戏,贝暖靠着偷听陆行迟,赢了好大一堆筹码。 就这么胡混到晚饭时间。 贝暖把自己赢的一堆木薯干筹码堆起来,留在茶几上,不忘了嘱咐:“这摞是我赢的,谁都不许动!” 杜若无语,“你送我我都不要。” 晚饭是江斐焖的红豆饭,又炖了一大锅红枣桂圆乌鸡汤。 所有人都跟着贝暖一起足足地补了个血。 吃完就很晚了,又没网没电视,大家全都回房休息。 窗帘是遮光的,还有彻底遮住窗子的防盗卷帘,已经全放下来了,陆行迟特地出去看过,效果很不错,从外面完全看不出灯光来。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房间里还是只开了盏小灯。 陆行迟把贝暖送回房间,“不用怕,我就住在隔壁,有事的话随时敲墙。” 他的心声补充: 贝暖默然无语地看着他。 陆行迟,你知道你已经把自己的本性全部暴露了吗? 他在贝暖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检查了一遍窗子,又拉了拉窗帘,看起来清冷矜持,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贝暖耳朵里听到的却是: 贝暖突然开口,“陆行迟,你还不走吗?” 贝暖忍不住弯弯嘴角。 “快快快。”贝暖不等他把那些有的没的想完,就把他推出房间。 “。”陆行迟站在门口,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语调清冷淡定。 “。”贝暖关门。 在关上门的前一刻,贝暖又听见了。 这是一句直白的实打实的表白,贝暖听到了,有点脸红。 不过什么? 贝暖火速重新打开门。 “有事?”陆行迟正准备走,听见开门的声音,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贝暖立起耳朵听着,却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陆行迟柔声问她。 贝暖突然反应过来,拉开任务栏。 “女巫的祈祷”下面,八小时的倒计时果然停了,变回一排零。 所以他刚刚到底在“不过”什么? “没事。”贝暖蔫哒哒地重新关好门。 她走回床边,倒在床上,咬着被角,翻来覆去,抓耳挠腮。 听到半句,还不如干脆听不到。 陆行迟等贝暖关好门,转身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心想:不过,一定要把她看好,不能让她重蹈上一世那个贝暖的覆辙。 第二天,因为不用赶路,贝暖一口气睡到自然醒,才慢悠悠地爬起来。 等收拾好下了楼,发现他们几个已经都起床了,而且吃过早饭了,竟然没人叫她。 “又没什么事,不用急着起床,我们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江斐解释,给贝暖盛了一碗加了红糖的红枣粥。 贝暖的注意力却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她盯着茶几纳闷:“我的那些筹码呢?” 茶几上昨天放着一堆烤木薯片筹码的地方,现在什么都没有。 “杜若,该不会是你嘴馋,把我的筹码吃了吧?” 杜若立刻就委屈了,“我不吃江斐做的超级无敌好吃的红枣粥,吃你的筹码,我疯了吗?” 那就奇怪了。 筹码昨天还好好地放在茶几上,今天居然不翼而飞。第55章
江斐又帮贝暖切了个红心咸鸭蛋,盛在盘子里送过来,顺口问:“怎么了?” 贝暖喝一勺红枣粥,指指茶几上,“我昨天赢的那些筹码,就放在这里,全都不见了。” 江斐笑道:“是杜若吃了吧。” 杜若连着被两个人冤枉,彻底怒了,“我在你们几个心目中,就是连筹码都吃的吃货吗?” 每个人都在想:不是吗? 唐瑭想了想,“暖暖姐,不是杜若哥。今天早晨我和杜若哥一起下楼时,茶几上好像就没有筹码,是空的。” 陆行迟原本一直远远地坐着,正在抱着一本包了皮的书看,没说话,这时却抬起头。 这里只有这五个人,人人都不知道筹码去哪了。 这件事很不对劲。 他和江斐对视了一眼。 陆行迟合上书,站起来。 他对江斐说:“你跟他们几个留在这里,我去搜。” 江斐点点头,抽出身上的匕首,在指间转了转。 这两个人,除了涉及贝暖的问题以外,在其他事情上,全都既默契又合拍。 陆行迟拎着弩上楼去了。 贝暖听懂了他俩的意思,陆行迟是说,这幢房子里肯定还有别人。 别墅的防盗门和防盗窗早就被陆行迟彻底封死了,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无声无息地进来。 茶几上的筹码却消失了。 贝暖向来有个好习惯,就是用完的东西全部收回空间,所以昨晚厨房里一点可吃的东西都没有。 只剩下茶几上的筹码,贝暖扔在那里忘了拿。 如果筹码凭空没了,一定就是被人拿走了,说不定是为了吃。 贝暖不寒而栗。 也就是说,昨天夜里,所有人都睡着以后,还有人还在这间房子里四处走动。 这么一想,如果不把人找出来的话,今晚简直没法睡觉,太可怕了。 楼上传来陆行迟一间一间打开门又关上的声音,还有各种打开壁橱挪动家具的声音。 贝暖心里琢磨,这间房子里会不会有什么密室密道之类的啊? 这么大的别墅,没个密室都对不起它的面积。 里全都是这么写的,房子主人在建房的时候,给自己留了密室和密道,准备遇到危险时躲进去。 现在到处都是丧尸,正是躲进去的好时候。 不过看屋子里打斗过的痕迹,主人像是已经不在了,而且房子的主人大概不会连门都不关,就这样扔着这幢房子不管。 要么就是有别人,和贝暖他们一样溜进了这个房子里,躲进密室。 杜若在一楼客厅里转了一圈,检查了一遍各个犄角旮旯,“这幢房子里不会还藏着丧尸吧。” 贝暖摇头,“肯定不是丧尸,是人吧。丧尸不吃木薯片。” 杜若跟她抬杠,“你怎么知道丧尸不吃木薯片?” 贝暖回答,“连牛肉干都不吃,还肯吃木薯片?” 杜若继续抬杠,“你怎么知道丧尸就不吃牛肉干?” 贝暖想起她前两天被迫喂丧尸的事,一阵悲伤涌上心头,“相信我,你家臣民真的不吃牛肉干,我前几天喂过了。” 连江斐都好奇了,用手指摸着他的刀刃问:“和丧尸笼斗的时候?你没事为什么要喂丧尸牛肉干?” 贝暖悲痛欲绝,“那肯定是因为闲的。别问了,再问自杀。” 陆行迟在楼上呆了好久,认真搜了一圈,翻了个底朝天,既没有找到人,也没有找到任何密道。 他又把一楼、地下室和车库全检查了一遍,一无所获。 江斐不信,自己又去仔细搜了一遍,也什么都没发现。 他俩是小队中最心细的两个,他们都没找到,贝暖他们也不用再白费力气。 唐瑭认真地分析,“在门窗都封死的密室里,桌上的东西却没了,还哪里都找不到人,那结论不就是明摆着的嘛――” 所有人洗耳恭听。 “――这房子闹鬼。” 话音没落,后脑勺就挨了江斐一下。 “少胡说八道的,吓到女孩子。” 唐瑭不服,“吓到暖暖姐?别闹了。暖暖姐是大佬,鬼来了一巴掌拍死它好吗?” 大家全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贝暖软绵绵的小巴掌。 当天傍晚,外面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越来越大,没有停的意思。 等吃过晚饭,已经如同泼水一样,从猫眼看出去,黑漆漆一片。 雨实在太大,路上肯定不太好走,虽然贝暖看起来已经欢蹦乱跳了,陆行迟还是决定在这个“闹鬼”的房子里多留一天。 贝暖回到房间后,就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大佬。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小灯,昏黄的光给家具投下一个个形状奇怪的黑影。 几个男生照顾贝暖,把最大的主卧让给她睡,主卧大得能让一组人跳健身操,在这种阴沉沉的晚上,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特别是现在。 这幢房子里,还藏着个会偷吃的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人还是鬼。 说不定就躲在哪面可以单向看人的镜子后,或者正从哪幅挂画的洞洞里悄悄地往外偷窥。 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贝暖踩着椅子,把墙上所有的挂画全都摘下来,也没有发现偷窥用的洞洞,又找了一条毯子,把洗手台上的镜子彻底蒙起来。 可是还是心里有点发虚。 这比丧尸可怕多了。 丧尸都是好大一个,傻乎乎的,呲牙咧嘴,直接干掉就完事了。 这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才感觉吓人。 这个世界有丧尸,有异能,说不定还有点别的什么超现实的东西,也未可知。 贝暖拿了两把刀藏在床上,熄了灯,在黑暗中辗转反侧,睁着眼睛,根本睡不着。 翻来覆去好半天,脑子里回放了N部恐怖片后,贝暖忍不住敲敲墙。 陆行迟说过的,有事可以敲墙找他,他的心声也说过,任何时候他都愿意提供陪睡服务。 然而墙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绝对不正常。 只要是贝暖有事,陆行迟向来都会第一时间出现。 难道大boss被鬼拖走了?他长得那么帅,说不定被哪只鬼看上了,拖走去做新郎。 贝暖悄悄推开门,决定去看看新郎。 外面走廊上的灯光也被调得很暗,只有幽暗昏沉的一点亮光。 贝暖蹑手蹑脚地摸出去,来到隔壁陆行迟房间门口,轻轻敲敲门。 仍然没人应声。 贝暖转了转门把手,门竟然没锁,里面亮着灯,床上却没有人。 新郎不在。 贝暖退出来,犹豫了一下,依然光着脚,悄悄地穿过走廊,想去楼下看看。 刚走过楼梯转角,正想探头往楼下看时,胳膊突然被一只手攥住。 贝暖被人猛地一拉,按在了转角的墙上。 “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本应该当新郎入洞房的人正在极近的地方,眯着眼睛,望着贝暖,声音压得很低。 贝暖轻声反驳,“是你偷偷摸摸的吧,你在干什么呢?” “我们几个轮流值夜,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偷东西。” 这地方是楼梯转角,摆着一大盆虽然很久没人浇水,居然还绿油油的盆栽,从盆栽硕大的叶子中间,刚好能看到楼下。 楼下的茶几上,和昨天一样,放着一摞烤木薯片。 明显是个陷阱。 他们几个商量了轮流值班,根本没叫贝暖,大概是想让她好好休息。 看来陆行迟现在正在值班。 他按着贝暖没松手,一双浅淡漂亮的眼睛盯着贝暖,不动声色,从脸上一点都看不出在想什么。 贝暖昨天听了一天他的心声,现在对他能想出什么来有充分的认知,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绝对又在想那些很不正经的东西。 贝暖猜得没错。 陆行迟把她按住了,如同捕获到猎物一样,一旦逮到,就有点舍不得放手。 她刚从被子里爬出来,身上只穿着睡觉时穿的贴身白T和运动短裤,光着两条腿和一双脚。 难得看到她穿得这么少。 虽然娇小纤细,身材却玲珑有致,露出来的肌肤白净无瑕,好像一只糯米做成的小人儿,让人想一口吞掉。 陆行迟是真的想吞掉,物理意义上的。 他低声说:“贝暖,你上次随便对付我的第三个愿望,好像也差不多该补偿我了。” 贝暖分辩:“我可从来都没答应过要给你补偿。” 陆行迟挑挑眉,“没答应过?” 贝暖摇摇头,“绝对没有。” 陆行迟勾了一下嘴角,“贝暖,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什么意思? “这次公平交易,大家合作愉快,才能有下次。” 陆行迟依旧按着她,悠悠地说。 “你这次赚到便宜,称心如意,不给我点好处,就那么肯定,以后再也没有你又许了个什么愿,最后几分钟要我帮你实现的时候?” 贝暖不说话了。 他说得非常对。 这次是他心慈手软,最后关头给她大放水,帮了她一个大忙,才让她的任务顺利做完。 一定要让他满意,拿到报偿,下次他才会愿意再出手帮她。 以系统任务的奇葩程度,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得用到陆行迟。 他心思聪敏,善解人意,实在是理想的任务对象。 陆行迟察言观色,知道她已经软化了,微笑了一下,并不再多说什么,直接低头吻了上来。 贝暖乖乖的,虽然没有主动,配合度却相当地高。 贝暖心里有点虚,说是给他报偿,其实根本就是在乱占他的便宜吧。 但是今天他和以往有点不同,贝暖能感觉得出来。 他有点焦躁,好像怎么亲都不能满意,怎么亲都不太对。 他的手原本攥着她的手腕,现在忍不住和她十指交叉,紧紧地扣住,好像贪恋每一分更多的亲近。 过了一会儿,又松开她的手,按住她的腰和后脑,把她紧紧地压在他身上。 跟她纠缠了好久,他才稍微松开她一点,放她呼吸。 贝暖吸了两口气,有点脸红,“我还以为你又想要糖什么的……” 陆行迟哑声说:“我不想要糖,只想要你。” 贝暖知道,他昨天满脑子就全是这个,也不知想了多久了。 他又重新贴上来。 他吻着她,温存里透着莫明的暴躁,用了一点力气,压住她,跟她抵死缠绵。 贝暖好像有点缺氧,头晕乎乎的。 恍惚中觉得他离开了她的嘴唇,动物一样咬了咬她的下巴,又把吻一路下移。 他放开抱着她的一只手,指尖抚上她的脖子、耳朵和锁骨,嘴唇也跟了过去。 温度烫得灼人。 他的吻烙印在她的肌肤上,比以往放肆得多,嚣张地进犯着陌生的领地。 却又比以前收敛,动作中透出控制中的温柔,好像担心吓到她,会让她拒绝他新的亲近方式。 贝暖迷迷糊糊的,半闭半睁着眼睛。 他低下去了,不再挡着贝暖的视线,贝暖刚好能看到楼下。 忽然看到了什么东西。 “陆行迟。”贝暖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嗯?”陆行迟停住了,抬起头看着她。 贝暖小声说:“你快看下面。” 两个人亲得天昏地暗的功夫,楼下的茶几上,那一摞烤木薯片已经少了一半。 周围却根本没有人。 贝暖顾不上陆行迟,睁大眼睛盯着那边,只见一只长着金色茸毛的小爪子从茶几下伸出来,悄悄一勾,一片木薯片就掉出了贝暖的视野。 过了几秒,大概是吃完了,又伸出来一勾。 这一次,多露出来一个顶着一头毛茸茸的金毛的小脑袋,还有一对闪亮的黑豆子一样的眼睛。 陆行迟转头瞥了一眼,也看到了。 他叹了口气,抱着贝暖的手没松,又低头恋恋不舍地吻了她一下,才抬起右手。 客厅里一把金属腿的椅子突然腾空而起,凌空向茶几旁边的小东西罩了过去。 小东西受惊,往上一个纵跃,想越过沙发逃跑。 贝暖这时才看清,竟然是一只没成年的小猴子。 它披着一身厚厚的金毛,背上的毛色略深,肚子上的很浅,勾着长长的尾巴。 它快,陆行迟比它还快。 椅子在飞过来的瞬间,在空中融化变形,四条椅子腿分成了不止八条,像笼子一样,朝小猴子扣了过去,把它牢牢地按在了沙发上。 贝暖连忙说:“你轻一点!” “放心,”陆行迟笑道,“我有数,没伤到它。” 小猴被捉住了,扣在简易的椅子笼子里,嗷嗷叫着,一圈又一圈地转圈。 可是就算再着急,两只小爪子还都紧紧握着木薯片,舍不得放手。 贝暖跑上楼叫人,这下所有人都不睡觉了,一起下楼来围观。 “竟然是只小猴子?它为什么会在这儿?”唐瑭好奇。 “说不定是人养的,可能就是这幢房子的主人养的,主人变成丧尸,小猴子就自己藏起来了。”江斐分析。 陆行迟反驳,“也不一定,他们国家这地方猴子很多,说不定是野外的,看见这幢房子里没人,自己悄悄溜进来找吃的,也未可知。” 然而他好像说错了。 因为小猴子虽然开始被关起来的时候惊惶失措,一直一边叫一边乱动,过了一阵,就渐渐镇静了下来。 它委屈巴巴的,眨巴着眼睛望着贝暖,好像并不是太怕人。 一身金色的茸毛密实闪亮,看起来相当干净,一点都不像在野外混过的样子。 似乎不是野生的猴子,真的很像是人养的。 贝暖又从茶几上拿起一片木薯片,隔着笼子小心地递给它。 小猴子见了,马上把手里的木薯片塞进嘴巴里,伸出小爪子来接新的。 看来是饿坏了。 它个头还很小,和大猫差不多大,高来高去的,藏起来不容易看见,陆行迟他们刚刚没找到它也很正常。 喂完茶几上的木薯片,贝暖又从空间里拿出一把新的。 “一次也不能吃太多,这东西不好消化。”贝暖劝它。 小猴子歪着小脑袋望着她,好像在察言观色,又像是在努力分辨她正在说什么。 它突然抱住两只小爪子,对着她作了一个揖。 贝暖傻了,“你们看到没有,它它它在对我作揖。” 陆行迟瞥她一眼,“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这只说明它很可能是只宠物,人教出来的猴子,会作揖不是很正常么。” “可是我觉得它是在求我,”贝暖分析,“它好像是在说,笼子太小,待在里面不舒服,想让我放它出来。” 陆行迟无语,“你脑补太多了吧?” 小猴子好像能听懂一样,默默地看了陆行迟一眼,似乎迅速判断出他根本不吃它那套。 它理都不理陆行迟,把目光重新转向贝暖,可怜巴巴地眨了一下黑亮的眼睛,对着她又作了一个揖。 陆行迟瞬间觉得,这只小猴装可怜时的套路跟贝暖一模一样。 好像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 然而贝暖却完全没辨认出她这个小师弟,立刻被它打动了。 “你看你看,它绝对就是这个意思。陆行迟,放开它吧,我觉得它不会跑的。” 贝暖跟小猴确认:“就算我们放你出来,你不会跑的对吧?” 仿佛完全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小猴子又抱着前爪,对贝暖眨巴着眼,做了个求求的姿势,呜呜地叫了两声。 眼神真诚,好像在说:“不跑,不跑。” 小猴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贝暖。 贝暖可怜巴巴地看着陆行迟。 陆行迟对猴子的眼神免疫,对贝暖可不免疫。 他瞥她一眼,抬了抬手。 笼子猛地拔到半空,把小猴子放出来了。 小猴子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嗖地撒丫子就跑。 还没窜出去几步,又被从天而降的椅子铁笼重新罩住。 杜若在旁边快笑断气了,趴到沙发上起不来,“贝暖……我受不了了……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啊……竟然会上一只猴子的当!” 贝暖:“……” 陆行迟也弯弯嘴角,“先关它两天,等我们要走的时候再放出来。” 江斐明白他的意思,“是。猴子太聪明,让它随便在房子里乱跑,不知道能闯出什么祸来,还是先暂时关着的好。” 他们是对的,还是暂且先关着它吧。 贝暖在笼子对面坐下,从空间里掏出一个苹果。 小猴子的眼睛立刻亮了,从笼子里伸出小爪子,对着贝暖可怜巴巴地叫了两声。 贝暖把苹果递给小猴。 “你先乖乖地在笼子里关两天,只要表现好,我每天都会给你好吃的。” 小猴接过苹果,咔嚓咔嚓几口就吃掉了,连核都没剩,看来真的是饿得够呛。 贝暖想再给它一个苹果时,却发现它还在望着茶几上的烤木薯干。 看来它是真的很喜欢吃烤木薯干。 贝暖把木薯干全都拿过来,给它放进笼子里,小猴子如获至宝,赶紧抱住,一片一片地往嘴里塞。 江斐看见它只吃这个太干,去帮它倒了碗水。 可是笼子里的空间确实有点小,别说没地方放碗,小猴想转个身都不太方便。 陆行迟看了贝暖和小猴子一会儿,去了地下室。 不一会儿功夫,他就带着一个大个的铁笼子回来了,是他用地下室里放杂物的铁架子做的。 陆行迟把小猴放了进去。 这笼子要大得多了,小猴子有了自由活动的空间。 笼子上还有一个活门。 陆行迟用粗铁条把门绑了起来,小猴子再聪明,凭它那点力气,也肯定打不开。 小偷终于逮捕归案,大家纷纷上楼回房睡觉。 陆行迟没有上楼,站在贝暖身后,望着她,欲言又止。 刚刚难得才拿到一个亲她的机会,只亲到一半,就被一只猴子打断了。 不知道她还肯不肯继续。 陆行迟心想,要是她肯让他去她的房间就好了,那里安静,没人打扰。 可惜她的房间就像一个禁地,好不容易才进去一次,待不了几分钟,就被她推出去了,可望而不可即。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贝暖说话。 她问:“陆行迟,能不能把小猴猴放在我的房间里啊?” 陆行迟:??? 贝暖用指尖轻轻摸着小猴子的毛茸茸的小爪子,诚恳地说:“我一个人睡那么大的房间有点害怕,我今晚想让它陪我睡觉。” 她说房间很大。 她说她有点害怕。 她说想让它陪她睡觉。 望着她,还有她的猴儿,陆行迟的一口气忽然有点提不上来。第56章
贝暖丝毫没有意识到,她身后其实站着一个高大、强壮、一抬手就能搞定各种妖魔鬼怪的今晚陪她的更好的人选。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只除了一身软毛外毫无优点的小猴子身上。 小猴子也很乖顺,从笼子的栅栏间伸出一只小爪子,轻轻地搭在贝暖手上,一点挠她一把的意思都没有。 一双黑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不行。” 陆行迟伸手拉贝暖起来。 “这猴子来路不明,谁知道有什么问题。再说,还是离野生动物远一点的好,不要没感染丧尸病毒,先感染点别的,现在可没有医院能救你。” “可是你都说它是人养的了!” 贝暖哼哼着,还是被陆行迟不由分说地拉起来了。 拖走时还在向小猴子委屈巴巴地伸着手。 “猴猴――” 小猴子也眼巴巴地望着贝暖,无助地举着小爪子。 “嗷嗷――” 她俩的指尖伸向彼此的方向,却再也碰不到了。 凄凄惨惨,如同被狠心拉开的白娘子和许仙。 两个人一起上楼,陆?法海?行迟把她送回她的房间,在她进门之前,问:“所以你是……真的害怕?” 贝暖的眼睛瞬间亮了,“所以可以把我们大剩挪上来吗?” “大剩?” “那只小猴啊,我刚才忽然帮它想出来一个好名字,叫大圣。齐天大圣。我能和大圣一起睡吗?” 陆行迟默了默,“不能。” 贝暖立刻蔫了,“哦”了一声,没精打采地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陆行迟站在门外,对着紧闭在眼前的门板,哭笑不得。 外面的雨哗啦啦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还在继续,好像老天爷攒了无穷无尽的水,全都打算倒下来,没完没了。 陆行迟起床准备下楼时,还在走廊里,就听见楼下传来欢声笑语。 转过转角,看见贝暖他们几个已经起来了,都坐在楼下沙发上。 关键是,铁笼的笼门开了。 那只毛茸茸的金毛小猴子,正被贝暖抱着,被几个人逗着玩。 江斐看见他下来了,解释:“大圣很乖,我们刚才打开笼门试了试,它这次真的不会跑,大概是因为贝暖已经把它喂熟了。” 大圣小小的一只,没比猫大多少,像找到了家一样,舒服地趴在贝暖身上,扒着贝暖的肩膀,黑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陆行迟。 陆行迟微微蹙了蹙眉头。 大圣看清他的脸色,立刻嗖地一下,躲进贝暖怀里,仰起头呜呜叫着,怎么听都像是在跟贝暖告状。 贝暖回过头,看见陆行迟的表情,马上抱紧大圣。 “陆行迟,你干嘛吓唬大圣?那么大的人,还欺负小不点,你看,它都吓得哆嗦了。” 陆行迟不动声色地磨了磨后槽牙。 原以为江斐已经炉火纯青,没想到一只小猴子而已,功力竟然更胜一筹。 大圣一整天都赖在贝暖身上,好像突然自己不会走路了,昨晚跑得比箭还快的不是它一样。 贝暖也毫不犹豫地转行做了猴妈妈。 陆行迟忍不住,“你那么尽职尽责,要不要干脆帮它捉个虱子?” “别瞎说,它根本没有虱子。” 贝暖早就看过了,大圣好像真的是人养的,浑身上下都很干净,一身茸毛柔软密实,手感好到不行。 一整天,外面的雨非但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到了晚上,更是电闪雷鸣。 吃过晚饭,大家玩了一会儿桌游,就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 贝暖抱着大圣坐在餐桌前,在桌上摊了一大把瓜子,逗它嗑瓜子玩。 大圣真的会嗑,而且一点都不傻,还知道自己吐掉瓜子皮。 它吃了一会儿,忽然把一颗嗑出来的瓜子仁举着,送到贝暖面前。 虽然贝暖不会吃,但是还是感动得要命,“你们看到没?大圣它嗑了一颗瓜子仁送给我!” 所有人:“……” 唐瑭有点惊吓,“暖暖姐不会真打算吃吧?” 陆行迟忽然把手里的书嗒地一声扣到茶几上,站了起来。 他表情淡漠地走到餐桌旁,拿起桌上一颗瓜子,利落地剥开,一言不发,把瓜子仁递到贝暖嘴边。 贝暖莫名其妙地张开嘴吃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杜若在旁边笑到抽搐。 外面忽然一道惊天动地的炸雷,震得所有的窗户玻璃嗡嗡作响。 屋子里所有的灯瞬间黑了,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与此同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就算是在雨声中,还是能分辨得出来,有人正在用力砸门。 砸得门哐哐响。 贝暖吓得一哆嗦。 贝暖怀里的大圣听到声音,嗖地一下,挣开贝暖,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黑暗中,有人第一时间伸出胳膊,把贝暖一把搂住。 陆行迟的胸膛温暖,臂膀有力,他的声音稳稳地从贝暖头上传来。 “没事。跳闸而已。” 他的声音温和,安定人心。 他丝毫没有离开贝暖的意思,只稍微动了动胳膊,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电闸就自动跳回来了。 全屋重新大放光明。 陆行迟还在抱着贝暖不放。 他低头认真地问:“我是不是比猴子好?比猴子有用?” 贝暖有点尴尬:这题该怎么答?难道要说,你比猴子有用? 陆大boss你为什么要跟猴子比有用? 窗子那边又传来声音。 不知道是什么人,砸不开门,又去撬窗户。 别墅外面有一圈铁栅栏的围墙,防得住丧尸防不住人,只要想办法,还是能翻得进来。 能翻墙进来,却进不到别墅里面。 别墅本来就有一层厚重的金属防盗门,现在被彻底焊死了,除非用炸药爆破,神仙也进不来。 这都是陆行迟的杰作,普通人根本弄不开。 陆行迟这次放开了贝暖,“你们几个别动,我去看看,外面雨太大了,要是没什么问题,就把人放进来避雨。” 陆行迟去看监控,没过两分钟,又回来了。 “他们已经走了。” 原来外面没有丧尸,而是来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 奇怪的是,这群人全都穿着一样的白衣白裤,腰上带着刀,摸不清是什么路数。 他们打不开门,看样子是去了隔壁别墅。 灯亮了,贝暖找了一圈,也没再找到大圣,它刚刚受到惊吓,不知道又躲到哪里去了。 睡觉前,陆行迟迂回婉转地问了问贝暖,知道她已经没什么事了,就决定第二天一早,无论下不下雨,都要离开这里出发。 贝暖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还在琢磨那队人的事,忽然想清楚了他们是什么人。 书里曾经说过,N国的这块地方,有一个古老的部落,已经延续了上千年。 这部落原本与世隔绝,有自己非常特殊的信仰和习俗。 最近这几十年,这块地方渐渐发展起来,人口也一天天混杂。部落和其他地方一样,开始逐渐接受了许多新事物,吸纳了不少新人。 皮变了,核却没有改。 相当多的古老习俗还是沿袭了下来,变成了类似电蜡烛供神,APP解签的那种神奇的新旧混合体。 这次丧尸爆发,把他们从部落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逼出来了,好像在什么地方建了新的营地。 原书只提过几句,完全没有细写。 书里,这个部落里的人出来跑过一次龙套,做过围观群众,陆行迟的小队并没有直接和他们打过交道。 第二天清晨,贝暖是被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天终于肯放晴了。 天空被大雨洗得透亮,草地上还是湿的,石板路上留着一汪又一汪的雨水。 吃过早饭,大家收好东西准备出发。 贝暖最后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仍然没找到大圣,只得在茶几上给它留了一堆木薯片,才跟陆行迟他们出发。 “别关大门,关上大圣可就出不来了。”贝暖嘱咐。 最后一个出门的江斐笑笑,“知道。” 他把门半掩上,留了条缝。 为了不惊动隔壁的那群怪人,贝暖他们打算先徒步走出一段距离,再上越野车。 谁想到刚出铁栅门,就遇到了人。 两个身穿白衣白裤的年轻男人正守在大铁门外的树丛后,看见他们出来了,上前把他们拦住。 贝暖心想,他们昨天进不来,大概猜到里面有人,竟然真有闲情逸致,藏在这里守株待兔。 看体格,陆行迟根本用不上钢弩,一巴掌就能把这两位拍飞。 贝暖根本就不当回事。 那两个人却神情紧张。 他们腰上跨着刀,手里却端着一种奇怪的武器,像是竹子做的一个管子,很像小朋友自己做的水枪一样,指着陆行迟他们,不知是什么。 他们吆喝了一句,大概是N国本地的话,听不懂。 发现贝暖他们不懂,其中一个换了语言,“请你们全都不要动,箭上有毒,小心会受伤。” 原来这竹筒是自制武器,里面有毒箭。 他们在用毒箭指着人,态度却很平和客气。 陆行迟挑挑眉,大概是看在他们说话客气的份上,真的没动。 那两个人仔细打量了一遍陆行迟他们,准确地说,是仔细看了看几个男的,对贝暖理都没理。 “好像不是他们吧?”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 这次说的还是贝暖能听懂的话,说得自然流利,大概这就是他们平时常用的语言。 另一个也不太确定,再仔细看一遍,没什么把握。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破纸片。 纸片上打印着一个人的照片。 这张纸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好像已经辗转经过了很多人的手,打着卷,皱巴巴的。 他们把纸片举到陆行迟的脸旁,认真端详了一下。 上面是一个男人的大头,已经被揉得不太看得清了,只能依稀看出来,男人的皮肤很白,头发和眼睛纯黑,长得还挺不错。 杜若一眼看到纸片,眼睛瞬间大了一圈。 不用陆行迟观察微表情,这次连贝暖都看明白了,杜若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他不能说话,但是一双眼睛像在跳舞。 陆行迟也注意到了杜若的异常,望向杜若。 那两个人正在用纸片认真比对江斐,倒是完全没有留意。 其中一个嘴里轻声嘟囔着:“这纸也太破了,皱成这样,这怎么看得出来?” 另一个人立刻客气地指出:“觉纽,你这是在抱怨吗?不太好吧。” 拿纸片的那个叫“觉纽”的猛然警醒,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对指出他错误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郑重地说:“我错了,刚才没有心平气和,让修耶之火控制住了我的心,谢谢你提醒。” “不用客气。” 两个人又用同样的动作,双手抚胸,恭恭敬敬地互相对着鞠了一躬。 贝暖等人:“……” 跟唱戏一样,这是闹的哪一出? 他们鞠完躬,觉纽板板正正地建议:“干脆把他们都带回去,问问亚雯圣女这几个人里有没有,不就行了?” 另一个深以为然,“好,把他们全带回去。” 他们俩达成一致,然后友爱地一起端起玩具水枪小毒箭,示意陆行迟他们往前走。 因为杜若反应的异样,陆行迟并没有反抗,乖乖地听他们的指挥,穿过别墅前的草地。 他们让陆行迟他们一路走到隔壁别墅的大门口。 看来陆行迟说得没错,这些人昨晚果然住在这里。 趁着他们去开门,离得有点远的时候,陆行迟抓紧时间低声问杜若,“照片上的人你认识?” 杜若压抑不住兴奋,“就是我在水大遇到的那个给我打针的神秘人。” 看来这群人也在到处找那个神秘人。 几个人互看了一眼,心中的想法是一样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难得运气好,碰巧撞到一条线索,肯定要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人打开院子的大门,把贝暖他们几个带了进去。 这边的别墅没有贝暖他们住的那个大,也没那么漂亮。 有人在里面别墅的门口守着,守门的人同样穿着一身白衣白裤,看见他们,一样地交叉双手抚胸,弯腰深深鞠了一躬,才打开门。 这个部落的人看起来都很讲文明懂礼貌的样子。 别墅一楼的客厅里坐着不少人,却非常安静,几乎没有声音。 沙发电视全都被搬开了,大家一起在地毯上席地而坐。 那个叫觉纽的轻声问旁边站着的人,“亚雯圣女现在在楼上休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带着他们悄悄上楼。 楼上和楼下不同,几乎没有人,只有两个同样穿着白衣白裤的人,正规规矩矩地站着,像两尊门神一样,守在一间房间的门口。 这个部落的人都挺喜欢穿白,应该和陆大boss很有共同语言。 觉纽又照例和守卫互相行过礼,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问:“亚雯圣女起床了吗?” “我听见里面在说话,好像是起来了。”门口守着的人回答。 他们的口气都小心翼翼的,好像对那个什么圣女十分尊敬。 于是觉纽上前敲了敲门。 他只非常轻地敲了两下,轻到贝暖觉得里面的人根本听不到,然后就耐心地站在门前等着。 过了好一阵,就在贝暖以为门永远都不会开了的时候,门开了。 门里出来一个女人。 她也穿了一身白,却不是其他人那样的白衣白裤,而是N国本地女人喜欢穿的一种贴身长裙。 一头长发披着,发梢卷着,几乎到腰。 不同寻常的是,她的脸上蒙着一块长长的白纱,只露出一双浓重地描画过的眼睛。 她手里,正拿着一样贝暖非常熟悉的东西,黑漆漆的一个,斜伸出一根天线―― 卫星电话。 看大小和式样,和在九监时霍仞用的那个一模一样。第57章
贝暖心想,卫星电话又不止一种,哪会那么巧,就用了一样的。 说不定这女人和霍仞那伙人有什么关系。 她靠在门框上,一只手玩着卷曲的发梢,一边在对电话那头说话。 还好,贝暖能听懂。 “嗯,到处都找过了,还没找到……我们昨天在路上遇到了大雨,耽误了一晚上……找地方住了,你也舍不得我冒着雨走吧?” 听语气,好像在跟对面的人撒娇。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她又说,“……没有车,半路遇到滑坡,车开不过来……明天就回去了,就快能见到你了吗?” 语气期盼。 但是对面好像说了句什么。 女人的眼睛里都是失望,“哦”了一声,挂掉电话。 她好像这时才注意到门口还等着一个大活人,问觉纽:“怎么了?” 觉纽恭恭敬敬地抚胸深深鞠了一躬。 “亚雯圣女,隔壁房子里的人出来了,里面确实有几个男的,年纪也差不多,我们拿不准是不是他们,不敢随便放他们走,想带上来给您过目。” 看来这位就是亚雯圣女。 亚雯圣女蹙着眉,眼睛里都是“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的不耐烦。 贝暖心想,怎么就没人跟她说一句,“你让修耶的邪火控制了你的心了吧这么不耐烦。” 觉纽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一样,只恭敬地等着。 亚雯圣女好像有点头疼,抬手用涂着蔻丹的指尖揉了揉太阳穴,转头往门外走廊这边随便扫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她的头似乎立刻不疼了。 整个人都定住了,面纱上面的一双眼睛噌噌地放光。 贝暖忍不住也转头看了一眼她的特效止痛药。 陆行迟站在那儿,一束阳光刚好透过走廊的窗斜射进来,照在他身上。 整个人清新得像早晨的空气。 又像是趁着夜色里来人间闲逛的神?o,不知为什么,对这里心生眷恋,一不小心留到清晨,没来得及走。 他完美、清隽、雅致,只有被阳光穿透的衬衣下隐约的肌肉线条,提醒别人,这是头有威胁力的猛兽,根本不是吃素的。 贝暖瞥了一眼他的衣服,心想,以前怎么没觉得这衣服有这么透。 陆大boss,一大早,你不冷吗?是不是穿得太少了点? 那个亚雯圣女已经开口了。 “他们看着不是照片上的人,不过……”她再看这边一眼,偏头低声跟她觉纽交代了几句什么。 然后忍不住又多看一眼,才关上房门。 觉纽对着关上的房门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才转身带几个人下楼。 一路都不出声,蹑手蹑脚,好像唯恐吵到他们的宝贝圣女,直到下到一楼,才肯跟贝暖他们说话。 “你们的运气真好,亚雯圣女发了善心,说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丧尸,想活着很不容易,你们几个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加入我们部落,跟着我们走。” 贝暖默默吐槽,什么发了善心,是发了色心吧? 不过这群人也在找神秘人,正想跟着他们,这提议来得正是时候。 陆行迟真像在认真考虑一样,十分仔细地问了问他们部落的情况。 原来他们部落原本坐落在一大片盐河的河滩上,地势平坦。 因为实在太空旷,一点依仗都没有,这次丧尸一爆发,就吃了大亏。 部落原址不好防丧尸,他们就在前面重新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正在兴建能防丧尸的新营地。 他们这些人这次由亚雯圣女带着,有事出去办,回来的时候路过这里,才刚好遇到陆行迟他们。 是什么事,他们不肯说。 贝暖估计,十有八九,就是去找那个神秘人。 陆行迟听完,假装思索了一下,和贝暖他们商量几句,就答应下来了。 觉纽很高兴,“我们部落收人向来都挺严格的,要考察人品和性格。难得亚雯圣女愿意直接收你们这么多人。” 他稍微讲了讲部落的习俗,贝暖很快就发现,这个部落有点奇葩。 自古以来,这么多年,大概因为住在盐河边,他们信仰的一直都是水神。 认为水是万物之祖,能洁净身体和灵魂。 相对的,觉得各种坏事都是火干的。掌控火的火神叫修耶,是个坏东西。 火会让人心灵不安,让人升起贪欲、色欲,脾气暴躁,所以只要远离火,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贝暖严重怀疑,这大概是很多很多年前,他们部落曾经被大火烧过,留下来了集体心理创伤。 “那你们平时生火做饭吗?”贝暖好奇。 不动火的话,难不成天天都吃生的? 觉纽答道:“当然做啊,现在有专人生火做饭,都是选最被水神宠爱的人,做完后用水仔细净化洗手就行了。以前就方便多了,都是用电饭锅和电磁炉。” 贝暖忍不住:“你们以前用电?那电不算火吗?” 觉纽正色答:“我们当然都是用水力发电。” 行吧。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地方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所有人都客气得要命,为了不让修耶的邪火控制内心,大家都温和又平静。 从来没有人大声说话。 一楼有那么多人,却比大老板在的会议室还要安静。 贝暖有时说话忘了控制,稍微大声一点,周围就会有人对她笑一笑,比一个“嘘”的手势。 害得旁边的觉纽连连道歉。 今天雨过天晴,天气大好,正适合赶路,所以没多久,这群人也纷纷收拾东西,启程出发了。 他们离开别墅,还真的是没有车,要用脚走路。 “你行吗?”陆行迟低声问贝暖,顺手握住她的手。 “没事。”贝暖回答。 心想:不然呢?你要背我吗? 然后就听到陆行迟低声笑道:“走不动的话,我背着你。” 觉纽一直跟他们在一起,忽然瞥了一眼他俩牵着的手,有点尴尬。 “我们还有个规矩忘了说,”觉纽说,“就是部落里绝对不能随便谈恋爱。” 贝暖忍不住问:“不谈恋爱,那怎么结婚生宝宝呢?” 这部落到现在都没绝种也是奇迹。 “我们结婚都是部落里统一安排的。”觉纽回答,没控制好修耶的邪火,有点脸红,“像我们这样,到了年龄,如果表现好,部落就会安排姑娘跟我们结婚。” 敢情这个部落会分配老婆老公。 这倒是挺省心,到了年龄,天上自动掉下来一个,一点心都不用操。 觉纽继续说:“我们结婚,单纯是为了生孩子而已,生出来的孩子也是部落的,由部落派人一起养。” 觉纽耐心解释:“因为我们觉得,总想着谈恋爱和生儿育女这些事,也都是火神修耶引诱人走上邪路的罪行。” 贝暖心想,这也是罪行的话,那你们那个什么亚雯圣女,罪行估计不轻。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聊,偶尔停下来休息,还不到中午,就到了一个地方。 是两座陡峭的山之间的一块峡谷凹地。 峡谷有山做屏蔽,只在前面用木桩建好了高高的围墙,看起来确实可以防丧尸。 从木桩空隙中,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好像有很多人正在忙着盖房子。 一到大门口,就看到一大群人顶着大太阳,正在等着,看见他们回来了,赶紧迎上来,齐刷刷对着亚雯行礼。 亚雯圣女视若无睹,并没有丝毫回礼的意思,只在人堆里扫视一圈,露出失望的表情。 贝暖一看就能猜到,她在电话里撒娇的对象没来。 亚雯圣女被这群人恭恭敬敬地簇拥着走了,其他人都只能老老实实地去验伤。 给贝暖验伤的是个大妈。 天下的大妈都一样热心,在边境这边也不例外,她边验边跟贝暖闲聊。 她也说,贝暖他们相当幸运。 他们这个部落,虽然会收外人,但是标准向来很严格,一定要挑没有被火神修耶影响得太厉害的人才行,免得破坏了部落里安宁和谐的气氛。 验好伤后,大妈给贝暖抱来一身新衣服。 是一套白衣白裤,和大家穿的一样,上衣是小立领对襟,裤子稍微宽松,方便活动。 大妈不止给了贝暖衣服,还认真地教了贝暖怎么行礼。 贝暖也看出来了,这个部落的人把行礼当成日常运动,动不动就要彼此鞠躬。 原来对着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景下,因为不同的原因行的礼,其实各不相同。 手摆放的位置角度,手指的手势,鞠躬的幅度,头怎么抬脚怎么放,眼睛看着哪,等等等等,都有细微的差别。 不同的礼还能表达不同的意思。 “你好”、“谢谢”、“对不起”、“没关系”,乃至“我很感激你帮我的忙以后我也愿意给你一样的回报”等等复杂的意思,全都可以用行礼的姿势表示。 各种情况一通排列组合,贝暖算了算,大概不下百种。 礼数不够不行,过了也不好,如果做不对,就会被别人认为太粗鲁,没教养。 比如对着一个年纪大的人行对年轻人的礼,对方可能觉得没被尊重,可是对一个年轻人行对长者的礼,人家说不定又会觉得,你是在骂他长相老。 无比麻烦。 非要搞出这么多花样,大家见面互相问一句“吃了吗”,不好吗?又亲热又实在。 贝暖学了半天,也才记了个大概。 贝暖一边学行礼,一边趁机问大妈:“你们部落里有一个圣女?” 大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错,是我们亚雯圣女。我们部落好几百年前,就传下来一张圣女画像,说是世界末日就快来了,到时候会有个圣女降世,把大家全都救出来。” 贝暖心想:又是圣女,又是预言,还挺魔幻。 “你看,现在不是天下大乱了?”大妈继续说:“现在的亚雯圣女小一点的时候,有一天在她住的村子里,让我们以前的老酋长看见,觉得她和画像里一模一样,就把她接过来当圣女了。” “老酋长?”贝暖好奇。 “对,已经过世了,现在当酋长的是伽寒酋长。” 贝暖换好衣服,临出门前,按照他们的规矩,对大妈行了个礼。 大妈满脸尴尬。 “还是不对吗?”贝暖奇怪,“你比我年纪大,是长辈,不应该这么行礼吗?” 大妈解释,“虽然我年纪大,但是现在我在为你服务,你不能鞠得那么深。” 大妈重新帮贝暖摆了摆手的位置。 贝暖纳闷,“现在还不到中午,手不应该这么放吗?” “上午要这么行礼,是因为这一天里还会再见面,可是我今天一天都在验人这边,咱们两个应该不会再见面了,行礼应该更正式一点。” 贝暖:啊啊啊啊啊。 这要是一门课,贝暖一定挂科没商量。 贝暖换好衣服出来,顿时觉得自己淹没在整个营地的一大片白衣白裤里,融入感好多了。 那边陆行迟他们几个也都出来了,每个人也都换了一身白衣白裤。 贝暖看两眼陆行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件衣服还不赖,虽然薄,至少不透。 觉纽看见她出来,立刻对着她行了个礼。 贝暖仔细地揣度着,综合分析现在的时间、地点、事件,还有对方的性别、年龄、身份,郑重地回了一礼。 觉纽的脸一阵抽搐。 不过他脾气好,一颗水一样平静的心完全没有被修耶的邪火占据,忍了忍,啥都没说。 觉纽带着他们去住的地方。 营地正在建,到处都在盖房子。 他们用木头、竹子和茅草盖一种挑空的小房,大家都很忙。 一路上,虽然穿着一样的衣服,他们几个的长相还是太过出众,引得营地里人人都在往他们身上瞧。 看见那么多姑娘的目光都黏在陆行迟身上,贝暖心中默想:看你们那眼神,都没发现自己被邪神控制了吗?不需要赶紧面壁反省一下? 正在胡思乱想,小三忽然在脑中出声。 他叹了口气,“贝暖,我发现任务没有惩罚的话,你就根本不做。” 贝暖吐吐舌头。 发生的事太多,是把任务给忘了。 贝暖打开任务栏,拉了一下趣味小任务转轮的手柄。 这次转轮停在一个叫“神明的祝福”的任务上。 任务说明是:阳光的照耀、掌心的温度、爱人的安抚,凑足这三样,你将得到神明的祝福。 贝暖默默吐槽:这任务说明越来越神棍了。 阳光。今天雨过天晴,大太阳正在毫不客气地晒着,太阳底下活动得涂SPF50+的防晒,想不被照耀都很困难。 掌心的温度。路边的小石头子都快被晒化了,随便拿一块攥在手心里,算不算? 爱人的安抚…… 爱人? 贝暖心想,这任务不做算了。 不做倒是没有惩罚,可是不做的话,系列任务就卡在这里,没法进行下去。 也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好玩的异能。 那天偷听别人心声的异能非常不错,这套任务又一点都不难,把这么简单就能拿到异能的机会就此放弃,有点可惜。 贝暖悄悄瞄了一眼陆行迟。 用他做任务,不知道行不行。 毕竟任务说明里写得很明确,要“爱人”。 如果想在这个世界找一个人做这个任务,他已经算是最符合条件的了吧? 贝暖打算找个机会,装个可怜什么的,让他安抚一下,说不定就能成功。 陆行迟察觉到贝暖在看他,转头对她微微一笑,笑容只有一点,却比现在的阳光还明亮炫目。 贝暖立刻决定了,就用他试试叭。 觉纽把他们带到一大片白色帐篷前。 房子还没全建好,这里搭了不少帐篷,暂时给大家住。 是那种简易的白色布帐篷,每间帐篷里都放满了简单的竹床,可以住六七个人。 贝暖发现,这里像学校一样,并不是以家庭为单位分帐篷住的,而是直接分了男女宿舍。 一个看着足有六七十岁的老婆婆正在帐篷里做针线,做的就是大家正在穿的白衣服。 她的头发都白了,还跟女孩子们一起住在宿舍,也不知道她的丈夫和孩子在哪里。 这部落的规矩相当神奇。 贝暖一到女生宿舍这边,刚放好包,就有不少看见她的人过来跟她打招呼。 大家纷纷行礼。 贝暖连忙一个接一个地还礼。 来的人太多,情况复杂,贝暖的大脑高速运转了一会儿,就彻底过热当机了。 贝暖放弃了:算了,就随便吧。 她回的礼秒天秒地,大杀四方,效果非凡。 每个被她回礼的人都和觉纽一样,面孔扭曲。 贝暖正忙着用还礼一把又一把地放修耶的邪火,觉纽就又来了,还带着陆行迟他们,说大家都要出去帮忙干活。 干的活就是去帮忙盖房子。 觉纽原本是打算把贝暖带开,让她去跟一群女人在一起,可是大概是考虑到她第一天到这里来,心软了一下,让她留在了陆行迟他们这边。 他们分到的活是用锯锯木头,把很长的木头截成建房需要的几个标准长度。 陆行迟他们上手很快,一会儿就锯末满天飞。 他们根本用不上贝暖。 大家都在忙,贝暖不好意思闲着,就拎着自己的那把锯,在锯末中跑来跑去地装忙,其实完全就是在偷懒放空。 觉纽看了看,觉得一切运转正常,就走了。 可是没一会儿,就又回来了。 他对陆行迟说:“亚雯圣女说,你不用在这儿干活了,圣女让你去她那边,给她做侍从。” 侍从? 觉纽解释:“就是平时给圣女端茶倒水,干点要力气的杂活,在圣女出门时负责保护好圣女的安全。” 觉纽看起来很高兴,语气中还带着羡慕。 好像陆大boss能有机会给他家圣女端茶倒水干杂活,实在是莫大的荣幸。第58章
贝暖心想:呵,什么圣女,就知道你一看见我们大boss,就见色起意,图谋不轨。 可是陆行迟应该会答应吧。 毕竟那个圣女也在找神秘人,跟神秘人的事有关,如果有机会接近她的话,找起线索来会更方便。 杜若身上的抑制剂不知还能起效多久,小队也很需要把神秘人挖出来,找到解决杜若的问题的方法。 贝暖心中不由自主地又想了想那个圣女穿着贴身长裙披着长发的样子。 应该不是陆行迟会喜欢的型。 陆行迟那么靠谱,就算到了那个什么圣女身边,他自己也会把握尺度的。 应该会吧? 贝暖抬头望向陆行迟,却发现陆行迟连手里的锯都没停,刚刚把一截木头锯断。 那截木头掉在锯末堆里,扬起来的木屑在金色的阳光里飞扬。 陆行迟直起身,淡淡答:“我前两天刚刚得了重感冒,今天才好一点,会不会传染给圣女?” 觉纽向来真心诚意地把他们的圣女当宝贝,吓了一跳,立刻说:“你说得很对,有感冒的话,绝对不能接近亚雯圣女。” 然后退后两步,“我一直离你那么近,你没有传染给我吧?” 贝暖正在想,他难得说话这么不客气的时候,就听到他又说,“传给倒我没什么,关键是我这两天一直有机会跟圣女说话,通过我再传给圣女就不好了。” 他站得离陆行迟远远的,好像陆行迟是个巨大的人形感冒病毒。 觉纽语带同情,对陆行迟说:“我知道这种机会难得,你也很想去,可是感冒了确实不行,还是过几天再说吧?” 陆行迟挑了一下眉,什么都没说。 贝暖一直看着陆行迟,心里有点讶异。 他居然不答应,这么好的找线索的机会,他不要吗? 觉纽走了,杜若低声说:“我就猜到陆行迟不会去的,不然我去看看?” “别闹了。”江斐说,“那个圣女看着就不地道,谁也别去。” 贝暖也小声对杜若说:“江斐说得对,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陆行迟忍不住勾勾嘴角。 几个人拿起锯子,继续锯木头。 贝暖拎着锯站着,忧心忡忡。 杜若身上的病毒就像一个倒计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 陆行迟看见她蹙着眉,小脸上都是忧虑,微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用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贝暖回过神,叹了口气,向上瞥了一眼他揉着她的头顶的手。 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晒死人的阳光,手里攥着的晒得滚烫的锯子,还有一个来自陆行迟的安抚。 贝暖赶紧打开任务栏。 果然,“神明的祝福”任务显示完成了。 下面跳出一个十二小时的倒计时,还有一行小字说明: 仁慈的神明祝福你,愿你拥有控制火焰的能力。 竟然是控火的异能。 贝暖很想把手里的锯子直接摔出去。 这算是什么坑爹的神明? 在一个崇拜水神,把火神当邪灵的部落里拥有控火能力,有个毛线用啊? 搞不好,会被人当巫婆烧死……哦不,淹死吧? 贝暖对着任务栏仔细研究。说明里的这句话实在太简单,这个控火,究竟是怎么个控法? 对着火焰用意念默默地控制大小吗? 贝暖翻了翻空间,找出一个打火机,但是现在到处都是人,暂时还不能做实验。 贝暖正在想着,一抬眼,看见不远处走过来一群人。 好像领导视察工作一样,一群人中间簇拥着一个很显眼的男人。 男人也穿着一身白,白衣外却多了一件白色的小立领大摆长袍。 他留着一头长发,容貌俊美,一双眼睛平静得像湖水,不带丝毫波澜,像是把禁欲两个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看见这个男人,贝暖就在想,他和陆行迟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因为在这种混乱的末世里,这个人看起来也洁净到不正常的地步,头发在阳光下丝丝闪亮,衣服一丝不乱,白到耀眼。 好像又是一个洁癖患者。 那群人朝这边过来,贝暖把眼光转开,拎着锯子装忙。 陆行迟刚刚又乱揉贝暖的头发,贝暖抬手顺了顺头顶的发丝。 与此同时,陆行迟正在把一截木头锯下来了,木头掉落到锯末堆里,发出一声闷响。 贝暖听到声音,转头瞥了一眼。 忽然腾地一下,地上成堆的锯末像是被人突然点着了一样,窜起一大片火苗。 锯末太容易着火,整堆锯末都被瞬间引燃,火苗足有一两尺高。 火苗太大,周围的人全都看见了。 到处都是一片尖叫声,大概在这个部落,多数人很久都没有看见过火,有点害怕。 贝暖站在原地,盯着火苗纳闷。 这肯定是和刚刚拿到手的控火的异能有关,可是怎么就突然着起火来了呢? 这里都是木头,烧起来麻烦就大了。 陆行迟丝毫犹豫都没有,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到旁边他们盖房子的地方,用铁锹铲了土过来,没盖几下,就把火熄了。 这里动静这么大,刚刚那群视察的人全都围过来了。 “怎么突然就起火了?” 没有人知道。 离得最近的陆行迟和贝暖他们最有嫌疑,可是大家都穿着统一的白衣白裤,衣服只有薄薄的一层,连口袋都没有,想藏打火的东西都没地方藏。 有人小声神秘地说:“这是火神在作乱吧?” 有人把矛头指向陆行迟,“这个人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知道把土盖上,火就能灭了?” 贝暖心想:陆行迟又不傻,这是常识好吗? 觉纽过来了,努力挤进人堆。 他对中间穿白袍的男子说:“迦寒酋长,这几个人是亚雯圣女今天新招到部落里来的。” 意思很明显,他们是在外面受火神的影响的人,自然知道灭火的方法,没有不正常,以后多净化几次就可以了。 贝暖心想,所以为首的穿白袍的男人就是这个部落的迦寒酋长? 贝暖本以为他们一直在说的伽寒酋长是个老大爷,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年轻。 贝暖突然懂了,这个酋长,就是亚雯圣女在电话里撒娇的对象吧? 立刻脑补酋长圣女恋爱大戏十万字。 伽寒抬手止住了手下们的七嘴八舌。 他并没有去追究起火的事,关注点也根本不在会灭火的陆行迟身上,而是望着贝暖,眼神中流露出好奇。 “你刚进部落?你从哪来?”他问贝暖。 声线平稳温和,好像生怕声音大了,吓到贝暖。 贝暖如实告诉他,自己是从边境线那边过来的。 他点点头,“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丧尸,你们不用怕,安心待在这里,这里安全多了。” 贝暖点点头,“好。” 旁边有人低声提醒,“不能只说好,要对酋长行礼。” 贝暖回忆了一下行礼的知识点,打点精神,对着那个伽寒酋长,行了一个最高规格的礼。 周围的人忽然全都笑了。 贝暖:??? 又错了吗? 伽寒也微笑了一下,“这是只对部落圣女行的礼,我是酋长,不是神,对我用不着这么郑重。” 伽寒忽然对贝暖俯身深施一礼。 “这是对圣女行的礼。”他解释。 然后再来一礼。 “这才是对我行的礼。”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意识到,向来只对亚雯圣女施礼的伽寒酋长,竟然对着贝暖施了个礼。 伽寒自己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件事,没再多说什么,越过他们继续往前走。 跟着他的那群人马上丢下贝暖他们,追上他的脚步。 贝暖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地又抓了抓头顶。 已经走出几步的迦寒的长袍下摆上,一股火苗突然窜了起来。 他四周都是人,立刻有人注意到了,尖叫着拼命去扯他的衣服。 迦寒回过头,也看见了。 他比别人都镇定得多,立刻扯开衣服扣子,第一时间把外面罩的长袍脱下来。 有人拎过一桶水,哗地浇上去,火才灭了。 有惊无险。 然而贝暖要疯。 这异能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而再,再而三,不受控制地到处乱放火? 再这样下去,说不准会闹出人命来。 贝暖再拉开任务栏,仔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任何使用方法的说明。 贝暖叹了口气,痛苦地挠了挠头。 不远处,贝暖正在看着的地方,一棵树突然着起火来。 这次每个人都有经验了,有人端着一盆水冲过去,直接泼在树上,把才窜起来的火苗熄了。 所有干活的人都沉默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起火,实在不像是好兆头。 迦寒却十分淡定。 他看了一眼被火烧黑的树干,“没关系,不用害怕,大概是我们最近忙着建营地,疏忽了祭祀,我过一会儿就去祭祀水神,明天就没事了。” 好像每个人都对他的话很信服,都向他深深鞠躬,纷纷散开继续干活去了。 迦寒也带着人走了。 可是贝暖总觉得,走之前,他好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贝暖拎着锯子,望着地上的锯末琢磨,已经想通了。 刚刚三次起火的时候,都发生了同一件事。 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全,贝暖决定现在就做实验。 她在一大堆堆放的木料后,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偷偷抓了一大把锯末,又像小耗子一样从地上刨了一大捧土。 然后盯着锯末,摸了摸陆行迟刚刚摸过的头顶的头发。 果然。 在她的手指碰到头的一瞬间,小火苗欢快地在锯末上窜了起来。 贝暖心里有数了。 不能碰头顶的头发。 贝暖又试了试,发现只要集中意念,就可以随便控制火苗的大小。 如果不是在这个把火当成邪恶之源的部落里,其实这异能还挺好玩。 看来接下来的十二小时,绝对不能用手碰头,反正一共只有十二小时,过去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没过多久,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有人送饭过来,每个人吃的都一模一样。 贝暖一看,就有点痛苦。 陆行迟那张乌鸦嘴,玩狼人杀的时候,诅咒作弊的人吃木薯,结果现在真的又要吃煮木薯。 这里的条件比岛上好,除了木薯外,还有别的菜,每人都发了一份。 可是木薯仍然是主食。 都是产量高能度过饥荒的作物,土豆它不好吗?红薯不好吗? 为什么这个地方就那么喜欢木薯呢? 吃过午饭,太阳晒得地面如同烧起来一样,他们这些人不用再盖房子了,要换班。 陆行迟他们被带走,另有别的活去干,贝暖被分配和女人们一起回帐篷里做针线。 贝暖三心二意地跟人学怎么给布料锁边,一边在心中默念: 绝对不要碰头绝对不要碰头。 不知为什么,平时不用顾忌这个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绝对不能碰头,头上却痒得要命。 尤其是陆行迟摸过的头顶,好像突然比别处多长了不少神经一样,不停地觉得痒。 贝暖下定决心,等这个倒霉的倒计时结束后,一定要好好地虐待一下脑袋。 想怎么抓就怎么抓,想怎么揉就怎么揉。 贝暖的锁边工作进行得极其缓慢,晚饭前,一件衣服的下摆都没锁好。 因为没有电,天一擦黑,所有人都像鸟一样,准备早早收拾睡觉。 贝暖正在辗转着痛苦不能抓头时,帐篷里来人了。 来了的还是一个熟人。 亚雯圣女一身白裙,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好几个女人,直接进到帐篷里。 其中一个中年女人向前一步,指着贝暖。 “亚雯圣女,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她。” 贝暖:? 那中年女人情绪激动,不过还是拼命和修耶的邪火对抗着,语气中尽量保持着对圣女的恭敬。 “我当时站在房后的梯子上往下看,正好看见她躲在木头后面,连动都没有动,就把火点起来了。” 贝暖:“……” 藏那么好点火都能看见,眼神真好。 亚雯圣女点点头,瞥了贝暖一眼,“今天连伽寒的衣服都点着了,必然是有妖孽在捣乱,把她抓起来,明天扔进盐河里祭水神吧。” 贝暖:??? 这个圣女,说杀人就杀人,这么随意的吗? 语气自然得好像是要把一件衣服丢进盐河里洗一洗一样。 很有霍仞的风格啊。 亚雯背后的几个女人立刻上来,把贝暖抓住。 “先把她关进笼子里吧。”亚雯瞥一眼贝暖,随口吩咐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几个女人押着贝暖,来到营地中间一大片空场上。 空场围着一圈新栽的一人多高的树苗,有个祭台,不过现在是空着的。 靠边的地方,一排放着好几只铁笼子,大概只有大半个人高,看上去好像要是关野兽用的。 那个告状的中年女人把贝暖一把推进其中一个铁笼,推得贝暖一个趔趄。 她用一把锁锁上笼门。 “圣女交代,明天上午叫几个男人过来,把她和笼子一起沉到盐河里。”她说, 笼子太矮,没法站着,贝暖干脆就地盘膝坐下。 没什么好担心的。 明天一早,陆行迟一旦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来找她的。 所以白帮部落里的人锯了半天木头,缝了一件衣服,估计最后还是要跟他们翻脸。 贝暖鄙视地看一眼笼门上的小破锁。 唯一的问题就是,今晚大概要这么露天睡一晚上。 那几个女人锁好笼门,不再理贝暖,转身就走。 贝暖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贝暖把手肘撑在膝盖上,望着那几个女人的背影,另一只手幸福地挠了挠早就非常痒痒,非常想挠的头。 刚刚那个告状的中年女人还没走出几步,衣服下摆突然腾起一股小火苗。 火苗沿着衣服燎上去,在夜里发出耀眼的光,几个女人被吓了一跳,拼命尖叫起来。 几个人又蹦又跳,又撕又扯,终于把那件着火的衣服弄下来了。 她们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贝暖,没敢再过来,落荒而逃,不知道是回去治伤了,还是又去跟她们的圣女告状去了。 贝暖心想,只不过放了把小火,而且没有去烧她的头发,就已经算是日行一善。 笼子里没法躺,贝暖就这么靠在铁栏杆上犯迷糊。 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有细微的声音。 贝暖睁开眼睛。 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正在很近的地方看着她,还是倒着的。 竟然是大圣。 它正倒着吊在笼子上,眨巴着眼睛,望着贝暖。 铁笼栏杆之间的空隙对它足够大,它自己钻进来了。 看见贝暖睁开眼睛,它好像很开心,嗖地一下跳到贝暖的腿上,呜呜地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贝暖无比惊喜。 可惜大圣不会说话。 贝暖转念就想通了,它昨天晚上虽然藏起来了,却一直悄悄地跟着他们,一路跟到了这里来。 “你来找我,是又饿了吗?” 贝暖从空间里掏出一把木薯干。 大圣就着她的手,把木薯干都吃完,就从她膝盖上跳了下来。 贝暖以为它吃饱了打算走,却看见大圣到了笼门口,拽了拽笼门上的锁。 贝暖笑出来,“弄不开的,没关系,明天就有人放我出来了。” 大圣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像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忽然又从铁栏杆中间挤出去了,消失在黑暗里。 没过一分钟,它又回来了,小爪子里攥着一根细细的小树枝。 它认真地把树枝戳进那把锁的钥匙洞里,一通乱捅。 它是真心想把贝暖从笼子里放出来。 贝暖忽然感动了。 上次她把它从笼子里救出来,现在轮到它来救她。 这只小猴子知恩图报,比很多人还强。 “其实你要是真想救我的话,”贝暖诚恳地建议,“你还记得上次那个把你关起来的人吗?去找他,把他带过来就行了。” 大圣听见她说话,还是一大串,回头望着她,表情完全就是―― 听不懂。 贝暖想了想,用一只手比划成爪子的形状,往另一只手的手掌上一扣。 “用笼子扣你的那个人,记得吗?就是冷冰冰的,都不太笑的那个,去把他找来。” 大圣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努力理解她的话。 理解了半天,忽然钻出笼子消失了。 就在贝暖以为它真的去找陆行迟去了时,它又回来了,拖着好大一条毯子。 大圣太小,毯子太大,废了好大的劲才拽到笼子前,又想拽进笼子里。 贝暖连忙帮它把毯子拉进来,忽然明白了。 它想错了。 大概它听懂了“冷冰冰”几个字,以为贝暖很冷。 贝暖哭笑不得。 毯子不知是它从哪里弄来的,还挺好看,上面绣着复杂的花样纹路,四边都缀着长长的流苏。 小猴子一脸邀功地望着贝暖,贝暖伸手摸摸它的头,把毯子披在身上。 确实挺暖和。 不远处忽然有动静。 一大群人朝这边过来了。 最前面的还是那个亚雯圣女,身后跟着的人中就有刚刚锁贝暖的几个女人。 贝暖能听到,有人在说:“我亲眼看见她放火了!火突然就冒出来,特别邪门!” 贝暖什么都顾不上,先对大圣说:“大圣,快,藏起来。” 这次大圣看看贝暖,又看看正往这边来的人,立刻听懂她的话了。 它像一支小箭一样,嗖地一下窜起来,第一时间藏起来了。 不过藏的地方却很有问题。 它窜到贝暖身上,三两下蹦上贝暖的肩膀,七手八脚地抱住贝暖的脑袋。 贝暖:“……” 它的小爪子直接扣在贝暖头上。 它实在太紧张,爪子抓得贝暖的头皮疼,贝暖赶紧用手去掰它的爪子。 手指碰到头顶。 此时,贝暖正想努力抬头看大圣,然而大圣在她脑袋后,看不到,目光所及之处,是旁边小树的树冠。 如同被火焰喷射器喷到一样,空场旁边的几棵树腾地燃起熊熊火焰。 着火的树冠如同巨大的火把,照亮了整个空场。 贝暖吓得赶紧缩回手。 正在向这边走的一群人全都看到,在火焰的光亮中,笼子里的女孩身披纹路复杂的花毯,盘膝端庄地坐着,脖子上骑着一只小猴子,正牢牢地抱着她的头。 所有人都呆住了。 贝暖无意中又放了把火,不敢再去拉大圣,一抬头,看见一件奇怪的事。 刚刚还气势汹汹往这边走的那一大群人,突然全都跪下了,跪成一片。 只剩那个亚雯圣女,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也在呆呆地看着贝暖。 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景象。 她半天才找回声音,哑着喉咙对身后的人吼,“都跪着干什么?站起来,现在就把她给我扔进盐河里!” 然而没有人动。第59章
铁笼前黑压压跪成一片。 每个人都在用祭祀时最虔诚的姿势深深伏拜。 亚雯圣女看见没人响应,咬了咬牙,干脆自己走到人群中,弯腰从一个人的腰间抽出一把刀。 锋利的刀刃上倒映着熊熊火光,亚雯紧紧攥着刀,杀气腾腾地朝关贝暖的笼子走过来。 贝暖望着她,心想:你该不会是莫名其妙地忽然想杀我吧? 这可绝对是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 贝暖盯着她,抬起一只手,准备去摸头顶。 就在指尖马上就要碰到头顶的发丝时,那群跪倒的人身后,清晰而坚定的声音传来。 “亚雯,你想干什么?” 他们的伽寒酋长带着一大群人急匆匆地过来了,走得太快,身上的白袍大摆在夜风中猎猎翻滚。 他身后的人也全都看到了火光中顶着猴子的贝暖,齐刷刷又跪倒一片。 只有伽寒没有跪。 他先看了贝暖一眼,完全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好像几棵树正在噼噼啪啪地猛烈地燃烧着,树旁的笼子里关着个女孩,女孩脑袋上奇葩地抱着只猴子这件事,实在无比正常,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伽寒转向亚雯,声音冷静,不带丝毫情绪。 “你不跪就算了,拿着刀是怎么回事?” 亚雯攥着刀,直愣愣地望着伽寒,忽然把手里的刀往地上当啷一声扔掉,转身就跑。 伽寒并没有再去看她,而是走到贝暖的笼子前,双手交叉在胸前。 贝暖看见,又一次地,他用白天用过的最恭敬的施礼方式,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 “圣女降世,赐福赐祥。”他说。 贝暖:? 十分钟之后,贝暖已经不在铁笼子里了。 她舒舒服服地坐在伽寒住的一座已经盖好的房子里,肩膀上蹲着大圣,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滋溜溜地喝着。 茶是伽寒亲手端上来的。 他送上茶,就在贝暖旁边的圈椅上坐了下来,回头对身后的人吩咐:“把圣女画像取过来。” 有人恭恭敬敬地答应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捧上来一个大盒子。 盒子是古旧的红木做的,上面雕刻着精细的花纹,用一把老式的铜锁锁着。 伽寒拿出钥匙,打开锁,把里面的东西给贝暖看。 盒子里面平放着一幅画。 画不算大,只有两尺多见方,是画在一张布上的,布料发黄,看起来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可是贝暖一看清画上画的是什么,就愣住了。 上面是个盘膝而坐的女孩,身上披着一条绣着复杂纹样、缀满流苏的毯子。 她的身侧,画着几个正在燃烧的巨大火炬,身前是一条又一条又窄又淡的竖纹。 最关键的是,女孩的头上,七手八脚地牢牢抱着一只小猴。 女孩的眼睛圆溜溜,小猴的眼睛也圆溜溜。 这根本就是照着贝暖刚才的样子画的。 贝暖:“……” “这是我们部落流传了无数代的东西。” 伽寒解释。 “我们部落一直有一个预言,说是有一天,邪神修耶会接管这个世界,带来灭世的灾难,无数人都会在灾难中死去。” “但是神没有放弃世人,有一位得神宠爱的圣女必将降世,拯救整个世界,这幅图,就是这位圣女的画像。” “每次举行祭祀的时候,我们都会把这幅画挂出来供奉,所以大家一看到你刚刚的样子,就立刻认出来了。” 所以这幅画,就是他们部落的圣女图。 圣女头上抱着猴儿,这圣女怎么看怎么搞笑。 可是毋庸置疑,上面画的人和贝暖非常像,如同亲眼目睹了刚刚的场景。 贝暖回过神,有点结巴。 “可是你们部落里不是已经有个圣女了吗?” 就是修耶的邪火攻心,差点杀人,没杀了扔了刀就跑,结果没人追的那个。 “亚雯是前些年我父亲做酋长时找来。” 伽寒的语气温和客观,对贝暖讲了亚雯的来历。 原来当年他父亲做酋长时,有一次路过一个偏远的村子,那个村子把猴子当神明崇拜,村里到处都是猴子。 里面有户人家,是看守供猴的神庙的,他家的小女儿天天都和猴子玩在一起。 女孩年纪很小,却长得漂亮,还挺伶俐。 伽寒的父亲一看见她,就觉得她可能就是预言中的圣女。 “亚雯从小就嘴巴甜,会哄人,把我父亲哄得高高兴兴,这个圣女这些年做得很稳。” 伽寒顿了顿。 “可是我从还不会说话,被父亲抱在怀里的时候起,就一遍又一遍地看那副圣女像,在我心目中,圣女应该和画像里一模一样,并不是亚雯那个样子。” 伽寒凝视着贝暖,“她应该长成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神宠爱的女儿,纯洁,美好,和别人都不一样。” 贝暖有点不好意思,心想,这可真是个看脸的世界啊。 伽寒说:“你今晚就好像直接从圣女像里走出来的一样。” 贝暖心想:我要是亚雯,我就也披条毯子顶个猴,装成圣母像里的样子,不就行了? 伽寒正在说这个。 “亚雯当然知道圣女像什么样,每年春祭,祈祷一年的好收成的时候,她都会按圣女像里那样,打扮好了,摆成画像里的姿势。” “她倒是没问题,问题是猴子不好找。” “她那里养了一群猴子,一直在训练猴子,想让它们在祭祀时能乖乖地抱住她的头不动。” 伽寒的语调平静,贝暖却从中听出了轻微的嘲弄。 “可惜训练了很久,只有一只年纪很大的老猴子肯在祭祀上安分地趴在她头上。” “画上明显是只小猴,亚雯不太满意,不过也没得挑。可惜去年冬天,连那只老猴子都死了,亚雯还没训练好新猴子,就爆发了丧尸。” “还有画上的那些竖条,”伽寒说,“我们一直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亚雯曾经在祭祀上摆姿势的时候,让人在她面前挂过一条条的轻纱,还垂过刚发芽的树枝……” 伽寒难得地笑了一下。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那是笼子的铁栅栏。两边的火炬,原来是着火的树。” “你身上披着的,就是我们祭坛上铺着的毯子,我们就是按照画里的样式找人做的。”伽寒看一眼大圣,“是圣猴帮你取来的么?” 贝暖:圣猴? 大圣:嗷? 贝暖心想,他们部落认圣女的方法,也太不靠谱了。 按他的说法,那副圣女像又不是秘密,很多人都在祭祀上看过。 有心人大可以设一个局,找到一个女孩,特意披个毯子顶着个猴,像贝暖今晚那样,让所有的事都自然而然地像是碰巧发生,把戏做足,就能把他们整个部落的人耍得团团转。 但是这话贝暖不能自己说出来。 伽寒凝视着贝暖。 他忽然换了话题,“我白天就注意到你了。今天的那几把火,全都是你放的?今晚树上的火,也是你点的吧?” 贝暖立刻心虚。 他们部落崇拜水,厌恶火,要是知道火是她放的,说不准还是会觉得她是什么冒充圣女的妖人,最后还是得扔进盐河里。 可是伽寒的表情却依然温和平静。 他继续说:“我们部落,其实有一个辨认圣女的方法,这是一个秘密,只有酋长代代相传,别人绝不知道,就连亚雯也不知道。我父亲觉得是无稽之谈,我却一直坚信不疑。” 伽寒看了眼身后,站在他背后的几个人立刻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 伽寒这才继续。 “预言里说,被神宠爱的圣女,遭到火神修耶的嫉妒,受到他的诅咒,一不小心就会让周围的东西着起火来,引起神的信众的猜疑。” “所以一旦看到突如其来的火,不用再怀疑,那就是真圣女现身了。” 贝暖:??? 这也可以? 原以为是招灾惹祸的控火的能力,居然是圣女身份的终极证明? 要不要这么扯? 伽寒又说:“而且只有当上了圣女,火神修耶的诅咒才能解除。” 贝暖愣了一秒,立刻打开任务栏,发现“神明的祝福”后面的倒计时果然停了。 贝暖开心极了,赶紧摸了摸头顶,什么事都没发生。 伽寒一直在观察着贝暖,看见她露出惊喜的表情,也笑了,“圣女现在是不是不会再放出火来了?” 他猜得很准。 倒计时停掉的时间刚刚好,和古老的预言高度吻合。 不过贝暖没有说话。 这个伽寒,一直都在撇清和亚雯的关系。 难道他不是亚雯在电话里撒娇的那个人? 如果他是的话,感觉似乎和亚雯有一腿,既然有一腿,为什么一点都不帮亚雯,这么顺当就认了贝暖这个圣女? 这件事未必那么简单。 “我当了圣女,那亚雯怎么办?”贝暖试探着问他。 伽寒沉吟了片刻。 “我一直不认亚雯这个圣女,父亲去世以后,本来打算去掉她圣女的头衔,可是刚好遇到丧尸爆发。” 伽寒皱皱眉,“亚雯已经在部落里做了十年圣女,要是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突然做这么大的变动,没法安抚人心。” “现在真圣女现世,本应该把她送走,可是亚雯这个人……” 伽寒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她在我父亲死后,又给自己找了个新靠山,我暂时还动不了她。” 贝暖好奇,不知道亚雯的新靠山是谁,竟然连伽寒都要忌惮。 伽寒想了想,“所以我想,暂时让你们两个都在部落里做圣女,应该也没关系。” 贝暖心中有点好笑。 这就像玩狼人杀,头一次听说一场有两个真女巫的,如果跳出来两个女巫,不是一真一假,就是两个都是冒牌货。 他们的那个圣女的预言,听着就像胡说八道。 可是为什么会有那样一副画着贝暖的古画,画得还那么像,贝暖也没想清楚。 伽寒接着问了贝暖的名字,思索了片刻。 “你的名字太不像本地人的名字了,不如这样,我帮你重新起一个圣女的名字。” 贝暖没有反对,安静地等着。 过了好半天,他才说,“不如叫真德?” 真德?圣女贞德? 在他们这个书里的世界,全世界的国家和历史全都不太一样,并没有那位生命短暂,却燃烧得无比耀眼的圣女贞德。 伽寒当然不知道。 不能叫这个名字,一来冒犯先贤,再者,也太不吉利了。 “咱们换一个吧?”贝暖跟他商量,“嘉德怎么样?圣女嘉德?” 人家是“真的”,贝暖是“假的”。 伽寒欣然同意。 “太晚了,”伽寒站起,“我已经叫人给圣女安排了住处,请圣女回去休息吧。” 伽寒吩咐人叫来一个叫丹穗的女孩。 这是个鸭蛋脸大眼睛的小姑娘,看着年纪和贝暖差不多。 丹穗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郑重其事地对着贝暖鞠了一个最高规格的躬。 贝暖刚想照例回礼,就被伽寒拦住了。 “你是圣女,没人的地位比你更尊贵,不用回礼。” 贝暖蓦然发现当圣女有一个巨大的好处――再也不用记那些复杂的行礼规矩,没完没了地鞠躬了。 只有别人给她鞠躬的份,她根本不用搭理别人。 “丹穗,你以后就跟着嘉德圣女。” 丹穗又对伽寒行了个礼,答应了,虽然没说话,眼神却很活泼,好奇地偷偷打量贝暖和在她肩膀上安分地蹲着的大圣。 伽寒对贝暖说:“丹穗很勤快,又机灵,以后会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缺什么东西,要做什么,找她就行了。” 贝暖心想,贝总裁这是突然多了个生活秘书。 夜已经很深了,贝暖站起来,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 “当圣女是不是有个特权,可以随便在部落的男人里挑侍从?我看见亚雯这么干来着。” 伽寒清冷的脸尴尬了片刻,“是。” 挑选合心的侍从服侍,本来是件很正常的事,可是亚雯乱用这种权力,专门挑长相好看的男人去她那里,这件事早就在部落里传出各种不好听的传闻,这些年,伽寒有心想压都压不住。 没想到贝暖当上圣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这个。 贝暖流利地说:“那我想要跟我一起来的那四个男人全都来当我的侍从。” 伽寒更尴尬了:四个男人?四个?? 伽寒谨慎地挑选着措辞,“圣女刚刚才做圣女第一天,就一下子要这么多人,传出去不太好,能不能……呃……暂时只挑一个?” 一个啊? 贝暖毫不犹豫,“那我就要那个长得最高最帅的!” 伽寒:“……” 贝暖心想,放火的异能没有了,当然要赶紧叫陆大boss过来护驾。 莫名其妙突然变成了圣女,抢了亚雯这些年坐得好好的位置,想都知道,她绝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她手里的那把刀现在一定饥渴难耐。第60章
贝暖由丹穗恭恭敬敬地带着,来到分给她的新住处,立刻发现,她的待遇猛然飞跃了好几个数量级。 不用再跟一堆人一起挤在一层薄布四面透风的小破帐篷里了。 分给贝暖的是刚建好的新房子。 房子有好几间,自成一体,围成一个小院,有自己的厨房和侍从住的地方,全部挑空架高,贝暖住在正房。 屋子里新木头的香味还没散尽,地上铺着的地板悉心打磨过,泛着光。 台面上摆着一大簇一大簇各色怒放的鲜花,香气扑鼻。最关键的是,屋里到处都点着油灯,不用再摸着黑当早睡的鸟。 这里比伽寒本人住的地方还要大,还要舒适几分。 不止贝暖有住的地方,连“圣猴”也有自己的房间,就在贝暖的卧室隔壁。 房间里不止有床铺、桌椅,桌上供着鲜花,还有一大筐水果。 “圣猴”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埋进水果堆里。 芒果火龙果牛油果等等,满筐的热带水果,看得贝暖十分羡慕。 丹穗机灵,察觉到贝暖的眼神,赶紧说:“圣女想吃水果的话,我叫人再送过来。” 水果到了,贝暖指定的“侍从”也到了。 陆行迟不动声色地跟着源源不绝运进来的一盘又一盘洗好切好的水果一起进门,先看一眼贝暖,什么都没说。 丹穗有点纳闷,忍了忍,还是提醒他,“你不对嘉德圣女行礼吗?” 陆行迟敛眸躬身,对着贝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这就是对圣女该行的礼,大boss天资聪颖,做得非常标准,一丁点错处都没有。 贝暖连忙指挥丹大秘,“丹穗,你出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丹穗躬身退出去,出门前忍不住好奇地偷偷多瞄了一眼他们俩。 部落里一直有隐隐约约的传言,说亚雯圣女会专门挑那些长得帅又年轻的男人到她身边,好趁机下手。 没想到眼前这个新圣女长相纯洁,看起来年纪也很小,居然在当圣女的第一天,也点了个男人来,而且还是长得这么秒天秒地的男人。 丹穗退出去了。 等她把门关好,陆行迟才叹了口气,走过来。 他握住贝暖的肩膀,重新上下仔细地打量她一遍,确认她确实毫发无损。 “才几个小时看不见你而已。” 他语气无奈。 他错眼不见,她就能弄出一堆事来,居然还变成部落的圣女了。 贝暖也知道,自己惹是生非的能力向来一等一。 不过这次有替罪羊,大可以全都赖到别人头上。 贝暖投诉:“都是那个亚雯圣女,不知为什么看我不顺眼,乱找借口把我关起来,还想把我扔进盐河里,后来才出了那么多事。” 贝暖把放火的事略过不提,其他的经过照实讲了一遍。 贝暖分析,“可能是她看见我跟你在一起,你又不愿意去当她的侍从,不高兴了吧?” 陆行迟思索了一下,“不一定。会不会是因为今天那个伽寒酋长特别关注你,跟你说了几句话,还对你行礼,被她知道了,有点嫉妒?” 原来陆行迟也觉得伽寒和亚雯有一腿。 酋长配圣女,没有奸情都不正常。 虽然伽寒看着一脸禁欲,人模人样,贝暖却一点都不信。 陆行迟看着不是比他更清冷,更超凡脱俗?可是上次偷听过他的心声,简直让贝暖听到不好意思再听。 所以光看脸,是绝对不可靠的。 侍从晚上有自己住的地方,就在外面,贝暖却不想让他走。 既然贝暖都不赶人,陆行迟也就根本不提这茬,不动声色地留下来了。 丹穗带了几个女人进来伺候,被贝暖拒绝了,贝暖自己要水洗漱好,把门从里面插上,才取出被褥,给陆行迟搭了个地铺。 陆行迟看了一眼,“不让我睡床?” 这个侍从明显没有当侍从的自觉。 贝暖赶紧往床上让大boss:“不然你睡床,我睡地铺?” 陆行迟笑了一下,在地铺上坐了下来。 有他在,什么都不怕,贝暖舒服地倒在柔软的床上,拉开任务栏。 今天的控火异能有惊无险。 原以为在崇拜水的部落里冒出个火系异能,会把人害死,结果居然并不那么坑爹。 贝暖有信心多了,有点好奇,不知道下一个趣味小任务的异能是什么。 贝暖拉了一把滚轮手柄。 滚轮流畅地转了一会儿,就停在一个新的任务上。 任务的名字和前两个风格不同,叫做:“至真至诚”。 任务说明写得像首诗一样:深夜的月光净化了少女的泪水,制成无双的药剂,涂在你的指尖。 现在就是深夜,贝暖爬下床。 “我们晒个月亮吧。”贝暖拉开窗帘,看了一眼窗外。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你随意。” 今晚的月亮不错。 好大的现成一个,明晃晃的,就摆在那里,只要窗帘一打开,就有月光泼洒在窗台上,条件达成得非常容易。 至于少女,贝暖本人就在这里。 现在只剩下泪的部分。 所以是需要现在哭一个。 陆行迟就在床边,正在把地铺上贝暖随便乱放的被子整理成横平竖直没有褶皱的状态。 要是被他看见她莫名其妙地哭,实在太丢脸。 贝暖跑回床上,拉开大被子,蒙住头。 然后从空间里掏出一个硕大的描花瓷盘子,摆在面前,准备接眼泪。 今晚发生的事太多,太兴奋,哭的情绪不太好酝酿。 贝暖努力从记忆的边边角角里,搜罗挖掘各种能让人哭出来的东西。 好难。 一滴眼泪都还没挤出来,头上的被子就被人一把掀开了。 贝暖吓得差点跳起来,“陆行迟,你怎么能随便掀女生的被子?!” 陆行迟淡定答:“你又没脱衣服。” 然后看看趴在床上的贝暖,还有端端正正地摆在她面前的盘子,“你又偷吃什么呢?” 贝暖:“……” 陆行迟漂亮的眉头拧起来,接着问:“你是不是又偷吃泡椒了?” 泡椒? 一语提醒了贝暖。 贝暖从空间里摸出一袋泡椒凤爪,刷地撕开,在陆行迟劈手夺过去之前,手指已经碰到了袋子里刚挤出来的汤汁。 贝暖没理他拿走的泡椒凤爪,把心一横,抹了一把眼睛。 一阵钻心的剧痛。 那一瞬间,贝暖真心诚意地以为自己瞎了。 泡椒的效果惊人,眼睛疼得完全睁不开。 这次不用发愁泪水了,眼泪稀里哗啦,完全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疼成那样,贝暖还记得要把头保持在大瓷盘子的正上方,把泪水接住。 陆行迟愣了一秒,就把贝暖一把拖起来,抄起桌上的水杯给她洗眼睛。 洗了几下,才开门去叫丹穗,让她端盆水进来。 陆行迟把贝暖按在水盆上,又用清水给她洗了好半天,贝暖的眼睛才算不太疼了。 然而一只眼睛还红得像只兔子一样。 “笨不笨,怎么想出来的,要用刚抓过泡椒的手揉眼睛?” 陆行迟用大毛巾一点一点帮她把满是水的脸擦干。 不管怎么样,虽然有点悲惨,泪水总算是有了,现在只要把盛着眼泪的大瓷盘端到窗口晒月亮,就大功告成。 贝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 ??? 盘子呢? 床上的被褥重新铺得整整齐齐,滴着几滴宝贵的泪水的盘子不见了…… 不见了…… “丹穗!”贝暖大吼一声。 丹穗快得像瞬移过来的,一秒出现,“圣女?” 贝暖可怜巴巴,“我刚刚放在床上的那个大盘子呢?怎么没了?” 丹穗赶紧说:“圣女放心,盘子没丢,我刚刚收拾床铺时看见那个盘子里空了,就拿去洗好擦干净了,就放在柜子上。” 丹穗转身拿起柜子上的盘子,双手捧给贝暖。 盘子洗得亮晶晶,擦得亮晶晶,反着光,上面一丁点水痕都没有,要多干净就有多干净。 贝暖:“……” 伽寒说得没错,丹穗确实很勤快,简直有点……过于勤快。 所以刚才眼睛白疼了? 这次贝暖是真的要哭了。 丹穗察言观色,觉得贝暖的神情有点不对,捧着盘子惊恐地问:“圣女……我是……做错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事。”贝暖说。 虽然贝暖没说,丹穗却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做错了,她着急了。 “圣女,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能碰那个盘子。” “圣女,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圣女,你原谅我这回,别把我关进笼子里!” 哈? 贝暖吓了一跳,赶紧声明:“为什么要把你关在笼子里?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关进笼子里。” 丹穗却不信,已经急哭了。 “可是亚雯圣女就会把人关在笼子里,只要有人做错事,她就会把人关起来,不给吃的。” 一大滴一大滴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砸到丹穗手中的盘子上。 贝暖望着盘子里的泪滴,愣了愣,一把抢过来。 贝暖端着珍贵的盘子,一边安慰丹穗,“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许了个愿,今晚不会洗这个盘子两次,你现在只洗了一次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贝暖把盘子拿到窗口,放在月光能照到的窗台上,随手用右手指尖碰了一下一滴眼泪。 “只要放在这儿,明天早上之前,你别再洗它不就行了?” 贝暖的话听起来非常诚恳,丹穗终于不哭了。 贝暖打开任务栏看了一眼。 “至真至诚”任务显示完成,任务的说明是:你的这根手指在三十六小时内,拥有让点到的人说三分钟真话的能力(自身免疫)。 贝暖心想,还好是自身免疫,否则这只手就算是废了,连自己都不能碰。 贝暖去洗了洗手,用纸巾擦干,心想,这次的异能比上次听到心声还好。 上次只能听到陆行迟一个人的心声,这次的意思,好像是可以让点到的所有人说真话。 贝暖想试试。 屋里只有三个人,陆行迟会想什么,贝暖现在非常清楚,不想再欺负他了。 而且陆行迟太机警,逼他说真话,说不定会被他察觉出什么不对来。 贝暖决定欺负一下丹穗。 丹穗还傻乎乎站在原地,眼睛红红的,比贝暖抹过泡椒水的眼睛还红。 贝暖走过去,口中问:“丹穗,亚雯经常把人关在笼子里啊?” 顺手碰了碰她的胳膊。 “没错,亚雯圣女会把人关在笼子里,还不给吃的,上次因为有人打翻了一杯水,就把人关了好几天,差点把人饿死,还是伽寒酋长过去求情,才把人放出来的。” 丹穗毫不犹豫地下了个结论,“她特别特别坏,说是圣女,我看其实就是个被修耶邪火控制的女人。” 丹穗说完这一句,猛地捂住嘴,一脸惊恐。 异能起效了。 丹穗成功地进入了三分钟真心话时间。 贝暖很满意。 而且贝暖觉得丹穗说得非常对,英雄惺惺相惜,所见略同。 贝暖安抚她,“没关系,你随便说,反正这里也没别人。” 丹穗想控制住嘴不继续说话,嘴巴却像是有自己的主意一样,不用人问,就会自动开口。 她自动自觉继续说:“大家都在说,现在真圣女已经现身了,亚雯这个冒牌货,应该回她的村子里继续养猴子了吧?” 丹穗已经绝望了。 贝暖笑了笑,直接问她:“那你是伽寒派来监视我的,还是亚雯逼你来监视我的呢?” “当然都不是,伽寒酋长说,想挑一个干活利索的,挑了一圈,大家都推荐我,说我最勤快,所以我就来了。” 丹穗答得毫不犹豫。 “我也愿意过来,因为圣女这边待遇比伽寒酋长那边还好,而且活儿不多,还很清闲,有时间玩。” 丹穗自己一脸纳闷,贝暖问得直截了当,自己不知为什么,也回答得直截了当。 贝暖点点头,“好。这么晚了,你去睡觉吧。” 丹穗施了一礼,转身要走。 才打开门,忽然又控制不住地自动开口:“那个侍从为什么会睡在地铺上?” 说完,像是被自己吓到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 贝暖忍住笑,“不然呢?” 丹穗直通通地说:“我以为他会和您一起睡床。” 说完惊惶地又施了一礼,落荒而逃。 贝暖看了陆行迟一眼,陆行迟一直不动声色地靠着矮柜站着。 看见丹穗走了,才慢悠悠说:“我觉得她以为得很对。” “对什么对。”贝暖倒回床上。 陆行迟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过来,看一眼她还红着的眼睛,再拿起窗台上的盘子看了看。 “你最近许的愿真多。” “那是。”贝暖对付他,“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不就是最容易迷信的时候吗?” 贝暖舒服地伸了个大懒腰,“许个愿不算什么,我经常给自己规定,出门要迈左脚,否则不吉利,鞋要摆好,左右反着放不吉利,楼梯要走双数,最后是单数就蹦下去,多着呢。” 陆行迟在她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头。 “不用那么害怕,就算真迷信的话,应该相信的也是善恶有报,吉人天相。你哪次不都是因祸得福?” 这倒是,他说得很对。 贝暖心中筹划了一下。 这根手指头绝世无双,能逼人说出真心话,就是一个审人的大杀器。 明天只要找到亚雯,直接问问她关于神秘人的事,她一定会把她知道的所有情报全都抖落出来。 贝暖就不用再当什么圣女,大家可以跟这个奇怪的部落说拜拜了。 贝暖计议已定,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陆行迟没听到她的声音,再低头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嘴角噙笑,睡着了。 说睡就睡,真是只小猪。 她这一整天欢蹦乱跳,惹是生非,各种主意层出不穷,现在总算是安分下来了。 一静下来,睡着了,就像个天使。 陆行迟小心地把她往床里挪了挪,在她旁边靠着床头坐下来,轻轻顺了顺她柔软的头发。 贝暖“唔”了一声,往陆行迟这边挤了挤,一头扎在他身上,把脸舒心地埋在他的衣服里。 陆行迟的整颗心都化了。 他把她弄乱的被子拉起来,仔细帮她掖好,又找到她的一只手,在被子下攥在手里,自己也靠着床头闭上眼睛。 然而才闭了一秒钟不到。 “她刚才说什么许愿,一定又是在胡说八道。” 陆行迟听见自己在自动说话。 陆行迟:? “那个盘子一定有什么猫腻,她蒙在被子里,究竟在干什么呢?还有,丹穗刚才的表现也很反常……” 他不止在说话,声音还很大,好像在做演讲,唯恐别人听不到一样,滔滔不绝。 想停都停不住,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贝暖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哼哼,“陆行迟,你好吵。” 她好像被吵醒了。 陆行迟嗖地站起来,一秒就回到了地铺那边。 他无法控制的唠叨过了一小会儿,竟然自己停了。 贝暖只翻了个身,把身上的棉被全踹到旁边,又睡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陆行迟轻手轻脚地走回去,帮她拉好被子,重新调了调头的位置。 贝暖任人摆布,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警报解除,陆行迟重新坐回她的床上,拉过另一个枕头垫在身后,顺手牵起她的右手,和她十指交叉。 “还好她没醒,睡成这样,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不知道房间里还有个男人吗?” 嘴巴又自动开口了。 陆行迟:??? 他低头看了一眼和她紧握的手,这次动也没动,只把手松开。 自动说个没完的嘴巴唠叨了一会儿,又停了。 陆行迟默了默,再抓起她的手握住。 又开始了。 陆行迟放开她的右手,帮她塞进被子里,还是有点不甘心,等自己安静了,就把她左边的胳膊从被子里拉了出来。 他小心地戳了戳她的左手。 什么奇怪的事都没发生。 再试探地握了握,还是很安全。 陆行迟放心地握住她的左手,低头盯着她的熟睡的小脸琢磨: 贝暖,你这是又折腾出来了什么新名堂?第61章
第二天早晨,贝暖是被丹穗轻轻叫醒的。 “嘉德圣女?嘉德圣女?” 她声音不大,却锲而不舍地叫个不停,贝暖只好睁开眼睛。 心想:当个圣女也不容易,这才几点,天刚蒙蒙亮,鸟都没起床吧,就要爬起来干活了? 丹穗看见贝暖醒了,赶紧出去叫人送水进来。 陆行迟看样子早就起来了,正站在窗口,看远处天际的一线曙光。 他走回来,微笑道:“‘嘉德圣女’,这是伽寒帮你起的名字吧,‘假的圣女’,听着不奇怪么?还不如叫‘真的圣女’。” “你说圣女贞德?”贝暖问他。 陆行迟想了想,“圣女贞德?这名字还不错,我觉得好听多了。” 连陆行迟都不知道,看来他们这个世界是真的没有圣女贞德。 贝暖好像有点印象,这本书的地图大而粗糙,本该是欧洲的那一块根本不是若干个小国,而是一个统一的大国,大概是作者想架空,又懒得细写。 英法都被吃了,贞德也跟着没了。 贝暖从床上爬起来,举起胳膊,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陆行迟迅速退后一步,好像唯恐她伸懒腰时碰到他一样。 贝暖也突然想起自己那根开了挂的手指头。 还好没有碰到他,否则陆大boss也突然说起真心话来,简直没法收场。 丹穗带着人端着水进来了,贝暖从床上下来,一瞥眼间,发现陆行迟的地铺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 贝暖有点纳闷,也不知他昨晚是怎么睡的。 不过也许他有起床后整理床铺的好习惯,他向来都很有条理。 贝暖洗漱时,丹穗像总裁秘书一样站在旁边,跟贝暖汇报今天的工作行程。 “圣女,你一会儿要先出去,领着大家一起拜水神,然后回来吃小厨房准备的早饭,早饭之后,要和伽寒酋长去占卜今天的吉凶,决定整个部落今天可以干什么活,不可以干什么活。” 当个圣女,事还挺多。 一大早不让人睡觉,非要把人叫起来拜水神,好像强制打卡的体锻晨跑。 “待会要怎么拜水神啊?”贝暖当然不会。 丹穗笑了,“圣女不用担心,跟着伽寒酋长做就行了。” 丹穗给贝暖拿来一套新衣服。 这次不再是上下分开的白衣白裤,而是亚雯穿的那种长裙。 布料柔软,做工精细,比昨天发的那套强得太多了。 陆行迟看见她要换衣服,自动自觉地出去了,让丹穗无比讶异:这两个人晚上睡在一起,换个衣服居然要避嫌。 丹穗帮贝暖换好衣服,又拿来一条面纱。 面纱相当厚实,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非要戴这个吗?”贝暖有点痛苦。 这玩意像口罩一样,妨碍呼吸吧? “这是预言里说的,一定要戴。”丹穗解释,“说圣女戴面纱,能帮圣女逢凶化吉。” 丹穗又搬来一个小化妆箱,从里面取出一大堆粗粗细细的笔,一看就是睫毛膏眼线之类,就打算往贝暖的眼睛上招呼。 贝暖无语:“这也是预言里说的?” 丹穗淡定答:“说是圣女一定要重重地描画眉眼,才能遇难成祥。” 贝暖:“……” 怪不得亚雯打扮得那么奇怪。 贝暖的睫毛本来就长而多,丹穗下手又狠,刷墙一样把睫毛膏涂了一层又一层。 睫毛一下重了两斤,眼皮上凭空多了两把黑扇子,沉得睁不开眼睛。 丹穗还不满意,又重重地描画了眼线和眼尾,盖上一层层眼影,好像画了个烟熏妆。 最后又帮贝暖重新梳过头发,一部分披下来,另一部分编成复杂的花样。 贝暖等着丹穗在自己头上忙活,闲极无聊,从空间里摸出一张创可贴。 贝暖把右手食指用创可贴包起来,悄悄戳了戳丹穗的腰。 丹穗笑出声:“圣女,你干什么呢?” 她笑完,继续认真地跟贝暖的头发较劲,并没有说说真心话的意思。 可见创可贴起效了。 等贝暖打扮好了,裹着长裙拖着面纱,眼窝像熊猫一样,忽闪着两大片黑睫毛出来,陆行迟就轻轻地“噗”了一声。 贝暖威胁地眯眼问他:“不好看吗?” 陆行迟嘴角一弯,俯身行了一礼,“圣女容颜天赐,绝色无双。” 语气诚恳到不行,一听就是假话。 陆行迟行完礼,就注意到了贝暖用创可贴包着的手指头,问她:“你的手指受伤了?” 贝暖料到他一定会问这个,郑重地点点头,“虽然没有伤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早上起来就有点疼,我觉得包着比较舒服。” 贝暖唯恐陆行迟要她打开创可贴看看到底是怎么了,更怕他一高兴就上手摸。 结果陆行迟完全没有看的意思,避之唯恐不及地远远站着,点点头,“那包着吧,包着好。” 贝暖攥着包好的手指头心想,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审完亚雯,大概就能走了。 然而亚雯并不在。 主持拜水神仪式的时候,只有伽寒和贝暖两个人。 昨天关贝暖的空场边,有一个祭台,祭台后面是座木头盖的面积不小的房子,现在门打开了,能看到里面供奉着水神。 部落里所有人全都集中在空地上。 大家看见贝暖跟在伽寒身后出现,并没有人吃惊,真圣女现身的消息,早就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部落。 贝暖在火光中头顶圣猴端坐的场面,那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绝对假不了。 所以贝暖今早一出现,所有人都齐刷刷对着贝暖行礼,比以往拜亚雯时还要虔诚。 真圣女现身,就意味着亚雯是假的,大家都在揣测亚雯今后的去向。 亚雯今早的仪式不在,仿佛是一个信号,更加坐实了传言。 伽寒看见贝暖来了,露出一点笑意,施过礼,与贝暖一起主持仪式,拜神供奉。 一点都不难。 伽寒每一步都慢慢的,等着贝暖跟上,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耐心。 仪式缓慢而凝重的节奏,在部落众人的眼中,仿佛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贝暖发现,仪式结束之后,很多人都没有走。 他们站在贝暖回房的路边,希望能得到新圣女的祝福。 丹穗低声告诉贝暖,“本来是在新生和死亡的时候,才需要圣女赐福,因为现在他们都觉得您是真正的圣女,以前亚雯祝福过的就不算了,所以需要您来给他们真正的祝福。” 贝暖不懂,“怎么祝?” 走在前面的伽寒听见了,回头指点贝暖,“你只要用右手食指的指尖点一下他们的额头就行了。” 右手,还食指? 贝暖心想,用包着创可贴的手指给人祝福,感觉好像不太庄重。 可是创可贴也不能摘。 摘掉创可贴,用这根手指头一路点过来,这个部落现在这个规矩礼貌又禁欲的样子估计就得崩。 贝暖伸出左手,“右手受伤了,左手也行吧?” 伽寒怔了一下,妥协了,“当然行,圣女想用那根手指就用哪根手指。” 部落的男女老幼虔诚地等在路边。 在一大片期待的眼神中,贝暖一路点过去,被她点过的人都深深施礼。 人群中,一个小男孩被贝暖点过额头,忽然开口。 “请问圣女,世界的末日真的会来吗?” 他的眼神纯真,郑重地等着贝暖的答案,眼中是对贝暖的无限信任。 “不会的,没有什么末日。”贝暖弯下腰安抚他,“这次丧尸病毒爆发,虽然可怕,却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每一次我们不是都熬过去了?” 她说得很对。 地震、风暴、瘟疫、饥荒,几千年来,人类一路摸爬滚打,每一次都熬下来了。 陆行迟就在身后不远处跟着,贝暖悄悄看了一眼,圣母值涨了。 “那圣女,你真的会救我们大家吗?”小男孩期盼地看着贝暖。 贝暖犹豫了片刻。 她非常想说,没有人能救你,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可惜这不是圣女应该说的话。 无数双眼睛落在贝暖身上,饱含期待,在这种艰苦而绝望的时候,他们把希望全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信仰上。 贝暖终于对小男孩温和地笑笑,答应他:“是,我一定会救你们。” 陆行迟深深地看了贝暖一眼。 贝暖深深地看了圣母值一眼。 圣母值又涨了。 贝暖对着这么多人说了谎,有点心虚,下意识地攥了攥手,心中庆幸,幸好自身对“至真至诚”免疫,不用说真话,否则圣女的形象就得当众崩。 听到贝暖的话,路边所有的人都在向贝暖深深施礼。 贝暖一个个打地鼠一样点额头点过去,心里却在琢磨,亚雯到底去哪了呢? 难道又出去找神秘人了? 昨晚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想着要去找神秘人,心态可真好。 快走到路的尽头时,突然冲过来一个人。 是个中年女人,顶着一头乱蓬蓬很久没梳过的头发,身上虽然也穿着白衣服,却蹭得脏兮兮的。 “圣女!”她冲到贝暖面前,突然跪下来了。 贝暖被她吓了一跳。 “圣女,我一直都不信那个亚雯,我知道,你才是那个可以救我们的真圣女!” 旁边有人看到她吓到贝暖了,连忙把她往起拉,一边跟贝暖解释。 “圣女别怕,这是芝敏嫂子,她老公和两个孩子都被丧尸咬了,自己也疯疯癫癫的,伽寒酋长看她一个人在外面可怜,才收到我们部落里来的,没事。” 芝敏嫂任凭人拉着,就是跪着不肯起来,仰着头,满眼期盼地望着贝暖。 “圣女,你一定会救大家的,对不对?你会救我的孩子的,对不对?” 可是她的孩子不是已经变成丧尸了吗? 她的目光热切,里面是满满的信赖,等着贝暖的答案。 贝暖心里软了一下,回答:“如果我能,我一定会救他们。” 芝敏嫂听到,终于放心了,跪伏在地上,痛哭失声。 身后的陆行迟上前几步,护住贝暖,好像明星的保镖一样,分开往前凑的人群,“圣女还有别的事。” 他护着她杀出重围,才低声说:“贝暖,不要入戏太深,你又不真是圣女,不用答应他们。” 他说得很对。 就当这两天半的圣女,不用想那么多。 贝暖转眼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开始琢磨今天的早饭。 早饭果然吃得超级好,一点木薯的影子都没见着,还有份做得十分入味的咖喱鸡。 贝暖把人都支出去,自己和陆行迟对坐着吃饭,心里筹划,要是还要待几天的话,一定要把杜若弄过来当侍从。 好吃的东西一定要跟杜若抢才香。 吃过早饭,就是占卜的时候。 占卜是在伽寒住的地方举行,贝暖由丹大秘带着往那边走,还没走到,就遇到亚雯了。 就算她戴着面纱,只能露出半张脸,贝暖都能看得出来,她一脸的得意洋洋。 她也看见贝暖了,上下打量了一遍贝暖的新打扮,近前两步,居然对贝暖行了个礼。 身后的丹穗立刻生气了。 她小声告诉贝暖:“她行的这个礼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晚辈,以后要听我的教诲’。” 明白了,借行礼挑衅。 虽然贝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他们这些复杂的礼数,不过也没关系。 贝暖照葫芦画瓢,依样还了一礼,只不过手指摆出一个奇怪的手势。 亚雯在这个部落呆了这么多年,早就熟悉每一种行礼的姿势,可贝暖的手势却是第一次见。 亚雯皱皱眉,“你那算是什么手势?想当圣女,连行个礼都不会……” 贝暖坦然答:“这个行礼的姿势是我自创的,它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晚辈,然而我连教诲都不想给你,因为你实在太讨厌了。” 亚雯被修耶的邪火猛烧了一通,喘气都不顺了。 “你等着,”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我叫人来收拾你。” 贝暖心想,看来她是搬来了救兵。 怪不得一大早就出去了。 也不知道她的救兵是什么神仙,能让她的胆气壮成这样。 不过就在伽寒住的地方的门口,伽寒和一群管事的首领都站在那里,正等着她俩过来占卜,亚雯压了压火,抢在贝暖前面往那边走。 贝暖并不着急,也不跟她争,笑眯眯地跟在她后面。 伽寒带着众人迎上几步,对着她俩先行了一礼。 众人也都连忙跟着行礼。 贝暖已经看清了,就在伽寒住的房间隔壁,供着一个小型的水神像,前面的木桌上有一只竹筒,里面插满了竹签。 亚雯大模大样地路过伽寒和众人,直接往里走。 时机刚好,跟在她身后的贝暖拔掉手指上包着的创可贴,伸手碰了一下她的后背。 “亚雯圣女,你都不等等酋长吗?”贝暖低声诚心诚意地问。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问题,一点毛病都没有。 亚雯回头瞥了一眼,声音又大又自然,答得非常流畅:“伽寒?等他干什么?他就是个性冷淡,这么多年,我费了那么大的劲都睡不到他,现在已经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 每个人的下巴都掉了。 这是听见了什么??? 两个跟着亚雯的女人惊惶地看着亚雯,一起叫:“圣女?” 亚雯自己也捂住面纱下的嘴巴,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 可是三分钟时间还没到,就算不问,她的嘴巴也会自动滔滔不绝地说话。 “那几个侍从还凑合,不过已经腻了,过两天我要换个新鲜的。” 她吐字清晰,声音很大,好像唯恐别人听不到。 现场一片寂静。 就算她这个圣女已经有名无实,也不能这样出丑坏部落的名声,伽寒上前一步,指挥跟着亚雯的那两个女人。 “亚雯生病了,你们送她回去休息。” 他头一次,当众只叫她亚雯,没有加上“圣女”两个字,好像觉得把“亚雯”和“圣女”放在一起,是部落的耻辱。 那两个女人立刻上前搀住亚雯的胳膊往外走,亚雯自己也惊慌失措,知道必须得走。 她的脚跟着她们,嘴巴却不受控制。 “伽寒,你给我等着,你偏心那个什么新圣女,我已经找人过来了,有你们俩倒霉的时候。” 这样说,等于和伽寒酋长撕破了脸。 伽寒倒是不生气,脸色平静,只是眉间有点忧虑。 等她们架着亚雯走远了,伽寒才淡淡地对贝暖说,“请圣女占卜今天的吉凶。” 贝暖对他开心地笑笑,上前拜过水神,从竹筒中摇了支签出来。 有人拿走对过了,回来喜滋滋宣布:“今日大吉,万事皆宜。” 整个部落都沉浸在万事皆宜的喜气洋洋中,盖房中讲究日子的立柱上梁全都安排上了。 贝暖手气好,给大家抽出一个大吉,今天的圣女工作顺利完成,跟着丹大秘回去休息。 然而还没到中午,伽寒就派人过来叫贝暖,说是有远客到了。 贝暖好奇,“是什么远客?” 来的人挠挠头,“是外面的人,以前也来过咱们部落,每次都带东西过来,说是援助什么的,跟酋长和亚雯圣女挺熟的。” 这种见外人的事,陆行迟不能跟着,贝暖只带着丹穗来到伽寒住的地方。 才走到门外,贝暖就听到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 是个男声。 语调放荡不羁,懒洋洋的,好像每个字说出来,都是他给别人的恩赐,每一句话,都带着明显的嘲弄。 仿佛把世间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 他正在说:“新圣女?什么样?我肯定得见见。” 贝暖的心跳都停了。 霍仞。 贝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逃跑。 这个人喜怒无常,完全不按常理行事,视人命如草芥,贝暖在他身边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可是身边的丹穗已经和门口的守卫互相施过礼,用清脆的嗓音说:“嘉德圣女来了。” 贝暖迅速地判断了一下。 发型和身上的衣服全都不一样,脸用厚厚的面纱蒙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上画着可怕的浓妆,应该是认不出来。 霍仞对贝暖并不熟悉。 从当初江边初遇,霍仞把船老板一枪崩了,两个人有过一句对话,然后是坐船到对岸,他坐得远远的,只瞥过贝暖一眼。 再后来到了九监,他把贝暖叫过去欣赏他在大门上“钓丧尸”,两个人真的近距离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半小时。 可以赌一赌。 贝暖硬着头皮,走进门。 果然,霍仞正舒服地靠在木头圈椅里,两条长腿斜伸出去,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削薄的唇角轻蔑地抿着。 看见贝暖进来,扫了一眼她的打扮,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幸好有面纱和眼睛上的大浓妆。 预言说得对,这玩意真的能让圣女逢凶化吉。 贝暖低垂着眼帘,故意用刷成扇子的睫毛遮着眼眸。 一进门,贝暖就看清了,这里除了霍仞,还有另一个熟人。 甄蓁也来了。第62章
这么久了,她竟然还跟着霍仞。 贝暖觉得,甄蓁好像比当初第一次在江边见到时憔悴了不少。 她现在要瘦得多了,原本脸上少女独有的流畅饱满的线条消失了,脸颊凹下去,颧骨显得高起来,眼角垂着,眼眸也灰扑扑的,没什么光亮。 任何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过得并不开心。 贝暖心想,她还不赶紧跑,给自己留条生路? 然而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就算现在坐在这里,她也时不时看一眼旁边的霍仞,满眼都是关心。 她大概是愿意跟着他。 贝暖心中跟自己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替别人操心,先把自己的这道难关过了再说。 霍仞和甄蓁身后还站着几个人,贝暖一眼就看出来,都是当初在九监时就跟着他的手下。 除了他们,亚雯竟然也在场。 亚雯看见贝暖来了,眼睛里露出轻蔑和得意。 “这位就是我们的新圣女,嘉德圣女。”伽寒介绍贝暖。 贝暖并不抬眸,身为圣女,也不需要对凡人行礼,只对霍仞微微颔首。 霍仞听到伽寒的话,忽然噗地一声笑出来。 “你说她叫什么?我没听清,圣女嘉德?” 伽寒有点纳闷,不知他在笑什么,困惑地看向霍仞,“是,嘉德圣女。” 霍仞嘴角的弧度弯得更大了。 贝暖心中一凛,心想:霍仞在笑什么? 他居然笑了。 而且念贝暖名字的时候,说的是“圣女嘉德”,而不是伽寒介绍的“嘉德圣女”。 怎么感觉像是知道圣女贞德的人才会有的反应? 霍仞已经不笑了,懒洋洋道:“没什么,忽然想起点别的事。所以这就是抢了我们亚雯位置的新圣女?看着挺小的么。” 他偏头再看一眼贝暖,感慨,“一个两个的,妆都化得这么重,眼睛像让人揍过一样。你们部落打扮圣女的规矩,就不能改改?” 伽寒客观地回答他:“这是以前传下来的规矩,不能改。” 伽寒又给贝暖介绍霍仞。 “这位是LBD的霍先生,专门负责这个区域的事务,LBD这几年一直都在援助我们部落的发展,霍先生功不可没。” LBD?就是那个标志是三瓣花中间画着眼睛的机构? 所以陆行迟的线索并没有找错,霍仞真的就是这个机构的人。 贝暖不动声色,默默地消化这件事。 原来这个霍仞,虽然看着像个雇佣兵头子,心狠手辣,很不靠谱,竟然真的有个能见光的官方身份,好像身份还不低。 霍仞随便跟伽寒客气了几句。 贝暖转身坐下。 这里是伽寒会客的地方,摆着一圈铺着刺绣软垫的木头圈椅,足有不下十把,大半都还空着。 贝暖却偏偏挑了亚雯旁边的座位。 贝暖坐得这么近,亚雯有点不太自在,往边上躲了躲。 贝暖心想,呵呵,地方就这么大,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贝暖把手搭在圈椅的扶手上,悄悄地把手指上包着的创可贴取下来。 圈椅彼此靠得很近,亚雯的胳膊就在扶手上搭着。 不摸她一下,都对不起今天这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 伽寒正在跟霍仞寒暄,说的都是以前援建的公事,霍仞兴趣不大,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他。 贝暖趁机偷偷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碰了碰亚雯的胳膊。 亚雯根本就没察觉,她满脑子装的都是她自己的事。 霍仞早几天就打电话过来,说有事要来附近办,很快就到了。 霍仞长得非常帅,又有权势,有地位,是亚雯能接触到的男人里最出类拔萃的。 自从前两年傍上这棵大树,两人就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这次霍仞过来,亚雯本来是想借他的势力,对付贝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新圣女。 谁想到霍仞来是来了,身边却带着个女人。 这是以前霍仞过来时从来没有过的事。 而且这女人地位特殊,别人都站着,霍仞竟然让她坐下了,还坐在他旁边。 突然凭空多了个情敌。 亚雯盯着霍仞旁边的甄蓁,早就把贝暖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把不爽摆在脸上,连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贝暖心想:那么吃醋,就说出来吧,亚雯圣女大人,请开始你的表演。 三分钟开始了。 贝暖偏头低声问她:“你今天早晨出去过啊?” 亚雯心中并不想搭理贝暖,嘴巴却自动出声,语气中全是炫耀,“霍仞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到附近了,我也正想找他,就出去接他了。” 估计她手里的卫星电话应该也是霍仞给的。怪不得是同一个型号。 她今天一大早就出门,连水神都没顾得上拜,原来是找霍仞这个金大腿去了。 “没想到居然有个女人跟着他。”亚雯继续大声说。 她的声音太大,打断了伽寒说到一半的话,整间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看向她。 伽寒蹙着眉,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亚雯继续说话。 “这女人又瘦又丑,也不知道霍仞看上她什么了。”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就连向来只关心霍仞在说什么做什么的甄蓁,都惊诧地转头望着她。 贝暖缩在椅子里,默默地吃瓜看戏。 今天的亚雯是当之无愧的全场唯一女主角,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对甄蓁发起了直白的进攻。 “这女人比我差远了,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你要她干什么?” 屋里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亚雯圣女这是吃错了药吧? 伽寒和霍仞同时出声:“亚雯!” 亚雯突然莫名其妙地把心里话说出来,原本吓了自己一跳,但是嚣张惯了,并不太当回事。 现在伽寒和霍仞两个人同时吼她,她才觉得没面子。 跟着霍仞的那个瘦巴巴的女人,没有她艳丽,没有她妖娆,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凡人而已,一高兴就可以扔进盐河,他们至于为了她,同时吼她这个圣女? 嘴比脑子快多了。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们都为了她吼我?” 甄蓁怯生生地拉拉霍仞的胳膊,“有话好好说,你别对她那么凶。” 甄蓁这句话发自肺腑,可听在亚雯耳朵里,不亚于火上浇油。 亚雯顿时觉得这个瘦巴巴的女人,不止丑,还婊里婊气。 亚雯这些年养尊处优,每个人都对她毕恭毕敬,从来没受过这种暗气。 她啪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站起来指着甄蓁,“你少给我装!” 甄蓁快哭了,“我没装啊。”一把拉住霍仞的胳膊,一脸害怕。 亚雯气急败坏,“你把手给我放开!霍仞,你把她扔出去!” 她对着霍仞发脾气,甄蓁忍不住了,“你有话跟我说,他最近一直在赶路,本来就很累,心情也不好,你别对他吼。” 贝暖知道,以甄蓁的性格,这话她说得真心诚意,真是那么想的。 可是听在亚雯耳朵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甄蓁更像是在霍仞面前,故意用她的温柔体贴反衬出亚雯的无理取闹和骄横跋扈。 亚雯瞪着甄蓁,气得直哆嗦。 霍仞的后宫掐起来了。 圣母大战圣女,吵得那么热闹,贝暖变得无比安全。 完全没有人再注意缩在椅子里一声不吭的贝暖。 只听亚雯继续指着甄蓁,对霍仞发脾气,“这种女人只会假惺惺说两句好听的话,对你有什么用?” 亚雯吼完这句,突然安静了。 三分钟结束。 结束也不怕。 这技能既没有冷却时间,也没有免疫时间,想继续很容易。 贝暖立刻侧侧身,伸手毫不客气地拉了拉她的胳膊,小声说:“你坐下说话吧?” 怎么看都像是好心好意地在劝架。 被贝暖一碰,亚雯心中的实话,顿时如同加了曼妥思的雪碧,又重新喷薄而出。 “我不是更有用吗?我是部落的圣女,在这块地方,谁不知道我亚雯?想帮你找什么找不到?” 亚雯气急败坏。 “你上次说过,一定要帮你找到那个人,只要找到那个人,就能找到什么药,对不对?” 贝暖完全没料到架吵到一半,她会突然换了话题,提到这个,瞟了一眼霍仞。 霍仞的脸色已经变了,冷冰冰地眯眼看着亚雯。 亚雯却还在滔滔不绝地继续,“要是找不到的话你也不能跟你们LBD的老板交差,我这些天顶风冒雨,费那么大劲帮你,你居然还敢对我凶……” 亚雯的话还没说完,就是一声枪响。 她直直地向后栽在椅子里,剩下的真话全都被堵在嗓子里,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贝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逃跑。 他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可是霍仞并没有继续开枪,而是把枪在手指间随意地转了一下,顺手收了起来。 贝暖重新回想了一遍亚雯的话。 还好她那句关于找人的话说得语焉不详,否则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要倒霉。 霍仞偏头欣赏了一下头上中枪,倒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的亚雯,笑笑,“我怎么敢对你凶呢?我当然不敢了。” 现场一片寂静无声,只有一点轻微的火药味在空气中飘着,还没散尽。 霍仞转头对伽寒说:“你们已经有新圣女了,这个旧的没用了,怎么样,我帮你把问题解决了,好不好?” 伽寒没说话,平静的眼眸里难得地流露出一点恻隐的神色。 他不喜欢亚雯,只因为亚雯有霍仞这个靠山,才没有把她直接送走。 但是亲眼看见认识这么多年的亚雯被人杀了,是另一回事。 伽寒静默了片刻,才叫人说,“亚雯圣女今天出去时被丧尸咬了,刚才差点发作,你们小心处理,把她抬到营地外找个地方埋了吧。” 屋里屋外站着不少伽寒的侍从,早就都吓傻了。 在这个崇尚平和,连说话都不大声的部落,从没见过有人用枪,更没见过像霍仞这样,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枪杀人。 听到伽寒酋长的吩咐,他们才如梦初醒,赶紧出去找了块布回来,把亚雯抬了出去。 霍仞看了伽寒一眼,好像对他瞬间就能编出一套合理的说辞这件事十分欣赏。 “我打算在你们这里住一天,”霍仞说,“有个人盗窃了我们的重要商业机密,好像最近到了这附近,我过来看看,酋长也派人帮我找找?” 他刚刚一时冲动,把亚雯杀了,现在只好让伽寒帮他找人。 霍仞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伽寒。 离得这么远,贝暖也看到了,上面印的就是那张神秘人的照片。 伽寒接过来,点点头,“当然没问题。我这就派人出去找。” 伽寒答应得痛快,霍仞很满意。 他站起来往外走,“成。那我也得出去干活了。没办法,给老板打工嘛。” 甄蓁连忙起身跟上他,路过亚雯刚刚坐的椅子时,看了一眼上面的血迹,忍不住拉拉霍仞的衣服。 “霍仞,你得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总这么发火,对身体不太好。” 霍仞挑起一边的嘴角,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到旁边的贝暖身上。 贝暖本来是和伽寒一起站了起来,打算送霍仞出去,却发现霍仞停下来了。 他看了她一眼,忽然对她伸出手。 有一瞬间,贝暖以为他是想来扯掉她的面纱。 然而不是,霍仞的手中途拐弯,捉住了贝暖的右手。 这比拉面纱还可怕。 贝暖刚刚为了对付亚雯,手指上的创可贴已经拿掉了。 虽然贝暖也很想听听霍仞心里的秘密,但是绝不是现在。 刚刚看到霍仞时,贝暖就琢磨着,可以用“至真至诚”的异能审他,但是想审他,必定要找一个陆行迟在场的时候。 否则听到了不该听的秘密,就是自己找死,下场说不定跟亚雯一样,被他一枪送去见阎王。 贝暖猝不及防,被霍仞一把捉住了手。 他的手指碰到她的手指,像蛇一样冰凉。 贝暖惊恐地看着他,却发现霍仞只是对她不正经地笑了一下。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就放下了。 贝暖提心吊胆地等着。 什么都没发生。 霍仞优哉游哉地带着一群人出了门。 贝暖站在原地没动,心中的震惊无法形容。 任务栏里“至真至诚”的倒计时还在好端端地走着,三十六小时的时间远远没到。 “圣女?嘉德圣女?” 大家都出去送霍仞了,身后的丹大秘看见贝暖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还站在原地发呆,小声叫她。 贝暖回过神,一把攥住丹穗的胳膊。 小姑娘立刻开始话痨。 “那个人居然把亚雯杀了?亚雯是挺讨厌的,但是那个人也太吓人了,是个变态吧?那么坏的人伽寒酋长为什么还要跟他打交道啊?估计是因为他们每年都给咱们部落好处,伽寒酋长也挺不容易的……” 她一刻不停地说个没完。 看来让人说真话的异能还在正常地起作用,没出毛病。 那么出毛病的就是霍仞。 霍仞竟然对异能免疫了。 贝暖开过光的手指头对他丝毫不起作用。 这件事很重要,一定要赶紧告诉陆行迟。 但是又不能让陆行迟知道她做任务获得异能的事。 除此之外,霍仞似乎知道圣女贞德,难道他和贝暖一样,也是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 很有这种可能。 贝暖当初是在穿越时,在系统那里抽了个新手福袋,随机开出一个空间。 那么霍仞也很有可能是在穿越的时候,也开了个新手福袋,不知道随机出一个什么异能。 可是这件事同样没法跟陆行迟说。 贝暖有点头大。 与此同时,丹穗还在那边滔滔不绝。 贝暖一耳朵听到她说:“现在也不知道几点了,要是圣女一会儿回房休息,我就能趁机偷偷溜出去,去找……” 丹穗完全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眼睛惊恐地望着贝暖。 但是嘴巴不受控制。 “……去找我的温钦哥哥,他一定都等我一上午了。” 丹穗说完,一脸绝望。 贝暖好奇,“你的温钦哥哥是谁啊?” 这句话如同捅开了丹穗的话匣子,她的秘密像水一样哗啦啦往外流。 “温钦哥哥是前不久才到我们部落来的,他人长得特别帅,脾气也特别特别好,我一看见他就开始喜欢他,我觉得他应该也喜欢我!” 三分钟时间到,丹穗停了,可是快要哭了。 部落里绝对不能私自谈恋爱,被抓住了,别说两个人以后完全没有结婚的可能,还会被罚在全部落面前一起抽鞭子。 贝暖把创可贴套回手指头上,挽住丹大秘的胳膊。 “丹穗,你不用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贝暖带着眼泪汪汪的丹穗回了住处,陆行迟和大圣正一起等着贝暖。 这两位彼此嫌弃,坐得很远,谁都不理谁。 大圣看见贝暖回来了,远远地凌空一个纵跃,扑进贝暖怀里。 陆行迟淡淡地看了大圣一眼,好像很不爽。 贝暖心想,陆大boss,要不你也来一个纵跃?就是个儿太大了,估计是接不住。 贝暖转身对丹大秘说,“去找你的温钦哥哥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丹穗六神无主地看着贝暖研究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贝暖并不是在说反话。 她喜孜孜行了一礼,转身跑了。 她走后,贝暖关好门,把霍仞来了的事跟大boss仔细汇报了一遍。 “我一直觉得,那个霍仞不太正常。” 贝暖试探着说。 “你想,他嚣张成那样,会不会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比方说,也有异能之类的?” 陆行迟倒是很同意贝暖的想法,“很有可能,你这两天尽量不要靠近他。”第63章
贝暖吃午饭时,丹穗终于约会回来了,给贝暖往上端菜时,目光时不时往贝暖脸上溜。 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太敢。 “你怎么了?有事啊?”贝暖主动替她捅破窗户纸。 丹大秘满脸的不好意思,“圣女……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可能,把温钦哥哥也调到您这边来啊?只要让他做个杂工就行。” 原来是为了这个。 又不是什么大事,贝暖痛快答应:“当然没问题。” 丹穗欢蹦乱跳地出去了,过不了一会儿,就带了一个年轻男人进来。 这个温钦看着和丹穗年纪差不多,身材高挑,长相白皙清秀,被丹穗领着来到贝暖面前,连头都不好意思抬。 丹穗捅捅他,低声让他行礼。 温钦羞涩地深深鞠了一躬,说:“多谢圣女。” 这一躬还没鞠完,原本正在抱着一颗火龙果啃的大圣突然嗷地嚎了一嗓子,嗖地一下跳到了温钦的脖子上。 大圣在他身上头上肩膀上飞快地上蹿下跳,把他当成攀登架,开心得像要疯了。 温钦这时顾不得害羞了,一把抱住大圣。 “阿芒,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可惜小猴子不会说话,只会乱叫一通,最后终于窜够了,一头扎进温钦的怀里,呜呜呜地蹭着他的胸膛。 他俩如同久别重逢的父子一样,彼此抱着不肯撒手。 丹穗还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温钦哥哥”,“你怎么抱着圣猴不松手?快放下来!” 温钦百忙之中腼腆地对她笑笑:“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丢的那只小猴子,叫阿芒。” 贝暖目瞪口呆地看着。 所以这个叫温钦的,不止拐走了她的丹大秘,还拐走了她的小猴儿? 陆行迟走过来,伸手揽住贝暖的肩膀,“看来你的小猴找到主人了。” 贝暖替大圣高兴,又说不出地难过,也想靠在陆行迟的胸膛上呜呜呜。 “坐下慢慢说吧。”陆行迟指指椅子。 原来温钦的确是大圣的主人。 大圣是丧尸爆发前,温钦在他家附近的树林里捡到的。 这里野外猴子不少,盗猎也多,一直有人偷偷猎杀猴子,好取猴骨当做药材卖掉。 温钦捡到大圣时,它腿上有枪伤,应该是盗猎的人杀死了猴妈妈,受伤的小猴却逃跑了。 温钦把小猴带回家,悉心照顾,把它养到这么大。 前不久丧尸爆发,他带着大圣逃亡时遇到尸群,一人一猴一不小心走散了。 走散的地方,就在贝暖他们住的别墅附近。 温钦不敢再往前继续走,找机会进了附近的这个部落,一直在想办法找阿芒。 看样子,阿芒很聪明,没有主人时,居然自己找机会溜进附近的别墅区,没有风吹雨淋,还可以翻找厨房里的东西吃。 丹穗听完,有点结巴,“可是,可是这明明是圣女的圣猴……” 贝暖摇摇头,“它不是什么圣猴,它就是阿芒,是我们在路上捡的。” 贝暖把捡到大圣的经过告诉他俩,又小声问温钦,“那我还管叫它大圣,行不行?” 温钦赶紧说:“当然行,圣女爱叫它什么就叫它什么。” 正好温钦调到贝暖这边来了,贝暖干脆安排温钦专职照顾大圣,一人一猴由丹穗带着,开开心心地出去了。 贝暖眼睁睁地看着大圣紧箍着温钦的脖子走了,怅然若失,忽然觉得有人从背后抱住自己。 有个柔软的东西吻了吻她的头顶。 “大圣找到主人了,是好事。”陆行迟安慰她。 贝暖“唔”了一声。 陆行迟想了想,像下定决心一样说:“不然以后等我们找到一个安稳的地方,给你养只小猴?” “我们那边能养小猴子吗?” 贝暖畅想了一秒两个人住在一个没有丧尸的地方,过着正常的生活,还养了一只小猴子的景象,忽然意识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时候,应该早就完成圣母任务走了吧? 贝暖转过身,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陆行迟,“不管以后怎样,我现在就很需要安慰。” 陆行迟的心跳停了半拍。 “你想要怎么安慰?”他问。 贝暖想想,认真地说:“我特别想要有谁能蹲在我的肩膀上,让我喂木薯干吃。” 陆行迟:“……” 自从丹穗把她和温钦的秘密在贝暖面前大曝光后,就什么都敢跟贝暖说了。 据她说,亚雯突然出事的消息已经在部落里传开了,大家都对她的死因议论纷纷。 现场目击的人太多。 现在人人都知道亚雯是被那个外面来的“霍先生”一枪毙掉的,而且大家都知道了,那个男人就是亚雯的情人之一。 他们的传言沸沸扬扬,表面上,贝暖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每个人都保持着和以往一样的态度。 一样的平静温和,一样的恭敬有礼,仿佛对这种刺激的小道消息丝毫都不感兴趣。 平静的表象下却暗潮涌动。 傍晚,天快擦黑时,霍仞他们一伙人的越野车一辆接一辆地开进部落的大门。 贝暖听到引擎声,撂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外跑。 陆行迟跟上她,“出去干什么?” “我看看他们抓到那个神秘人没有。”贝暖捞着裙子,一路跑到能看到大门的地方。 只见霍仞他们陆续从车上跳下来去验伤,各个看上去一脸疲惫,不像是找到了神秘人的样子。 霍仞懒洋洋地从车上下来,一副想消极怠工的模样。 没人敢查他有没有受伤,他烦躁地解开领口的扣子,想直接往伽寒给他们安排的木屋那边走。 人堆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拦在霍仞面前。 陆行迟低声说:“是觉纽。” 确实是觉纽。 觉纽今天看起来和以往大不相同,平时规规矩矩很有礼貌的样子不见了,头发是乱的,衣服前襟的扣子也开着。 好像哭过,眼睛红着,表情有点吓人。 “你站住!” 觉纽拦住霍仞的路,对他吼。 霍仞的手下看见这边出事,顾不上验伤,都赶紧往这边过来。 霍仞却对他们随意地挥挥手,让他们退后。 贝暖看清了,觉纽双手握着的,是一把枪。 在这个部落里,居然有枪这种明显属于犯了火忌的东西。 霍仞的想法一模一样,面对指着他的黑洞洞的枪口,他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反而饶有兴味地问觉纽:“你哪来的枪?” “是亚雯圣女藏着防身用的,不用你管。”觉纽好像不想跟他纠缠这件事,“是你杀了我们亚雯圣女?” 霍仞勾了一下嘴角,“是。是我杀的。” 唯恐没说明白,他还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强调,“我亲手开的枪,一枪正中脑袋。” 他这种轻佻的猫逗老鼠的口吻把觉纽气疯了。 “你为什么要杀亚雯圣女?为什么??” 觉纽端着枪,整个人都在发抖,“他们都说她要变成丧尸了,全都是胡说八道!我这两天一直跟着她,她连丧尸的边都没沾过!” 霍仞并不在乎,坦诚地耐心回答:“因为她脾气太坏,嘴巴太快,人又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我已经没什么用了。” 觉纽像是没想到霍仞会回答得这么直接,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觉纽终于回神,咬着牙吐出几个字。 “你把她杀了,那你也去死吧。” 他对着霍仞的头,扣动了扳机。 好像在觉纽开枪的那一刻,霍仞才慢悠悠地也掏出枪,对准觉纽。 贝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去看陆行迟。 陆行迟凝视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 只有一声枪响。 觉纽还好好地站着。 可是霍仞也好好地站着。 两个人谁都没倒。 霍仞好像有点纳闷,低头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自己的枪,“卡壳了?不会吧?” 觉纽开了一枪,在这么近的距离却没打中霍仞,并不甘心,刷地抽出腰间的佩刀,朝霍仞劈了过去。 霍仞正在研究他卡壳的枪,连一丝心思都没分给那把劈过来的刀。 觉纽看来是没少杀丧尸,手法熟练,刀刃从霍仞的脖子斜削而入。 这次连贝暖都看到,寒光闪闪的刀正中霍仞。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霍仞仍然站在那里。 好像劈过他身体的刀不存在一样。 他终于不看枪了,抬起头,表情愉快地望着觉纽,“热兵器不行,就上冷兵器啊?” 觉纽盯着霍仞,眼中露出恐惧,好像看到了怪物。 霍仞向身后伸手,立刻有手下上前,把自己的枪递给霍仞。 霍仞的枪卡壳了,他打算换一把杀了觉纽。 虽然知道陆行迟肯定会插手,贝暖还是有点紧张。 然而霍仞还没举起枪,伽寒就带着一群人过来了,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把觉纽带走。 看着是抓人,其实是保护。 伽寒说:“霍先生,亚雯圣女在我们部落当了十年圣女,昨天的事有人不理解,也很正常。您再在我们部落待下去,恐怕还是会遇到危险,真出了事,我担不起责任。” 贝暖心想,伽寒终于受不了应酬霍仞这个变态,要把他赶走了。 霍仞眯眼打量伽寒。 伽寒毫不含糊地跟他对视。 就在贝暖以为霍仞会也对着伽寒开一枪的时候,霍仞竟然笑了。 “酋长,打算赶客了?好。我正好也接到消息,要马上赶到前面一个地方,我们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就走。” 说完,竟然重新跳上车,带着他的车队开回伽寒安排他们住的木屋去了。 陆行迟望着霍仞的背影沉思。 “是我让霍仞的枪卡壳的,但是觉纽的那颗子弹也是我控的,我亲手控制着它穿透了霍仞的头。” 陆行迟低声对贝暖说。 看来就算霍仞身上有线索,陆行迟也不想再留着这个杀人狂了。 可是杀人狂却杀不死。 陆行迟说:“子弹穿过他的头,他却还活着,连伤口都没有。觉纽刚刚那一刀劈下去,我也特地改变了刀锋的形状,应该非常锋利,能把他一劈两截,可是什么用都没有。 陆行迟下结论,“子弹和刀都从他身上穿过去了,就好像他是一个影子、一道烟一样。” 贝暖心中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不用她再纠结了,陆行迟自己发现了霍仞的秘密。 看来霍仞不止对异能攻击免疫,刀和枪也不能伤害他,似乎也对物理攻击免疫。 怪不得会那么嚣张。 可惜还是没办法告诉他霍仞可能是穿越者的事,不过无所谓,以后再说。 “我没有办法杀他。” 陆行迟继续说。 贝暖转过头,看见他神情忧虑。 “如果他像一道影子一样,能穿越物体,我就没办法杀他。” 贝暖琢磨了一下,“可是他平时都很正常,并不像影子,也没有从地面上掉下去,也能碰到东西,今天上午,他来亲我的手时也很正常……” “他什么?亲你的手?”陆行迟插口道。 大boss语调阴沉,贝暖觉得霍仞离死亡好像更近了一点。 贝暖转移他的注意力,“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霍仞平时并不会穿透物体,所以我怀疑,这大概是一个需要启动的异能。” 陆行迟帮她补充,“或者是个遇到危险时被动发动的异能。” “对,”贝暖琢磨,“所以说不定可以打个时间差,趁他来不及启动技能的时候偷袭。” 陆行迟点头,“也可以换个别的办法试试。” 贝暖赞同,“没错,火烧啊爆炸啊电击啊,这些全都可以找机会在他身上用用。” 两个人一起默默地构思怎么炮制霍仞,好像他是一串穿在钎子上的鸡翅膀。 贝暖还是很乐观,“往好的方面想,他这种异能,看着好像很厉害,其实是防御型的,进攻性并不强。” 所以他也只能天天拿着把小枪瞎比划。 要是他像陆行迟一样,有个攻击型的异能,还不狂到天上去了。 霍仞好像确实着急走,没过多久,贝暖就听见车队引擎的声音,霍仞又带着手下出来了。 贝暖估计,他可能是收到新的神秘人行踪的情报,被他的老板逼着往前赶路。 贝暖看见,霍仞的车开出大门前,他把头探出车窗,又看了一眼部落的营地。 他表情轻松,一脸恶作剧式的不怀好意,让贝暖心中警钟大作。 当初在九监,他临走前玩的钓丧尸炸大门的那一套,贝暖还记忆犹新。 当时他的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 贝暖警惕地看着,可是一直到他们的车队全部离开部落,都没有任何不正常的事发生。 贝暖还是不放心,跑到门口,爬上岗哨的塔楼。 塔楼建在山坡上,地势很高,能看得非常远。 天已经黑下来了,只看见霍仞他们车队的车灯沿着路越移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再也看不见。 他们竟然真的走了。 这十分奇怪,简直不像霍仞的作风。 贝暖从塔楼上下来,拔腿就跑。 “你要去哪?”陆行迟无奈地跟着她。 “去找伽寒,让他找找霍仞他们有没有动过手脚,比如在哪儿藏了个丧尸、墙上留了个洞之类的,霍仞要是肯这么乖乖地被人赶走,我就不叫贝暖。” 陆行迟心中默默吐槽:你是不叫贝暖,你不是改名叫嘉德了么? 天已经黑了,部落安静下来,大家都像鸟一样,早早地上床睡了。 伽寒却很听贝暖的话,立刻让人点上火把,仔细地检查营地的围墙。 一圈围墙都好好的,连个耗子洞都没有。 营地里地方小人多,想藏一只丧尸不太容易,再说也没人看见霍仞他们带丧尸进来。 不过伽寒还是让人把各种边边角角全部搜查一遍。 没过多久,就有搜查的人来找伽寒。 他们的脸都白了。 “酋长,我们发现一间帐篷里放着很多炸药。” 伽寒站起来就走,贝暖和陆行迟立刻跟上。 因为房子还没建好,大家都住在帐篷里,不少东西也堆放在帐篷里面,当做临时仓库。 其中一个帐篷里放着神像、搭祭台的木板支架和宝幢帷幔等等杂物。 大件小件的,因为帐篷不大,一层层堆得满满当当。 现在里面居然多出不少雷管和炸药。 放炸药的人用心险恶,爆炸物彼此相连,一层又一层和横七竖八的杂物绑得死死的,上面又压了不少东西,一时半会肯定弄不开。 这当然是霍仞那伙人干的。 就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贝暖纳闷,“不知道霍仞他们从哪找来这么多炸药。” 霍仞的车队不可能一直带着这么多东西。 伽寒知道是怎么回事,“附近有个武装力量的军火库,他们大概把它撬开了。” 伽寒他们厌恶火,当然不会去动军火库里的东西,被霍仞他们占了便宜。 贝暖琢磨,“这么多炸药,要运进来,还要绑好放好,他们动作怎么会这么快?” “肯定不是刚才他们走的时候放的。”伽寒说,“我刚刚一直在派人盯着,他们不可能有时间做这么多事。” 陆行迟道:“是早就准备好的,说不定是今天白天的时候。” 贝暖不寒而栗。 就算没有刚刚觉纽开枪的那件事,伽寒没有和霍仞翻脸,霍仞也没打算走后还让这个部落的人活着。 伽寒很冷静,让人去拿剪刀和钳子,要把炸药和雷管一点点拆出来。 却被陆行迟拦住了,“不要乱动。” “我亲眼看见霍仞他们走了,”贝暖说,“应该不是遥控引爆,所以不是触发式的,就是计时式的,要小心。” 陆行迟已经找到了,“看里面,在倒计时。” 躺在地上就能看到,在一层层杂物的最深处,有显示屏的一点亮光,上面正在倒计时。 还有一分多钟。 这一片全都是搭得密密麻麻的帐篷,几乎全部落的人都在附近睡觉。 伽寒已经在吩咐人,“立刻叫大家起来,全部撤到营地外。” 他的声音居然还很镇定,可是贝暖知道,一分钟时间,想通知那么多人起床撤离,肯定来不及了。 “能不能封起来?”贝暖问陆行迟。 “不太可能。营地里的金属不够,加一层金属罩只会让爆炸的危害更大。” 陆行迟想了一下,“我碰碰运气,融掉计时器里的电路板试试,”他平静地对贝暖说,“你现在立刻出去,到营地外面等我。” 一旦爆炸,站得最近的这些人全都要先变成渣渣。 贝暖没动。 倒计时还在疯狂地蹦着,一秒钟一秒钟地逼近。 “我来吧。” 她上前两步,把手按在炸药上。 在倒计时清零之前,整间仓库里的东西,连同它们绑着的炸药和雷管,一起消失了。第64章
所有人面面相觑。 陆行迟很明白,贝暖把所有的爆炸物都收进了没有时间流动的空间上层。 时间不再流逝,倒计时凝固在那里,不会再继续跳动。 现在她的空间上层,完全变成了一个危险物品存放仓库,不止放着一整个加油站的汽油,还新添了马上就要爆炸的炸药和雷管。 贝暖却像没事人一样,轻松愉快地说:“好了,大功告成。” 在所有人面前,贝暖把手抚上炸药,所有的威胁凭空消失,如同一个神迹。 贝暖没解释,也完全没想解释。 她“神”的身份可以完美地解释一切。 一次几乎灭族的危机,就这样被“嘉德圣女”轻松解决。 伽寒望着贝暖好久,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只俯下身,用和平时一样的姿态,对贝暖深深地施了一礼。 帐篷里本来已经彻底绝望的人们逃过一劫,此时才想起来动,跟着他们的酋长,对着贝暖拜下去。 贝暖心想,以霍仞“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做派,应该是不会再回来。 大家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 陆行迟对伽寒说:“酋长,我还有点事想请教。” 陆行迟气质不俗,是跟贝暖一起进部落的,很明显是贝暖的朋友,伽寒看看他,竟然答应了。 贝暖知道他打算问什么,连忙凑过去听。 陆大boss当然是要问伽寒关于霍仞他们那个LBD机构的情况。 霍仞放了炸弹,等于和部落撕破了脸,而贝暖刚刚救了所有人,这正是问伽寒的好时机。 果然,伽寒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知道,LBD是一家跨国集团下属的慈善机构,财大气粗,这些年,在N国这个区域的手一直伸得很长,经济政治,什么事都要插一脚。 霍仞这个人,年轻有为,很得机构的器重。 贝暖忽然问伽寒:“你认识霍仞多久了?他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陆行迟好像看了贝暖一眼,贝暖没太在意他,静等着伽寒的回答。 伽寒想了想,“我觉得他前几年比现在沉稳得多,不像现在这么嚣张,不知为什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果然。 贝暖心中对霍仞可能也是穿越者这件事,更加肯定了几分。 伽寒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他们了,贝暖不用伽寒他们送,离开这片帐篷,和陆行迟两个人往住处走。 “以后从空间上层取东西的时候,要小心一点。”陆行迟嘱咐。 贝暖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知道,一不小心把炸弹带出来,就完蛋了。” 贝暖忽然想起上次做圣母之心任务,差点就让上层空间有了时间流动的事。 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任务,打死都要做完。 否则就惨了,不知道如果炸弹在空间里面爆炸,会不会波及到外面。 不过现在暂时是安全的,那一大堆绑着炸药的东西被远远地安稳地放在上层空间的一角,先不用操心这个。 部落里很安静,大家都还在熟睡着,没有人知道,刚刚在梦里,整个部落差点经历一场浩劫。 路上没有人,陆行迟伸手握住贝暖的手,攥在掌心。 月亮还没出来,脸红也看不见,贝暖没有挣脱。 天太黑,到处都在修路建房子,路走得很不容易,两个人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手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 “这么走路,感觉好像你的名字一样。”贝暖说。 黑暗中传来陆行迟的声音,“没错。行道迟迟。” 在这本书里,丧尸靠牙和肉搏占领世界,能超视距作战的现代化军队不见踪影,英法德意也全都被作者吃了,还好诗经还在。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陆行迟忽然笑了一下,“只要有你在,我并不会‘载渴载饥’。” 贝暖心想,没错,空间里堆满了各种好吃好喝,他怎么都渴饥不了。 再难走,路也不算长,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看到不远处的一线光亮,贝暖松开他的手,自己加紧了几步。 陆行迟却舍不得,大步跟上,重新找到她的手牢牢攥住,不肯再放开。 前面就是贝暖住的地方,房间里点着灯,温暖的光线透出来,照亮外面的一片黑暗。 伽寒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这里挖不出什么东西,贝暖跟陆行迟商量,“我们明天就走吧?” 陆行迟竟然犹豫了一下。 “不然我们多住一天,后天再走?” 贝暖现在分析发言的功力见涨,一下就听出他的一个“住”字,完全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他就是想赖在她的房间不走。 “陆行迟,亚雯已经死了,连霍仞都走了,现在营地里什么危险都没有了,你今晚就可以搬出去睡了吧?” 陆行迟攥着她的手,心想,这小人儿真没良心。 这就叫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不知究竟是狗还是驴的陆大boss淡定地问:“其他人住的房间离你都很远,这么荒山野岭的,你就不怕点别的东西?” 贝暖:“……” 太卑鄙了。 部落营地周围全是荒山,在夜色中黑乎乎的一片。 这些天就算在野外露宿,周围也有陆行迟他们。 有几次有房子住,贝暖单独睡一个房间,陆行迟也次次都在隔壁守着,倒是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睡行不行。 明知道他故意吓唬人,还是有点心里发虚。 算了,就让他再打地铺好了。 陆行迟悬着一颗心,等着她说出“我想要小猴儿陪我睡”之类的话,却发现她根本忘了这茬。 “下不为例。”贝暖说。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牵着她的手进了院子,心想,今晚又可以抱着她睡了。 没想到才走到正房前,就看到一个人迎面出来。 杜若左手捏着一片火龙果,右手捏着一片菠萝,嘴巴里叼着芒果,看见贝暖他们,急忙仰头一口把芒果吞掉。 “你们回来了?你们两个太不像话了,自己躲起来吃香喝辣,我们这两天可是天天吃木薯!” 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江斐唐瑭他们都在,正在逗大圣玩。 丹穗端了好几盘水果出来,看见贝暖回来了,连忙说:“他们几个是伽寒酋长让人送过来做侍从的,你们刚走,他们就来了。” 杜若连忙抢先说:“侍从的房间我都看过了,两个人一间。” 他一把搂住陆行迟的肩膀,“先说好了,陆行迟,我要跟一起住,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们睡一个帐篷,唐瑭梦里又笑又唱,吵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唐瑭反击:“杜若哥你还不是一样,半夜吼什么‘来将何人,吃我的鸣鸿刀’,你都要把人砍成两截了,你管他姓什么叫什么呢?陆哥我要跟你一起睡。” 陆行迟没说话,贝暖觉得他好像是磨了磨牙。 这里有灯,不是黑漆漆的,杜若很开心,“都到齐了,今晚一起打牌吧?” 唐瑭立刻赞同,“通个宵?” 陆行迟淡淡道:“通什么宵,明天就要出发了,今晚好好睡觉。” 贝暖抬头看他:咦?他又肯走了? 最后杜若还是跟陆大boss做了室友,贝暖把丹穗叫进来一起睡,一夜安然无事。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贝暖凭着过人的手气,又帮整个部落抽了一个大吉,就单独找伽寒说话。 贝暖跟他摊牌,说还有事,不能继续留在部落里,必须得走。 伽寒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 不过他还是说:“圣女要是已经决定好了,我并不敢有别的意见。” 他看一眼贝暖,问:“圣女打算去干什么?” 当然是跟着大boss往前走,继续攒圣母值啊。 贝暖眨眨眼,“呃……去……拯救世界?” 其实是拯救自己。 伽寒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他当真了,“那圣女去吧,自己小心。” 贝暖点头答应,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走了,那只小猴还能留在部落里吗?” 贝暖有点不好意思,“它其实是我在路上捡的,它真正的主人叫温钦,也在部落里,现在正在我那边照顾它。” 伽寒点点头,“圣女放心,就让温钦继续照顾它好了。” 他叫人进来,低声吩咐了一句。 不一会儿,就有人捧着一个锦缎的小盒子过来。 伽寒接过盒子,双手递给贝暖。 “圣女随身带上这个,能逢凶化吉。” 贝暖打开盒子,里面的黑丝绒衬布上,居然是一颗巨大的蓝宝石。 已经切割好了,是矩形的,长的一边比贝暖的尾指还长。 矢车菊蓝的颜色,像大海一样浓郁纯正,让人看一眼,仿佛就被会吸入那片无底的蓝里。 “这是一套七颗蓝宝石中的一颗。” 伽寒把宝石给贝暖看。 “那六颗小的,殖民时代被人搜罗走了,去做皇冠,最大的一颗被我的祖先藏起来了,准备等真圣女现世时,奉献给圣女。” 贝暖赶紧把盒子还给他,“这是你们的宝贝,我不能要。” “昨天圣女已经救了全部落一次,这是奉献给圣女的。” 伽寒神色郑重。 “神是不能拒绝供奉的,如果不接受我们的供奉,就等于是在说,今后不会再护佑我们。” 贝暖:“……” 贝暖忙着跟伽寒说话,往伽寒那边推了推盒子,指尖无意中擦到伽寒的手指。 只听伽寒说:“圣女还是带着吧,蓝宝石是水神的馈赠,能给人带来平安,你带在身上,我才能放心一点。” 贝暖:? 这句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太对劲? 贝暖忽然意识到了,举起右手的那根开了挂的手指头。 这才看到,因为反复脱了戴,戴了脱,次数太多,创可贴早就不黏了,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完蛋了。 伽寒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隽秀清冷的脸上没什么变化,耳根却开始泛红。 可是他却不能控制住他的嘴巴。 “我知道你和那个你点名要做侍从的男人关系不一般。我也不敢对圣女有什么奢望,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要是这场劫难能平安过去,有时间的时候回部落看看。” 在这样一个禁欲守礼,把恋爱当成洪水猛兽的部落,酋长忽然冒出这么几句表白一样的话来。 贝暖火速看看周围。 还好,他们两个要说话,其他人都退到外面去了,应该是没人听见。 贝暖站起来。 “伽寒酋长,你可能是有点不舒服,你先休息,我……” “不用,”伽寒神情平静,“说出来也没关系,我不在乎。” 伽寒继续,“这个部落这么多年的规矩不合人情,管事的头领们明目张胆地犯戒,大家其实也在背地里偷偷摸摸,没几个人真的守着规矩,我早就想要动手改改了。” 伽寒也站起来,把盒子交给贝暖。 “带着吧,你是神宠爱的女儿,一定能逢凶化吉,一路顺风。” 贝暖回到住处,脱掉长裙和面纱,换回自己的衣服,卸了妆,顿时觉得眼皮没负担了,睫毛轻了三斤。 要走了,最舍不得的是大圣。 贝暖跟大圣玩了一会儿,喂了它几片烤木薯干,又把空间里剩下的那一大堆木薯干全都给它留下了。 唐瑭笑出声:“暖暖姐,它现在是部落的圣猴,想吃多少木薯干没有?” 贝暖反驳,“大圣觉得我的烤木薯干最好吃,是不是,大圣?” 大圣吱吱两声,好像非常赞同。 贝暖依依不舍地和大圣告别过,要离开部落时,太阳已经很高了。 部落里所有的人竟然都等在门口。 昨天贝暖救了大家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部落,贝暖出现时,每个人都在向她躬身行礼。 伽寒拿出一大块白绢。 白绢上用蓝色的笔画满了无数一模一样的符号,都是圆圈里三条波纹。 “刚刚全部落的人一起在神前为圣女祈福,这个符号代表我们每一个人都愿意分出自己的一半命来,加在圣女的身上,护佑圣女平安。” 白绢上的符号出自不同人的笔迹,有大的,有小的,有端端正正的,也有歪歪扭扭的,好像小朋友的画出来的。 贝暖并不迷信。 可是她知道,部落里的人真心诚意地相信这个,他们是真的在神前为她祈福。 一双又一双眼睛,望着他们的圣女。 贝暖接过白绢,喉咙有点发紧。 “我们走吧。”陆行迟说。 贝暖点点头,对着门口送她的人群,不合规矩地,按照他们对她行礼的方法,郑重地回了一礼。 反正她乱行礼,也不是第一次了。 走出部落的大门,贝暖直接拿出越野车。 昨天他们都看见过她收掉一仓库东西了,现在凭空冒出辆车来,没有人太惊奇。 阳光用融化一切的温度,炙烤着这片土地。 直到车开得很远了,贝暖把头探出车窗,还能看到,在部落营地的岗哨上,伽寒还在遥望着这边,白色的衣摆随风高高地扬起。 他目送着他心中的圣女渐行渐远,策马扬鞭,去拯救世界了。 部落的营地渐渐看不见了,贝暖在副驾上坐好,又看了一遍手里的白绢。 “暖暖姐,”唐瑭说,“人家都说猫有九条命,所以命大,你现在有这么多条命,肯定轻易死不了。” 江斐把手伸到后座,拍他一巴掌,“什么死了活了的,胡说八道。” 贝暖笑了笑,把白绢好好地收进空间里。 部落里的每一个人,从刚出生没多久的小不点到老年人,贝暖都一个一个点过他们的额头。 不知为什么,自从给过他们祝福后,和他们之间仿佛建立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好像那真是一个被她祝福和护佑的地方。 “小三,”贝暖把小三呼出来,“等书里的剧情结束以后,这个世界还存在吗?” 小三答得毫不犹豫,“当然存在,这个世界和你来的那个,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你把它想成你们说的平行宇宙就行了。” 所以世界是真的,里面的人也是真的。 所有的欢乐和痛苦,仇恨与爱意全是真的。 贝暖记得这本书的结尾,那时候,丧尸病毒还在到处肆虐。 希望这场劫难能快点过去,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的,生活恢复如常。 贝暖转头望着陆行迟。 陆行迟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贝暖摇摇头。 第一次,在北回归线以南炙热的阳光下,对这个相似又不太相同的世界,贝暖体会到了一种真切的真实感。 “贝暖……” 贝暖正在愣神,小三开口。 贝暖答:“我知道。” 又要继续做任务了,贝暖拉开任务栏。 “至真至诚”的倒计时早就已经结束了,贝暖拉了一下滚轮手柄。 滚轮停在了一个新任务上,这次的任务名是“千依百顺”。 千依百顺? 一看这四个字,贝暖立刻精神了。 这明显就是命令对方做什么对方就会做什么的异能嘛。 任务说明是:毒蛇的毒液,男子的汗水,混合均匀,在镜子上画一个圈,奇迹就会发生。 依然是像女巫一样收集配方材料的任务。 毒蛇的毒液。 贝暖:“……” 这个可怕的东西先放一放。 男子的汗水。 上次是少女的眼泪,这次是男子的汗水,刚好凑成一对。 贝暖看看旁边。 一车足足四个男人,倒是不少,可是怎么才能让他们出点汗呢? 陆行迟穿着白衬衣,一身清爽,正在开车。 贝暖回想一下,好像完全没看到过他出汗。 他向来都是一副心静自然凉的样子,天再热,最多是把衬衣袖子卷起来,露出一截小臂,一点出汗的意思都没有。 不止是他,别人好像也没有过。 贝暖有点头大。 汗水不比眼泪,直接抹一把泡椒就什么都齐活了。 而且还要和毒液混合。 因为毒蛇的毒液还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找,汗水必须要先采集起来留着,直到它与毒液相会的那一天。 贝暖转眼就有了个主意,从空间里摸出一块雪白的小毛巾来。 如果陆行迟出汗了,就很自然地伸手帮他擦一擦,他一定不会反对。 然后把小毛巾放进空间上层,又不会干掉,等有一天找到毒液,也滴在上面,找块镜子一抹,就大功告成。 盐河在土地上蜿蜒。 小队沿着河岸,逆着河水的方向绕过曼罗山,跟盐河一起拐了这个V字型的大弯,转而向北。 太阳直晒着车顶,越来越热,陆行迟征询大家的意见:“要不要开空调?” 贝暖秒拒,“不用!” 陆行迟纳闷,“每次不都是你先叫热,要开空调的吗?” 贝暖一本正经地说:“我偶尔也想要感受一下大自然的温暖阳光。” 车顶被太阳暴烤着,温暖得过了头。 贝暖自己热得像狗,恨不得吐出舌头,可是旁边的陆行迟仍旧是一副冰肌玉骨清凉无汗的样子。 让贝暖手里攥着的小毛巾无处施展。 贝暖琢磨了一下,掏出一袋麻辣牛肉干。 自己先吃了一块。 牛肉干的味道十分正宗,又麻又辣,让人瞬间眼冒红光,嘴巴从里往外喷火。 贝暖赶紧投喂给陆行迟一块,亲眼看着他吃了,才把袋子送到后座的杜若他们面前,让他们自己拿。 牛肉干送不出去。 连杜若都拒绝了,“这么热还吃这么辣的东西啊?” 他们不吃没关系,陆大boss肯吃就行。 前面不远处是条岔路,陆行迟正在思索要走哪条。 他一边看着路,一边嚼着牛肉干,吃完那块,偏过头,半张开嘴巴。 贝暖懂了,他这是示意她继续投喂。 贝暖埋头看了看袋子里,拣出一块看着更大,红红的辣椒粉裹得更多的,送到他嘴边。 他叼走了牛肉干。 贝暖却明显地觉得,他抿住她的手指,用舌头在她的指尖上卷了一下。 软软的,带着点温度。 贝暖:“……” 他绝对是故意的。 贝暖突然想起他的舌头的其他功用,脑子里瞬间塞满各种有的没的,抑制不住地脸红。 陆大boss不是正在严肃地思考行车路线的问题吗? 他一心二用,左边的大脑在琢磨怎么开车,右边的大脑还没忘了顺便撩人。 陆行迟已经吃掉了那块,偏头对贝暖笑了一下,“还要。” 他的舌尖一次次划过她的手指,转眼半袋牛肉干都没了,贝暖喉咙冒火,从空间拿出一瓶矿泉水猛灌。 然而陆行迟脸色如常,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行迟偏头看看贝暖。 “真不开空调?还非要吃这么辣的东西,你鼻尖上都是汗。” 贝暖无比痛苦:我鼻尖上都是汗有什么用?问题是你没有啊! 陆行迟再瞥一眼她手里的小毛巾,“你不擦一擦?” 太过分了,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行迟笑笑,“贝暖,心静自然凉。” 贝暖:“……”第65章
越野车继续向前,一路飞驰,重新回到西偏北的方向。 在盐河边露营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再上路时,路上的风景开始变得不太一样。 植被渐渐稀疏,地势开阔起来,到处都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红色砾石,红土蓝天,天被衬得更加高远了。 没过多久,红褐色的旷野上,地平线的尽头,多出一道隐隐约约的黑线。 这绝对不是自然景观,应该是人建的。 唐瑭把头探到车窗外,有点兴奋,“看前面!那就是传说中的防线吗?所以我们终于找到安全区了吗?” 陆行迟答:“我们过去看看。” 贝暖却知道,并不是。 这地方书里的小队到过。 陆行迟走的路线和书中完全一样,虽然还没有到达传说中的防线,这却是他们走了这么远的路,到的第一个真正完善的人类基地。 这基地面积很大,最主要的区域是一个废弃的矿区小城,坐落在三个国家的交界处,人员非常复杂,被好几股势力一起控制。 贝暖拉拉陆行迟,刚想说话,陆行迟就自动把车停下来了。 “我们下车,徒步走过去?” 这也正是贝暖的意思。 很多基地都会没收一些重要物资,放在外面的东西能少尽量少。 陪了一路的宝贝越野车,陆行迟早就已经开熟了,当然要收进空间里比较保险。 “要走路过去啊?” 杜若看了看远处的地平线,表情痛苦。 “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看山跑死马’?” 因为地势平坦,虽然能远远看到,距离却不近,在大太阳直射下的荒滩上走过去,大概要晒死。 贝暖心想,当然就是要晒,越晒越好。 不晒怎么出汗呢? 不出汗怎么用上贝暖雪白的软乎乎的小毛巾呢? 陆行迟却不那么想。 “这么热,我们倒是没什么事,贝暖会中暑的。”陆行迟想了想,“贝暖,把你的那辆小黄车拿出来。” 小黄车收在空间里,一直放着没什么用,被基地收缴了也不可惜。 贝暖没有办法,只好像小叮当一样,把小黄车从空间里掏了出来。 于是,五个人一起挤进了小黄车。 虽然贝暖体积最小,大家还是坚持让她坐副驾,结果就是杜若他们三个塞进后座里。 小黄车圆圆的,小小的,像只玩具,后座空间本来就有限,给小朋友坐还差不多,三个男人在里面塞得密密实实的,挤到扭曲变形。 杜若痛苦,“算了,放我下来,我还是自己走过去吧。” 陆行迟并不停车,“坚持一下,几分钟就到了。” 杜若纳闷,“贝暖,路上有那么多空车你都不收,非在空间里留着这么小的一辆干什么呢?” 贝暖郑重地答,“因为它是我第一次独立上路时开的车,有特殊感情,舍不得随便扔。” 陆行迟开着车,转头看了贝暖一眼,愉快地微微笑了一下。 贝暖莫名其妙。 他在瞎开心个什么劲啊?对车有感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车开近了就能看到,基地外是修建好的防线,像战壕一样,里外几层,高墙上架设着铁丝网,看着挺结实。 小黄车贴着防线往前,找了一路,终于找到了入口。 从车上下来,杜若伸展开大长腿时,整个人都舒坦了。 贝暖握着小毛巾认真地观察了一下,他们几个挤成那样,竟然还是没出汗。 岗哨已经看到他们的车了,问了几句话,就把门打开。 基地不小,里面是座城市,兵营一样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小楼,都是几十年前的建筑风格,四四方方毫无个性,灰扑扑的,长满荒草。 这里本来是个矿区,后来废弃了,这个跟着矿区一起发展起来的小城也没落了,人走楼空,几乎没什么人住,城就差不多荒了。 荒城有荒城的好处。 荒城没有人,也就没有丧尸,这次丧尸爆发,不少人都过来避难,让这座荒城突然又热闹了起来。 有识之士早早地建立了检查制度,保住了这块地方,渐渐发展成一个基地。 果然就如陆行迟所料,基地的士兵把人放进来了,却把小黄车没收了,说是这类物资一律充公。 不过也发了不少东西。 等他们验过伤,每个人都领到了一周的餐票,凭票可以去食堂领吃的。 一周后就不管了,要靠自己去赚。 还发了每人一小袋生活用品,有饭盒毛巾牙刷香皂卷筒纸等等,其中还包括好几个香薰蜡烛,都装在玻璃瓶或者铁盒子里,还挺漂亮。 最后又宝贝一样给他们几个人发了一个小塑料打火机。 贝暖研究了一下蜡烛,有点好奇,“你们为什么会发香薰蜡烛?” 士兵笑答:“因为我们上次找到一个蜡烛工厂,仓库里有很多蜡烛,反正晚上没电,就运回来给大家照亮用了。” 个人用品发完了,又过来一个负责的人,问了问他们的情况,就端出好大一个本子。 “我们这里统一分配住的地方,你们几个男的住一个房间,四个人是有点挤,不过也没办法。” 他打量一眼贝暖,“你们只有一个女的,按规定,不能单独再分一个房间,我叫人帮你去找一个女的一起搭伙。” 陆行迟突然用手轻轻一带,揽住贝暖的肩膀。 “我们是夫妻。”他说。 贝暖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夫妻?夫妻? “夫妻啊?”那人说,“那就简单了。” 他的手指沿着本子上一排排的号码滑下去,停住了。 “可以分你们一套两室的房子,他们三个住一间,你们两个住一间。” 问题解决。 他回身拿出来一大串钥匙,挑出一把,递给陆行迟他们,报了地址,“三区十二号楼二单元六零二。” 他说得又快又含糊,杜若没记住,“三区十二号楼什么?” 贝暖抢答:“十二号楼二单元六零二。” 杜若惊奇,“他说得这么快你都能记得住?” 贝暖心想:当然记得住,这不就是我家的地址么。 这地址,和贝暖在另一个世界的家里的地址刚巧一样。 几个人揣着餐票,拎着日用品,到处寻觅传说中的三区十二号楼二单元六零二室。 基地像一个运转正常的小城,路上的人不少。 只是城市废弃已久,一副破败的景象,道路龟裂,缝隙中杂草丛生,人们面黄肌瘦,行色匆匆。 路上也没有民用的车辆,只有一队队明显是有任务的车队呼啸而过,估计是出城去寻找物资。 这里的建筑都是一模一样的标准化产物,排列整齐,并不太难找。 不一会儿,贝暖他们就站在一幢和其他楼房没有丝毫不同的老式单元楼前。 这楼只有六层,看来六零二在最顶上。 几个人沿着狭窄的楼梯爬上去。 楼下不少单元里已经住着人,能听到里面有人热热闹闹说话的声音,楼虽然老,人间烟火气却很足。 到了楼顶,找到六零二室,陆行迟把钥匙插进锁孔。 这房子好像是废弃了一段时间,锁有点涩,不太好转,陆行迟试了一下没有成功,干脆拔掉钥匙,自己把手搭在上面。 门开了。 门正对着对面客厅的窗子,外面的阳光明亮到发白,晃得贝暖眼花了一瞬。 贝暖眨眨眼睛,才适应了光线。 里面竟然丝毫都不破败,像是不久前还有人住过的样子。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鞋架上摆满了鞋,茶几上放着白瓷茶杯,好像主人刚刚离开。 贝暖在明亮炫目的阳光中用目光搜索着屋里的每一个细节。 遥遥地,好像有陆行迟的声音传来。 “贝暖?贝暖?” 有人握住贝暖的肩膀。 贝暖轻轻挣开他,像每次回家一样,胡乱甩掉鞋子,甩掉背上的双肩包,脚步轻快地直接冲进大卧室。 “爸爸?爸爸?” 主卧里的大床朴素洁净,一件深色男装外套还搭在床边的椅子上。 可是没有人。 “爸爸?” 人不在卧室,一定是在厨房里炒菜。 贝暖跑进厨房。 厨房台面收拾得干干净净,门后挂着熟悉的蓝格子围裙。 却仍然没有人。 贝暖打开小卧室的门。 贝暖的单人小木头床就摆在那里,床上还放着从小抱到大的毛绒抱枕,书架上的书胡乱堆着,没有整理。 贝暖站在门口愣怔了片刻,又冲上阳台。 阳台上也没有人,爸爸这次没有偷偷地躲在那里抽烟,卫生间里也空着。 贝暖怅然若失地回到客厅。 “贝暖,你怎么了?”陆行迟问。 贝暖在客厅中间蹲下,抱住膝盖,痛哭失声。 这个十二号楼二单元六零二,丝毫不差,就是她的家。 她在另一个世界的那个家,当初有爸爸在的时候的那个家。 爸爸去世以后,家里变了很多,后来贝暖把大房间的家具挪走,换成两张单人床,分租出去,补贴家用。 可是这套单元,却明明白白是爸爸去世前的样子。 每一样东西都和当初一样,好像时光凝固了,停留在最幸福的时候,这些年的时间,就从来没有存在过。 在这个遥远的异世界,末世的基地里,竟然有一个贝暖的家。 这么奇怪的事,贝暖却丝毫都不害怕。 因为这里明亮、温暖、熟悉,好像爸爸刚刚还在,只不过忽然想起忘了买什么东西,临时出了个门。 杜若他们还站在门口,完全不明白贝暖是怎么了。 陆行迟也蹲下来,轻轻地用手掌抚着她的背,静静地等她哭完。 等贝暖终于不哭得稀里哗啦,只剩下一抽搭一抽搭时,陆行迟才把她挪到沙发上。 江斐也过来了,问贝暖:“怎么了?” 陆行迟替她回答:“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间屋子和她家很像。” 贝暖从茶几上熟悉的布艺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擦擦哭得五花六花的脸,醒了醒鼻子。 “不是像我家,这就是我家。” 贝暖再抽一张纸,抽抽搭搭地说:“这个小兔兔纸巾盒,就是我小时候做的。有一边的兔耳朵掉过,我懒得再缝一次,是用热熔胶粘上去的。” 陆行迟拎起纸巾盒,掰开小兔子的长耳朵看了一眼。 果然,一边是缝上去的,另一边真的是用热熔胶黏的。 “不用看,”贝暖瓮声瓮气地说,“我的家,我当然认识,阳台上晾着我的校服,门口挂着的是我的书包。” “还有鞋,都在鞋架上放着,”贝暖顿了顿,小声说,“我爸爸的和我的。” 每一个细节都唤回熟悉的记忆,原以为早就记不清的往事,原来全都在那里,只要稍一召唤,就汹涌而来。 陆行迟审视一遍四周,“贝暖,你冷静一点,再仔细看看,真的是你家?” 贝暖哭过了,现在已经冷静多了。 她镇静下来,先对陆行迟撒了一个谎,“对,这就是我在S市的家。” “奇怪。”杜若在屋子里东看看西看看,“S市离这里这么远,怎么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地方?空间连起来了?” 贝暖心想,其实比你说的还要奇怪。比从这里到S市的距离还要远得多的多。 这里重现的,是贝暖在另一个世界里家的样子。 “时间也不对了,”贝暖说,“这是我爸爸去世前的家,现在家里已经不是这样了。” “你再仔细看看。”江斐也建议。 贝暖重新站起来,很笃定地走到矮柜前。 “这格抽屉里放的都是零零碎碎的东西,有针线,有把金色的剪刀,胶水,一大盒笔,还有长尾夹回形针什么的。” 她拉开抽屉,里面果然和她说的一模一样。 “第二格里是好几副耳机,还有充电器、数据线和电池。” 拉开抽屉,也没有说错。 贝暖继续,“最下面这格放的是我的毕业……” 贝暖的话戛然而止。 里面应该是贝暖的几本毕业纪念册,可怕的是,纪念册里面是有贝暖的照片的。 照片里贝暖的样子,当然和现在不一样。 贝暖的手凝固在抽屉把手上时,陆行迟已经伸手过来。 “毕业什么?” 陆行迟拉开抽屉。 抽屉里面居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毕业证。”贝暖说,“怎么没有了?” 贝暖松了口气,关好抽屉,又重新在屋子里兜了一圈,认真地观察每一个细节。 贝暖发现,所有的相框都不见了。 原本摆在电视柜上和爸爸的合照没了,自己房间墙上挂着的几张照片也没了。 如果这房间是有人特意造出来的,那他一定是个非常体贴的人。 因为所有能轻易暴露贝暖原来样子的照片全都消失了。 除了不翼而飞的照片,其他每个细节都对。 厨房台面上有个不显眼的黄圈,是有一次贝暖不小心用锅烫的,贝暖卧室绑窗帘配套的带子只剩下一根,另一边用一根小猫发带凑合着。 “会不会是有人像陆哥你一样有什么异能?” 唐瑭脑洞大开。 “他提取了暖暖姐的记忆,造出这么个幻境,耍我们玩呢。” 唐瑭闭上眼睛摸摸四周的家具,“其实这间房间根本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就是一个废弃的屋子,里面破破烂烂的什么都没有。” 他说得像闹鬼一样,怪吓人的。 贝暖在心中默默地呼小三。 “小三,为什么基地里有个房间,和我以前的家长得一模一样?” 贝暖以为他会和以前一样,严肃地吐出四个字――“拒绝剧透”。 结果小三说:“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 “一样?”小三困惑地问,“一模一样?是不是时空虫洞什么的?” 小三的脑洞比唐瑭的幻境论还大。第66章
“不管是不是幻境,贝暖,你家可真舒服。”杜若舒坦地倒在客厅的大沙发上。 一秒钟不到,他就被陆行迟拎起来了。 陆行迟说:“我们要去问问给我们分房间的人,看看他们知不知道这间房间这么特殊,为什么荒废的城里会有一个这么新的地方。” 贝暖却不想走。 贝暖一点都不怕。 这是一种本能,也是一种直觉,贝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里就是她的家,而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弄出来的长得像她家的地方。 贝暖真正担心的是,一旦开门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贝暖还没待够。 可是陆行迟却不放心。 在这么奇怪的地方,陆行迟完全不想自己出门,把贝暖留下。 江斐帮忙解决了问题,“我出去打听一下吧。” 他没用多久就回来了。 “分房子的那个人说,城里有些楼里确实还有住着人的单元,屋里有家具什么的都不奇怪,可能丧尸一爆发,主人就走了。” 他们觉得这很正常,并不太当回事。 贝暖乞求地望着陆行迟。 她心知肚明,这件事太奇怪,陆行迟十有八九,会建议换另一套房子,根本就不会住在这里。 陆行迟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贝暖小脸上可怜巴巴的表情,转头问另外几个人,“我们住在这儿?” “住吧住吧。”杜若对这里相当满意。 江斐笑一笑,“只要贝暖喜欢就好,我没有意见,”然后挑衅陆大boss,“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陆行迟淡淡地瞥他一眼,用不回答表示不屑。 唐瑭则完全没任何意见,“我都行,全都听你们的,你们说在哪就在哪。” 就这样决定了。 大家想的都是,管它闹出什么妖来,既来之则安之。 已经过了中午了,既然贝暖根本不想出去,大家就没去食堂用餐票领吃的。 “我来做饭吧。”贝暖卷起袖子。 自从江斐接手伙食工作后,贝暖已经很久都没有动手做过饭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 这是贝暖的家,是熟悉的厨房,贝暖觉得自己是主人,理应下厨。 小队的人阴差阳错,竟然全体跑到她当初的家里来做客,好像时空穿越。 水龙头里还有水。 书里说过,这里离盐河很近,整个基地都是在用过滤过的河水,水并不缺。 贝暖把发电机从空间里拿出来,这款发电机烧汽油,噪音低,有声音,但是还不算太吵。 冰箱里空空如也,十分干净,贝暖从空间里取出食材。 贝暖做了米饭,准备动手炸个盐酥肉,做一份爆炒花甲,再煮锅口蘑汤。 贝暖在厨房里忙着,别人都真的像客人一样,在外面坐着等着吃饭,只有陆行迟跟进厨房。 他一直在她身后碍手碍脚,“我能帮你做什么?” 贝暖递给他两根黄瓜,给他分配任务,“你去洗好,用刀拍一拍,切成段,我来拌。” 贝暖从门上摘下来格子围裙,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帮他穿好。 “这是我爸爸以前常穿的。”贝暖系好他腰后的带子,“穿上,别弄脏衣服。” 陆行迟低头对她微笑了一下,心情好像奇好无比,终于乖乖地拎着他的黄瓜闪到旁边去了。 他把黄瓜洗干净后,拿了案板和刀去鼓捣,好半天,贝暖也没听见拍黄瓜的声音,就凑过去看。 然后被他吓了一跳。 他做了两条标准的盘龙黄瓜。 用刀密密地一片片切下去,却不切断,一面斜着切,一面竖着切,这条黄瓜就变成了一条拉花一样可以拉伸的长龙。 且不说这个造型怎样,至少展现了陆大boss出神入化的刀工。 总而言之,比贝暖建议的拍黄瓜看着厉害得多了。 他们在厨房里做饭,杜若一点都不见外地在房间里到处乱逛,东看看,西看看。 一会儿忽然指着墙上的画说:“贝暖,这是你小时候画的?是小狗吗?” 贝暖从厨房出来,过去看了一眼,有点无语,“这是大象!” 杜若凝固了一下,点点头,“画得不错,够抽象,就是鼻子短了点。”指指旁边的条状物,“这是大象扛着个大火把?有想法,有创意。” 贝暖痛苦,“什么火把,那明明就是一棵树。” 杜若挣扎,“树为什么是红的?” 贝暖觉得并不能和他沟通,“秋天的枫树,当然是红的,难道应该是蓝的吗?” 杜若默默地再看一眼她的“秋日大象枫叶图”,把目光移到旁边。 旁边挂着一个小铜铃铛,铃铛下垂着一个小木牌子,上面是四个红字,“吉祥如意”。 红字旁边还有一行手写的小字,字迹娟秀。 “暖暖……”杜若凑上去一个字一个字地读,“……手术平安?” 贝暖凝固了。 杜若转过头,“贝暖,你做过手术啊?什么手术?” 陆行迟正在往饭桌上放饭碗和筷子,也听到了,望着这边。 贝暖犹豫了片刻,杜若是医生,陆行迟那么聪明,一时半会的,就算能想出谎话也编不圆。 贝暖决定实话实说。 “我小时候动过先心手术。先天性心脏病。” 所有人都在看她,屋子里忽然安静了。 贝暖轻松地说:“你们都看我干什么?三岁的时候做的手术,好久以前了,现在早就已经好了。怎么样,看不出来吧?” 杜若认真地上下打量一遍贝暖,诚恳地说:“恢复得真好,一点都看不出来。” 贝暖心想,废话,连身体都换了,当然是看不出来,能看出来才奇怪。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整个下午大家都在玩手机和桌游,再也没人提起这个话题。 既然午饭是贝暖做的,晚饭换几个男生做,一反常态的是,今天的主厨是杜若。 贝暖正在纳闷他们今天都没要多少食材的时候,就看见他们都做了什么菜。 瞬间想哭。 好素。 炒土豆丝,炒西兰花胡萝卜,炒茄子。 唯一的肉类,是凉拌鸡胸肉。 上面撒着切细的青红椒丝和黑芝麻,看着倒是挺好看,可惜里面连一丁点能提味的辣椒油的影子都没有。 低脂,低盐,蔬菜多,蛋白质是鸡肉鱼肉这种低脂高蛋白的东西,一点刺激的调料都不放。 这种饭,贝暖从小到大吃了一辈子。 没想到在这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经过这么长时间肆无忌惮的胡吃海塞后,又见到了。 杜若观察了一下贝暖痛苦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贝暖,我才知道你得过这个病,像你平时饮食那么不注意,是不对的。” 贝暖小声挣扎,“可是我现在,真的已经,彻底好了啊……” 然而没用。 杜若豪迈地拍拍贝暖,“健康最重要。没事,无论你吃什么,我们几个都陪着,大家一起减肥。” 所以从今以后,又要跟心爱的鸳鸯火锅说拜拜了吗? 贝暖含泪吃完她的健康餐时,天已经黑了。 他们四个男生,刚好主卧睡两个,客厅再打两个地铺,贝暖自己睡她的小房间。 夜太黑太静,不能继续用发电机,大家点起了基地发的香薰蜡烛。 贝暖回房时,陆行迟跟了进来,把手里端着的蜡烛放在桌上,随手把门关好。 贝暖像小狗一样抽抽鼻子,循着味儿找到床边的桌子前面,顿时无比痛苦。 他拿进来的蜡烛竟!然!是!熏!肉!味!的! 谁这么不开眼,做这种香味的蜡烛? 又咸又香,好像有人正在煎培根,又好像一块燃烧着的大火腿,让晚饭只吃了水煮鸡胸肉的贝暖恨不得直接咬蜡烛一口。 贝暖正抱着蜡烛流口水时,陆行迟过来了,在她的床边坐下。 “手术是怎么回事?你说话躲躲闪闪的。” 贝暖心想,因为是另一个身体的手术,稍微有点心虚,结果被陆大boss看出来了。 果然还是瞒不过他那双眼睛。 “没躲躲闪闪的,就是不太想让你们知道而已。” 贝暖也坐下,望着他的眼睛,尽可能地实话实说。 贝暖天生就有心脏病,很小就查出来室间隔缺损和房间隔缺损,医生说必须要动手术,否则根本活不了多久。 三岁的时候,爸爸妈妈砸锅卖铁,借了不少外债,给贝暖做了开胸手术。 做手术的事,因为太小,其实贝暖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有一段时间很疼,吃了好久的药。 “现在还会不舒服吗?”陆行迟问。 “还好。”贝暖答。 其实并不好。 不少人小时候得过先天性心脏病,手术后恢复得很好,和正常人区别不算太大。 可是贝暖不是。 贝暖的身体一直很弱。 从小到大都很容易累,动不动就生病,体质比别人差得多。 尤其是运动剧烈的时候,简直像要死了一样。 能活到这么大,多出来的每一天,都好像是一个奇迹。 人人都觉得现在这个贝暖小细胳膊小细腿,弱不禁风,其实贝暖知道,这比原来的身体强得太多了。 至少这是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一口气冲上六楼。 陆行迟望着她不说话。 “其实也不全是坏事,我爸跟学校打过招呼,所以我体育课从来都不用跑八百米,也不用参加运动会,别的女生都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贝暖还挺得意。 “我觉得唯一的遗憾就是,有些特别好吃的东西不能吃。” 爸爸在的那些年,对贝暖的饮食限制得尤其严格,油炸麻辣一概都不许碰,弄得贝暖反而更馋,就偷偷摸摸地吃。 后来爸爸去世了,再也没人管着,贝暖反而严格地自己管起了自己,直到穿到这个世界。 有了现在这副健康的身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快乐似神仙。 贝暖赶紧补充,“可是我现在已经彻底好了,吃什么都可以!真――的――完――全――没――问――题!” 唯恐陆行迟会限制她的饮食。 陆行迟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握住她的手。 贝暖努力给自己争取权利,“真的没事,连我好朋友都说,平时其实感觉不出来我得过这个病,要不是有一天她看见我胸前那道大疤……” 贝暖说到一半,猛地顿住了。 心中无比后悔。 “大疤?”陆行迟盯着她问。 说顺了嘴,贝暖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去,“我当初做开胸手术,是正切的,胸前有好长一道疤。” 疤痕很长,很丑,就在胸前正中。 几乎从锁骨下几厘米一直延伸到胃,像一刀把人劈成了两半。 因为这道疤,不用说低胸的裙子,贝暖平时连领口低一点的衣服都不能穿。 可是现在这个身体上,当然并没有这道疤痕。 上次陆行迟曾经拉开她的衣服,吻过她的锁骨,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过她的领口里面。 他应该……没有这么色狼吧? 陆行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目光深不可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贝暖努力地往回找补。 “后来我去做了一次疤痕修复手术,现在应该不大看得出来了。” “去哪做的?”陆行迟随口问。 “国外。”贝暖答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因为以前有人说过,邻国的疤痕修复做得很好,贝暖曾经梦想过,等以后有钱了就去做这个手术。 陆行迟闲闲地问:“那么长的疤痕,要想修复,应该会很贵吧?” 是很贵,非常贵。 贝暖只得答:“是挺贵的。” “你哪来的钱?你爸爸留给你的?” 这不合理,上次贝暖还说过爸爸去世后缺钱的事。 贝暖并不上当,冷静地答:“我把家里的房子分租出去,攒了一小笔钱。” 贝暖紧张地等着陆行迟继续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来,他却没有。 他只探身上前,把贝暖轻轻一拉,就按进了怀里。 “没事了。”他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他的手掌很大,声音温柔,好像在安慰小孩。 贝暖趴在他宽阔温暖的胸前,紧紧攥着他衬衣的衣襟,鼻子有点发酸。 又怕真的哭出来,弄湿他的衣服,会被他察觉。 过了好久,就在贝暖平静下来之后,陆行迟也刚好放开了她。 “太晚了,你睡吧。”他说。 陆行迟不再问问题了,警报解除。 他不问贝暖了,反而有的没的主动地说了一堆他小时候的事。 他的声线温和动人,贝暖安静地听着,整个人慢慢地松弛了下来。 屋子里只有蜡烛摇曳的一点光,坐在熟悉的床上,贝暖开始犯困。 走过千山万水,好像终于重新回到家里了一样。 困意渐渐抵挡不住,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贝暖却还努力地撑着。 “你睡吧,”陆行迟看出她在撑着不睡,摸摸她的头,笑了一下,“我坐一会儿就走,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贝暖并没担心这个,两个人早就不是第一次晚上独处了。 “那倒不是。”贝暖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我知道听着好像神经病,不过我就是忍不住想,说不定在这个地方,我爸爸还活着,会什么时候,忽然开门回来……” 陆行迟像是并不觉得她的话有多神经病。 他的语气郑重,“你放心睡,我帮你等着,要是你爸爸回来了,我就叫醒你。” 贝暖还在犹豫。 陆行迟承诺:“你爸爸应该有家里的钥匙,会自己开门,不过我会一直醒着,要是听见敲门,我就给他开。” 贝暖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 一会儿就真的熟睡了。 陆行迟帮她盖上被子,靠在床边的写字台上,借着蜡烛的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的睡颜。 杜若说得对,是挺“安详”。 她踏实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像淘气的孩子,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家。 陆行迟扫一眼这个房间。 到处都是女孩子生活过的痕迹,很像她的性格,活泼,可爱,带着点小乱。 书架上一层层摞著书,有闲书,也有课本和习题册,全都乱堆在一起。 陆行迟忍不住伸手帮她把书拿下来,一本本竖着插回书架上。 不一会儿,就被一整套装帧漂亮的书吸引了注意力。 《世界文明史》。 陆行迟随便抽了一本翻开。 扉页上写着:祝暖暖生日快乐,健康成长。 落款是“爸爸”。 看来是她过生日时,她爸爸送她的礼物。 陆行迟翻开。 书页里到处都有贝暖用铅笔写的小字注释,字小小的、憨憨的,偶尔还会冒出一朵小花、一个铅笔勾的笑脸。 这套书她读得很认真。 陆行迟一页页翻下去。 一幅奇妙的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书里记载着的,是一个和这个世界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的另一个世界。第67章
贝暖早晨醒来的时候,到处都是熟悉的感觉。 房间里很明亮,阳光透过格子窗帘照进来,落在枕头上。 枕套上印着棕色的小熊,被套上也印着棕色的小熊,床头摆着她从小用到大的小熊闹钟。 贝暖瞥了一眼上面的时间,吓得一激灵,“闹钟怎么没响?完蛋了要迟到了。” 正要坐起来,忽然恍了恍神,一时间想不起来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要起床去什么地方。 有人忽然倾身过来。 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就在眼前。 嘴唇被他重重地压了压。柔软又温暖。 贝暖猛然清醒了。 一大早晨的,要不要这么刺激? “我不想趁你睡觉的时候占你便宜,”陆行迟低声呢喃,“好不容易才等到你醒。” 他又压下来,耐心地辗转勾挑,跟她温存。 贝暖心想,醒了就不算占便宜了吗? 他在耐心地吻着她,贝暖却忽然觉得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脖子,拉低了她T恤的领口。 贝暖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按住。 他捉住她的手,温柔而坚定地固定在她身侧,不再去动她的衣服,隔着布料,低头吻了吻本来应该是她的疤痕开始的地方。 “贝暖,”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悦耳,“不用害怕被我看到。” 贝暖知道他是在说疤痕的事,小声说:“昨天就告诉过你,我的病早就好了,疤也早就没了。” 陆行迟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又重新低下头,沿着疤痕的位置一点点吻下去。 “无论有疤还是没有,”他说,“都不用怕被我看到,我不在乎。我觉得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他唇上灼热的温度透过衣服传进来。 “我记得有一个爸爸,儿子做过开胸手术,胸前有一道疤,爸爸就在胸前纹了一道疤陪着他,贝暖,如果你也有一道,我愿意自己也纹一道陪着你。” 他的语气认真,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贝暖又听到他低声说:“疤算什么?就算你有一天你换一张脸,换一身皮,都没关系,我都认得出来那是你。” 贝暖的心猛地一跳。 他这话有点奇怪。 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贝暖迅速地想了一遍,再次确定这套房子里所有带照片的东西现在都不在。 还是不能在这里长住。 他太聪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他发现异样,直接悲催掉马。 陆行迟抬头看了看她紧张的表情,忽然笑了一下,重新低下头,薄唇留恋地贴了贴原本是她疤痕正中的地方,“你的心跳得好快。” 贝暖撑不住,脸彻底红了,推开他坐起来,顾左右而言他,“这么晚了,我们出去吧?” 陆行迟并没有勉强。 他松开她站起来,微笑着答应:“好。” 床边写字台上倒扣着一本书,应该是贝暖醒过来之前他正在看的。 贝暖悄悄瞄了一眼他在看什么。 竟然是一本言情。 贝暖在书架的最下层藏了一整排言情,特意用别的杂书摞在外面遮住,居然被他翻出来了。 两个人出来时,外面的地铺已经卷起来了,大家都起床了。 杜若瞥陆行迟一眼,“过分了噢,一晚上都没回来睡,明目张胆嘛。” 贝暖懂了,陆行迟在她房间里坐了一晚上。 他诚信守诺,真的帮她等了一晚上爸爸。 怪不得向来清澈的眼睛微微有点红,大概是一夜没睡,熬的。 陆行迟解释:“这地方太奇怪,我怕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出什么事。” 唐瑭也说:“杜哥你冤枉陆哥了,陆哥晚上一直都在看书,他昨天半夜出来找蜡烛,说他在看书,蜡烛用光了。” 怪不得贝暖前半夜做梦吃熏肉,后半夜做梦吃奶油蛋糕,原来是他换蜡烛了。 所以陆大boss守夜时闲得没事,刻苦攻读了一晚上言情? 早饭江斐已经做好了,依旧是无比清淡的白粥小菜。 “本来想做粢饭糕,可是杜医生说,不许给你做任何油炸的东西。”江斐跟贝暖汇报。 贝暖欲哭无泪。 早知道这样,昨天编也要编出一种别的做手术的理由来,说自己一不小心摔骨折了该有多好,说不定今天还有大骨头汤喝。 陆行迟扫一眼贝暖痛苦的小脸,抿了抿下唇,掩盖住嘴角的一点笑意。 “杜若,你放心,她什么都能吃。”陆行迟说。 贝暖抬起头,惊喜地看着陆行迟,仿佛看到他的头上噌噌地放着救世主的光芒。 “你相信我,她早就好了,不用限制她的饮食。” 陆行迟继续说。 “你看她嘴唇的颜色一点都不紫,每天上蹿下跳的,我们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天,胡吃海塞的,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 他怎么会这么好?贝暖感动得快哭了。 既然陆行迟都那么说,杜若妥协了。 “出了问题你负责。”杜若警告。 陆行迟坦然地点头,“我负责。” 陆行迟瞥一眼欢欣鼓舞的贝暖,“不过泡椒凤爪之类的东西还是不许吃,吃多了肚子疼。” 贝暖立刻点头答应,反正这种零食,偷偷藏起来吃他也看不见。 贝暖顺便问江斐,“那粢饭糕能不能来点?还有,能煮碗面吗?” 贝暖向来不挑,只要是江斐做的菜,做什么她就吃什么,吃什么都赞不绝口。 这次难得她主动点东西,江斐欣然答应。 两大盘粢饭糕端上来,全都炸得松脆金黄,江斐又额外煮了一锅红油八宝面。 杜若有点奇怪,问贝暖:“一大早为什么突然想吃面条?” 贝暖对付他,“昨晚做梦梦见面条了,起来就特别想吃。” 贝暖没说实话,其实今天刚巧是她的生日。 小时候过生日的时候,爸爸都会给贝暖煮面,没想到这次过生日,虽然在丧尸堆里,还能机缘巧合,坐在家里吃面,简直是意外之喜。 八宝面虾仁Q弹,汤底浓郁,面是江斐手擀的,一根根滑爽筋道。 贝暖吃得心满意足。 他们几个如狼似虎,消灭得太快,江斐又炸了一盘粢饭糕端上来,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事。 他擦擦手,回屋拿出一把钥匙。 “贝暖,我早晨在地上捡到的。你看有没有什么用。” 是一把金属钥匙,上面吊着一个塑料的透明小圆牌。 小圆牌的一角印着一个蓝色的圆形标志,里面夹着一小张纸片,上面写着: 21908柜。 字迹舒展大方,贝暖一看,就知道是爸爸的笔迹。 可是这把钥匙贝暖并没有在家里见过,这是什么的钥匙? 杜若凑过来看看圆牌上的标志,“我知道,这是一家银行嘛。” 陆行迟也偏头过来研究了一下,“银行的21908柜。是银行的保管柜?” 杜若很开心,“贝暖,你要发现你家的秘密财产了!” “别闹了,我家有多少钱我还不知道?我爸去世时都清点过。” 贝暖拿着钥匙研究。 “如果是真的的话,说不定是我爸藏的什么对他很重要的东西。不过就算有钥匙,我现在也没法飞到那个银行去看看啊。” 以前贝暖家附近确实有一家银行,银行的标志什么样贝暖记不太清了,好像确实跟这个有点像。 不过杜若言之凿凿的样子,说明至少在这个世界,也是存在这么一家银行的。 “暖暖姐,”唐瑭犹犹豫豫地开口,“其实我觉得,既然你都能在这儿找到你家了,为什么不干脆在这附近找找这家银行?说不定就有这个保管柜。” 杜若立刻赞同:“有道理。” 贝暖抬头看向陆行迟。 陆行迟向来理智沉稳,这次竟然微笑了一下,“可以试试看。” 几个人背好包,准备出门找银行。 贝暖恋恋不舍地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才走出门。 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去。 贝暖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回来的时候打开门,这间屋子还在。 外面阳光明亮,建筑和道路却全都灰扑扑的,贝暖他们在路上打听了一圈,所有人听见他们正在找银行时,都笑了。 “这种时候,还找银行干什么?哪来的银行?” 贝暖锲而不舍,“这个城里以前也没有银行吗?” “以前啊?可能有过吧。” 旁边有人插话,“好像主路往前一直走,路右边有一家,早就关门多少年了。” 贝暖他们如获至宝,一路往前找,终于找到了。 是一家不大的银行门脸,破破烂烂的,里面不用说保管柜,除了几面墙,什么都没有,早就彻底空了。 最重要的是,看上面挂的牌子,这家银行的标志是红色的,并不是钥匙牌上印着的那个。 贝暖手心里攥着爸爸留下来的钥匙,有点失落。 路上一队车队呼啸而过,扬起漫天尘土。 最前面的吉普车上,有个男人用一只手把着打开的车门,好像往返市郊的小巴售票员一样,把半身探出车外大声吆喝,“有要出城找物资的没有?发三天餐票!发三天餐票了!” 陆行迟沉吟片刻,抓了个路人问:“他们出城找物资是去哪找?” “这里往西就是个小城,里面什么都有,就是可惜到处都是丧尸。” 旁边的热心大爷说:“你们要进搜索队啊?大门口就能报名。” 还有人劝他们,“进搜索队能发餐票,可是挺危险的,你们可要想好了。” 贝暖懂陆行迟的意思了,所以离这里不远,有一个小城市? 有城市就肯定有银行。 感觉有点荒谬,拿着异世界的钥匙,到处去找这里的银行和保管箱,好像刻舟求剑。 不过可以去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所以十分钟之后,贝暖他们就来到了大门口。 门口果然正等着一个要出发的搜索队,正在招募肯离开基地去搜集物资的人,大概是因为要去的地方太危险,报名的人并不多。 陆行迟他们一个个登记信息。 搜索队是一群男人,看上去彼此很熟,都或站或坐,在门口聚成一帮,互相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 他们的队长姓郑,靠着登记的桌子站着。 他是个面容冷峻的男人,五官的线条凌厉得如同刀削,下巴上都是青色的胡茬。 一看就是在末世中摸爬滚打过,说话简短而强势,手里正在摆弄一把枪。 他看一眼陆行迟他们,没什么表示,再看贝暖时,就皱了皱眉。 他说:“搜索队不带家属。” 杜若“哦”了一声,拍拍贝暖,“那我们几个回去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噢。”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跟着杜若他们几个“家属”转身就走。 郑队长:“……” 搜索队向来很难招到人,好不容易来了这几个看着年轻力壮的,郑队长只好叫住他们,让登记的人把贝暖的名字也记上。 他们几个衣着整齐干净,长得又漂亮,和搜索队一整队的糙汉风格格格不入。 贝暖听见有人低声笑道:“这几个是哪来的少爷小姐啊?” “他们以为是参加旅游观光团呢。” 贝暖假装听不见,没理他们。 “你们几个用什么武器?”登记的人问,“没有的话可以领,有刀,还有撬棍。” 陆行迟转了下身,示意贝暖打开他背上的背包。 贝暖踮起脚,拉开他背包的拉链,从里面费劲地拉出他那把钢弩。 江斐摸出身上的一对匕首给他们看,“我自己有。” 杜若捅捅贝暖,“我的刀。” 贝暖痛苦:他的刀太长,怎么才能像弩那样,不动声色地从背包里掏出来啊?他当是在变戏法吗? 不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陆行迟那把精致的黑沉沉的弩吸引了,都围过去看。 贝暖趁机火速把杜若的鸣鸿刀从背包里不合常理地抽出来。 杜若的刀一出布袋,立刻抢了黑弩的风头。 因为实在是太花哨了。 刀又大又长,刀身上装饰着花纹,形状夸张拉风。 杜若得意地挥舞了一下,嗖嗖的,也算虎虎生风。 有人和贝暖当初第一次见到这刀时一样识货,试探着问,“你这刀是cospy用的吧?开刃了吗?” 用手指小心地摸了摸。 贝暖心道,不用摸了,我知道,没开。 围观群众戳了戳银色的刀身,“看着不像是铁的,好像是……树脂做的?” 不是吧? 贝暖也忍不住去看刀刃。 陆行迟放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不用看了,大概真是树脂的,我刚刚想开刃,开不了。” 陆大boss为了杜若的面子,想现场临时帮他开个刀刃,没想到这把刀连金属的都不是。 贝暖:“……” 杜若却不在乎,再挥两下,“树脂的又怎样?能用不就行了吗?” 郑队长没继续纠缠在杜若的刀上,让没有武器的唐瑭去领武器。 贝暖也想跟着去拿一根撬棍。 搜索队的男人们看见她想去拿撬棍,一起哄笑起来。 “小姑娘拿得动撬棍吗?” “我觉得你的胳膊还没有撬棍粗哈哈哈哈哈……” “别给她,待会她一害怕把撬棍扔到丧尸堆里,咱们就白白少了一根。” 贝暖忽然不服,“撬棍我是不太挥得动,但是我会用枪。” 这次这群男人笑得更厉害了,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逗的笑话。 郑队长倒是没笑,他挑挑眉,把手里的枪递给贝暖。 “哦?开一枪我看看。” 然后弯腰捡起地上一个空易拉罐,晃晃悠悠地拎着走到大门口,放在门口卫兵登记用的桌子上。 这距离大概有二十多米,对手枪来说,不算近。 贝暖看看手里的枪。 是把银色的手枪,枪体全钢,擦得锃亮,比上次笼斗时贝暖用过的那把半塑料的要重多了。 枪已经上了膛,击锤打开着。 贝暖双手握好,摆好姿势,瞄准桌上的易拉罐,扣动扳机。 扣不动。 四周一阵更大声的哄笑。 郑队长无奈地把枪拿过来,帮她拨开保险。 贝暖的脸红了红,重新瞄准易拉罐,开了一枪。 易拉罐应声而飞,铛啷啷掉在地上。 周围的人不笑了。 在这个距离用手枪,打光弹匣都上不了靶的大有人在,能打中易拉罐,已经相当不错了。 然而还是有人不以为然。 有个小瘦子呵了一声。 “连保险都不知道开的人,这是随便来一枪,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郑队长听到他的话了,瞥了贝暖一眼,“那就再试一枪。” 然后点点那个小瘦子,“去把罐子摆上。” 小瘦子笑了一声,一脸“看你还能再撞几次大运”的表情,跑过去摆易拉罐。 他找到地上打飞的易拉罐,正想重新摆回桌子上时,随便看了一眼,脸色却变了。 郑队长看到他拎着罐子不动,问他:“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小瘦子手里拎着易拉罐,转过头一脸震惊,“她……她刚才那枪,刚好打在星星上……” 易拉罐是深蓝色的,靠上的地方印着三颗黄色的星星,颜色虽然显眼,却还没有一粒花生米大。 贝暖刚刚的那颗子弹,恰好在正中的星星上端端正正地穿了一个洞。 人人都在往星星上看。 这种距离,眼神不太好的,根本看不见。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枪又响了。 小瘦子吓得嗖地扔掉手里的易拉罐。 紧接着就是第三声枪响。 小瘦子直接蹲在地上,抱住脑袋,尽可能地缩成一个球,一动都不敢动。 贝暖把枪乖乖地还给郑队长,问:“不用再打了吧?” 郑队长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自己走到对面桌子那边,捡起滚落在地上的易拉罐。 三枪,贯穿三颗星星。 包括易拉罐飞在空中时开的那枪。 郑队长沉默地拎着易拉罐回来,这次人人都看清了他手里罐子上整齐排列的三个洞。 刚才还笑得那么开心的一群男人全都不吭声了。 贝暖心想,陆大boss不爽了,发起飙来好吓人。 第一枪的子弹是他控的,第二枪和第三枪根本就是他直接开的,贝暖连扳机都没扣过。第68章
所有人都知道,就连郑队长本人,号称这个基地里一等一的神枪手,都没有这种枪法。 能在这种距离,在易拉罐飞到空中时,用手枪打中一颗那么小的星星,简直不能想象。 这个看似弱不禁风一吹就倒的小姑娘,竟然枪法如神。 在这个秩序崩坏的末世,所有的身份、背景、累积的财产都消失了,实力是衡量人的唯一标准,实力就是一切,有实力的人吃肉,没实力的人啃草。 没人再继续开贝暖的玩笑。 只有小瘦子还不太甘心,小声嘀咕:“这都是少爷小姐们在靶场里烧钱烧出来的吧。真对着丧尸,能不哆嗦就不错了。” 郑队长瞥他一眼,没理他,对贝暖说:“我现在手里没有多余的枪,以后有了,分你一把。” “不用不用,”贝暖连忙拒绝,“给我根撬棍就行了。” 贝暖最后还是去领了一根对她除了拎着摆样子外没什么意义的撬棍。 太阳高了起来,搜索队要出发了。 今天的搜索队一共凑了二三十个人,分成了几个小队。 郑队长本来想把贝暖他们几个新来的分散到各个小队中去,却被几个人一起拒绝了。 杜若把大刀扛在肩膀上,大言不惭。 “在杀丧尸的问题上我们几个早就配合惯了,和别人组队,不太适应。” 贝暖心想,那是。我们几个早就躺赢惯了,不和陆大boss组队确实不太适应。 郑队长居然点头答应了,没再拆开他们,而是扫视一圈,点出刚刚差点被贝暖一枪崩了的小瘦子。 “你跟着这几个新来的走,给他们指路。” 小瘦子心不甘情不愿,不过好像很怕他们郑队长,还是乖乖地过来了。 陆行迟他们分到一辆破破烂烂的小面包车。 这面包车的模样有点过于凄惨。 不知道它在末世里经历过什么,全身掉漆,一块正常的玻璃都没有,四面像没牙的老太太一样漏着风。 陆行迟等大家都上车坐好,就发动车子。 随着一阵抽风一样的哆嗦,面包车噗噗噗地连喷了好几口气,终于缓缓地发动了。 好不容易开起来,发动机就进入一种稳定的状态―― 稳定地发出持续不停的哒哒哒的怪响的状态。 小面包一边哒哒哒地响着,还一边带着整车的人一起高频地哆嗦。 就这样,陆大boss开着这辆一点都不拉轰的小面包,慢悠悠地勉强跟在整个车队的后面。 副驾上的贝暖忍不住揉了揉被震麻了的脸。 陆行迟转头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 他用手掌轻轻地拍了一下仪表盘,“啪”的一声轻响。 高频的哆嗦立刻停了。 不止是哆嗦,发动机哒哒哒的怪响也没了。 面包车好像傻了一秒,然后嗖地一个加速,冲了出去。 迅速,顺滑,好像一只忽然学会了怎么奔跑的小豹子。 小瘦子莫名其妙:“奇怪,这辆车有点问题,上次老大修了一整天都修不好,怎么忽然就不响了?” 唐瑭百无聊赖地支着头看窗外,懒洋洋地说:“你们老大修多少天,都不如我们老大拍一下。” 车队离开基地,开上无边无际的红褐色的荒野,扬起红色的灰尘,笼罩着整个车队。 地上没有路,却有一道道轮胎的痕迹,看来搜索队没少来这个方向。 没过多久,远处真的多了不少建筑。 遥遥的,能看见一座城市。 新的,现代化的正常城市,想都知道,现在里面肯定到处都是丧尸。 在房屋稀疏的城市外围,郑队长让车队把车停在路边,全体下来步行。 汽车的引擎声会招惹丧尸,还是悄悄地摸进去最安全。 郑队长讲了半天注意事项。 贝暖总结了一下,就是悄悄地进村,开枪地不要,不要贪心,拿到物资就撤,活着最重要。 每五六个人一个小队,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大背包,这次所有人的任务,都是去寻找食物。 郑队长指挥另一辆车上的四五个男人,“他们几个新来的没来过,你们带着他们走。” 可是真的出发时,那几个人并没有等等贝暖他们这几个“少爷小姐”的意思,自己熟门熟路地溜了。 这正合贝暖他们的心意。 陆行迟等所有人都走了,就带着贝暖他们原路兜回来,让大家重新上车。 贝暖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要到处找银行,靠脚走路太慢了,还是开车方便。 小瘦子莫名其妙跟着他们,看到大家又都上了面包车,才吓了一跳,“不能开车进去,声音太大,招丧尸。” 没人理他。 陆行迟坐在驾驶位上问:“上不上?不上我可就走了。” 这地方虽然是城市边缘,还是偶尔有丧尸经过,小瘦子不想一个人被甩在这里,赶紧爬上车。 陆行迟一脚油门,面包车嗖地飞了出去。 陆行迟猛然打轮,转了个急弯,避开几只小队消失的方向,上了另一条路。 这辆破烂的小面包车一雪前耻,意气风发,大概是车生第一次,被人开出了漂移的感觉。 这是一座被丧尸占据的城市,路上能动的没有活物。 一路往市中心开,路边的店铺越来越多,贝暖把头伸出车窗外,到处找那个银行的标志。 陆行迟贴心地把车速慢了下来,马上招来一大批跟着车跑的丧尸。 杜若也趴在车窗框上,欣慰地看着他跟着面包车跑马的子民,再瞟一眼坐在最后一排的小瘦子。 小瘦子已经被陆行迟丝毫不在意丧尸的嚣张风格吓得死去活来,满脸恐惧,嘴巴一刻不停地在唠叨。 “招来这么多,一会儿可怎么办啊?” “快!快!快给油!他们要追上咱们啦!” “这车不会抛锚吧?不会吧?” “佛祖保佑菩萨保佑柳大仙保佑!” 唐瑭正趴在窗边晒着太阳犯困,迷迷糊糊地问:“柳大仙是谁?” 杜若看见小瘦子只顾脸色惨白地哆嗦,没注意这边,悄悄捅捅贝暖,压低声音说:“给我一袋牛肉干。” 贝暖有点无奈,“它们是真的不吃。” 杜若坚持,“再试试,试试没坏处。” 贝暖没办法,只好从空间里拿出一袋五香牛肉粒,悄悄撕开,把一粒顺着没玻璃的车窗扔出去。 贝暖预言,“你看,它们根本就不要。” 牛肉干太小,追着小面包车跑的好几只丧尸傻乎乎的,根本连看都没看到。 只有其中一只注意到又个小东西飞过去了,停下追车的脚步。 这只丧尸才变异没多久,身上还很干净,是个大约二十上下的年轻人。 他回头找了找。 “捡了也不会吃的。”贝暖笃定地说。 那只丧尸终于找到牛肉干了。 他弯下腰,捡了起来,嗅了嗅味道,然后放进嘴巴里。 这倒是有点新奇。上次贝暖喂丧尸牛肉干时,丧尸随便闻了闻,就直接扔了。 这只丧尸大概是鼻子不太好使。 贝暖坚持,“你看着,就算吃了,他也会再吐出来。” 然而那只丧尸没有吐,他吧唧了两下嘴,嚼了嚼,把牛肉粒吞了下去。 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包车,忽然拔足狂奔,妄图继续跟上车轮子。 好像疯狂地追着冰淇淋车的小朋友。 他嘴里呵呵呵地大声叫着,仿佛在呐喊:“那辆会丢牛肉干的车车!等等我!等等我!” 这就有点奇怪了,难道这只丧尸改口味了? 贝暖正在琢磨,一瞥眼间看到了圣母值。 圣母值竟然缓缓地悄悄向前涨了一点。 虽然涨得不多,但是竟然动了。 贝暖拉拉陆行迟,“陆行迟,能不能把车兜回去?” 后座的小瘦子彻底疯了,说话都在哆嗦,“兜兜兜,兜回去?!” 陆行迟很听贝暖的话,根本连原因都不问,一打方向盘,就把车掉了个头。 面包车重新路过那只吃零食的丧尸旁边时,贝暖又掏出一粒牛肉干,丢出窗外。 唐瑭一直在丧尸单调的呵呵声里犯困,都快睡着了,被面包车猛地一个疾转惊醒,一睁眼就看见贝暖在丢牛肉干,有点感动。 “暖暖姐,你还负责给丧尸喂吃的啊,你人真善良。” 陆行迟无语,“这是善良?有点善良得过头了吧?” 江斐对贝暖笑了一下,“你想喂就喂,怎样都好。” 小瘦子快哭了,“你们给丧尸喂什么哪?都别喂了,咱们赶紧开车走吧!” 没人理他。 让所有人惊诧的一幕又一次发生了。 那只丧尸看到熟悉的小东西又从车里飞出来了,赶紧捡起来吃掉。 然后追上面包车,看上去还想要。 好像追车的小狗狗。 贝暖看了一眼进度条,果然又挪了一点。 喂丧尸居然也能涨圣母值。 贝暖迅速地计算了一下,发觉这件事并不划算。就算把空间里的那么多箱牛肉干全喂给它,圣母值也升不了多少。 其他人的注意力却全在那只品味别具一格的丧尸身上。 陆行迟沉吟不语,把车掉头,又兜了一圈。 江斐也皱着眉,“怎么回事?” 只有杜若十分开心,“我就说吧,说不定真能给它们开发出点新食谱来。” 紧接着,那只丧尸就做了另一件让人惊掉下巴的事。 他看到这辆牛肉干车一直在兜圈子,不再像其他丧尸那样,傻乎乎地跟在车屁股后面,被车一圈一圈地遛,而是歪头想了想,直接堵在了陆行迟的车会兜回来的方向。 虽然仍然是有点傻,会被越野车直接撞飞,却比其他丧尸聪明多了。 “停一下车。”杜若说,“贝暖,把袋子给我。” “啥?”小瘦子惊恐地睁大眼睛,声音都吓变调了,“停车?你们要停车?可千万不能停车啊!” 依然没人理他。 陆行迟猛地刹住车,丧尸们呼地一窝蜂冲上来,面目狰狞,呲牙咧嘴。 小瘦子眼白一翻,就彻底晕过去了。 等陆行迟停好车,杜若就拎着牛肉干,利落地打开车门跳下来。 丧尸们照例对他视而不见,只往面包车上扑。 陆行迟发动车子,灵巧地甩掉它们,继续在附近绕圈。 杜若下了车,先拿出一粒牛肉干,朝刚刚那只丧尸丢了过去。 丧尸看见熟悉的东西飞过来,果断放弃追车,去捡牛肉干。 杜若在他面前蹲下,打开一整袋牛肉干,递给他。 丧尸纳闷地接过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就把手伸进去,抓了一大把出来,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贝暖他们几个都把头探出车窗外,遥遥地参观杜若的投喂行动。 正在吃牛肉干的丧尸一眼看到车里探出头的活人,马上扔下手里的牛肉干,朝更新鲜的人肉追了过去。 陆行迟猛打方向盘,把车一个大掉头冲到杜若旁边刹住。 等杜若跳上车,才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江斐下了个结论,“那只丧尸虽然有点奇怪,不过比起牛肉干,它好像还是更喜欢人。” “可是毕竟它吃了!”杜若为了这点变化欢欣鼓舞,“这是一只丧尸的一小口,却是整个丧尸界的一大口!” 他的丧尸食谱改造计划现出一线曙光。 陆行迟边开车,边沉思默想。 从谢沅清到老胡,每个重生的人都提到过几年后的丧尸变异。 那时候,丧尸更聪明,更强大,基地一个个失守,人类节节败退,几乎被屠戮殆尽。 陆行迟自己并没有活到那个时候。 上一世,杜若没有感染过丧尸病毒,陆行迟丧尸来即杀,也完全没注意过丧尸们的生活习性和食谱。 今天这只丧尸与众不同,不仅会吃牛肉干,还会聪明地绕到车前拦路,很不寻常。 陆行迟自言自语,“难道丧尸病毒已经开始变异了?” “变异?”贝暖一耳朵听到了,“你说丧尸病毒变异吗?” 贝暖并不知道这件事,书里没写过。 贝暖也没太在意这个,一门心思都在找银行上。 小面包车在陆行迟手底下彻底变成了一匹良驹,风驰电掣般地在城市中飞驰。 贝暖忽然看见街转角有个熟悉的蓝色标志。 “停停停!”贝暖激动起来。 陆行迟猛地刹车。 街上被引擎声吸引过来的丧尸群立刻往这边冲,陆行迟下了车,随手解决掉尸群,才让大家一起下车。 小瘦子还在晕着,唐瑭摇了他半天才醒。 醒来后傻了半天,东看看西看看,然后惊喜万状:“我还活着吗?我还没死?” 所有人:“……” 小瘦子晕晕乎乎地跟着大家进了银行,纳闷,“不是要去找吃的吗?这是银行吧?进银行干什么?” 唐瑭随便对付他:“想买吃的不是要先取钱吗?” 小瘦子:??? 银行里还真的有保管箱,可惜编号并没有编到21908。 江斐说:“城里这家银行的营业网点肯定不少,估计今天来不及全都找一遍。” 贝暖的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我有一个……挺奇怪的想法。”她不好意思地说。 “你说。”陆行迟向来不觉得贝暖的任何想法奇怪。 “我家附近那家银行在的那条路叫滨河路,银行那里路牌编号很小,不是五就是七,要么就是九,所以我在想,这里会不会也有个滨河路,滨河路上会不会也有家银行……” 同样的地址导向了贝暖的家,那么按同样的地址,会不会也能找到一家银行? 贝暖暗搓搓觉得,这逻辑虽然古怪,但还是挺顺畅的。 陆行迟行动迅速,已经开始往外走,“盐河就在城北,如果有滨河路,也一定在那边。” 大家回到车上,陆行迟一路开车往北,一直开到盐河边,发现河边的那条林荫路的路牌上,竟然真的写着“滨河路”三个字。 还没开到滨河路的尽头,大家就远远地看到了那家银行的标志。 门牌号是七号。 贝暖和陆行迟对视一眼,都觉得有戏。 车停在银行门口,银行玻璃门外的丧尸立刻蜂拥而上,这次小瘦子还没来得及晕,就被唐瑭一把抓住。 “不用怕,你看。” 陆行迟已经下了车,抬起弩,箭无虚发,几乎是瞬间,丧尸群全部倒在了几步远之外。 一只都不剩。 小瘦子眼睛瞪着溜圆,下巴彻底合不上了。 贝暖也跳下车,跟在陆行迟的后面进了银行,两个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找到了保管柜。 足足一整面墙,全都是信箱一样的保管箱。 一格又一格,每格大概十几公分乘二十几公分,上面镶着标着数字的金属牌。 贝暖一眼就看到了21908。 可是扁扁的保管箱上却有两个钥匙孔。 贝暖把自己的钥匙插进其中一个孔,倒是很容易就插进去了。 贝暖轻轻一转。 钥匙顺畅地转了半圈。 很明显,钥匙是对的。 可惜门却没有开。 “这种保管柜有两把钥匙,银行保存一把,租保管柜的人手里有一把,每次都要和银行的工作人员一起开柜才行。” 陆行迟解释。 不过他显然是没有耐心去找银行的那把钥匙,而是把手按在保管柜上。 柜门哒地一声开了。 里面放着一个红色的铁盒子。 贝暖把红盒子从保管柜里抽了出来。 铁盒不太大,只比小时候用的文具盒略宽,也高一些。 “这应该是我爸爸放的东西吧?” 虽然钥匙能插进去,毕竟是另一个世界,贝暖有点心虚,感觉好像在偷别人存在银行里的东西。 “看一眼不就知道了?”陆行迟伸手帮她打开盒盖。 里面竟然是贝暖认识的东西。 铁盒里严丝合缝地放着一本笔记本,封皮朴素,是褐色牛皮纸的,不太大,只比贝暖张开的巴掌大一点。 这是爸爸生前的一本旧日记。 贝暖伸手就着盒子翻了一下,里面真的是爸爸的字迹。 他们荒唐地刻舟求剑,竟然真的找到剑了。第69章
贝暖的爸爸一直有手写记日记的习惯,这习惯被贝暖笑过很多次。 “爸,就算记日记,也应该是电子的吧,还能在里面插入个照片视频什么的。” 爸爸呵呵一笑,“别的不说,有一天要是没电了,看你们这些离开屏幕活不了的人该怎么办。” 果然被不幸而言中。 爸爸去世以后,留下一个装满日记本的小箱子,里面都是这种一式一样朴素的牛皮纸封面的小本子,按年份码得整整齐齐。 贝暖曾经稍微翻过一下,看到了不少爸爸年轻的时候的事。 就算爸爸不在了,贝暖也觉得不应该偷看,好像在偷窥爸爸的隐私,因此把所有的日记本连同其他爸爸喜欢的东西一起,一把火烧给他了。 这应该是其中的一本。 早就烧掉了的东西,现在又奇迹般地出现在异世界的保管柜里。 贝暖正在愣神,小瘦子跟着唐瑭过来了,“你们干什么呢?不会是真想取钱吧?这世道钱又没用,都是废纸。” 贝暖不想让外人看到,立刻合上小红铁盒的盖子,收进包里,“钱取好了,现在该去大采购了,出发!” 正事办完,可以去完成搜索食物的工作了。 银行旁边不远就有一家超市,门开着,货架上空空荡荡,有用的东西早就被幸存者扫干净了,尤其是食物,什么都不剩。 陆行迟拎着弩利落地清掉路上的丧尸,又把超市清了场。 小瘦子已经不那么惊奇了,一声不吭,乖乖地跟着。 果然,虽然前面货架上的食物都没了,仓库却是结实的防盗门,严实地锁着,还没被人撬开。 陆行迟瞥了小瘦子一眼,借来贝暖手里的撬棍,象征性地随便在门框上撬了撬。 门轻易地开了。 里面是满满一仓库东西,大大小小的箱子摞成山。 唐瑭拍了拍小瘦子的肩膀,“哥们,动手搬吧。” 面包车上空间有限,要挑最有意义的食物,比如米面盐糖和罐头。 他们几个忙着找给基地运回去的东西,贝暖就忙自己的。 先挑挑拣拣地补充了小队需要的食品和日用品后,就开始一个人默默地翻零食。 陆行迟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好像也在找东西。 贝暖看见他理都不理成箱的鲮鱼罐头和午餐肉,认真地一个个翻箱子,不知在找什么。 贝暖有点好奇,悄悄地过去探头探脑。 刚想问他在找什么,就看到他不动声色地把几小盒东西收进背包里。 杜若眼尖,在旁边也看见了,郑重地点点头,“确实很应该备点,这种时候,闹出人命就不好了,不然你让贝暖收几箱吧?” 贝暖已经看清是什么了,顿时有点尴尬。 陆行迟神情坦然,清冷依旧,一点都没脸红,竟然真的把一整箱交给贝暖。 他瞥了眼贝暖脸上的表情,淡淡道:“想什么呢?都没看过野外求生节目?这东西可以装水,当临时水壶,有弹性,能做简易止血带,套在手机上可以给手机当防水套,吹成气球后,还能装在衣服里做临时的救生衣,用途很多。” 贝暖默不作声地帮他把箱子收进空间,心想:你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种用法,一张正经脸,冠冕堂皇的,那为什么刚才还要偷偷摸摸? 大家把面包车上没坐人的地方全都塞满,才打道回府。 小瘦子和后座上一大堆面粉挤在一起,东摸摸西摸摸,兴奋得不行。 很快就到了搜索队刚刚出发的地方,车都在,其他小队都还没回来。 又等了好久,才有两个小队前后脚回来了。 有的人背着装满的大包,有人的背包还是半空的。 郑队长不止背着包,还搀着队伍里的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把胳膊搭在郑队长的肩膀上,一跳一跳地往回走。 他们看见陆行迟他们悠闲自在地等在车上,都愣了愣。 “受伤了?”陆行迟从车上下来。 “躲丧尸的时候从二楼阳台跳下来,摔了一下,大概是骨折。”郑队长简短地说。 年轻人说:“要不是郑队长上去接应,把我背走,我就让丧尸给吃了。” 他们走到近前,顺着面包车没玻璃的车窗里,一眼看到里面堆得满满的物资,全都呆住了。 小瘦子艰难地从箱子堆里挤到车门口,手舞足蹈,“队长,陆哥他们把车开进城里了,拉了好多物资出来!”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跟着唐瑭改口叫陆行迟陆哥。 他们竟然敢开车进城?还拉了满满一车物资? 那两队人全都沉默了。 杜若也跳下面包车,走到断腿的年轻人面前蹲下,“给我看看吧。” 忍不住又补充,“本“少爷”我正好是个医生。” 郑队长包里带着一点急救的绷带和药品,杜若先帮年轻人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大家等到另外两队汇合,才一起开车回程。 回到基地,卸下带回来的物资,每个人都领到了三天餐券。 杜若拍拍手里的餐券,笑道:“三天的餐券换一车东西,他们的这笔买卖做得可真赚。” 几个人重新回到三区十二号楼二单元。 在六零二室门前,贝暖默默地在心中祈祷了一下,才把钥匙插进锁孔里。 锁仍旧很涩,打不开,陆行迟上前搭了一下手。 门开了,贝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里面依然还是贝暖的家,明亮而温暖,早晨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贝暖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回房间,从空间里取出小红铁盒。 陆行迟跟着进来了,顺手关上房门。 他站得远远的,微笑道:“我不是过来刺探你家的秘密的,不过我觉得,你看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时,我还是在场比较好。” 贝暖懂他的意思,这件事太古怪,他必须盯着才能放心。 贝暖把日记本从盒子里费劲地扣出来,一边说:“你过来看也没关系。” “真的?”陆行迟靠近两步。 “真没事。我家哪有什么秘……”贝暖已经把日记本拿出来了,话说到一半,猛然顿住。 日记下面还有别的。 是一个比日记本小了一圈的小红本本,上面喜气洋洋地烫着几个金色的字―― 收养登记证。 贝暖连呼吸都停了。 这是什么东西? 她盯着那几个字好几秒,才想起来吸一口气,伸手取出小红本本,小心地翻开。 左边半页,正上是一张大红背景的照片。 是三个人的合影――年轻时代的爸爸和妈妈,中间是大概只有一两岁的小贝暖,正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半张着小嘴,傻乎乎地看着镜头。 下面是爸妈的姓名性别和住址。 右边半页写明了爸妈申请收养福利院里的贝暖为养女的情况,准予登记,收养关系成立。 贝暖的脑中一团混乱,盯着那些字读了好几遍,觉得每个字都认识,却怎么都读不明白。 过了不知多久,贝暖才想起陆行迟就站在旁边,还在看着。 一两岁的小不点长得都差不多,不会露馅,更何况贝暖本来和这个贝暖就有几分相似。 问题是上面有爸妈的住址。 住址当然不是在这个世界的S市,需要编一个谎圆过去。 可是贝暖一丝一毫撒谎的心情都没有。 贝暖把小红本本啪地丢回铁盒子里。 “骗人的东西。无聊。” 她抬起头,看向陆行迟。 “不知道是哪个有异能的人,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的,拿这种东西整我。” 贝暖盘膝坐在床上,用手撑着头冥思苦想,“我得罪谁了?要这么跟我过不去?” 陆行迟仍旧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贝暖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所以然来。 陆行迟终于开口了,“你不想看看那本日记?” 贝暖垂下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拿过那个牛皮纸封皮的日记本。 日记本的纸张已经旧了,保存得却很不错,里面毋庸置疑是爸爸的字迹。 就是贝暖两岁那一年的日记。 风格和贝暖以前看过的一样,简洁明了,更像是一个每天发生的事件列表,鲜少个人感情。 贝暖沉默地往下翻,一页又一页。 上面说,贝妈因为身体原因一直不育,两个人想去收养一个孩子,在福利院排队,终于等到一个女婴。 小女孩非常可爱,可惜有先天性心脏病,被人遗弃在福利院门口。 病情严重,根本没有人愿意收养,很多人都怕就算做了手术,也活不了多久。 贝爸和贝妈商量了几天,就办了收养手续,把小贝暖带回家。 带贝暖回家的那天,一向冷静得如同航海日志的日记上,突然多出一句感情充沛的话。 “小不点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我们给她起了名字,叫暖暖,希望世界对她温柔以待,也希望她以同样的温暖回报世界。” 剩下的日记更像是贝暖的生活起居注。 两个大人从没养过宝宝,尤其是身体还不太健康的宝宝,手忙脚乱,状况百出。 贝暖的每件小事对贝爸贝妈都像个奇迹。 暖暖会拉衣服拉链了,暖暖会用小马桶了,暖暖会说自己的名字了,暖暖会用蜡笔画画了…… 开胸手术一天天提上了议事日程,贝爸贝妈在努力凑钱时,这本日记戛然而止。 陆行迟递过来纸巾盒。 贝暖这才意识到自己泪流满面。 她抽出几张纸巾,一点一点擦干净脸,可是擦掉的泪水又会重新跑出来,停都停不住。 还没擦完,陆行迟就坐过来,伸手把贝暖抱进怀里。 贝暖趴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心中不愿承认,却十分清楚―― 收养的事是真的,日记也是真的。 爸爸生前,每年雷打不动,都会给收养登记证上的那家福利院捐钱。 现在想想,每年他捐钱的时候,就是在贝暖的生日前后。 贝暖曾经问过他,福利院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捐那家,记得爸爸当时的回答是,那家福利院里的孩子都是小天使。 贝暖不动,陆行迟就不动,他轻轻抚着她的背,好像可以这样陪着她,一直到天荒地老。 过了好久,贝暖才出声。 “其实我爸爸刚出事的时候,我心里不是没怨恨过的。” 贝暖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含糊。 “我那时候很想跟爸爸说,你冲上去救别人的时候,心里有没有想过我。” “你走了,把你的家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觉得后悔。” “救了那些根本不值得救的人,你有没有觉得后悔。” 爸爸刚去世的时候,贝暖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着,好像爸爸就在附近,能看到她,能听到她说话。 她那时一直在对脑海里的爸爸说:你都看到了吗?你用命去换的人真的值得吗?你做的事真的值得吗? 贝暖紧紧地攥着陆行迟的衣襟。 陆行迟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贝暖渐渐安静下来。 “我现在明白了,”贝暖说,“我爸爸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会做这样的事。” “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就不会把我从福利院里接出来,倾家荡产地给我做手术。” “我能坐在这里,能晒着太阳,吃好吃的,能到处玩,能好好地活着,全都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 “要是他不是这样的人,世界上就根本没有我。” 陆行迟安静地听着,只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什么都没说。 午后明亮的阳光穿过窗子,照在床上,照在两个人身上,屋子里满溢着阳光烘烤织物的香味。 温柔,温暖,又无处不在。 贝暖一点点平静下来,却依旧把头抵在陆行迟胸前。 等贝暖不哭了,陆行迟才拿过红色的铁盒,递给贝暖。 “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红色的小本本下面,还压着一张纸。 是一张纸页发黄的旧字条,上面是爸爸的字迹―― 祝暖暖生日快乐,健康成长。爸爸。 这是每年生日爸爸都会说的话。 今天又是贝暖的生日,竟然又收到这句熟悉的祝福了。 字条好像是从什么书上裁下来的,贝暖实在想不出来这会是从哪来的。 字条下压着一串钥匙。 和上次保管柜的钥匙不同,这串钥匙有大有小,做工精致,看起来非常新。 贝暖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 陆行迟看了看钥匙串,“贝暖,今天是你生日?” 贝暖点点头。 这次瞒不了他,刚刚的收养登记证上清楚地写着贝暖的生日。 现在想想,不知这是贝暖的亲生父母遗弃她时,写下来的她真实的生日,还是干脆就是福利院捡到她的日子。 陆行迟拎起钥匙串仔细看了看,推测,“那这好像是……生日礼物?” 虽然很荒谬,但是真的很像是个生日礼物。 这串钥匙太新,太漂亮,和这个末世中荒废的城市格格不入。 贝暖的注意力被钥匙串转移了,渐渐地忘了哭的事,和陆行迟一起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所以然来。 几把钥匙上都没有任何标记,不知道是开什么用的。 正在琢磨,忽然有人敲门,唐瑭探头进来。 “杜若哥不让我过来吵你们,非说你俩锁着门呢,”唐瑭灿烂一笑,“我就说没有。你们要不要出去玩桌游?” 陆行迟对他笑笑,“好。” 顺手拉贝暖站起来。 贝暖知道,他是想让她出去和大家玩,换换心情。 陆行迟牵着她的手走到门口,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 “贝暖,我放在你空间里那箱金条,给我用一下。” 他是说当初两个人刚见面时,他存放在贝暖空间里的装满金条的小公文箱。 贝暖赶紧翻了翻,把箱子找出来。 小公文箱看着不太大,贝暖就有点轻敌,从空间里取出来时直接拎在手里。 没想到箱子的份量远远超过贝暖的预期,猛地往下一坠,差点砸到脚。 还好陆行迟在旁边眼疾手快,一把帮她抓住,才没让她过一个今生难忘的瘸腿生日。 杜若他们都在外面。 杜若看见他俩终于出来了,笑道,“唐瑭这小孩,太不懂事了。不过白日宣那什么,确实不太好。” 贝暖瞪他,“宣什么?” 她凶巴巴的,杜若不敢再说,乖乖地举起手对她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贝暖满意了,把杜若的桌游收藏全都搬出来,堆了一地,和杜若他们一起一个个研究。 陆行迟却没有坐下来的意思,“你们玩,我还有事。” 整整一下午,都没再见到陆行迟的人影,他一个人关在主卧里。 贝暖琢磨,他昨晚守夜,一直在攻读言情,一夜都没睡,现在肯定是补觉去了。 吃晚饭前,陆行迟才又出来了,把贝暖叫进她的房间。 他靠在写字台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和以往一样从容自若,贝暖却能从他如常的表情里,分辨出一点局促不安。 “我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他说,“有点来不及,要是时间够的话,我觉得我能做得更好。” 贝暖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陆行迟继续说:“我觉得过生日的时候,送黄金比较吉利,又能辟邪,所以用黄金做了点东西送给你。” 他顿了顿,“虽然有点奇怪,但是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原来他把那箱金条要走,是为了给她做生日礼物。 贝暖心想,自己已经不是小孩了,他做的肯定不是长命锁小铃铛手镯之类的东西。 他又说有点奇怪,那也应该不会是通常大家会送人的金碗金筷子等等。 而且他那箱金条有那么多,那么重。 贝暖试探着问:“你是给我做了一个二十四K的金马桶吗?” 陆行迟:“……”第70章
陆行迟说:“你等我一下。” 他出去了,过了片刻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箱子。 箱子很明显是他用金条做的,做工精致,通体镂空,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装着东西。 整个箱体和箱盖上全是金丝做成的各式花朵,或含苞,或怒放,美轮美奂。 陆行迟把箱子放在床上,按开上面的机括,打开箱盖,取出里面的东西。 贝暖有点傻眼。 最上面最显眼的,是一个纯金打造的头冠。 活脱脱是埃及艳后的猎鹰头冠的翻版,上面是皇冠,两侧如同舒展的大鸟翅膀一样,分别垂坠着厚厚的好几层做工精致的黄金羽毛。 一排又一排羽毛组成优美的弯曲的弧线,护住耳侧。 造型古典,透着浓浓的异域风情。 贝暖拿起头冠,最下面垂坠的细碎羽毛发出彼此摩擦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头冠下压着一件胸饰,仍旧是埃及款,是一层又一层细密的串珠串在一起,铺排成宽宽的环形,好像缩小一圈的古代的云肩。 还有一个蛇形的臂镯,蛇身扭曲着环了几个圈,一只精致的蛇头向上,另一只蛇头向下,都吐着细细的信子。 下面还有一叠别的东西,贝暖看不出是什么,伸手拎起来。 竟然是一整套衣服。 上半身是由和头冠一样的金色羽毛组成的,好像两片翅膀,弯出一个弧度,遮在胸前。 下面是极宽的腰带和金丝编成的长裙,长裙竟然像好几层轻纱一样,是半透明的,并不硬,还很垂坠。 他用了一下午,居然做出这么精致的一整套衣服,简直是神乎其技,可见他对金属的控制越来越强了。 这一整套,好像把埃及艳后克利奥帕特拉的衣橱搬过来了,说不定比她的还要精致。 贝暖从小就喜欢古埃及首饰奢华神秘的风格,这套行头简直不能再合心意。 陆行迟一直在旁边留心观察贝暖的表情,现在好像放心多了,对她微笑了一下,“要不要换上试试?” 贝暖连忙把陆行迟推出门,换上那一整套。 随即就发现,这身漂亮得要死的打扮,也重得要死。 刚刚那差点砸断脚面的份量,现在估计有一大半都穿在贝暖身上了。 不过是真的很美。 贝暖对着衣橱的镜子转来转去。 陆行迟在外面敲了敲门,贝暖才想起来把他放进来。 他上下打量贝暖一遍,耳根有点泛红。 贝暖心想,你害羞什么啊,这不是你做的吗,怎么看都是故意的,低胸还露腰。 本该有疤痕的地方现在也露出不少,皮肤光洁无瑕,一点异样都没有,不知道要多贵的祛疤手术才能做到这种效果。 有点露馅,不过贝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有漂亮衣服穿,谁还考虑这个。 陆行迟的目光也滑过那里,不过他说的是另一件事。 “好像有点……嗯……不太合适,我帮你调一下。” 贝暖知道,他是说胸前羽毛的部分,对她的尺寸估计不足,压得太紧,形状也有点奇怪。 腰带的部分又有点松,好像快要掉了。 贝暖要求不高。 作为一个男人,还是母单的男人,能做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 陆行迟再看贝暖一眼,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长长的睫毛低垂,没有动,贝暖却觉得身上的衣服动了,悄悄地改变了形状。 他不动声色,就给她的衣服遥遥地做了微调。 现在舒服多了,也贴身漂亮多了。 贝暖对着镜子又转了个圈。 “陆行迟,”她对他眨眨眼睛,试探地问,“我能不能……再要一样东西?” 陆行迟望着镜子里的她弯弯嘴角,“你说。” “我还想要这样一对猎鹰的耳环。”贝暖从写字台上抓过纸笔,在纸上勾画出一只舒展双翅的鸟。 贝暖歪头打量一遍自己的杰作。 虽然脑袋有点大,翅膀有点小,嘴又有点扁,怎么看都不像猎鹰,更像一只鸭子,可是陆行迟那么聪明,应该能理解的吧? 陆行迟过来看看,欣然点头,“好,我去做。” 自从昨天欣赏了她的“秋日大象枫叶图”,他就没对她的绘画才能有什么指望。 他拿起那张纸,开门出去。 关门前看见,贝暖又跑到穿衣镜前转圈去了。 陆行迟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昨晚看她那套《世界文明史》的时候,看见她在埃及艳后的图片旁边写了三个小字――“好漂亮”,后面还连着打了三个感叹号。 果然没有送错。 他走了,贝暖一个人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心,一个念头却在脑海中渐渐露头。 所以这个世界也有埃及艳后吗? 如果连世界地图都不太一样的话,那还有古埃及吗?还有托勒密王朝吗? 如果没有的话,陆行迟又是怎么做出这么一套衣服的? 贝暖正在对着镜子发呆,忽然有人敲门。 一定是陆行迟做耳环时,有细节搞不清楚,要回来问问。 “自己开门。”贝暖说。 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陆行迟,而是江斐和唐瑭。 江斐说:“贝暖,杜若说想喝芋头红豆汤,我来问你要芋头和红豆……” 话还没说完,就看清了贝暖全身上下的新打扮,江斐笑了,“真漂亮。” 唐瑭的眼睛都亮了,“天哪!暖暖姐,你这一身……”大喘一口气,“……得值多少钱啊?你现在简直就是行走的钞票!” 贝暖:“……” 夸错方向了吧? 贝暖忽然冒出一个好主意。 贝暖不动声色地问,“你们看我穿的这身,是不是很像埃及艳后?” 然后安静地等着江斐和唐瑭的回答。 江斐再认真打量她一遍,点点头,毫不吝惜赞美之词,“没错,很像埃及艳后,很美,真正的绝代佳人。” 唐瑭也说:“对,美呆了!” 贝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用再瞎想八想了。 看来这个世界里也有埃及,也有那个有胆有识热爱黄金的大美人。 江斐拎着贝暖给的一袋红豆,唐瑭抱着好几个芋头,两个人一起出了她的房间。 关上门后,唐瑭才悄悄地问江斐。 “江斐哥,什么叫A级艳后啊?是不是还有B级艳后?C级艳后?听着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啊?” 江斐对唐瑭笑笑,温柔地答:“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喜欢就好。” 事实证明,陆行迟天资聪颖,手艺卓绝,一对猎鹰耳环做得十分到位。 和贝暖在纸上画的一点都不一样,和贝暖在脑中构想的一模一样。 造型繁复精致,大得夸张,贝暖爱不释手,恋恋不舍地把那身重死人的衣服换下来之后,还在一直戴着。 没事就瞎晃晃,听下面挂着的一排羽毛在耳边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直挂到晚饭后上床,还不肯摘。 晚饭后,陆行迟洗漱完,又照例跟到贝暖房间里来了。 他昨晚答应帮她等爸爸,结果一夜都没合眼,今晚贝暖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再守着了。 而且贝暖有种感觉,这房间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让她发现爸爸妈妈收养她的往事,并不会出什么事,爸爸也不会真的回来。 陆行迟却不走。 他在写字台旁的椅子上坐下,“我陪你一会儿,等你睡了就走。” 大概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 他用手肘撑在桌面上,支着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半开半阖,因为困着,在桌上烛光的照耀下,像蒙着一层水雾。 “不然……我给你在这里打个地铺,你先睡一会儿?”贝暖试探着问。 陆行迟不答话,眼神慵懒,望着贝暖,和平时目光锐利警惕的样子很不一样,像只正在犯困的大猫。 他今天上午出城,又是开车又是杀丧尸,到处帮贝暖找银行的保管柜,下午本应该补一觉的,结果忙着帮贝暖做生日礼物,没有休息,反而费了不少心思。 已经连着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过觉了,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困极了。 他那么好,贝暖的心软成一汪水,对他伸出手,“过来躺一会儿。”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完全不掩饰脸上目的得逞的表情,站起来,把自己挪到贝暖的床上。 床很小,贝暖往里让了让。 陆行迟不让她靠墙,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才总算闭上眼睛。 贝暖忽然想起白天他在超市仓库时悄悄放进背包里的东西。 贝暖小声说:“陆行迟,先说好,就是让你在这睡一会,可不是别的意思……” 陆行迟闭着眼睛,语调懒洋洋的,“好。” 他应该是真的困了,抱着贝暖,不到一分钟,呼吸就均匀绵长起来。 反而是贝暖,一点都睡不着。 贝暖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张从小睡到大的小木床上,会多出这样一个和床差不多长的男人。 因为贝暖的病,贝暖从没打算过要谈恋爱,更没想过要结婚。 医生说,贝暖的心脏情况一直不太好,很可能承受不了怀孕和妊娠的额外负担,原则上,是不能生宝宝的。 以前也有人无视贝暖的病来追她,都被她坚决地拒绝了。 贝暖常常开玩笑说:“我天生是修无情道的。” 贝暖觉得自己这种说不清哪天早晨就醒不过来的人,无论跟谁在一起,都会变成人家的拖累。 自己一个人一辈子,自由自在,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来这个世界以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陆行迟以一种坚决而强硬的姿态,像一枚楔子,钉入她修炼无情道的人生中。 他在她的生命里跑马圈地,占山为王。 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她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她的理智一直在说不,可是感情却塞着耳机,完全不搭理理智说的那一套。 一天又一天,陆行迟渐渐变成爸爸去世后,她在世界上最值得信赖、最可以依靠的人。 贝暖心里十分清楚,等到这本书的情节结束时,无论圣母任务有没有完成,她都会被系统扔回原来的世界。 不知道到那时,他该怎么面对。 贝暖也完全不知道,等到那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办。 贝暖用胳膊紧紧环住陆行迟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衬衣里,抽了抽鼻子。 桌上的蜡烛烛光摇曳,散发着隐隐约约的香味,贝暖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渐渐地睡着了。 梦里也跑不掉,还是陆大boss。 陆大boss变成了一只大猫,在身后猛追,贝暖在前面拼命逃跑,跑得气喘吁吁,浑身大汗淋漓。 最后还是被他一爪子按住。 “看你还往哪跑?”他抖了抖猫耳朵。 贝暖觉得自己好像是只小老鼠,颤抖着说:“猫大王,你就放过小的吧……” 大猫啊呜一口咬住她的小细脖子,一边哼哼,“放过?我要把你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他头顶柔软的猫毛蹭着她的下巴,痒痒的,一双按住她的爪子滚烫。 贝暖迷迷糊糊地想,这个春梦做得略怪。 紧接着,就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个梦。 全身是真的很热,真的在出汗,有人真的在用温度烫人的手按住她,下巴是真的痒痒,脖子上也是真的被人咬得生疼。 贝暖一睁开眼,就看见陆行迟的头发正亲昵地蹭着她的脸。 他整个人那么大一个,结结实实地压在她身上。 “贝暖,贝暖……”他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旖旎,带着尾音,听起来很不正常。 他这是怎么了? 贝暖意识到,自己也不太对劲。 像发了烧一样,口干舌燥的,又不像发烧,因为身上在一身又一身地出汗,衣服都湿透了。 脑子却很亢奋,又说不清地混乱,时间像是变得很快,又好像很慢,一个念头还没捉住,就飘过去了。 贝暖觉得嗨到不行,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像要飞起来一样,眼前的一切都镀着光晕,看什么都很喜欢。 尤其是眼前的陆大boss。 尤其地喜欢。 他的头发在烛光下丝丝亮泽,看着手感就不错,让人忍不住想揉。 贝暖伸出手,捋了捋他的头发。 陆行迟感觉到了,抬起头。 他的目光和贝暖对上,眼角烧着,看上去也不太正常,发现她被他啃醒了,就在她上面撑起身。 他领口的几颗扣子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白色的衬衣半开半掩,露出锁骨精致的线条,衬衣被汗浸成半透明,在烛光下隐隐约约地透出肌肉的轮廓。 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贝暖莫名其妙地很想摸,手比脑子快得多,脑子里的念头刚滑过,手就已经不受控制地上去了。 他被她占了便宜,好像不太甘心,毫不客气地压下来,把她吻住。 两个人在窄小的床上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他整个人都是火烫的,那么温柔,那么热情,又那么漂亮,贝暖听之任之地抱着他宽阔的肩背,心想,就这样吧。 陆行迟却撑起来一点,低头凝视着她,吐出两个字:“蜡烛。” 贝暖:? 他长吁了一口气,坐起来,“蜡烛不对。” 贝暖这时才意识到,今晚的香薰蜡烛既不是熏肉之类的食物的味道,也不是花果香,而是一种说不清的甜兮兮油腻腻的奇怪香气。 什么意思? 贝暖的大脑仍旧不太听使唤,还在继续亢奋着,转了半天,忽然明白了。 “你是说咱们两个中那种药了?像里写的那样?阴阳合欢散什么的?真的?” 她的口气就像是中了彩票。 陆行迟十分无语,“阴阳合欢散?” “里都是这么写的,”贝暖舒服地躺在枕头上,开开心心地咨询,“是不是还需要解毒?” 陆行迟居高临下地望了她一会儿,不动声色,半天才说:“不然你帮我解个毒?” 贝暖受蜡烛的影响,脑子欢快得像脱了线,不太灵光,跟他直言不讳地探讨。 “别闹了,用不着我吧。我一直就不太明白,为什么里中毒后,非得要找个女的才能解毒,自己来就不行吗?” 陆行迟比无语还无语。 “还‘自己来’。我并不知道该怎么‘自己来’,你教教我?” 他嘴里这么说着,并没有让她教的意思,从她身上起来,伸手把蜡烛捻灭,又下了床,拉开窗帘,把房间的窗子全都打开。 一阵凉爽的夜风立刻吹进来,带来外面空气清新的气息,薄薄的窗帘被风扬起,在房间中翻卷。 陆行迟站在窗口,双手撑在窗台上,望着窗外,呼吸夜晚的新鲜空气。 侧脸的线条刀凿斧削般清晰优美,眼神似乎也恢复了清明。 黏腻的蜡烛香味散了,贝暖的脑子也清醒多了。 贝暖想一想就知道,他是个矜持骄傲的人,并不想趁这种机会占她的便宜。 贝暖的脑子会转了,连忙从空间里取出一盏野营灯,打开放在桌上。 陆行迟走过来,借着灯光,拿起桌上的蜡烛看了看。 和前两天的蜡烛包装不一样,这蜡烛外面没有玻璃杯,也没有花哨的金属外壳,就是乳白色矮矮的一坨,上面完全没有任何标识。 “估计是蜡烛厂接各种订单,这种三不管的地方,不知道接到了什么单子,在蜡烛里加了不地道的东西。” 他开门出去,拿了两杯清水回来,递给贝暖一杯,自己也喝了一杯。 他的眼神清明,身上的衬衣却还半湿着。 贝暖坐在床上看着他,忽然说:“陆行迟,你过来,弯腰。” 陆行迟没懂她要干什么,不过还是乖乖地弯下腰。 贝暖摸出一块雪白的小毛巾,帮他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汗,又顺手蹭了蹭他汗湿的脖子。 她温柔体贴地说:“刚才出了这么多汗,现在又吹着夜风,小心着凉。”第71章
她仰着头,一脸认真地一点点帮他擦掉额上汗水。 柔软的毛巾滑过他的脸颊,拂过他的下巴和喉结,抹上他的锁骨,有一瞬间,贝暖觉得陆行迟眯了一下眼睛,好像想重新把她压回床上。 不过他没有真的动,而是安静地等她做完她的采集工作,才直起身。 屋子里的奇怪的香味已经散尽了,他关上窗,拉好窗帘,让贝暖从空间里帮他拿出睡袋,自己动手在小床边铺了一个地铺。 两个人熄掉野营灯,重新睡觉。 蜡烛里药物的后劲不小,还没有完全褪,贝暖觉得心跳得很快,又灌掉半杯清水,还是亢奋得睡不着。 在黑暗中,贝暖听到他那边也悉悉索索的,好像也没有睡。 “陆行迟,你在干什么呢?”贝暖翻了个身,看向床前地上他模糊的影子。 黑暗中传来他清冷如水的声音,“自己来。你说的。” “啊?”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贝暖没听明白。 陆行迟低低地笑了一声,“没什么。跟你开玩笑的。睡吧。” 他那边安静了下来,贝暖闭上眼睛,也渐渐地睡着了。 一夜乱梦,梦里仍然全都是陆行迟。 大的陆行迟,小的陆行迟,还有Q版的奶乎乎的,被贝暖用手指尖拎起来,在空中挥着小手蹬着小脚,可怜巴巴的。 第二天一早起来,陆行迟跟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再在这里修整一天,就继续出发。 早饭吃的是江斐下厨做的小馄饨。 江斐很舍得放料,在肉馅里加了虾肉和瑶柱,汤里撒着虾皮、切细的的紫菜、蛋皮,还有碎榨菜末和花生碎。 小馄饨入口滑溜,皮薄汤鲜,好吃得让人叹气。 贝暖正在吃第二碗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当然绝对不是贝暖的爸爸,因为外面的人一边敲门一边叫人:“陆哥?陆哥你是住这里吗?” 一听就是昨天那个利索地认了哥的小瘦子。 唐瑭默默地跟杜若剪刀石头布了一下,出的布被杜若的大剪刀咔嚓了,只好放下碗去开门。 果然是小瘦子,他往屋里探头探脑了一下,先感慨,“呦,你们分的这间房子可真是不错,这么一比,我住的那房子就是贫民窟。” 然后才用眼睛找到陆行迟,“陆哥,我们郑队长有事想请你过去,他在大门口等着你。” 不知道郑队长忽然找陆行迟是有什么事。 陆行迟已经吃完了,点点头站起来,顺手拍拍贝暖的头,“我们走。” 兔妈妈不想自己出去,把小兔子留在这间奇怪的屋子里。 小兔子赶紧急匆匆吃掉最后一个馄饨,顺便抱起碗一口气把汤全部喝光,才跟着他站起来。 外面已经热起来了,路上红色的尘土漫天飞扬,小瘦子带着两个人往大门口走。 贝暖忽然看见,小瘦子手里正攥着个很小的瓷瓶,只有速效救心丸的瓶子那么大,正在一边走一边把玩。 “这是什么?”贝暖问。 小瘦子现在对贝暖他们几个“少爷小姐”刮目相看,赶紧答:“是郑队长要的蛇毒,我忘了给他,顺便带过去。” 蛇毒?蛇毒? 就是“千依百顺”任务需要的毒蛇的毒液? 贝暖心想:这简直是送货上门。 刚取到汗水,蛇毒就自己来了。 这本来是贝暖在任务中最犯怵的部分,原以为要被迫跟毒蛇打交道,没想到竟然有现成的。 这一系列的任务果然很好做。 只听小瘦子炫耀说:“我家以前是养蛇的,会取蛇毒,这块地方有种毒蛇,就藏在荒滩的石头底下,郑队长想要,我攒了好长时间,才攒出来这么一点。” 这小瘦子那么怕丧尸,却不怕毒蛇,也是神奇。 贝暖忽然想起他昨天吓得半死时说什么柳大仙,才意识到,好像柳大仙就是蛇。 小瘦子摇摇小瓶子,“别小瞧这点,比金子还贵,这要是放在以前,能卖不少钱。” 贝暖立刻问:“那你能卖给我一滴吗?” 陆行迟闻言转头看向她。 贝暖无视他不赞同的神情,继续坚持,“一滴,就一滴就行。” 小瘦子大方地说:“一滴啊?不用买,送给你。可是你要蛇毒干什么?要毒人吗?一滴你装在哪都倒不出来。” 贝暖从空间里取出小毛巾,“不是。我就是长这么大,还没亲眼见过蛇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 小瘦子打开瓶盖,真的小心地滴了一滴在贝暖的毛巾上。 边滴边嘱咐,“这蛇真的毒,千万不能碰到伤口,见血就中毒了,手上没伤也得小心,碰到的话赶紧用肥皂洗掉。” 一小滴液体滴落在毛巾上,微微泛着黄,有点粘稠,好像树皮分泌的汁液。 陆行迟的目光落在那块熟悉的小白毛巾上,又看看贝暖。 “你又在玩什么巫术的东西?”他问。 听见他的话,贝暖的心咚地一跳。 他说“又”。 上次做“至真至诚”任务,取了丹穗的泪水,全程都挺隐蔽的,他应该没察觉吧。 难道是再上一次,取他的指甲头发和睫毛时,已经让他疑心了? “我哪有,你看看多了?还女巫呢。” 贝暖假装不在意地把小毛巾收进空间。 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盒抗生素,递给小瘦子,“不能白要你的东西。” 想都知道,要取蛇毒就要冒被咬的风险,估计不太容易,不能白拿人家的。 小瘦子客气着,还是忍不住接了过来。 抗生素在末世极其珍贵,这样小小的一盒,有时候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抗生素贝暖的空间里还有不少,并不太在意,顺手在空间下层拿出一面小镜子,用混合了汗水和蛇毒的毛巾抹了一个小圈。 “千依百顺”任务立刻显示完成,任务弹出小字说明:用你的眼睛看进他的眼睛,心中默念“乖宝宝要听话”,你的声音就会在他的心底留下烙印。 倒计时也开始蹦了,二十四小时。 任务说明语焉不详,贝暖琢磨,看这意思,是要默念咒语,盯着对方的眼睛说话? 转眼就到了大门口。 郑队长果然正在昨天搜索队集合的地方等着,正靠着一辆越野车,擦着手里的一把飞刀一样的小匕首,看见他俩一起来了,并没有太意外。 “我有一个私人的活,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接。” 原来不是搜索队的工作。 郑队长说,城里有一个人正在招募人,帮他去他家里取点东西,因为要去的地方丧尸很多,不太容易,所以报酬很丰厚。 “报酬是一个月的餐票,或者可以去太平门玩一晚上。” “一个月的餐票啊!”小瘦子语气羡慕到不行。 一个月的餐票,相当于加入搜索队去收集十次物资了。 “太平门是什么东西?”贝暖的关注点和小瘦子不同。 贝暖仿佛觉得郑队长眼中的阴郁一闪而过。 “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吃喝玩乐的地方。”他不带丝毫感情,淡淡地说。 就算是末世,人也分阶层。 书中说过,附近几个国家的几股势力一起控制着这个基地,其中有的人来历不明,背景复杂。 世道一乱,这些原本见不得光的人全都冒出头来了。 虽然也在基地里,他们却生活在贝暖看不见的地方,并不用每天为三餐的餐票发愁。 贝暖想都知道,陆行迟无论对一个月的餐票,还是对可以吃喝玩乐的太平门,全都不会有什么兴趣。 一个想法从贝暖的脑中冒出来。 “陆行迟,”贝暖抬起头,心中默念“乖宝宝要听话”,认真地凝视着陆行迟的眼睛,“我们走一趟吧?” 陆行迟低头看着她,眼神仿佛定住了一秒,忽然点头,“好,既然你想去,我们就去。” 贝暖琢磨,所以这算是成功了吗? 完全吃不准。 贝暖心里明白,就算是不对他用千依百顺的异能,她提出的要求,无论多么不合理,他大概也会答应。 贝暖在心中叹了口气。 还是要用别人做实验,才能看出真正的效果。 听到陆行迟的话,不苟言笑的郑队长难得地露出一点笑意,说:“好。那你们等等我。” 他走到门房那边,不一会就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人。 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穿着件紧身的黑背心,露着一身横肉,昨天没在搜索队里见过。 那男人一只手捏着烟,另一只手里拎着一把大砍刀。 “这是大黑。”郑队长介绍。 贝暖悄悄问小瘦子:“昨天没在搜索队里见过啊。” 小瘦子语气羡慕,低声回答:“黑哥的刀法是一绝,家里的餐票都堆成山了吧,都懒得再去赚餐票,这次出马,大概是想去太平门玩。” 郑队长又去找了根撬棍,递给贝暖。 他说:“要去的地方就在南边,路不算远,我们现在出发,下午就来得及回来。” 说罢,转身打开身后越野车的车门。 贝暖被他吓到了,这是要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吗? “只有我们几个?没别人?”贝暖追问。 郑队长回答:“我们四个就够了。” 小瘦子连忙哀求,“队长啊……” 小瘦子眼巴巴地看着郑队长,一脸也很想跟着去的样子,每次跟着搜索队出去,才能赚三天的餐票,一个月的餐票,对他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这绝对是天上掉下来的试一试异能的机会,决不能放过。 贝暖毫不迟疑,立刻在心中默念“乖宝宝要听话”,盯着郑队长的眼睛,建议:“郑队长,咱们也带上他吧?” 郑队长回望向贝暖,眼神恍惚了一瞬间,表情有点木讷。 他竟然点了点头,对小瘦子比了个手势,“上车。” 这次异能是真的起效了。 贝暖心花怒放。 这异能比前面几个还要强。 陆行迟说过,上次在尧城的时候,谢沅清也有一个类似的异能。他用他好听的声音催眠般给人洗脑,渐渐控制别人的想法和行为。 贝暖这个,明显比谢沅清那个要强得多得多。 一点都不用费劲,念一下咒语,盯着对方的眼睛说出要求就行了。 五个人都上了郑队长的七座越野车,贝暖不动声色地坐在陆行迟旁边,心中却在欢呼雀跃转圈圈。 车向前开了一会儿,陆行迟忽然出声,“贝暖,我们为什么会在车上?” 贝暖:? 她惊诧地抬头看向陆行迟,发现陆行迟轻轻蹙着眉,眼神迷茫。 他好像有点头疼,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又问了一遍,“我们要去哪?怎么回事?” 前座开车的郑队长从后视镜看了陆行迟一眼,有点奇怪:“咱们不是说好要去取东西么?” 贝暖看着陆行迟想了一秒,忽然明白了。 这异能竟然还有一个奇怪的附加功能――他把刚刚受她蛊惑,答应她的事,彻底忘了。 不止可以命令别人做事,还能让对方把下命令这件事忘掉。 这个异能要不要这么贴心? 贝暖欢欣鼓舞,“陆行迟,你忘了?你刚才答应他们了,要去帮忙取东西。” 陆行迟平静的脸上多了点困惑,“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贝暖郑重地说:“可能是昨晚的蜡烛有点影响大脑,我今天也觉得有点头晕。” 郑队长从后视镜里看了陆行迟一眼,视线飘到坐在最后一排的小瘦子脸上,忽然问:“瘦猴,你为什么也在车上?” 小瘦子满脸委屈,“队长,你刚刚答应的让我上车跟着走啊?这么大一会儿你就忘了?” 贝暖从后视镜里看到,郑队长疑惑地皱皱眉。 “有这事?我怎么不记得?不管你怎么上车的,先说好,遇见丧尸吓尿了,我就把你一脚踹下去。” 大黑搭茬:“瘦猴尿不了,他吓傻了都是直接晕。” 贝暖心想:你还真是挺了解他的。 小瘦子忙不迭地答应了,“队长,你放心,我老老实实跟着,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 郑队长哼了一声,好像还在奇怪,低声自言自语:“我怎么会让他上车呢?” 贝暖不动声色,抿了抿嘴唇,心中却暗暗好笑。 郑队长把她怂恿他带上小瘦子的事也给忘了。 他们全都像得了失忆症一样。 干了坏事后,还能安全地躲起来,谁都不记得,想找都找不到她头上,感觉不要太爽。 贝暖开口,“你们今天是怎么了,自己做的事全都不记得了,失忆者联盟?” 陆行迟眯着眼睛看了贝暖一眼,忽然开口,“带上他,不是你出的主意么?” 贝暖心中一凛。 郑队长是不记得她怂恿他带上小瘦子的事了,可是陆行迟却记得。 看来失忆这件事,只对被控制的当事人生效。 还是不要多嘴多舌得意忘形的好,要安分一点。 贝暖端庄地坐在座位里,规规矩矩的,安分了几分钟。 也只安分了几分钟。 这么有效又强大的异能,还在一分一秒地倒计时消失中,不用的话,心里简直痒痒得难受。 贝暖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陆行迟。 他望着前面的路,眼神凌厉警惕,如同高高卧在食物链金字塔最顶端的捕食者,舔着爪子,傲视群雄,睥睨天下,看起来十分不好招惹。 让人很有想招惹一下的欲望。 “陆行迟啊。”贝暖轻轻拉拉他的衣服。 陆行迟转头看她,清冷的眼中瞬间多了点温柔的温度,“怎么了?” 贝暖在心中悄悄默念过咒语,望进大boss的眼睛,“你能给我唱首歌吗?小声唱就行。” 陆行迟的声音非常好听,唱歌一定很动人,可惜这么久了,从来没听他唱过。 虽然车上坐着一车人,陆行迟还是一点都没犹豫地答应了。 他清清喉咙,连清喉咙的声音都很悦耳,矜持文雅。 他客气了一句,“其实我不太会唱歌。” 然后侧过身,低头靠近贝暖,压低声音,竟然真的清唱起来。 贝暖默默地听着。 立刻就发现,他说的那句“其实我不太会唱歌”是不对的。 他实在太谦虚了。 应该把那个“太”字去掉,改成“其实我不会唱歌”。 他唱的是首儿歌,“噢,噢,睡觉吧,狼来啦,狗来啦……” 就算贝暖从来没听过,也知道他根本就不在调上。 不是跑调。 别人跑调,就像马拉松跑错了路线,一路都在努力地想找回来,陆大boss这个是眼中没有路,心中也没有路,也不知道是要去哪,撒丫子一通狂奔。 可惜了他的一副好嗓子。 陆大boss按照她的指令唱完,眼神中多了点羞涩,问:“不太好听吧?” 贝暖摇摇头,镇定地说:“没有,非常非常好听。” 有他的嗓子,就算制造噪音,也是好听的噪音。 “真的?”陆行迟的一双眼睛弯了起来,像是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伸出手,把贝暖的手握在手掌里。 两个人这样牵着手,贝暖有点不好意思,咬了咬嘴唇,又想出一个新的整他的主意。 贝暖心中默念过咒语,悄悄问:“陆行迟,你会做鬼脸吗?做个鬼脸给我看好不好?” 陆大boss性格沉稳内敛,表情不多,脸向来不崩,也不知道他做起鬼脸来会是什么样。 在异能的作用下,陆行迟像是丝毫也不觉得这要求有什么奇怪,欣然答应,好像还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鬼脸是怎么个做法。 他对着贝暖,咬住嘴唇,挤了一下一边的眼睛。 贝暖:“……” 这叫鬼脸?你家管这叫鬼脸? 这明明就是耍帅撩人,好像大家拍鬼脸照的时候,故意做可爱表情的心机婊。 贝暖干脆指挥他,“把眼角拉下去。” 他认真地把修长的眼尾拉斜。 “舌头吐出来。” 他乖乖地吐出舌头。 贝暖看着他发呆,心想:算了。 大概是人太帅,怎样都好看。 贝暖不甘心,心中默默念了那句“乖宝宝要听话”,然后再提一个过分的要求,“你能学小狗叫给我听吗?” 贝暖瞥一眼前座的郑队长和大黑,补充,“悄悄的,只让我一个人听见就行了。” 听大boss学小狗叫这种事,百年难得一遇,这种机会,错过可就没了。 而且反正无论发生过什么,他一会就会全都忘光。 陆行迟毫不迟疑地答:“好。” 好像是在琢磨她“只让我一个人听见”的命令怎么实现,他忽然俯身过来,薄唇贴住她的耳朵。 “汪。汪。”他说。 他的嘴唇微动,轻轻摩擦着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吹进来,又酥又麻。 “满意吗?” 他居然还低声在她耳边问。 贝暖靠近他的半边脸骤然发烧。 本来想整他一下,结果彻底走偏,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整谁。第72章
吉普车一路向南,向着M国的腹地前进。 红土依旧,地势却起伏起来,路边多了平缓的山坡,上面大片大片的茶园,没人管了,却仍然如同厚密的绿毯,生机勃勃。 坐惯了陆行迟开的车,贝暖觉得郑队长开车奇慢无比,好像在爬,让人犯困。 郑队长拿起放在挡风玻璃下的旧地图,看了看上面做标志的位置。 “快到了。”他说。 前面遥遥地能看到,大片的茶园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庄园。 贝暖看一眼就得出一个结论:真有钱。 不管委托他们来取东西的是谁,都绝对是M国当地的一个大土豪。 庄园占地不小,是一片建筑群,天桥和回廊彼此连接,装饰繁复,房檐上趴着的大理石小天使和门口摆着的大石狮子两两相望,正在做多文化的友好交流。 然后贝暖就明白了,庄园主人为什么要悬赏让人来取东西。 因为到处都是丧尸。 这座土豪庄园外围是一大片茶园和茶场,茶场里的工人不少,现在全都变成了丧尸,满地溜达。 就算收拾掉他们,庄园里也肉眼可见地丧尸到处晃。 庄园里外丧尸太多,要想进去取东西,确实需要过五关斩六将。 对普通人来说,走这么一趟,就是一场生死劫。 然而陆行迟不是普通人,这点丧尸对他什么都不是。 大家在接近茶园的地方找了个隐蔽处下了车。 郑队长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拿出一把弓,又把箭袋背在身上,看着好像一个要去打猎的猎手。 他解释:“这里丧尸太多,不好用枪,用弓箭比较安静。” 大黑昨天没进搜索队,并没太把陆行迟当回事。 他拎出刀来,瞥了眼陆行迟手里精致的黑弩,“杀丧尸这种事,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没用。” 贝暖心想:呵呵。 陆行迟却只笑了笑,并没放在心上。 大黑把手里的刀挽了个刀花,对郑队长说:“哥,别射到我。” 郑队长点点头,“知道。” 两个人神色郑重。 大黑拎着刀走在最前面,两个远程系玩家跟在后面。 贝暖装模作样地拎着撬棍,和小瘦子两个人好像是职业啦啦队,特意来喊加油的。 贝暖很快就发现,大黑用刀的方法和江斐完全不同。 他不走敏捷路线,全凭一股狠劲和力气,来一个丧尸劈一个,杀气腾腾。 陆行迟射丧尸却射得很保守。 贝暖留心观察了一会儿,就发现他在计数。 郑队长杀一只,他就也杀一只,一只不多,一只不少。 好像世界冠军来参加校运会,压着步速,跟着全校第一的节奏一起往前跑。 郑队长和大黑都在注意陆行迟。 大黑不像郑队长那么深沉,看了一会儿,就对小瘦子说:“也没你说的那么邪乎嘛。” 小瘦子急赤白脸,“陆哥今天没发挥好。” 贝暖心想,他不是没发挥“好”,他是根本就没发挥。 他们穿过茶园,来到庄园门口,从大门进了院子,慢慢杀到里面大宅的门口。 郑队长低声说:“据说这里有两百多个仆人,里面肯定全都是丧尸。”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竟然是这座房子的地图,上面有两个地方标着小圆圈。 郑队长指指小圈,规划行程,“我们要去找这两个画圈的房间。” 贝暖心想,太可怕了,房子居然大到要靠看地图来找房间。 那为什么不干脆在家里建条公交线路呢,定时发车,大家想去哪直接上车,多方便。 一进大宅的门,里面就是堪比歌剧院大堂的前厅,可惜没电了,水晶灯都暗着,否则一定金碧辉煌。 仆役多,丧尸就多,大宅里到处都是穿制服的丧尸在游荡。 就算大boss故意保留实力,还是显得不弱,贝暖发现,郑队长开始真的和陆行迟暗暗较劲。 他射箭的速度越来越快,箭矢流星一样飞出去,几乎感觉不到瞄准的时间。 贝暖暗暗观察,平心而论,郑队长的实力,在末世摸爬滚打的人里,已经算是出类拔萃。 问题是陆行迟根本不是人。 郑队长快起来,陆行迟也跟着快了起来,一点都没落下,却也稳稳地没压过他。 郑队长好像终于意识到了陆行迟的可怕。 就好像大家一起考试,你考70分,学霸就考70分,你考90分,学霸就也考90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学霸远远不止90分的水平。 一个竭尽全力,一个不动声色,游刃有余。 高下立现。 郑队长一会儿就撑不住了,射箭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慢,陆行迟就跟着慢,压力又回到了大黑身上。 大黑一刀又一刀,砍得气喘吁吁。 贝暖明白了为什么郑队长要拉上陆行迟。他和大黑两个人虽然都算好手,只凭他们两个,还是通不了关。 所以大概一听小瘦子说起陆行迟神乎其技的本事,就立刻来找陆行迟了。 不知道郑队长为什么非要到这里来。 砍了一会儿,大黑有点烦躁,在丧尸冲上来的空档,回头看了一眼瘦猴和贝暖。 “你俩也上来帮帮忙?就算杀不了,也比划两下。” 贝暖瞬间有点不好意思,往前走了两步。 又有几只丧尸一起冲上来,贝暖象征性地举起撬棍,打算真的比划两下。 谁知手里的撬棍却突然脱手飞了出去。 撬棍像螺旋桨一样高速旋转着,擦着大黑的头顶呼啸而过,卷进冲过来的丧尸里。 撬棍劲道极猛,瞬间敲倒一片丧尸,才铛啷啷地落了地。 所有人都傻了。 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用撬棍的。 贝暖看一眼陆行迟,心想:大哥,你这弄出来的效果也太夸张了,是在拍武侠片吗? 大黑惊恐地看着贝暖的小细胳膊,完全不敢相信,那根杀伤力那么强的撬棍是她甩出去的。 陆行迟这才微笑了一下,过去捡起撬棍,交还给贝暖,淡淡地说:“这点丧尸而已,用不着你动手,我来就行了。” 说得贝暖好像深藏不露的扫地僧。 大黑被贝暖的螺旋桨撬棍震撼到,再也不敢乱说话。 这之后,陆行迟不那么收敛了,轻易就控了场,几乎用不着别人动手。 终于杀到第一个圆圈的地点,是和主楼连接的西边的侧翼上的一间卧室。 卧室面积极大,里面恨不得用金砖铺地,装修得豪奢无比。 郑队长摘下背上的大背包,又拿出一张单子,一样一样往背包里放东西。 贝暖留意看他在放什么。 然后就有点无语。 什么镀金的烟灰缸,镶钻的雪茄烟盒,几条丝质的领带,几块名表。 贝暖没说出来,就听见大黑心直口快,抢先说出她的心声。 “咱们冒那么大风险,杀了那么多丧尸,好不容易才进来的,就是为了拿这个?” 小瘦子插口,“那些大人物们要的东西呗,人家在基地里没有这些,过不习惯。” 郑队长背上背着弓箭,蹲在地上,一丝不苟地按照清单往背包里装东西。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淡漠,“只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拖不欠,就算他们让我来取狗食盆我都没意见。” 贝暖看着他,心里琢磨,不过是换三十天的餐票而已,以他的实力,应该不会在乎。 所以他不会是为了那几张餐票。 那就是为了那个什么“太平门”。 贝暖开口问:“所以太平门是个什么地方?” 与此同时,就听见陆行迟正在问:“太平门是什么地方?” 两个人在想一样的东西,思路撞到一起去了,相视一笑。 郑队长还没来得及说话,大黑就先回答了。 “咱们都住矿区这些破楼里,他们那群有钱有势的人可不住这个,都住在再往里走湖边的一个度假村。里面有个俱乐部,叫太平门,据说是个好玩的地方。” 贝暖仔细想了想,原书中,小队好像并没有去过比矿区宿舍更深入基地的地方,就离开了。 基地的更深处,不知道藏着什么。 郑队长打断大黑的话,“不管多好玩,都和我们无关。” 贝暖问郑队长,“委托咱们来取东西的到底是谁啊?” 郑队长默默地把东西往包里装,半天才开口,“是个富商,姓殷,明面上是在M国做茶叶生意的。” 他的意思很明白,明面上是做茶叶生意,实际上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小瘦子在旁边插口,“殷老板嘛,大家都知道,太平门就是他开的。” 郑队长又收了几件丝睡衣,小心地叠起来,放进背包里,好像唯恐弄坏,然后才拿出地图。 “还得去另一个地方。”他看一眼地图,“是个书房。” 这个宝贝书房,在大宅的东翼。 贝暖心想,书房离卧室这么远,倒是不错,早上起床去书房,还能顺便锻炼身体。 有陆行迟控场,贝暖就跟在后面神游。 “千依百顺”的倒计时还在走着,贝暖心里琢磨,这异能好像有个大bug。 要是给人下的命令是“从此以后这辈子你都要听我的话”,难道对方还会真的当一辈子傀儡? 感觉不太现实。 可惜任务说明太简略,贝暖打开面板,努力想再挖掘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果然在任务名字的右下角,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三角形。 贝暖用意念点开,发现里面竟然真的有行小字说明:有效时间五分钟,抹除记忆时间五分钟。 下面里面列著名字。 名字只有两个,一个是陆行迟,一个是郑胤,看来是郑队长的名字。 这两个都是贝暖曾经用过异能的人。 贝暖明白了,心想,果然。 这异能用一次,只能让人在五分钟内听话,结束后会把对方五分钟内的记忆抹除。 原来每五分钟用一次就好了,根本不用像刚刚对陆行迟那样,下一次命令念一次咒语。 走了好半天,才终于抵达目标书房,大家明显地松了口气,只要拿完书房的东西,就可以回程了。 书房的门一扭就开了。 书房很大,其中一半摆着会客用的沙发组和茶几。 靠里面是巨大的奢华的老板桌,桌面上还放着茶杯,倒扣着一本书,主人好像离开得很匆忙。 四面墙壁全是书架,顶天立地地排着满满的书。 贝暖仔细看了一下,书的种类很杂,完全没有分门别类,各国文字都有。 但是所有的书都有一个共同点――装帧精美、成套,摆在书架上,特别漂亮。 贝暖用手指拨出一本,翻开看了一眼。 书新到一个地步,贝暖用手翻了翻,许多书页还黏连在一起,像是全新的没有被人分开过的状态。 贝暖敢打赌,不少书根本就没人碰过。 这些书就是纯粹摆样子当装饰品用的。 陆行迟也在抽书看,微微笑了一下,明显和贝暖的想法一样。 郑队长十分敬业,根本不理这些书的事,进门就直奔一面墙,把排在外面的书拿下来。 里面露出一个保险箱。 郑队长拿出一张纸条,按照上面的密码开了锁,把保险箱里面的东西全都抱了出来。 贝暖探头探脑地去看,在一摞文件和盒子里,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一个卫星电话。 看着和霍仞和亚雯的那个差不多。 贝暖立刻捅捅陆行迟。 陆行迟的注意力却好像不在这上面,他点了下头,表示他已经看见了,就去翻桌上的书。 贝暖凑到郑队长旁边,拎起电话看了看,确认无误,和霍仞他们那个一模一样,同型同款。 这个庄园的主人,这个姓殷的,难道也和霍仞有什么关系? 伽寒上次就说过,霍仞以前负责这块区域的事务,交游甚广,看起来很有这种可能性。 陆行迟还站在桌子那边,随口问郑队长:“收好了?我们走吧。” 郑队长拉好背包拉链,站了起来,“好。” 贝暖也拎起靠在桌子边的撬棍,准备出发,又瞥了一眼老板桌上的东西。 忽然意识到不对。 老板椅并没有摆在老板桌的正后方,而是被拖到了桌子的另一侧。 那个地方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这间书房装修豪华,内饰全部是颜色沉郁的红木,四面都是书橱,并没有留窗,一副没打算靠自然采光的样子。 只有屋顶上有扇小小的天窗,能看到蓝色的天空。 而老板椅被拖过去的地方,就是在这个时间,唯一有明亮的阳光从天窗透进来,适合看书的地方。 贝暖在心中比量了一下。 如果正坐在椅子上,借着天窗透进来的光线看书,突然要离开时,刚好把书扣在桌上扣书的位置。 问题是,丧尸爆发时,这里应该是有电的。 到处都装着射灯,以这房子主人的豪奢做派,万万不会不舍得开灯,要去借这点阳光。 所以有一种极大的可能性。 丧尸爆发停电后,还有人坐在这里看书。 而且阳光现在刚好落在椅子上,说不定是因为刚刚还有人坐在这把椅子上看书,听到贝暖他们的声音才离开。 这就是连卫星电话都吸引不了陆行迟的注意力的原因。 他也看出了毛病。 贝暖假作无事地踱过去,先瞥了一眼书名。 是本心理学的书,看名字好像很晦涩,不像是这个土豪老板的口味。 贝暖拿书的手稍微偏了偏,碰到旁边的茶杯。 果然,茶杯竟然还有隐隐的温度。 贝暖扫视了一圈,心想,这个喝茶看书的人刚刚还在,这是才走。 那他藏到哪去了呢? 陆行迟看到贝暖去碰茶杯,知道她也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对着她会心地微微一笑。 陆行迟又对郑队长他们说了一遍,“既然东西都取好了,我们走吧?” 贝暖心想,他这是想把藏起来的人钓出来。 其他几个人答应了,大家一起拎着武器出了书房的门。 书房在三楼,几个人走过长长的走廊,顺着楼梯下到一楼。 陆行迟忽然问郑队长:“我刚刚在书房里看到一本书,能借来看看么?看完再还给房子主人。” 郑队长还没说话,小瘦子先笑了,“陆哥你怕啥?你把书全搬走都没人知道。” 郑队长抬头看了下楼梯,皱了一下眉,“非要回去拿吗?这里太危险,我们还是快走的好。” 大黑说:“你们上去拿一趟呗,我们在这儿等着。” 他懒得再爬一次三楼。 郑队长犹豫了片刻,对陆行迟说:“那你上去拿吧,我们等着你,快去快回。” 陆行迟伸手握住贝暖的手,让她跟他一起上楼。 贝暖上了楼梯,转进走廊,才说:“不知道是什么人藏在书房里。” 陆行迟忍不住揉揉她的脑袋,“看看就知道了。” 走廊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走起路来无声无息。 两个人安静地回到书房门口。 刚刚是陆行迟最后一个离开书房的,故意给门留了一道缝。 里面果然传出轻微的声音。 贝暖顺着门缝悄悄往里看。 陆行迟的时间拿捏得刚刚好,藏起来的人等了一会儿,觉得真的没人了,正打算出来。 只见老板桌后面的书架正在如同一扇门一样,静悄悄地滑开,露出藏在后面的一间密室。 一个年轻的男人蹑手蹑脚地从里面出来。 他长得很高,目测和陆行迟差不多。 最特别的是,一头鸦黑的头发,衬得皮肤极白,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阳光。 一双眼睛也和头发一样,黑得惊人,沉甸甸的像没有底一样,如同黑色的深渊。 这人贝暖认识。 看了他的照片那么多次,第一次见到了真人。 这就是当初在水大给杜若注射丧尸病毒抑制剂,霍仞一路追踪,把世界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的那个神秘人。第73章
外面的人都在拼命找他,他竟然躲在这个舒服的地方,正在悠闲地看书喝茶。 杜若说过,这个人有种特殊的药剂,注射以后就能对丧尸隐形。 他和杜若一样,视丧尸如无物,能在丧尸堆里自由地穿梭来去,别人去不了的地方对他都不成问题。 这座庄园内外密布着的丧尸,对普通人很危险,对他反而是种最好的保护。 好像他雇佣了好几百保镖。 要不是今天有陆行迟,大概也没有别人能一路杀到这里,把他从丧尸堆里挖出来。 从霍仞一路追踪他的路线来看,他前进的方向一直和贝暖他们差不多。 他应该也是从S市一路向西寻找安全区,来到这附近,正在休整。 男人从密室里出来,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外面没人,就往门口这边走,好像打算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陆行迟与贝暖对视了一眼,推开房门。 男人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他完全没料到陆行迟和贝暖会去而复返,好像做坏事被捉了个正着。 不过他反应很快,迅速镇定下来,第一时间从身上摸出一把枪。 枪是纯金色的,手柄上还镶着钻,一看就是这个土豪庄园主人的东西,被他翻出来用了。 他举着枪,一脸淡定,丝毫也不怕枪声会招来丧尸。 反正他对丧尸隐形,就算真招来大批丧尸,咬的也不是他。 然而他要对付的人是陆行迟。 枪这种东西,现在对陆行迟完全构不成威胁。 以陆行迟如今的能力,枪拿在任何人手里,都像直接拿在他手里一样。 但是陆行迟没有动手。 他反而把手里的弩动作缓慢地放在地上,举起双手,尽量消除这个男人对他们的敌意。 大boss缴械了,贝暖也连忙跟着,把那根毫无实际用途的撬棍放下来,端端正正地摆在他的黑弩旁边,以示诚意。 男人说话了:“你们来我家干什么?想偷东西?” 他贼喊捉贼,抢先倒打一耙,语气和神情都很沉着镇定,气质闲适,看着倒是挺像这一书房书的真正主人。 要不是贝暖知道这庄园是那个姓殷的富商的,都要信了。 男人接着说:“这种时候,大家都不太容易,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拿上你们的东西,赶紧走。” 贝暖立刻觉得,这个人心地不坏。 他身上藏着病毒抑制剂的秘密,外面那么多人都在到处找他,尤其是那个杀人狂霍仞,想也知道找他没什么好事。 他现在手里有枪,贝暖他们空着手,他最好的选择,应该是把贝暖他们杀人灭口。 反正他也不怕枪声惊动丧尸。 可是他并没有那个意思,一心想把贝暖他们吓走了事。 贝暖转头看了一眼陆行迟,陆行迟明显也是这么想的,冷冽锐利的目光和缓了不少。 陆行迟淡淡答:“这里不是你家,我们知道你是谁。” 陆行迟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还记得你在水大校园里给一个人注射过病毒抑制剂么?我们是那个人的朋友。” 男人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情,像是没想到,陆行迟竟然直接说出病毒抑制剂这几个字。 他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动了一下,贝暖觉得好像是个微笑。 他问:“他跟我说,有了抑制剂,就可以自由地和人一起吃火锅了,所以你们就是他想一起吃火锅的人?” 这还真像是杜若会说出来的话。 贝暖笑了,“没错。” 气氛缓和了一点。 陆行迟立刻说:“我们对你没有恶意,我们只不过想帮朋友问问,你那里还有没有抑制剂?还有,我们那个朋友感染病毒了,有没有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男人没有出声,手里握着枪,用浓黑的眼眸估量地打量着陆行迟。 贝暖恨不得举起手来发言:不用那么麻烦,这件事交给我啊,让我来! 有“千依百顺”的异能在,让对方说实话这种事,小菜一碟。 慢慢等陆行迟跟他心理战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直接用异能。 贝暖在心中默念一遍“乖宝宝要听话”。 然后望着男人的眼睛问:“我们是真的没有恶意,只想听你说实话,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们要不要先坐下?” 不出所料,男人竟然不再举着枪,顺从地走到沙发那边,坐下了。 陆行迟默默地看了贝暖一眼,什么也没说,跟着过去坐下。 贝暖问:“所以你究竟是谁?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找你?LBD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男人淡淡地直接回答:“我就是LBD的人。” 贝暖吓了一跳,“你是LBD的人,你们手里有病毒抑制剂,难道病毒是你们泄露的吗?” 可是不对。 贝暖刚穿过来的时候,亲眼看见天上掉下来带病毒的陨石,书里也是这么写的――天外陨石带来了病毒。 男人也笑了一下,“当然不是我们泄露的。不过我们确实很了解这种病毒,”然后又纠正,“不对,是我很了解这种病毒。” 在异能的作用下,他有问必答。 贝暖问一句,他就认真回答一句,而且力求措辞准确,努力做到贝暖要求的“好好回答问题”。 他说他叫宋策,在LBD下属科研机构的一个实验室里工作。 从几年前起,宋策就在研究南半球一个偏远岛国发现的一种奇怪的病毒,这病毒是被一颗天外陨石带来的,传染性极强。 该国由一组群岛组成,丧尸病毒爆发的小岛很容易封锁,病毒被该国政府用炮火炸平全岛的强硬办法抑制住了。 因为手段铁血,见不得人,这件事被隐瞒了下来。 但是LBD得到了消息,通过当地的上层关系,拿到了病毒样本。 宋策本来就是做这方面研究的,一个人秘密接手了这项研究工作,这些年投入了大量的心力。 可是研究这种病毒一直没有任何效益,LBD领导层对他的项目渐渐失去兴趣,逐年削减宋策的实验经费。 宋策说:“谁都没料到,这次丧尸病毒爆发,病毒竟然和我这些年研究的病毒一样。” 贝暖不懂,“那你为什么要到处躲,把你手里的研究成果拿出来造福大众不好吗?” 宋策笑笑,“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他们找我,是想拿到我手里的疫苗造福人类?他们是想杀了我。我要去安全区,找到可以信任的人,把手里的研究成果交出去。” 他刚刚说“疫苗”? 疫苗? 陆行迟也忍不住插口,“你手上不止有病毒抑制剂,还有疫苗?” 宋策只肯回答贝暖的问题,并不理他。 贝暖帮忙再问一遍:“所以你手里有疫苗?” 宋策认真地点头,“我当然开发出了疫苗,而且非常有效,只要大量生产,丧尸就不足为虑。” 病毒抑制剂只能让感染病毒的人不发作,疫苗却可以让大家对丧尸病毒免疫。 这个人手里有对丧尸隐形的药剂,有病毒抑制剂,还有疫苗。 这是什么神仙。 有了这些东西,丧尸病毒的汹汹来势就会瞬间瓦解。 门口忽然传来动静,有人在扭门把手。 贝暖第一时间跳起来,冲到门口,按住房门。 肯定是时间太长,郑队长他们在楼下等得不耐烦了,上来催人。 贝暖只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门外果然站着大黑。 大黑看见贝暖,呲了呲牙,“你俩找什么书呢,找这么长时间?郑队长让我上来催你们快点下去。” 贝暖赶紧在心中默念“乖宝宝要听话”,对他说:“你先在门口等我们五分钟。” 大黑呆滞地看了贝暖一眼,听话地向右转,前进两步,蹲下,等在门口不动不说话了。 贝暖默了默,只让他在门口等着,并没有让他蹲在门口假装石狮子。 也未免有点太听话。 宋策那边,他看见贝暖走了,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五分钟的异能有效时间结束了。 陆行迟问他:“LBD的人为什么要杀你?他们为什么不想要疫苗?” 宋策没有回答。 他左右看看,好像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坐在沙发上。 就在贝暖重新关好门,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宋策动了。 他迅速起身,冲向刚刚书架后的密室方向。 他原本一直都在乖乖地配合,有问必答,陆行迟没料到他会突然逃跑,怔了一瞬。 在这一瞬间,宋策已经到了密室门口,抽动了书架上一本厚厚的词典。 密室门无声无息地滑开。 陆行迟反应极快,一抬手之间,钢弩的弹匣已经弹开,一大簇长钉猛然拔起,停留在宋策身后的空中。 “不要动。”陆行迟说,“再动就把你钉在墙上,万一伤到就不好了。” 宋策回头,看到寒光闪闪的长钉簇如同定格一般神奇地停在空中,眼中流露出一点讶异,眯眼看向陆行迟。 贝暖连忙接手混乱的状况,准备发起新一轮的控制。 她在心中默念:“乖宝宝……” 还没念完,就看到原本站着宋策的地方,变成了别人。 是爸爸。 好多年不见的爸爸站在那里,熟悉的脸上带着笑容,温和地看着贝暖。 身上还穿着那件他常穿的深色夹克。 他离开的那天早晨,贝暖上学前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身上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贝暖呆立在当场,一动都不能动,连呼吸都忘了。 好像是下意识地,她轻轻叫了一声,“爸爸?” 爸爸看了贝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进了打开的密室。 贝暖扑过去时,密室的门已经关上了,墙上又重新变成了一整排书架,毫无破绽。 陆行迟跟过来,也抽了一下宋策刚才动过的那本词典。 毫无动静。 陆行迟把手搭在密室伪装成书架的门上,过了片刻,低声说:“连门轴都不是金属的。” 贝暖可怜巴巴地扒着门,抬头望着陆行迟,“我看见我爸爸了。” “那个不是你爸爸,”陆行迟说,“是幻象,因为我看到的并不是你爸爸。”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空中的长钉汇聚到一起,变成粗粗的一簇尖锐的凶器,朝密室门的位置猛撞过去。 一下又一下,没多久就凿出一个大洞。 陆行迟把手伸进去,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把门弄开了。 里面是个功能齐全的套间,一看就是大宅主人为应对紧急情况预备的。 布置得十分舒适,就是没有采光,很黑。 桌上放着烛台,上面插着点过的蜡烛,宋策似乎住在这里。 但他人已经不见了。 贝暖掏出强光手电筒,陆行迟找了一圈,终于在墙上找到了一个暗门,看来密室还连通着其他地方。 两个人迅速顺着通道往前走,又路过一个类似的密室后,前面是一扇门。 打开门,发现已经到了庄园的围墙外。 外面天蓝草绿,半个人影都没有。 宋策已经走了。 陆行迟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贝暖冷静下来了,问陆行迟:“你刚刚说你看到的不是我爸爸,那是谁?” 陆行迟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是你。我看见你站在他那个位置。” 陆行迟说:“我猜这是他的异能,能在危急的时候幻化成对方熟悉的人的样子,让人不忍心对他下手。” 两个人沿着密道往回走,重新回到密室,就看到大黑、郑队长还有小瘦子正在往密室里探头探脑,却不进来。 看来他们等不及,全都上楼来了。 大黑的异能有效时间过了,不蹲着装石狮子了,看见他们出来了,眼睛一亮。 “你们回来了?怎么发现这里有个密道的?队长说里面太黑,不让我们进去,怕有危险。” 陆行迟说:“拿书时发现的,里面没什么,就是个普通的通道,通到庄园外。” 贝暖看见他一边说,一边扫视了一圈。 贝暖也跟着看了看,杜若提过,宋策身上背着一堆大包小包,密室里并没有,看来他全都带走了。 陆行迟却走到床边,从床头柜上拿起什么东西,放进口袋里。 陆行迟若无其事地对郑队长他们说:“你们进来好了,我们从这里出去,我们刚刚走过一遍,密道里没有丧尸。” 郑队长他们这才谨慎地进了密室,跟着贝暖的手电,走过密道,出了庄园。 小瘦子长长地松了口气,“还是这条路好,安全。” 大家回到停车的地方,上了车坐好,贝暖才悄悄问陆行迟:“你刚才拿了什么?” 陆行迟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小片纸,还有一个玻璃小瓶。 纸上潦草地写着几个字:给卷毛。为了他的火锅。 看上去是宋策刚刚走的时候,特意给杜若留的丧尸病毒抑制剂,还匆匆地写了字条。 他急着逃跑,居然还惦记着这个。 贝暖拿着那个小玻璃瓶研究了半天,有点不太放心,悄悄说:“这是真的吧?他不会害杜若吧?” 陆行迟笃定地说:“我觉得不会。” 他看人那么准,贝暖放心多了。 回程一路顺利,就连害怕丧尸的小瘦子都在打盹。 等到越野车开进基地的大门时,太阳还在头顶,才过中午没多久。 下了车,郑队长就问陆行迟他们几个:“你们打算要一个月餐票还是去太平门?” 小瘦子抢先说:“餐票,当然要餐票。” 陆行迟、贝暖和大黑却异口同声地说:“太平门!” 郑队长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道:“好,等我安排好,就带你们一起过去。” 贝暖点头答应了,跟着陆行迟走。 走出几步,贝暖忽然停下来,转头问郑队长:“郑队长,你呢?你打算要一个月的餐票,还是去太平门?” 郑队长避开贝暖的目光,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把里面装满东西的背包拎出来,才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太平门。”第74章
贝暖和陆行迟一起往回走。 正是最热的时候,阳光很晒,路上红土飞扬,路边的三两棵树都打着蔫。 两个人并排走着,靠得很近,他的手一直若有若无地擦着她的手。 他好像想来牵她的手,却又一直没有行动的意思,完全不像他向来坚决果断的作风。 平时他都是想牵就牵,连问都不问一句。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害羞起来了。大概是因为路上人多? “不知道那个太平门是个什么地方。”陆行迟随口跟贝暖闲聊。 贝暖能感觉到,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手又贴过来了,手背轻轻擦过贝暖的手腕,若有若无,若即若离。 细微的暧昧在两个人之间流转。 “让郑队长那么费尽心机想去的地方,说不定有什么特殊,去看看就知道了。”贝暖回答,也尽量让语气像他一样自然随意,毫不在乎。 前面就是他们住的单元楼,就快要到家了。 贝暖心里有点莫明的烦躁。 她悄悄勾起尾指,搭上一点陆行迟的指尖。 结果手被人一把攥住。 好像一只敢探头的小兔子,被一直在洞口放饵的猎人成功捕获。 陆行迟低下头望着她,脸上尽是阴谋得逞的笑意。 这就是个诱惑人的圈套,他就是个坏蛋。 贝暖努力挣开他的手。 陆行迟没有坚持,松开贝暖的手,把身上的包取下来,递给她,在她面前弯下腰。 “上来,我背你上楼。” 贝暖莫名其妙,不懂他打算干什么。 陆行迟坚持,“上来。” 背就背。 贝暖往上一跳,跳到他背上,七手八脚地缠在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 陆行迟轻松地起来,兜住她的腿,背着她进了楼道。 老式的楼道采光不好,有点黑,隐隐传来别人家里的人声,感觉似真似梦。 六层不矮,陆行迟脚步轻快,背着个人,完全不当一回事。 除了很小的时候被爸爸背过,贝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被人这么背着走路了。 一点也不累,一点心也不用操。 他的背很宽,很舒服,简直可以这么睡一觉。 贝暖趴在他背上,乖乖地不出声。 今天的六层楼走得特别快,一眨眼功夫就到了。 陆行迟打开门时,贝暖才从他背上跳下来,大声叫:“杜若!杜若!看我们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客厅的大沙发现在是杜若的地盘,他从沙发深处爬出来,冒出一个脑袋,睡眼惺忪地问:“有什么好吃的?” 他就光惦记着好吃的。 贝暖开心地说:“不是吃的,是你的病毒抑制剂!” 这下连江斐和唐瑭都出来了,“病毒抑制剂?真的?” 贝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玻璃瓶和那张纸片一起从空间里取出来,宝贝地摆在餐桌正中。 所有人只许远观,不许乱碰。 一群人一起围过来,参观这个得来不易的神奇的小瓶子。 陆行迟把经过给大家仔细讲了一遍,力求一点细节都没漏掉。 江斐盯着小瓶子思索,“可靠么?” 杜若笃定地说:“我觉得可靠。这应该就是抑制剂,我对那个人有种直觉,觉得他不会害我。” 然后困惑地摸了摸脑袋,“问题是,我的毛卷吗?” 贝暖噗地笑出来,仔细看,杜若那头软毛发梢上还真的有点打卷。 “要现在就注射吗?”唐瑭问。 杜若想了想,“我觉得可以现在注射,如果不是现在,他会留言告诉我的。” 他让贝暖取出医药箱,拿出一次性针头,扫视了一圈围观群众。 最后叹了口气。谁看着都不是太靠谱,杜医生最后还是自己忍痛给自己的胳膊打了一针。 这一针下去,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 过了好半天,杜若看起来依然什么事都没有,头脑清醒,眼睛黑白分明,大家才算放下心来。 不知道多打了这一针,杜若又能坚持多久。 江斐来来去去的,一直都在留神杜若的眼睛,一会儿忽然问:“你中午想吃什么好吃的?” 贝暖忍不住想笑。 江斐这是祭出他的绝招,又打算用好吃的给杜若吊命吗? 杜若认真地琢磨了半天,才说:“好久都没吃麻辣的菜了,忽然想吃口水鸡。” 这不是江斐擅长的菜系,江斐想了一下,“我得想想怎么做……” 贝暖看见陆行迟立刻抬起头,心想,他看了那么多菜谱,上面估计有做法。 陆行迟还没来得及说话,唐瑭就先跳出来了,“口水鸡啊?我会,是我爸的拿手菜,以前常吃。” 唐瑭掌勺,第一件事就是问贝暖要冰,说是鸡肉要过冰水,必须过了冰水,做出来的鸡才能皮Q肉嫩。 冰块贝暖是真的没有,只好贡献出宝贵的冰棒,装在袋子里,给他的鸡降温。 陆行迟过来参观,内行地说:“类似白斩鸡这种做法,一定都要过冰水,不然我们多做点冰备用吧?” 陆大boss这些天的书没白看。 他刻苦攻读,虽然还是不太会动手做菜,理论知识却突飞猛进。 贝暖干脆把发电机取出来,连上家里的冰箱,和陆行迟两个人一起做冰块。 杜若忽然想起一件事。 “陆行迟,你别做冰块了,过来帮我做点体现你无可替代的价值的事。” 陆行迟挑挑眉,等着听他要说什么。 杜若说:“昨天进搜索队,他们都看不上我的鸣鸿刀,你能不能把上次贝暖送我的那块红宝石镶在刀把上,让刀看着更拽一点?” 贝暖默了默:他们看不上你的刀,还真不是因为刀把上缺块红宝石。 陆行迟直言不讳,“我只能控制金属,控制不了塑料。”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杜若锲而不舍,指挥贝暖把刀和红宝石拿出来,端详了一下,把那块剔透漂亮的红宝石端端正正地摆在刀把上,对陆行迟说:“来吧。” 陆行迟只扫了一眼,就说:“不行。” 杜若不满,“你都没认真试。” 陆行迟再凝神看了一眼,片刻后还是说:“真的不行。” 大boss控不了,这刀塑料实锤。 贝暖一边做冰块,一边给杜若出主意,“你拿把小刀,在刀把上挖个坑,再把红宝石用胶水粘上去,不就行了?” 杜若拒绝了,“不要。用胶水粘什么的,好像在做cospy的道具。” 所有人同时想:难道不是吗? 杜若蔫哒哒地让贝暖把刀和宝石收回空间。 贝暖安慰他:“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去给你找一把真正的好刀,吹毛利刃削铁无声的那种。”又补充,“绝对是开过刃的。” 唐瑭的口水鸡很快做好了,除了口水鸡,还做了一桌子他家乡的菜,全是红彤彤的辣椒,又麻又辣,完全符合杜若的要求。 辣椒油是唐瑭自己炼的,麻椒放得足,调料到位,鸡肉又嫩,其他几个菜都没有口水鸡那么受欢迎。 人人都在抢鸡肉吃,最快的就是杜若,唐瑭明明做了两只鸡,看起来都不太够。 而且每次杜若都和贝暖看中同一块肉,简直就是天生的死对头。 陆行迟看着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什么。 贝暖和杜若激战正酣时,忽然发现,陆行迟也加入了战团。 每次贝暖和杜若同时把筷子伸向一块肉时,陆行迟总能抢先。 然后把到手的肉送进贝暖碗里。 有大boss帮忙,贝暖立刻占尽优势,得意洋洋。 “宋策说的应该都是实话。”陆行迟一边帮她抢肉,一边没头没尾地说。 原来他是在想这个。 贝暖心想,那当然了,用“千依百顺”的异能指挥宋策说实话,他说的就肯定就是实话。 陆行迟的观察力向来好,也能看出来宋策没在撒谎。 杜若一边用目光搜索品相最好的鸡肉,一边说:“那个宋策有做疫苗的方法,我们怎么才能想办法帮帮他?” 江斐笑道:“他又不相信我们,否则倒是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陆行迟淡淡答:“不一起也没关系,至少我们可以帮他扫清障碍,让他能顺利往前走。” 贝暖心想:霍仞,你要倒霉了。 陆行迟明显是把杀霍仞的优先级大大提前了。 陆行迟站起来装饭的时候,鸡肉的盘子已经空了,只剩最后一块。 贝暖手疾眼快,用筷子按住。 杜若却也不慢,夹住了鸡肉的另一边。 一时间高手过招,谁都不退。 视线交汇,火花噼里啪啦。 不提杜若的力气,光是筷技就比贝暖好得多,鸡肉一分分,一寸寸,向他那边移过去。 没有大boss帮忙,贝暖落了下风。 贝暖心想,看来不放出最后的大招是不行了。 她心中默念:乖宝宝要听话。 “杜若,松开!”贝暖盯着杜若,满脸严肃,好像武学大师在决战时发出最后一击。 杜若犹如被闪电击中一样,拿筷子的手猛地一滞,筷头松开,停在空中。 贝暖嗖地一下,抢走了最后一块珍贵的鸡肉。 陆行迟盛饭回来,重新坐下来。 他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没怎么吃到,贝暖把那块鸡肉放进了他碗里。 陆行迟从走神中抬起头,对贝暖微笑了一下,把鸡肉送回她的碗里。 “最后一块,你吃。” 贝暖还给他,“你吃吧,我刚才已经吃了不少了。” 陆行迟想了想,“不然我们两个分?” 他灵巧地用筷子把鸡肉一分为二,把大的一半给贝暖放进碗里。 两个人相亲相爱地瓜分战利品,杜若在对面默默地看着,有点委屈,忽然说:“我发现,谈个恋爱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好处。” 贝暖咬着麻辣滑嫩的鸡肉,心想,能让杜若放开吃的东西的异能,实在是无比强大。 还是要抓紧时间用,这么好用的异能,现在不用,过期作废。 午饭后,贝暖回到房间,趴在床上看,才看了一小会儿,陆行迟就跟进来了。 他也拎着一本书,在贝暖写字台前的椅子上坐下。 “唐瑭他们在外面太吵了,我来你这边坐一会儿。”他解释。 贝暖心想:陆大boss,你要不要这么主动送上门? 简直是自己过来找欺负。 贝暖打量他一遍。 他的洁癖没救了,从外面回来,已经又洗漱过,换了衣服,看起来整齐清爽,赏心悦目。 贝暖心中邪恶的念头好像水面上的浮标,压下去,又冒出来,再压下去,再冒出来,顽强无比。 对他做什么都可以,无论做了什么,他过一会儿统统都会忘掉。 这里也没有第三个人,连个能告诉他发生过什么的人都没有。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贝暖先谨慎地检查了一遍“千依百顺”的倒计时。倒计时还在稳稳地蹦着数字,没有停。 贝暖再看一眼床头的小熊闹钟,暗暗记了一下时间。 然后郑重地在心中默念:乖宝宝要听话。 五分钟之内,咒语只需要念一次就好。 贝暖在心中一字一字念得很清晰,确保它一定会生效。 然后从床上跪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用狼外婆诱拐小红帽的口气叫他:“陆行迟?” 陆行迟从书上抬起头,看向贝暖。 贝暖凝视着他的眼睛,“你过来,站在这儿。” 陆行迟怔了一瞬间,就站起来,走到床边。 贝暖伸出一根手指头,用力戳了戳他的胸膛。 他的胸肌很厚,很有弹性,贝暖想戳很久了。 果然,陆行迟很听话,一动都不动地站着任她乱戳,只问:“你为什么戳我?” “好玩。”贝暖回答,又伸手捏捏他的胳膊,“你的肌肉真结实。” 陆行迟笑笑,“喜欢?” 贝暖现在什么都不怕,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又戳了几下,然后直接指挥他:“那你抱抱我吧。” 陆行迟像收到命令一样,立刻把贝暖紧紧地压进怀里。 贝暖舒服地贴在他怀里蹭了蹭,仰起头,望着他的眼睛,“不然你再……亲亲我?” 陆行迟毫不迟疑,伸手直接去按她的后脑。 贝暖却说:“等等。” 她从空间里找出一颗荔枝味的水果糖,放进嘴巴里,仰头眼巴巴地望着陆行迟,小声问:“你想不想吃糖?” 陆行迟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起来,哑声说,“想。” 然后深深地吻了下去。 贝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他热情的时候,从没想过,他还能到这种地步。 好像打算把她和那颗糖一起拆吃入腹。 他像狂风暴雨一样席卷一切,摧毁一切,一会儿就把她压在了小床上。 两个人贴得那么紧,贝暖都能听到他的心脏跳得像擂鼓。 他在她耳边问:“你还想要什么?我全都可以。” 情况有点失控。 “不要了,”贝暖连忙说,“够了,你现在放我起来吧。” 陆行迟没有动,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放开她,翻身起来。 贝暖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她瞄了一眼床头的小熊闹钟。五分钟还没到。 既然没到五分钟,为什么他接收命令后,没有立刻执行,会犹豫了一小会儿呢? 陆行迟已经坐起来了,仍旧和贝暖十指紧扣,恋恋不舍地望着她。 贝暖的脑中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拉开任务栏,点开“千依百顺”后面小小的三角图标。 上面的名单变长了。 从陆行迟到杜若,现在一共有了五个人的名字。 凡是被贝暖用异能控制过的,名字都列在上面。 贝暖挣开他的手,从床上跳下来,冲到门口,打开房门。 “杜若!”她喊了一声。 杜若正在玩手机,从沙发里探出头,“怎么了?” 贝暖迅速在心中默念过“乖宝宝要听话”,然后盯着杜若的眼睛说:“下次吃火锅的时候,先说好了,黄喉全都归我!” 杜若立刻不干了,嗤之以鼻,呵了一声,“你做梦吧!” 然后倒回沙发上继续打他的游戏去了。 异能果然对他没用了。 “千依百顺”的倒计时还继续走着,异能却对他没用了,只能说明一点―― 杜若现在对异能免疫。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对同一个人,“千依百顺”的异能只能用一次。 所以那个名单,说不定就是个免疫名单,上面列出名字的人现在全都对贝暖的异能免疫。 贝暖好想死。 她把着门,仔细回忆了一下今天是怎么对陆行迟用异能的。 最早用的一次,应该是指挥他答应郑队长去取东西的时候,后来他对这件事表现出了失忆的状态。 之后呢? 从上午让他唱歌,做鬼脸,学小狗叫,到刚刚对他动手动脚,又戳又抱…… 如果只能对他用一次“千依百顺”,那剩下的这些,全都是在他完全正常的状态下做的? 而且他也根本就不会忘掉? 贝暖绝望地转头望向陆行迟。 陆行迟仍然坐在她的小床上,悠闲自在,好像也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 似乎对她突然跳下床,跑到门口宣称要跟杜若抢火锅里的黄喉这件事,一点都没觉得奇怪。 看上去心情还挺愉快。 贝暖努力找到自己的声音,开口问:“陆行迟,你上午给我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贝暖觉得,陆行迟好像是弯了弯嘴角。 他语调平静,“是我小时候听过的哄宝宝睡觉的歌,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果!然!全!部!都!记!得! 上午那样整他就算了,刚刚竟然对他又戳又抱,还主动在嘴巴里放了一颗糖,盛情邀请他来吃。 丢脸丢到了西伯利亚。 贝暖像一道游魂一样幽幽地说:“陆行迟……我要出去透透气,你……绝对不许跟着我。” 然后飘出了门。第75章
走在午后尘土飞扬的红土路上,贝暖的悲伤逆流成河。 根本不用对陆行迟用“千依百顺”,他就会对她“千依百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看不出来他到底中招了没有。 结果吃了大亏。 从他贴着她的耳朵说“满意吗”,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 这哪是听命令受控制的傀儡对主人应该有的尊重态度? 分明就是陆行迟本人在撩人。 贝暖只想这么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再也不回去见陆行迟了。 贝暖在前面走,并不知道,陆行迟就在不远的后面跟着。 他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看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莞尔。 陆行迟有点遗憾,她那么快就发现不对,有点可惜,要是能再多两天的话…… 正在想着,忽然被一个人拦住了。 是小瘦子。 小瘦子犹犹豫豫的,拦在陆行迟面前,下了好几秒决心,才说:“陆哥,我有事找你们。” 陆行迟心中生出好奇:“什么事?” 小瘦子舔舔嘴唇,“你们……能不能……不去太平门?拿一个月的餐票不好吗?有多少人想要一个月的餐票啊!” 他说话吞吞吐吐的,陆行迟有了兴趣,“我不想要餐票,就想去太平门看看,为什么不行?” 小瘦子看了陆行迟半天,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好话难劝该死的鬼,郑队长我是拦不住,去劝大黑,大黑也不听,你们这些人啊,愿意去就去吧。” 说完,转身就走。 “你站住。”陆行迟把他叫住,等他回头,问:“郑队长要去杀人?” 小瘦子眼中的惊惶一闪而过。 陆行迟更肯定了,“他要屠了太平门?他跟你说的?” 陆行迟观察了一下小瘦子的表情,“没有,不是他告诉你的。那你为什么会知道?” 小瘦子被人一眼看穿,害怕起来,嗫嚅,“是我……我自己猜的……” “你不是猜的。”陆行迟打断他,“是别人告诉你的?” 然后自问自答,“也不是。那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个念头冒出来,陆行迟已经有答案了。 他上前两步,压低声音。 “你不止知道郑队长要去屠太平门,还知道他今天去庄园时,就算不容易,最后还是会全身而退,所以就算那么怕丧尸,还非要跟着,好白赚三十天餐票,对不对?” 小瘦子彻底慌了,转身就想跑。 陆行迟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不用害怕,你特意来警告我们不要去太平门,你的好意我明白。” 小瘦子结结巴巴,“子弹不长眼,到时候真打起来,说不准打到谁,你们还是别去了吧,我有事先走了……” 陆行迟根本不放手,淡定地问:“你是重生的吧?” 小瘦子立刻傻了,嘴巴里绝对能塞一颗鸡蛋。 陆行迟知道自己猜对了,淡定地问他:“你重生时抽到的异能是什么?” 小瘦子呆了好半天,才出声,还带着点不好意思,“是……是特别会背后说别人小话。” 陆行迟:? 特别会说小话? 这算是哪门子的异能? 贝暖一路往基地里面走,发现这地方虽然破败了,却是一个完整的城市。现在聚居着幸存者,还挺热闹,也比贝暖以为的大得多。 贝暖的注意力一会儿就转移了,渐渐把丢脸的事忘在了脑后。 从这里遥遥地能看到,路的尽头好像有一个大湖。 在蓝天和红土的映衬下,湖水格外湛蓝平静。 湖对岸,好像还有建得很漂亮的房子,比矿区宿舍那边强多了。难道就是大黑提到过的度假村? 贝暖正打算去湖那边看看,就发现那边一片混乱。 不远处,不少人都在乱跑,正在沿着路往这边冲过来。 贝暖看见,最前面是一群人在逃跑,他们身后,正追着几个奇怪的人。 看血红的眼睛就知道,全都是丧尸,正在疯狂地追逐前面的活人。 但是每只丧尸的嘴巴上都罩着一个奇怪的铁罩子,好像狗狗戴的防咬人的嘴套。 不只是嘴套,手上也套着一层手套一样的东西。 所以原则上,这些丧尸是没有攻击力的。 因此虽然他们在追人,前面的人也并不是太紧张。 他们朝这边奔过来,贝暖看见,丧尸后面还追着几个士兵打扮的人,个个都穿着和大门口守着的士兵一样的红褐色制服,和这里土地的颜色很像。 那几个人正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这是殷老板的人!前面的人全都不许动手!全都不许杀!” 因为看见丧尸过来,有不少人已经拿出身上的武器来了。 看样子,这些士兵是打算活捉丧尸。 他们一团混乱地朝这个方向冲过来。 有些人看见丧尸过来,有点害怕,掉头就跑,不过还有不少人觉得丧尸都带着嘴套,没什么大事,只纷纷闪到路边。 贝暖也和他们一样,只躲到路边,给他们让路。 然而却有丧尸一眼看到她了。 一只丧尸不知为什么,直接朝她冲过来。 这只丧尸是个年纪很轻的女人。 虽然变成丧尸了,还是能看得出来,长得非常漂亮。 奇怪的是,这只丧尸化过妆,黏着假睫毛,涂着闪粉,穿得也很好。 她身上是一条黑色带闪的低胸短裙,露出两条长腿,鞋不知跑到哪去了,光着一双脚。 头发也像是做过,长卷发很干净,在阳光下亮闪闪地泛着光。 除了嘴套和口罩,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 可惜是个丧尸美女。 路边有那么多人,她谁都不理,直接朝贝暖冲过来,嘴里还在呵呵地叫着。 贝暖情急之下脑抽,脑中忽然冒出咒语,“乖宝宝要听话”。 “你站住。”贝暖说。 那只美女丧尸突然愣怔了一下,居然一个急刹,真的原地站住了。 丧尸居然也能被“千依百顺”的异能控制? 贝暖完全没料到,也傻住了。 一人一尸呆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一时都有点尴尬。 后面的士兵已经吆喝着追过来了,还嘻嘻哈哈的,好像羊倌在捉到处乱跑的羊,并没太当回事。 不知为什么,贝暖下意识地对这只听命令的美女丧尸有了点好感。 相比之下,就觉得追她的那些士兵是坏人。 贝暖对美女丧尸低声命令,“赶紧跑,快!” 这次美女丧尸接到命令,不再理贝暖,拔足狂奔。 紧接着,又一只丧尸往贝暖这边过来。 这次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男人,也带着嘴罩,却奇葩地穿着阿拉丁神灯里主角那样的衣服,带着耳环,穿着灯笼裤。 贝暖这次有经验了,立刻在心中默念咒语,命令丧尸:“不许扑我!” 奇怪的是,这次竟然没有用。 那只眼睛血红的丧尸如同没有听见一样,直接朝贝暖扑过来。 然而没有成功。 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铁招牌突然从天而降,切在了贝暖和丧尸中间,牢牢地嵌在地上。 被铁牌这么一挡,后面两个士兵已经追上来了,像捉小鸡一样扣住丧尸的胳膊,把他按在地上,绑了起来。 其中一个恶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出气,“还跑?看你往哪跑,老子追你追得快断气了。” 另一个一边踩着他把绳子抽紧,一边说:“怎么门锁就忽然开了呢?丧尸又不会开锁。” 前一个不在意,“这是谁开门以后忘了锁了吧?” 没多大功夫,这几只到处乱跑的丧尸就全都被捉住了。 大湖那边开过来一辆小货车,几只逃跑的丧尸都被绑起手脚,像货物一样丢进车厢里。 贝暖看见那只美女丧尸也被人绑起来了。 她被两个士兵搬起来胡乱丢上车之前,转过头,遥遥地看了这边一眼。 贝暖怎么都觉得,就算是她红着眼睛,给贝暖的,却仍然是一个属于人类的乞求的表情。 她不会说话,但是她的表情好像在说:救救我。 小货车开走了,贝暖盯着扬起的尘土出神时,有人揉了揉贝暖的头。 “发什么呆呢?” 从刚刚天上掉下来大铁招牌起,贝暖就知道陆行迟就在附近。 他不放心她,跟出来了。 贝暖转过身,看见陆行迟正站在身后,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弯着眼睛看着她。 贝暖假装完全忘了跑出来之前在房间里和他发生的事,一心一意地跟他讨论丧尸。 “刚才有个穿紧身裙子的女丧尸,你看到没有?”贝暖说,“我觉得她特意跑过来找我,好像是想让我救救她。” 这话相当荒谬。 丧尸看见活人就追,并不会特意找人,更不会求救。 陆行迟却好像并不觉得她的话有多奇怪,认真地想了想,“要是我的话,我可能也会找你,因为路上这么多人里,你看起来最善良。” 他说得对。 贝暖长着张天使般的脸庞,让人一看就心生信任,觉得她一定是好人。 混乱结束了,路上恢复了正常,不少人都在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怎么忽然冒出丧尸来了?还带着嘴套。” 有人很内行,“肯定是太平门的丧尸跑出来了。” 说话的是个小个子中年男人,贝暖连忙咨询他:“太平门里为什么会有丧尸?” 小个子说:“他们好像是专门养丧尸玩的吧?” 旁边的人都在哄笑,“那种高档的地方你又没去过,你哪知道?都是胡扯。” 小个子急了,“我是没去过,可是我有个朋友进去送过东西,说里面丧尸还不少,都长得特别好看,打扮得也特别好看。” 贝暖和陆行迟对视了一眼。 那群人开始用刚刚的女丧尸胡说各种有的没的,开起了玩笑,陆行迟不让贝暖继续听,揽住她把她拖走了。 两个人一路往回走,贝暖脑子里还是刚刚那只丧尸求助的眼神。 陆行迟也一直没说话,好像和她一样,也在琢磨什么,一会忽然说:“原来你喜欢荔枝。” 贝暖莫名其妙:? “我也觉得荔枝味不错。”他说。 贝暖突然明白,他说的是糖。 她邀请他来亲她的时候,嘴巴里放的是荔枝味的糖。 贝暖立刻忘了丧尸求救的事,把刚刚已经淡化的痛苦和羞耻继续接上了。 贝暖在心中默默地祈祷,希望下一个异能是抹除记忆,只要轻轻一抹,陆行迟就把她丢脸的事全都忘光。 这天剩下的时间,荔枝变成了一道贝暖过不去的坎。 傍晚时,江斐问大家想吃什么,陆行迟脱口而出,“荔枝肉。” 贝暖无语,“你知不知道荔枝肉里并没有荔枝?” 杜若啊了一声,“说起荔枝,就好想吃荔枝,这个季节荔枝应该开始上市了。痛苦啊,贝暖,你有没有荔枝味的汽水?” 贝暖冷漠地说:“没有。” 唐瑭哼哼,“我想吃荔枝味的薯片,我最爱荔枝味的薯片。” 贝暖默默捞出一袋青柠味的薯片递给他,堵上他的嘴。 江斐说:“没有荔枝的话,荔枝味的果冻其实还挺不错的。” 陆行迟看了眼贝暖,不动声色地淡淡道:“果冻是个好主意,可以试试。” 贝暖:“……” 刚吃过晚饭,就有人来找陆行迟和贝暖,这次是郑队长亲自上门。 他身后还带着大黑。 大黑和白天不同,竟然在背心外面套了件西装外套,脚下也换成了擦亮的皮鞋,头发上抓过发蜡,一看就是认真打扮过。 看见贝暖好奇地盯着他瞧,大黑有点不好意思,“咱们今晚不是要去太平门嘛。” 贝暖立刻看向郑队长。 今晚就要去太平门?他到底有什么事,要这么着急? 郑队长冷峻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淡淡道:“择日不如撞日。” 然后问贝暖:“你们是去太平门还是换餐票?老板说我们活干得利落,可以换四十天餐票,这种机会,错过可就没了。” 贝暖心想:听他的意思,好像很不想带他们去太平门。 大黑在旁边抢着说:“谁要餐票啊?去太平门的机会才是错过就没了吧?” 陆行迟也走过来了,把手搭在贝暖肩上,笑了一下,“当然是去太平门。” 郑队长锐利的目光和陆行迟对视了一下,避开了,吐出四个字,“随便你们。” 大黑先打量一遍陆行迟,大概是觉得他的衬衣和长裤精致整洁,还算过关,转向贝暖。 “你就不换条裙子吗?据说里面的人都穿得特别讲究。” 贝暖压根就没有裙子这种东西,空间里收的都是末世里便于活动的衣物。 贝暖反驳:“郑队长不是也穿平时的衣服?” 郑队长还穿着他满身口袋的藏青色作战服,戴着黑色半指作战手套,脚上是双高帮黑皮军靴,和白天去庄园杀丧尸时的打扮一模一样。 这个话不多的男人把脸隐在黑暗中,不动声色,只能隐约看到冷硬的轮廓。 一双眼睛却很亮,锐利警惕,好像做好了准备捕获猎物的猎人。 他们要出去,杜若在他们身后大声嘱咐:“有什么好吃的记得给我带回来点啊。” 四个人一起出发。 和白天贝暖走的路一样,大家穿过废弃的城市,来到湖区。 湖区这边一直有人来回巡逻,并不轻易让矿场的人靠近。 贝暖他们被巡逻的哨兵盘查了好几遍,因为身上有太平门的门票,如同护身符,一路都很顺利。 湖边晚风习习,度假村里竟然是有电的,大概是自己发电,房屋里灯火通明,和矿场那边相比,宛如另一个世界。 郑队长带着他们几个,一路来到度假村里,过了层层盘查,就看到一个汉白玉的牌坊一样的东西,上面镌刻着三个字,太平门。 看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太平门。 牌坊后,是一幢金碧辉煌的建筑,新旧结合,门口也守着带枪的士兵。 保安查过几个人的身份,还过了个安检,大家身上当然都没有带武器,顺利过关。 里面果然不同凡响。 好像一家热闹无比的夜店。 灯光迷乱,衣香鬓影。大黑说得对,里面的人穿得确实很考究,一看就和矿场那边灰头土脸赚餐票的人不是一个阶层,人人都在尽情地寻欢作乐。 好像外面的末世根本不存在一样。 大黑兴奋起来,对郑队长说:“哥,我去吧台那边领酒,你要喝什么?” 进来的人,人人都可以去领一杯免费的酒水。 “我不知道有什么,你随便。”郑队长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凌厉的目光到处扫视。 他对陆行迟和贝暖说:“你们两个随便玩,我去转转。” 说完,挤进人堆里,消失不见了。 贝暖和陆行迟跟上去,可是这里光线太暗,人太多,完全找不到人。 一个侍应路过,被陆行迟叫住。 “这是什么酒?”陆行迟问。 侍应的托盘里是一杯浅粉红色的鸡尾酒,上面明显地插着两颗剥了皮的鲜荔枝。 鲜嫩的荔枝肉在夜店的灯光下晶莹剔透。 “绝代佳人。”侍应连忙回答,“是烈酒加荔枝甜酒加鲜荔枝。” 陆行迟点点头,指指旁边的座位,淡淡道:“帮我们送两杯过来。” 荔枝这件事算是死活都过不去了。 贝暖小声说:“陆行迟你够了没有?” 陆行迟俯身过来,在她耳边从容答:“没有。不够。” 贝暖一口气提不上来,顿时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吃荔枝了。 侍应一会儿就把两杯“绝代佳人”送过来了。 贝暖是拒绝的,看都不看一眼。 陆行迟戳起里面的一颗荔枝,递到贝暖嘴边,轻轻碰碰她的嘴唇,好像在敲门,一双浅淡璀璨的眼睛里含着笑意。 贝暖撑不住,张开嘴巴,把荔枝吞掉。 鲜荔枝肉里浸透了酒,清甜之外多了酒香的浓郁,真的很好吃。 结果不用陆行迟再喂,两杯里的四颗全归贝暖了。 贝暖瞬间解决掉所有的荔枝,试试探探地想去尝尝酒。 结果杯子被陆行迟毫不留情地收走了。 “荔枝还好,这酒就算了。”陆行迟拿起杯子抿了一下,“里面加了不少伏特加,太烈,你会醉的。” 兔妈妈管贝暖就像管女儿一样。 贝暖不满地扁扁嘴,转过头,一瞥眼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组沙发里,坐着一个熟人――霍仞。 霍仞的领口半开着,袖子卷起一半,正用一如既往的懒洋洋的姿态摊在沙发靠背上,眯眼看着狂欢的人群。 贝暖立刻忘了荔枝酒的事,疯狂地猛拽陆行迟的胳膊,“快看!看!看那边!” 陆行迟忍不住弯弯嘴角,“别激动,早就看到了。” 霍仞竟然也到这个基地来了。 这真是躲不开的缘分。 孽缘。第76章
贝暖每次看到霍仞,心就会本能地抽紧。 不过今天有陆行迟在。 而且贝暖他们坐的地方却很黑,不像霍仞他们那边那么亮,虽然距离近,未必就能看见。 贝暖把冲锋衣的兜帽带上,悄悄探出头,到处找甄蓁,却没有看见。 他们那一组沙发上坐着几个男人,除了霍仞,其他的贝暖都不认识。 旁边还有好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陪着,大概是要到这种地方来玩,霍仞没带甄蓁。 霍仞旁边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又高又瘦,长着鹰钩鼻子,正在探身给霍仞递烟,边说:“坐在楼下,热闹是热闹,就是太吵。” 霍仞随便晃一下手,拒绝了男人递过来的烟,“吵一吵好,我这些天都在丧尸堆里闷疯了。” 霍仞一边一个姑娘,一起往他身上贴,霍仞被左右夹击,挤得有点不耐烦,伸手一把推开她们,“老殷啊,还有什么有意思的没有?” 贝暖心想,难道他旁边那个鹰钩鼻子男人就是那个姓殷的土豪庄园主人?确实有可能,小瘦子说过,太平门就是他开的。 老殷殷勤地说:“还真有。我们这儿有个特别节目,马上就来。” 正说着,音乐声忽然变了,劲爆的旋律和鼓声震透到人心底。 不远处有一扇门,灯光忽然亮了起来。 一个小丑打扮的人欢蹦乱跳地跑出来,抱着一个装满纸花的大盒子,身后带着一大队人。 好像花车巡游。 出来的人竟然全都是丧尸。 丧尸全是年轻男人,长得都很帅,可是都戴着嘴套。 像白天的那几只丧尸一样,装扮成各种奇怪的模样,有打扮成古典的王子国王的,有穿着现代的制服的,全被绑在会动的花车上。 丧尸看见周围的活人,全都在呵呵地叫着。 他们的叫声,让全场哄笑声一片。 把丧尸打扮起来,放在花车上供人取乐,可以近距离接触,奇特又刺激,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丧尸没有了攻击力,有人大着胆子动手动脚去摸他们,引得丧尸呲牙咧嘴地乱叫,叫得越大声,观众就看得越开心。 人们纷纷去小丑怀中的盒子里取花,投进花车里。 这支奇特的队伍在夜店里转了一圈,就来到灯光炫目的舞台上。 小丑冲到最前面,??嗦了半天,贝暖才听明白,他们刚才那样投纸花,是在票选今天的丧尸之王。 最后是一只打扮成王子的年轻丧尸胜出。 这只丧尸身穿一件带金扣的灯笼袖白衬衣,头戴金王冠,年纪不大,大概二十多岁,看得出来,变丧尸之前长得很帅。 小丑拿了一个彩球一样的东西出来,背对观众席,向后猛地一丢。 下面的观众一阵哄抢,彩球最后落到了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手里。 男人拎着彩球,大摇大摆地上了台,对着下面的观众高高地举起双手示意,好像他得了什么冠军。 有人立刻上台来,给他穿了一身防护服,戴好透明面罩,然后又把一个铁架子搬上台,铁架上面挂满了各种武器。 十八般兵器,样样都有。 贝暖看到了长刀、匕首、枪械、撬棍,都是平时杀丧尸用的,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弓箭和弩。弩是木头的,比陆行迟那把差得远了。 男人随手抄起一把杀伤力最强的电锯,把拉绳抽了抽,电锯飞速地转动起来。 男人高高地举起手里的电锯,炫耀地对着下面的观众挥了挥。 欢呼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小丑过去,把花车里的丧尸放出来了,在他脚上栓上铁链,铁链的另一头固定在舞台上,让他只能在一个范围内活动,不能跑远。 丧尸抓活人是本能,立刻奔向最近的小丑,小丑转身就跑,动作滑稽,台上台下一片笑声。 小丑跑出了丧尸活动的范围,丧尸追不到,就改了目标,去找台上拎着电锯的男人。 丧尸戴着嘴套和手套,根本构不成威胁,男人笑嘻嘻等着,等他冲过来,慢悠悠给那个年轻的王子丧尸在胳膊上来了一下。 贝暖明白了。 穿一身防护服,是怕丧尸的血溅到身上的伤口,感染。仔细看,舞台地上铺着黑色的塑料布,大概是为了一会儿清理现场。 贝暖自己杀过丧尸,更是看过陆行迟杀过丧尸无数,却从来不是这种杀法。 男人扔掉电锯,又换了别的折磨丧尸,就是不动他的头。 不动头,丧尸就不会死,下面笑声一片。 贝暖转头看了一眼陆行迟。 陆行迟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漠地看着台上得意的男人和全场嗨翻天的观众。 台上的男人正打算用一把大刀劈丧尸的另一条胳膊。 刀在空中时,突然偏了,奇怪地转了个方向,直奔丧尸的脖子。 丧尸瞬间不动了。 没得玩了,下面一片失望的嘘声。 “这么快就杀了啊?” “哥们你行不行啊?” 台上的男人怒了,对小丑吼:“刚才一不留神砍走手了,再给我来一个!” 小丑客气地拒绝:“咱们一天就只杀一只。” 男人正在生着气,什么也不管,竟然抄起一把匕首,就往舞台靠后的那一边走。 所有的花车都停在那里,丧尸们还被绑在车上,参观同伴被屠宰。 男人走近,随便挑了个披着斗篷打扮成吸血鬼的丧尸,揪住他的头发,就割掉了他的耳朵。 然后得意洋洋地转身朝观众挥手。 贝暖看见,陆行迟蹙了一下眉。 异变陡生。 花车上丧尸的铁嘴套突然脱落了。 男人离得太近,背对着丧尸,完全没察觉,丧尸往前一扑,一口咬上男人的脖子。 男人被彻底吓傻,完全没料到毫无攻击能力的丧尸会突然脱开束缚,袭击了他。 男人挣开丧尸,连滚带爬地往台下跑,才跑到一半,就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他要变异了。 小丑看上去很有处理这种问题的经验,拿起武器架上的一把枪,把变异中的男人一枪解决。 出乎贝暖意料的是,小丑并没有去依样射杀刚刚咬人的丧尸,只叫了几个人上来,用长叉按住他,重新给他戴上了嘴套。 贝暖随即就明白了。 都是丧尸,男人长得丑,变成丧尸后没什么用,一杀了事。 太平门的丧尸长得都很漂亮,要用他们表演节目,不会随便射杀。 同尸不同命。 台上的花车被拖走了。 贝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霍仞。 霍仞依旧摊在那里,好像兴趣寥寥。 “这有什么意思?”他对旁边的老殷说,“在外面天天杀丧尸还杀不够,还特地到这儿来看人杀丧尸?” 老殷连忙赔笑,“还有别的好玩的。” 他叫人过来,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就有几只丧尸被带了上来。 全是年轻女孩。 贝暖一眼就认出来,其中就有白天向她求救的那只女丧尸。 她换了一条红色的低胸短裙,仍然带着嘴套和手套,被两个人拖着往前走,边走边挣扎,对周围的人不停地呲牙,呵呵地叫着。 她们像菜场的菜一样,被人押着,排成一排。 老殷笑道:“人都腻了,换个口味。” 霍仞的眼中多了点兴趣,“这还算有点意思,问题是,不怕感染吗?” 老殷凑过去低声跟他说了几句什么,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你真行,想得出这种主意。”霍仞笑着问,“你从哪找出来这么多漂亮的女丧尸?” 贝暖接着就听到一句让她本能地哆嗦了一下的话。 老殷把手里的烟灰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弹了弹,随口说:“找到漂亮的就行了,变丧尸那还不就是随手的事?” 这个老殷,为了刺激,竟然把长得漂亮的人故意感染成丧尸。 怪不得这里无论男女,丧尸一个个颜值惊人。 就听到霍仞说:“就是她们嘴上的东西有点扫兴。” 他说的是丧尸的嘴套。 老殷吓了一跳,“那可绝对不能摘,霍先生英雄虎胆,我们可都怕让她们咬一口。” 霍仞嘴角一挑,“你们傻吗?教你一招,把牙和指甲都用钳子拔了不就行了?” 贝暖的指甲好像在跟着疼,下意识地攥住,就忽然落到了一只大手里。 陆行迟伸手过来,把她攥紧的手指展开,用手掌握住,他的温度一点点穿过来,贝暖的心定多了。 霍仞的馊主意一出,他周围那群人立刻一片恭维声。 老殷问霍仞:“霍先生挑一个吧?” 霍仞眼尾一弯,扫视一遍那几只丧尸,用下巴点了点白天向贝暖求助过的那只,“就她吧,穿红裙子的那个。” 老殷用手里的烟比比楼上,吩咐手下,“给霍先生送到二楼包间,”然后又笑着补充,“找几个人过去,把她的牙和指甲拔了。” 他们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贝暖看见,那只女丧尸不呵呵地叫了。 她的胳膊被人抓着,动不了,却用力向前探着身,呲着牙,仇恨地盯着霍仞和老殷,摆出一个动物一样信信地攻击的姿势。 贝暖觉得,她好像是听懂了。 从白天起,贝暖就觉得这只丧尸很特别。 她听得懂贝暖“千依百顺”的命令,也说不定能听得懂别的。 想起“千依百顺”,贝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免疫名单上应该有这只丧尸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贝暖点开任务栏“千依百顺”后面的小三角图标,里面是一排名字。 名单看起来是按照受异能控制的顺序依次排列,第一个是陆行迟,第二个是郑胤,下面是个叫翟强的,一定是大黑,然后是杜若。 名单的最后,现在多了一个名字。 郑墨。 原来这女孩叫郑墨。 和郑队长一样姓郑,不过姓郑的人那么多,也未必真有什么关系。 贝暖正想着,就看见几个人把那个叫郑墨的丧尸拖上了楼。 贝暖站起来。 陆行迟也跟着起来,低声问:“想去救她?” 他猜得挺准。 贝暖点点头,“我觉得她能听懂人话,她一直都在求我救救她,我想把她带走,哪怕放到基地外让她到处乱跑,也比现在这样好。” 两个人刚站起来,就看到郑队长了。 郑队长和以往一样,神情冷峻,一丝表情都没有,正在穿过人群。 也和以往搜索物资杀丧尸时一样,身上带着武器。 他手里拿着弓箭,贝暖能看见,敞开的作战服里,露出黑色的紧身T恤,扎著作战腰带,上面挂着枪和匕首。 这里进来就要安检,贝暖正在纳闷他的武器是哪里来的,就想明白了―― 是刚刚他们杀丧尸时那个武器架上的武器。 郑队长冷漠地穿过狂欢的人群,有人好奇地看看他,也没太当回事,谁都知道里面没武器,说不定是安排的什么新的娱乐项目。 郑队长很快就到了离霍仞他们不远的地方。 他镇静地拉满手里的弓。 和上午杀丧尸时一样,箭如流星,弦不虚发,几乎没有瞄准的时间,老殷和霍仞他们身后的所有喽??就全倒了。 好像是在一瞬间发生,现场竟然还没人反应过来。 郑队长不动声色,像在做日常杀丧尸的工作一样,把弓换到身上,又抽出一把匕首。 他手腕一抖,匕首疾飞出去,齐柄稳稳地没入老殷的前胸。 老殷完全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目瞪口呆地看看胸前多出来的插得极深的匕首,抬起头,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神情漠然的郑队长。 贝暖心想,为什么不干脆给他一箭?这么一飞刀,也不一定就会死吧? 然后就看到,老殷捂住胸口,慢慢地倒在沙发上。 他一脸惊恐,浑身好像都不能动了一样,一下一下地抽搐,一会儿就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 他不停地抽搐着,好像极度痛苦,嘴角全是吐出来的白沫。 眼睛的颜色却很正常,看着不像是要变异。 贝暖忽然明白是什么了。 蛇毒。 郑队长不想让这种人一刀毙命,死得那么舒服痛快,故意在刀上加了蛇毒。 在贝暖看老殷时,郑队长已经继续下手了。 他的目标非常清晰明确,一箭都不浪费,贝暖看见他有选择地一箭接一箭,老殷他们那群人倒了好几个。 接着是其他人。 有人射杀,有人放过,他有自己的标准,一会儿太平门里就倒成一片。 现场已经有不少人发现不对了,一片尖叫声,人们乱哄哄地到处跑,有太平门的保安带着武器往这边冲。 这次郑队长不再怕引人注意,拔出枪来和他们交火。 贝暖一直在注意霍仞。 霍仞是路过这里的,郑队长不认识他,他并不是郑队长射杀的对象,还好好地坐在沙发里。 他看见老殷倒在沙发前的地上痛苦地抽搐,连忙把两条长腿抬起来,唯恐老殷吐出来的白沫弄脏他的鞋。 他一边忙着躲开乱滚的老殷,一边兴味盎然地参观郑队长杀人。 太平门里乱成一锅粥,人们尖叫着到处乱窜,黑暗中光效没停,仍旧一闪一闪的,闪得人眼花缭乱。 郑队长冷静地搞定保安,又射杀了敢往门口跑的人,终于控场了,多数人都找到隐蔽处躲起来,一动都不敢动。 郑队长边换弹夹边拎起一个侍者打扮的人。 “你们关丧尸只有后面一个地方?” 那人哆嗦了半天,才说:“就,就一个。” 郑队长拎着他的领子皱皱眉,“里面丧尸不全,还有别的丧尸去哪了?” 那个侍者张口结舌,吓得半死,完全答不出来。 贝暖知道他在找什么。 贝暖悄悄弯腰冲到他旁边,“郑队长,你是在找那个挺漂亮的长头发女孩吗?她被人带到二楼包房去了。” 陆行迟跟过来了,也说:“没错,刚刚有只丧尸被人带到了楼上。” 郑队长来屠太平门,应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人在这种时候,什么都不怕,听见有一点希望,立刻上楼。 贝暖再朝霍仞那边看了一眼。 霍仞从头到尾都没拿枪出来,坐在沙发上不动,看上去并不想??这趟浑水的样子。 贝暖心想,这里这么黑,她又戴着兜帽,他应该认不出来吧? 三个人火速上到二楼,一间一间包房搜过去。 不少包房里都有人寻欢作乐,被突然闯进来的郑队长吓得半死,然而并没有看到那个叫郑墨的姑娘。 走到最尽头,是一间最大最奢华的包房,里面也空着,半个人都没有。 郑队长看见里面没人,就打算退出去。 贝暖却叫他,“你等等。” 房间靠里的床边放着一只翻倒的大铁笼,笼门却大开着。 旁边地上胡乱扔着一把钥匙。 贝暖觉得,这很像是有人关在铁笼里,不知怎么弄翻了铁笼,够到旁边的钥匙,开门跑了。 如果里面关着的是丧尸的话,丧尸并没有这种智商。 就算把钥匙递到他们手里,他们都不会开锁。 可是贝暖却在心中隐隐觉得,郑墨好像不太一样。 今天下午,那几只丧尸逃出去,在基地里到处乱跑时,士兵们就说,好像是有人打开了笼门。 贝暖深深地怀疑,可能就和这个与众不同的郑墨有关。 郑队长重新看了一圈,大步走到窗口,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 窗帘后一个人猛地扑了出来。 是郑墨。 好在她还带着嘴套和手套。 大概是外面出了大乱子,还没有人来得及上来给她拔牙拔指甲。 郑队长的脸色彻底变了,抓住她叫了声:“小墨。” 郑墨呵呵地叫着,像是吓疯了的样子。 她与众不同,变成丧尸之后,还会在窗帘后躲着人,还会害怕。 郑队长并不怕她是丧尸的这回事,把她抱住,用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小墨不怕,哥来了。”第77章
原来真的是他妹妹。 在他的安抚下,郑墨竟然安静下来了,一声也不出,只瞪大眼睛看着她哥。 这个郑墨,虽然感染了病毒,却并不是见到活人就乱咬的那种丧尸,似乎还保留着一点神智。 包房门突然开了,几个保安端着枪冲了进来,大声吆喝:“全都举起手来!” 陆行迟没有举手,只回头瞥了他们一眼,那几个保安手中的枪立刻自动开火,瞬间你打我我打你,全都倒了。 陆行迟对郑队长说:“你先带着你妹妹走,我来帮你断后。” 贝暖看了陆行迟一眼,心想大boss毫不迟疑就打算出手帮他们兄妹,大概是因为同情他们的遭遇。 陆行迟不动声色,主动帮忙,完全出乎郑队长的意料。 郑队长屠了太平门,惹了一身大麻烦,现在基本是死路一条,这种时候,居然有人还肯伸出援手,不止帮他找到了妹妹,还要帮他杀出去。 郑队长向来冷峻的眼神中多了点温度。 他想了想,说:“不用,你身手比我好得多,我来帮你们殿后,你们冲出去,后门有车,我已经跟基地守门的人打好了招呼,可以直接开车出基地大门。” 他放开他妹妹,把手里的枪换过弹匣,一手握了一把。 “要是我死了,请你们帮我把我妹妹带出去,宁肯把她杀了,也不要把她留在这里。” 看他的样子,是下了必死的决心。 包房的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却不是这里的保安和士兵。 而是霍仞。 霍仞随意地拎着把枪,一脸的不正经,一进门就先晃晃手里的枪,跟贝暖打了个招呼。 “又见面了。” 他笑笑,“上次你坐的车没跟上来,我还以为你死在九监了,没想到命这么大。” 顿一顿,接着说:“然后又装成圣女跑到我面前晃,真当我瞎吗?” 贝暖:“……” 所以在部落里,就算有面纱和浓妆,他还是认出来了? 眼神真好。 霍仞兴味盎然地问:“你是怎么从我的炸弹底下逃跑的?靠他?” 他上下打量一遍陆行迟。 “我懂,一个女孩,想在这种地方活下去,一定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 霍仞琢磨了一下。 “你开始跟着跑船的那个脸上带疤的男人,他死了,跟了我两天,后来没跟上我,不知怎么回事,又傍上了部落里的伽寒,怕伽寒吃醋,不敢认我,然后呢?又抱上了这个男人的大腿了?” 霍仞瞥一眼陆行迟。 “这男的很厉害吗?比我还强?” 他胡说一通,贝暖有点愤怒,刚想说话,就听见陆行迟开口。 陆行迟冷哼了一声,“真是心中有狗屎,看什么都是狗屎。” 霍仞并不生气,微笑了一下,“你被她这张假装天使的小脸骗了吧?我绝对比你更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冷血无情,唯利是图,和我一模一样。” 陆行迟淡淡答:“你说错了,她并不是那样的人。我从来没见过有人比她更像天使。” 贝暖心想,他夸我是天使诶。心里美滋滋。 其实贝暖也不太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霍仞说的那种人――冷血无情,唯利是图。 可是陆行迟说得那么肯定。 他说她是天使,语气确凿无疑。 最关键的是他并不是笨蛋,也从不会被她的脸骗,他那么聪明,看人那么准。 贝暖的鼻子不知为什么,莫名地酸了一下。 又有点好笑。 霍仞黑得彻底,陆行迟白得炫目,两个人却都坚定地认为贝暖是自己那边的人。 门又打开了,两个外面巡逻的士兵冲进来,看见霍仞在里面,怔了怔,“霍先生?” 霍仞一脸不耐烦,“我说几句话而已,你们一直往里冲冲冲,烦不烦?” 抬手直接给了两个士兵两枪。 两个士兵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地就狗带了。 霍仞又举起枪,这次对着的却是郑队长。 “最讨厌说话的时候有闲人在旁边听着。” 他作风依旧,直接扣了扳机。 郑队长反应极快,也举起了双手的枪。 几声枪响。 无论谁开的枪,全都等于是陆行迟开的,所有射出的子弹全都直奔霍仞而去。 然而什么效果都没有,子弹穿过霍仞,在他身后的墙上留下几个坑。 霍仞惊奇地看看什么事也没有的郑队长,再回头看看身后墙上的三个弹洞。 他用目光扫视一遍对面的几个人。 郑队长脸上露出点纳闷,显然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郑墨正在呵呵地叫着,摆出准备攻击的姿态,看着就是只丧尸而已。 贝暖当然不会有控制子弹的能力,有的话,上次在江边就不会吓成那样了。 霍仞的目光落到陆行迟身上。 他忽然说:“怪不得上次在部落里,我的枪会莫名其妙卡壳,也是你搞的鬼?太有意思了,能控制别人的枪和子弹吗?” 他盘逻辑盘得还挺快。 陆行迟不回答,抬了抬手。 房间里的人看到了一个可怕的场景。 屋子被拆了。 所有金属的东西全部在剥离,撕裂,离开它们原有的位置。 除了郑队长身上的武器,包房里大到刚刚关郑墨的铁笼子,小到扔在地上的钥匙,从金属窗框到洗手间的管道,所有的东西都像被龙卷风卷起来一样,飞到空中。 每一样东西都在瞬间融化,变形,变成尖锐的凶器,朝霍仞扎过去。 霍仞满脸惊奇,却丝毫不躲。 他又变成了可穿透的状态。 虽然看起来他人还站在那里,飞过去的东西却都穿透了他,如同乱砸的雹子,一阵噼里啪啦,钉在墙上和地上。 这全都在陆行迟的意料之中,他凝视着那边。 钉住的利器重新飞了起来,对霍仞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贝暖知道,他在赌的是霍仞不能一直保持这种影子状态,或者异能的发动有间隙和冷却时间。 贝暖不想闲着,明知道霍仞可能对异能免疫,还是在心中默念咒语,盯着霍仞的眼睛。 “别用你的异能了,赶紧去死吧。” 没有效果。 贝暖在一瞬间,想起了还放在空间里的炸弹,不知道瞬间的爆炸能不能搞得定他。 不过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炸弹的读秒马上就要结束,如果真拿出来,她和陆行迟都跑不远。 不值得为了霍仞送掉小命。 霍仞勾了勾嘴角,带着笑意,穿过金属狂暴的龙卷风,往这边走过来。 这次贝暖看出来了,他现在不是实体,也不像是踩在地上走路,更像是飘过来的。 像一个幽灵,一个影子。 贝暖看着他琢磨,如果他其实不是走过来的,是飘过来的,那他为什么不干脆飞起来呢? 大概是他的异能也有什么限制,可惜不知道。 霍仞往这边过来,手里还拎着他的枪。 不知为什么,陆行迟刚才并没有把他的枪收到金属龙卷风里。 霍仞也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枪,笑了。 “你以为我傻吗?我要是想开枪,开枪那一瞬间就要实体化,你就有机会杀我了。你都能控制子弹了,枪有什么用?” 霍仞随手把枪扔掉,向着贝暖走过来。 贝暖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努力安慰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他要是想攻击别人,就得变成实体,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够陆行迟抓住机会宰了他。 现在陷入了僵局,虽然杀不了他,他也杀不了别人。 就是在比谁的异能持续的时间长。 胡思乱想时,霍仞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他突然笑了一下,瞥了一眼陆行迟,在贝暖面前俯下身,甚至还偏了一下头。 这是一个准备接吻的姿势。在陆行迟面前。 这是不折不扣的挑衅。 虽然他根本不能碰到贝暖,但是看起来就像是那么回事。 贝暖看见他的脸迅速贴近,心中大骇,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一瞥眼间,看见陆行迟脸色铁青,一边伸手想把贝暖拉到他身后,一边操控无数尖锐的利器疾射过来。 金属风暴避过贝暖,穿透霍仞,却丝毫没有作用。 贝暖后退的动作没有霍仞逼过来的动作快。 贝暖情急之下,挣开陆行迟的手,从空间里摸出东西,也不管有用没用,就往霍仞身上招呼。 摸出来的是一把刀。 杜若的那把鸣鸿刀,今天拿出来过,放在了空间里最顺手的地方。 那把刀是塑料的,不太重,贝暖虎虎生风地抡起来就是一刀。 霍仞的脸色突然变了。 在刀劈上来的一瞬间,霍仞似乎感觉到不对,惊惶地退了一下,抬手去挡。 鸣鸿刀晦暗的刀面忽然寒光一闪,霍仞的两根手指被直接削落。 还好他及时退了一步,否则就要被劈成两半。 他看了一眼手指,好像完全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 眼前这个女孩,他本以为只能靠到处抱男人大腿才能活下去的女孩,手中突然凭空冒出一把刀。 而且一刀下去,就做到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破了他的异能。 霍仞只愣怔了一瞬间,就朝着墙壁冲过去。 陆行迟已经反应过来了,拿过贝暖手里的鸣鸿刀,手腕运足了力气,朝霍仞的后背一投。 奇怪的是,陆行迟扔出去的刀并没有用,穿过霍仞,敲在墙上。 霍仞已经穿墙而过。 刀铛啷啷反弹到地上。 陆行迟盯着墙想,这刀居然只有在贝暖手里,才能真的砍到霍仞。 贝暖跑过去捡起刀,也讶异无比。 她惊讶的是,杜若的这把cospy道具刀,竟然并不是把cospy道具刀,怎么可能? 外面传来人声,好像又有人冲上来了。 刚刚亲眼目睹三个非人类用异能斗殴,看得彻底愣住的郑队长这才出声,“有人来了,我们走?” 陆行迟点点头,几个人打开门,刚好看到一群带枪的人冲上楼梯。 大概是刚接到太平门出事的消息,赶过来的。 郑队长把郑墨推给贝暖,自己停下来,举起两把枪。 陆行迟却根本不用人断后,他抬了一下手,几乎是转瞬之间,楼道就被一面各种金属物铸成的墙封死。 郑队长怔了怔。 “我们走这边。” 他带着陆行迟他们直奔走廊另一边的安全通道。 几个人下了安全通道,拐进太平门的后厨,一路穿过后面的仓库。 外面风平浪静,漆黑一片,应该就是郑队长说的后门。 后门外真的停着郑队长那辆七座越野车,几个人跳上车,顺着后面的小路疾驰。 远远地能看到,前门那边好像正乱成一团,来了不少士兵,正在指挥人往里冲,顺便包围太平门。 不见霍仞的人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郑队长开着车火速离开湖区,开回矿场这边。 这边倒是一切依旧,到处都很安静,大家都睡了,路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贝暖说:“你们先走吧,我们还要回去接我们的朋友。” 郑队长毫不犹豫地答:“我送你们过去。” 路队长把车开到贝暖他们住的地方,大家一起冲上楼。 杜若他们都还没睡,正在点着蜡烛玩桌游,看见贝暖他们回来了,笑道:“还以为你们要去玩一晚上,这么快就回来了?太平门好玩吗?” 贝暖冲进房间,“不好玩。快快快,要走了,咱们要赶紧大逃亡。” 江斐一言不发,站起来就去拿包,杜若和唐瑭也反应过来,丢掉手里的纸牌,去拿各自的东西。 贝暖向来不留东西在外面,全收在空间里,没什么好收拾的,却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一眼这套单元。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陆行迟在她身边俯身说,“去收一遍,来得及。” “真的吗?”贝暖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他,见他点了点头,就火速冲进去。 她伸出手,快速掠过房间里的物品,手指碰触过的一切,全都立刻消失不见了。 家具,电器,连带着里面装的东西,窗帘和墙上挂着的小时候的画,每一样都被贝暖收进了空间里。 贝暖就像一个高效的搬家公司,瞬间搬空整套房子。 她的动作没比杜若他们慢多少。 郑队长今天看到的怪事一件接一件,已经麻木了,镇定地问:“我们走?” 贝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跟这间奇怪的屋子说了再见,退出房间,关上门。 要走了。 不过没关系,所有满是过去记忆的东西,贝暖的家,现在全部转移到了空间里。 住的地方离大门很近,越野车转眼开到了基地的大门口。 又有新的幸存者来投奔这个基地,看上去是一家五口,有老人,还带着孩子,守门的士兵正在忙着给他们发日用品。 看见郑队长,有个士兵笑道:“郑队长,你说晚上要出城,正等着你呢。” 士兵走过去把大门打开。 车子开出大门,贝暖忽然想起一件事,从车窗里探出头,把手里六零二室的钥匙遥遥地抛出去。 “三区十二号楼二单元六零二。我们不住了,退房。” 钥匙划过一条弧线,落入士兵怀里。 士兵愣愣地接住,目送越野车在夜幕下的红土荒原上绝尘而去。 越野车向前飞驰,七座越野车挤得满满当当,贝暖坐在后座的郑墨旁边。 郑墨自从见到她哥哥,就一直很乖,戴着嘴套坐着,并没有攻击人的意思。 贝暖心想,郑墨的状况这么好,不知道那个神秘人,LBD的宋策,手里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她。 贝暖问郑队长:“所以你去太平门,是要去救你妹妹?” 郑队长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我没想过能救她,我是去替她报仇的。” 原来他是在丧尸爆发的时候,和妹妹在附近失散,进基地后,就打听到了妹妹的消息。 他们都说,因为郑墨长得漂亮,被选去太平门当侍应了,据说在那边上班,餐票完全不用发愁。 郑队长找到妹妹,赶紧赶到郑墨的住处,却发现妹妹自从去了太平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到处打听,在太平门里干活的人都说,郑墨变成了丧尸。 开太平门的那个姓殷的,把长得漂亮的人抓走,让他们感染丧尸病毒给人取乐,在基地里早就不是秘密。 郑队长想过各种方法,也没能进太平门,最近听说姓殷的富商悬赏人回家取东西,终于有了进太平门的机会。 妹妹已经变成丧尸,郑队长只想着杀人报仇。 虽然留了后路,还是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全身而退。 而且郑墨的状况与众不同,和别的丧尸都不太一样,让早就心如死灰的郑队长心中又重新燃起一点希望来。 等把基地远远地抛在身后的荒野中,看不见了,陆行迟才让郑队长把车停下,让贝暖把他们的越野车取出来。 郑队长一路都在向东开,和陆行迟他们要去的方向背道而驰。 陆行迟知道,郑队长带着已经丧尸化的郑墨,肯定不能跟着他们去西边的安全区,安全区不会收一只丧尸。 郑队长说:“我们打算往东,去找个偏僻的地方住下来,未必活不下去。” 这个男人转头看了眼妹妹,一直冷峻淡漠的眼神中透出一点温柔,多了一点希望的亮光。 郑墨乖乖地站着,一声不出,除了眼睛是红的,带着嘴套,怎么看都不像只丧尸。 她的目光和贝暖的交汇,忽然向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 贝暖试探着也伸出手,郑墨却忽然向前一步,抱住贝暖。 贝暖从来没有和一只丧尸这么接近过,本能地提起一颗心。 郑墨却只轻轻抱了抱她。 虽然不会说话,贝暖也知道,她是在跟她告别。 贝暖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你要好好的。” 贝暖觉得她听懂了。 两拨人就此分手。 陆行迟看着他们远去的越野车,想起小瘦子今天说过的话。 小瘦子今天下午去劝陆行迟不去太平门时,说过,上一世,郑队长屠了太平门后,并没有活着回来。 郑队长当时翻遍了太平门,才找到了他变成丧尸的妹妹,却因为已经耽搁得太久,来不及走了。 他被越来越多赶来的基地士兵堵在里面,寡不敌众,一场苦战后被人生擒。 他们没有杀了他,而是把他也感染成了丧尸。 那之后,他和他妹妹就一起被关在太平门里,供人随意取乐。 也不知道后来都发生过什么。 几年后,小瘦子已经离开了基地,听说这块地方的丧尸发生变异。 丧尸大潮到处攻陷基地,屠戮人类,领头的变异丧尸竟然有智能。 而且嗜血成性,凶残无比。 有人亲眼见过,说带领丧尸大军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少了一只眼睛,右边的胳膊也没了,可是还能看得出来,就是当年的郑队长,郑胤。 陆行迟心想,他现在找到了他妹妹,带着她离开基地,希望这对兄妹就此有了新的命运。 陆行迟把手掌按上贝暖的脑袋,揉揉,“要走了,上车。” 贝暖乖乖地爬上副驾,坐好。 忽然听到脑中小三的声音,“贝暖,恭喜你,隐藏圣母任务‘拯救黑化丧尸魔王’完成。” 贝暖:?第78章
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个隐藏任务来了? 贝暖打开任务面板,任务列表里真的冒出一个新任务:拯救黑化丧尸魔王(11)。 就看到圣母值正在嗖嗖地往上涨。 贝暖看着一通狂涨的圣母值愣神,“怎么就冒出个任务来了?怎么就又突然完成了?谁是那个什么‘黑化丧尸魔王’?是小墨吗?” 小三答:“无可奉告。” 贝暖默了默,真诚地建议小三:“以后像这种任务,莫名其妙闭着眼睛就突然完成了的,能不能多来几个?” 贝暖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转头对杜若说:“杜若,你知不知道,你的那把刀真的是把宝刀。” 她把今晚在太平门的事讲了一遍,尤其是用刀削掉影子状态的霍仞的手指头的事。 杜若听完,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而在纳闷贝暖为什么会那么惊讶。 “那是鸣鸿刀,上古黄帝铸轩辕剑的时候,剩下的材料自动流成刀形,杀意极重,会变成鸟飞走的那种。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 他语气认真。 “贝暖,你记忆力不太行啊,跟你说,有机会多吃点鱼油,富含DHA,能补补脑子。” 虽然被质疑智商,贝暖也不敢再开嘲讽了,把鸣鸿刀从空间里拿出来,翻来覆去认真研究。 刀形虽然嚣张,刀身的银色却很晦暗,像蒙着一层雾,除了今天砍霍仞时突然刀光大盛,平时这么看,确实不太像金属。 可也并不真像塑料。 感觉比铁轻,又比塑料沉手。 陆行迟也腾出一只手,接过刀再看看,得出和贝暖一样的结论,“不像塑料,不知道是什么材料。” 管它是什么材料,这可是能杀霍仞的宝贝。 贝暖小心地重新把它收进空间,找地方好好供起来,崇拜地问杜若:“所以这把鸣鸿刀是你家的传家之宝啊?” 杜若摇摇头,“不是。是我在网上二手买的,花了四百多块呢。” 贝暖:“……” 在他们身后,基地里,守门的士兵重新关好大门,拎着贝暖交回来的钥匙走回门房。 他喃喃自语,“三区十二号楼……二单元六零几来着?六零二。” 他把钥匙递给正在等着分住处的一家五口,登了记,“刚好有套两室的单元空出来了,可以给你们住。” 一家五口领好日用品,一人拎着一袋,欢欢喜喜地接了钥匙,往基地里走。 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三区那幢楼。 爸爸抱着女儿,妈妈搀着老人,大家一起摸黑爬上六楼,找到六零二室。 爸爸把钥匙插进去,只轻轻一转,门锁就顺畅地转开了。 里面满室明亮的月光,倒是一点都不黑。 能看得出来,这房子好久都没有人住过了。 天花板的石灰剥落了一大块,掉了一地,地上和窗台上积着一层灰,厚到能在上面写字,还有,不知道什么人手欠,在墙上五花六花地乱画了一通。 不收拾一下根本没法住人。 不过在这种末世,只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这都不算是事。 一家老小点起蜡烛,挽起袖子,热火朝天地动手收拾起来。 小队这边,陆行迟掉头向西,绕过基地,又开了很久的车,才找到一个背风的小丘旁停车过夜。 已经和霍仞照过面,又断了他的手指,结了仇,以后要更加小心。 下次再和他见面,一定就是你死我活。 露营时已经是凌晨,第二天早晨大家就都起得很晚。 从帐篷里出来时,贝暖发现“千依百顺”任务最后珍贵的几个小时,就这么被睡过去了,十分遗憾。 早饭时,贝暖在阳光直晒下的红土荒原上摆好餐桌和餐椅,大家一起围坐在桌边吃着豆浆油条。 贝暖边喝豆浆,边拨了一下趣味小任务的滚轮手柄。 不知道这次的新异能又是什么呢? 贝暖在心中默默祈祷:一定要是抹除记忆一定要是抹除记忆,好让陆行迟把她丢过脸的事全部忘光光。 滚轮转了半天,终于停了。 这次的任务名字叫做“看不见的秘密”。 贝暖盯着这几个字琢磨了半天,最后悲催地下了个结论,这异能估计和抹除记忆没什么关系。 任务说明上说:海水、沙滩、贝壳、度假般的闲适,日落入海的那一刻,疲惫的旅人,请接受海洋之神神奇的馈赠。 什么神奇的馈赠?难不成是控水的异能? 贝暖环顾周围一滴水都不见的红色荒原,叹了口气。 她一把抓过桌上的盐罐,低头往面前的豆浆里哗啦啦地撒盐。 水里加点盐,能算海水吗? 举着碗盐水对着傍晚往下掉的太阳,能算日落入海吗? “……贝暖,你不是喝甜豆浆的吗?加那么多盐干什么?”陆行迟的声音传来,“还有,你觉得怎么样,应该怎么选?” 贝暖攥着盐罐猛地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你说怎样就怎样。”贝暖火速说。 陆行迟点点头,“那好,那我们就往西南。” 贝暖忽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了,紧接着雀跃起来。 书中的地图比贝暖世界的地图大得多,再往西有座高山,叫喀仑山。 喀仑山的公路当年难修,现在难走,一边是峭壁,另一边是万丈深渊,虽然可以过去,但是这种时候,路况很不好说,与其到时候有突发状况要原路返回,还不如现在就绕开。 选择有两种。 一种是向西北,渡过盐河,去穿越条件更严苛的苏什沙漠,一种是向西南,穿过M国到海边,想办法越过加拉湾,走海路绕到喀仑山以西。 明显是向西南好走多了,小队在书里走的就是这条路线。 最关键的是,加拉湾里肯定有海水,说不定还有沙滩。 日落入海,小菜一碟。 任务完成在望,贝暖开心地一口气干了那杯又咸又甜的豆浆,抹抹嘴,“咱们赶紧出发吧?” 往西南的方向深入,路边的植物逐渐茂盛起来,湿气也越来越重了。 车一直开到傍晚,总算才看到了大海。 日落时的天空是金粉色的,海水也是金粉色的,在绚烂绮丽的万丈霞光中,贝暖却很绝望。 大海有了,快掉进海里的太阳也有了,却没有沙滩,更没有贝壳。 还有那个“度假般的闲适”,该怎么玩? 这里是深水湾的货运码头,修得倒是很不错,到处都是集装箱,立着高耸的橙红色铁架子。 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是水泥浇筑的地面,和沙滩度假半点关系都没有。 几个人下了车,去找过海湾的方法。贝暖把越野车收好,东张西望。 加拉湾很大,想靠贝暖空间里的小快艇出海过去不太现实,得去找一艘大一点的船。 “倒是有船。”杜若说,指指停泊在码头上的装满集装箱的巨型货轮,问陆行迟,“你会开吗?” 陆行迟无语,“当然不会,我们几个也开不了。我们去找找有没有小一点的。” 集装箱一排又一排整齐列阵,一眼望不到头,偶尔冒出几只穿着工作服的丧尸,都被陆行迟轻易撂倒了。 陆行迟和杜若他们站在码头边到处找船,忽然发现贝暖没过来。 陆行迟回过头,看见贝暖正在几步之外忙着什么。 她认真地在地上撒了一大摊盐。 白花花的一片。 盐上点缀着几个小贝壳,仔细看,有的贝壳上还贴着标签,印着三个字――“蛤蜊油”。 这一小片人造沙滩上,被贝暖放了一把能把靠背放斜的帆布野营椅。 她本人忙完这一切,一屁股倒在帆布椅子上半躺下,对着粉紫色的绚烂的大海和天空,伸了个懒腰。 只要心中有海,哪里都是马尔代夫,只要心中有沙,哪里都是撒哈拉。 陆行迟:“……” 杜若也一眼看见了,立刻双眼放光:“我也要!” 贝暖掏出一袋盐一把椅子,“自己动手。” 杜若撒着盐,顺手捡起一枚贝暖的贝壳研究,“哪来的?” 贝暖悠然答:“当初在S市加油站的小超市里收的,想着末世物资紧缺,随便涂涂手什么的,没想到能有这种用处,有情调吧?” 杜若点点头,“有。分我两个噢。” 杜若满地撒盐时,唐瑭也过来要了一大包“沙滩”。 江斐有点犹豫,“咱们的盐还够吧?” 贝暖非常肯定地点头,“有好几大箱呢,我看见那些大爷大妈一出点事就赶紧屯盐,我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不过保险起见,就收了不少。” 江斐放心了,温柔一笑,“那我也来一袋。” 人造沙滩的面积立刻扩大了,真有了点白沙滩的意境。 四个人四把椅子,舒服地半躺着,背对着一排排集装箱,面对大海,一起欣赏日落时海面的壮丽美景。 看上去似乎有点傻叉,其实并不傻叉。 傻叉这件事十分玄妙。 当一个人做傻叉事时,别人都会觉得他是个傻叉。 可是当绝大多数人都在做傻叉事时,唯一那个不肯做的就显得特别傻叉。 陆行迟把手抄在裤子里,在一排折叠椅旁边优雅地站了一会儿,终于撑不住了,对贝暖伸出手,“椅子。” 躺着看日落,确实挺舒服。 红彤彤的太阳在海面上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收了神通,乖乖睡觉去了,霞光隐去,满天沉寂。 贝暖偷偷瞄了一眼任务栏。 用盐假冒的沙滩竟然过关了,“看不见的秘密”任务显示完成,倒计时开始。 “贝暖?”陆行迟叫她,递过来几把收好的野营折叠椅,让她收进空间。 小队还要继续找船,今晚要是找不到船,大概就要在集装箱间搭帐篷。 陆行迟不太甘心,看完日落,帮贝暖收好椅子,就带着大家沿着码头继续往前走。 贝暖知道,在书里,他们遇到了船,不知道现在的时间线对不对,还能不能再遇到。 只走了一小会儿,竟然真的看到了船。 远远地,一艘船正停泊在码头上,而且船上灯火通明。 在没什么灯光的末世,好像一个奇迹。 贝暖知道为什么。 书上说,这艘船叫Vali号,以吨位来说并不算大船,却很特殊,用的是一种新研发的能源动力系统,理论上可以续航一二十年不用靠岸。 这船客货两用,除了载货,上层还有可以容纳几百人的客舱。 这本来应该是它的第一次航行,原计划是在加拉湾兜一圈,再沿着外海北上,结果好巧不巧,赶上了丧尸病毒爆发。 发现岸上被丧尸占领后,船就一直留在海上,也没离岸太远,目前船上还很幸运,没有丧尸。 船的能源动力不用愁,只是吃的东西紧张,在海上游荡了这么多天,物资快要耗尽,这次靠岸,就是为了补给食物。 刚看到船,贝暖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引擎声和丧尸的嚎叫声。 一辆车朝这边开过来,是辆货车,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开得并不快。 货车后面,跟着一大群丧尸,几十只不止,都在呵呵叫着,想要追上货车。 就在离船不到两三百米的地方,货车竟然真的熄火了。 丧尸群瞬间一拥而上,想去抓货车里的人,虽然有玻璃隔着,禁不住丧尸太多。 它们看见活人,像饿急眼了一样,爬上货车的引擎盖,用头拼命撞挡风玻璃,一个接一个撞个不停,很快就把挡风玻璃撞出蛛网一样辐射的裂纹。 就算隔着这么远,贝暖也能感觉出车里的人的绝望。 丧尸马上就要撞破车玻璃,邮轮近在咫尺,却过不去。 这时候,船上下来人了。 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带肩章的白色制服,显得肩宽背直,挺拔英俊。 看他深色的肩章上的四道黄杠,很明显是这条船的船长,竟然这么年轻,而且胆子很大,敢一个人下船来救人。 他手里拿着一把枪,一个一个射杀围着货车想把里面的人挖出来的丧尸。 他的枪法还不错,无奈丧尸太多。 很快就有丧尸发现来了个活人,放弃货车,朝他扑过去。 陆行迟向贝暖伸手,“我的弩。” 书里的陆行迟没有异能,当时是带着小队直接过去救人的。 现在他有异能,却也选择直接去救人。 贝暖明白,他这是打算卖一个人情,好上那条船。 陆行迟拿到弩,先解决掉扑向年轻人的丧尸,然后对付货车旁边挤成一堆的尸群。 他没有暴露实力,明明瞬间就可以全部解决,却一点一点慢慢来,看着就像个郑队长那样武力值比较高的正常人。 不少丧尸看见陆行迟他们,都朝小队这边冲过来,也被陆行迟逐一搞定。 年轻人看见扑向自己这边的丧尸都倒了,立刻转而帮陆行迟的忙,去杀冲向陆行迟的丧尸。 贝暖心中暗暗好笑。 陆行迟好像有强迫症一样,每只丧尸都是控制在距离他大概五米远的地方倒下去,无一例外,这样既不显得杀得太快,也不太慢。 感觉好像他周围自带一个半径五米的死圈,丧尸碰到即死。 死圈向前不断推进,一会儿功夫就解决了大部分丧尸,陆行迟和年轻人一起最后清掉车上趴着的几只,彻底清场。 他走到货车旁,对里面的人说:“下来吧,外面安全了。” 驾驶座和副驾上的两个人也穿着白色海员制服,脸都吓白了,全是冷汗。 货车车厢里还有四个人,守着一车厢物资。 年轻人指挥大家把货车上的东西搬上去,一边叫人回船上取运货用的小叉车。 大家怕再有丧尸过来,手忙脚乱地往船上搬。 隔着好几百米,一整车物资这样一点一点蚂蚁搬家一样往船上挪,也不知要挪到什么时候。 陆行迟绕到车前面,把引擎盖打开,装模作样地碰了碰,就回来了。 “修好了。”他淡淡地说。 年轻人不敢相信,跳上驾驶座试了试,车子竟然真的发动了,顺利地开到了码头前。 陆行迟刚刚露了两手,年轻人已经对他佩服之至,两个人聊了起来。 这年轻人果然是这条船的船长,名叫聂北安。 陆行迟趁机对聂北安说,小队打算去加拉湾对面,可惜过不去。 聂北安有点迟疑,“我们的船倒是一直在加拉湾里转,去对面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 他不太好意思,陆行迟直接说:“我们自己吃的东西足够。” 他刚刚帮忙救了几个人和一车物资,聂北安立刻不好意思了,说:“我去问问,如果可以,就让你们上船。” 他是船长,居然还要去问别人。 贝暖知道他问的是谁。 书里说,因为是这艘新型船的首航,这家航运公司的老板,一个叫盛翊的人,就在船上。 末世情况特殊,聂北安不想自己擅作主张,去问他们公司的老板去了。 他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神情愉快,“盛总同意了,说如果你们自己有食物的话,可以顺便带你们几个过去,我们正好有几间空的客舱。” 陆行迟在跟聂北安交涉上船的事,贝暖闲着没事做,就打开任务栏,继续研究刚到手的新异能。 “看不见的秘密”后现在多了一行小字说明:默念“无影无形”,你将获得神奇的能力,花式隐身,满足您不同的需求。 原来海洋之神送人的好东西不是控水的能力,而是隐身。 贝暖再看一遍说明。 隐身就隐身吧,“花式隐身”是什么? 隐身是个实用又好玩的异能,但是在“隐身”两个字前面,加了个“花式”,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太靠谱。第79章
聂北安把他们几个带上船。 他说,这艘船打算先去前面另一个码头找物资,然后就可以带他们去加拉湾对面,把他们放下来。 贝暖心想,这个聂北安和他的老板盛翊都是好人。 要是她的话,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让来历不明的人上船。 好心难免给好人招灾惹祸,贝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心。 很明显,这艘船有能坚持很多年的动力源,可以在海上漂着,远离丧尸,这是末世中再好不过的方舟。 这是一个宝藏,一定会有人垂涎。 聂北安亲自把他们送到空着的客舱。 他说:“盛总说这几间客舱可以给你们住。” 他给了他们三间双人舱房,都非常舒适,像窄一点的酒店房间,在甲板以上,全都有舷窗,能看到漂亮的海景。 这和书里写的不太一样,书里的小队当时睡的是甲板下没有舷窗的多人间。 贝暖一个人独霸一间房,一安顿好,就借口这里热水方便,要洗澡,把所有人轰出去,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研究新拿到的异能。 花式隐身。 到底是怎么个花式法,任务说明上也没说清楚。 隐身这个异能实在太好,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看不见,谁也不知道。 贝暖心想,要是真的能隐身的话,可以跑到陆行迟他们的房间,装鬼吓吓他们,一定很好玩。 贝暖兴致勃勃地在心中默念:无影无形。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就这么消失了。 只剩下冲锋衣的衣袖空荡荡地悬在空中,状况十分诡异。 诡异,但是还挺好玩。 无影无形后面跳出一个十五分钟的新的倒计时,估计应该是这次隐身的时长。 倒计时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小的“乙”。 贝暖看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个“乙”是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贝暖隐身成功了。 她摸了摸自己,还能摸得到,就是彻底看不见了,只剩下身上的衣服撑出一个人形。 贝暖一层层脱掉身上的衣服,摘掉饰品,等一点都不剩了,才算是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贝暖转了个身,上下看了一遍自己,叹了口气。 刚刚还在想着隐身后要去这里去那里,干这个干那个,现在才明白,完全不可能。 因为无论想去哪,都必须要裸奔。 就算别人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心理上还是不能适应。 贝暖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确实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看来这个宝贵的隐身异能没什么用,只能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心一下。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是陆行迟的声音。 “贝暖,你好了没有?杜若说他快饿吐了。” 到现在了还没吃晚饭,他们都在等着贝暖从空间里拿吃的东西出来。 贝暖想了想,从空间里掏出一袋牛肉干,整个人抵住门,只把门开了一丝小缝,把牛肉干塞出去,然后火速把门关上,反锁好。 “你们先吃这个。” 陆行迟在门外沉默了一下,问:“贝暖,为什么不开门?” 他好像察觉出不太对劲。 贝暖没办法,只好隔着门对他说:“因为我还没洗完啊。你让杜若再坚持一会儿,等我出来就给他拿好吃的。” 陆行迟的声音传来:“贝暖,你撒谎,你根本没在洗澡。没事吧?” 贝暖:? 隔着门都能听出撒谎?陆行迟这是要成仙了吗? “我没事。”贝暖赶紧说,“真的。过一会儿就来。” 下一秒,门的反锁咔哒一声。 贝暖:?? 他在开门?? 天底下多好的反锁都不可能把陆大boss锁在外面。 他仍然觉得贝暖在撒谎,不知道脑补出什么紧急情况,居然要直接打开门进来了。 一旦让他进来,他就会立刻发现房间里面根本没有人,刚刚却有人在说话。 贝暖第一时间冲进卫生间,火速关好门,又下了一道在陆行迟眼中完全没有用的反锁。 贝暖绝望地想,这是卫生间,他应该不敢再直接开门进来了吧? 贝暖心中暗暗后悔。 早知道刚刚他来敲门时,就不出声了,就算他进来,找一圈看见没人,大概也会以为她出去乱跑了。 不像现在,被他堵在房间里。 贝暖听见陆行迟打开房门走进来,扬声叫:“贝暖?” 贝暖一字一顿地说:“你进来干什么?我!在!洗!澡!” 说完忽然意识到不对,赶紧去把淋浴房的花洒打开。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来,贝暖听见陆行迟到了浴室门口。 他平静自然的声音传来,“贝暖,你让我帮你做的戒指我做好了,你不想出来看看?我不知道还要怎么改。” 戒指?什么戒指?? 贝暖没听懂,刚想问,瞬间想明白了。 他听出贝暖在说谎,觉得很不对劲,不好意思去开洗手间的门,又担心贝暖真的遇到危险,就胡说了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事。 如果贝暖真的遇到危险,又有坏人在没办法直接说,就可以顺着他说戒指的事,他就明白她遇到了麻烦,肯定会立刻闯进来救人。 贝暖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 兔妈妈这是已经脑补小兔子乖乖被坏人挟持二十万字了吧。 也是,现在这种末世,再加上已经和霍仞那伙人明着对上了,他警惕一点也正常。 “你瞎说什么戒指呢?”贝暖说,“我洗头发,有点慢,你等我十几分钟,我马上出来。” 这次陆行迟好像放心多了,声音离开了卫生间门口,“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贝暖躲在洗手间里等着隐身时间过去,闲极无聊,开始乱玩。 看不见自己,感觉非常奇怪。 贝暖摸摸脑袋,揪揪耳朵,挥挥胳膊,动动脚,作为一个小脑不太发达的人,才一会儿功夫,胳膊就咚地一声敲在洗手台上。 贝暖倒抽了一口气,好疼。 陆行迟立刻又过来了,在卫生间门外问:“你没事吧?” “没事。”贝暖努力保持声音的镇定,一边赶紧转身往淋浴房里跑,唯恐他又兴之所至,真的闯进来。 淋浴房是乳白色的磨砂玻璃,外加开了半天热水,卫生间里全是蒸汽,并不能看清里面有没有人。 万一他进来,贝暖只要躲在淋浴房里跟他说话就好了。 舱房的卫生间本来就不大,洗手台马桶淋浴房排列得有点挤,贝暖又根本看不见自己,慌里慌张地往淋浴房跑,结果狠狠地绊在马桶上。 扑通一声。 这次是真的摔惨了。 里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陆行迟毫不犹豫地扭开了门把手。 “贝暖?” 他竟然真的打开反锁的卫生间门,闯进来了。 他站在门口,扫视了一遍洗手间。 贝暖趴在他面前的地上,一声都不敢出,心中无比羞耻。 全身光溜溜。 虽然他根本看不见,也很可怕。比最可怕的噩梦还可怕。 贝暖无论如何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在他面前裸奔。 可是羞耻不是当务之急。 如果他觉得不对,往前再迈两步,就会一脚踩在她身上,到时候才是真的没法收场。 贝暖调整了一下心情,屏蔽了羞耻心,在他面前尽量轻手轻脚地从地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往淋浴房的方向挪过去。 还好洗手间不大,因为刚刚开过淋浴开关,淋浴房的推拉门半开着,贝暖努力挤进去,然后火速拉好门。 “我摔了一下,没什么大事,你能不能出去?我在洗澡啊大哥!女孩子在洗澡,你就这么进来?” 淋浴房外安静了几秒,传来关门的声音,陆行迟终于出去了。 贝暖也被花洒彻底浇了个透湿。 水淋在身上,还是能显现出人的轮廓,好像在看现实版科幻片。 闲着也是闲着,贝暖干脆用浴室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真的洗了个澡。 贝暖从淋浴房里洗好出来时,隐身时间总算是到了。 卫生间的壁橱里放着浴巾和浴袍,贝暖把自己擦干,穿了件浴袍,才打开卫生间的门,准备强烈谴责一下陆行迟乱闯卫生间的不道德行为。 陆行迟正靠着床头柜站着,他旁边的床上,从外衣到内衣乱扔了一床,都是贝暖刚刚脱下来的衣服。 不过贝暖顾不上害羞这个,一眼就看见,陆行迟手里正拎着一个小东西研究。 是一枚小巧秀气的脐钉,一头是圆珠,另一头镶着一颗小的假钻。 这当然不是原身的东西,是贝暖带过来的。 当初穿越的时候,小三说过,因为书里没有描述贝暖出场时的衣着打扮,他就把贝暖全身上下,从头发的长度到衣物、鞋、耳洞等等,全部照搬过来。 其中也包括这枚脐钉。 这是贝暖当初作的一次大死。 本来贝暖是陪好朋友去打脐钉,结果好朋友临阵退缩,反而是贝暖觉得很好看,经不住诱惑,自己打了一个。 贝暖没想到打洞的时候反应会那么大,当场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好朋友还在旁边一直惊恐地问:“你的病那么严重,是不是不能打这个啊?” 把穿孔的师傅的脸都吓白了。 后来就一直戴着。 刚刚隐身的时候,贝暖也把它摘下来了,不摘的话就会看到一颗小脐钉在半空中神奇地飘来飘去。 贝暖无比后悔,刚刚隐身时太兴奋,摘下来随手放在床头柜上,实在应该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 “这是什么?以前没见过。”陆行迟用两根手指捏着,偏头打量,下了个结论,“不像是耳环。” “女生的东西,你不要乱动。” 贝暖赶紧过来,从他手里把脐钉抢走,攥在手心里,才算安心。 这颗小小的脐钉就是贝暖的空间。 当初抽到空间异能后,小三说,空间一定要附在某个实体上。 贝暖穿越时,身上除了衣服没什么别的东西,小三就顺手把空间附在她的脐钉上。 贝暖觉得这主意特别好。 隐蔽,安全,一般人看不到也想不到,不像手镯玉佩那么容易被人抢。 手里的小东西被贝暖抢走了,陆行迟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看得贝暖直发毛。 他终于慢悠悠开口,“贝暖,这东西该不会就是你的……” 贝暖脸上镇定自若,其实心虚得要命,心想,不会吧不会吧?他要不要那么聪明? 陆行迟好整以暇地继续,“……脐环吧?” 贝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你居然认识这个?” 陆行迟淡淡地答,“我猜的。也没看见过你有什么别的首饰,那一定是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然后问:“要不要我帮你做一个金的?你还可以随便挑样子。” 贝暖动了一下心,但是坚决拒绝,“不用,这个就挺好,我戴习惯了。” 附着空间的脐钉本身当然不能收进空间里,放在哪里都危险,当然是随时随地戴在身上的好。 陆行迟点点头,并不坚持,转而问别的,“你刚才在卫生间里摔了?” 贝暖这时才觉得膝盖和胳膊都疼。 但是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当时是在卫生间靠门很近的地方扑通一声,陆行迟立刻就开门进来了,他一定能听出声音离门不远。 如果承认摔了,那人当时怎么会在淋浴房里? 解释不通。 贝暖正在犹豫,陆行迟就说,“给我看看。” “看什么?” 陆行迟瞥她一眼,叹了口气,“腿,胳膊,看你哪里摔了。你以为我想看什么?” 他不跟她废话,伸手把她拉到身前环住,撸起她的袖子,拉起胳膊查看。 右边的手肘青了一块。 陆行迟问:“腿呢?你想自己来还是让我动手?” 他连她正在洗澡的卫生间都敢直接进,贝暖怕他真会动手来掀她的浴袍,自己拉起下摆看了看。 一边膝盖也青了。 “其他地方呢?” 陆行迟双手握着她的肩膀,低头上下扫视她一遍。 贝暖赶紧裹紧她的小袍子,“其他就没了。” 陆行迟笑了一下,让她活动关节,知道没伤到骨头,才说:“拿点冰块出来,还要塑料袋和毛巾,冰敷一下应该能消淤青。” 贝暖现在握着脐钉,空间在手,什么都有,把东西都拿出来,“你等一下,我先把衣服穿好。” “穿好衣服,还怎么敷?” 陆行迟不理她,把她按在床上坐下,把冰块装进塑料袋用毛巾包起来,一个放在她的膝盖上,一个递给她让她按住胳膊。 又说:“吹风机。” 看她不动,陆行迟解释:“你的头发还在滴水,你自己按着冰袋,我帮你吹头发。” 贝暖心想,陆行迟体贴入微,要是去做服务业,就凭着这脸这态度,一定能天天拿五星好评。 贝暖把吹风机从空间里拿出来递给他。 陆行迟插好吹风机,又用毛巾先帮她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忽然说:“到底是在怕什么?有什么好慌慌张张的,摔了还不是自己疼。” 贝暖:? 他这是又看出什么不对劲来了? 陆行迟并没想听她的回答,已经开了吹风机。 吹风机嗡嗡地吹着热风,空气中飘散着洗发水水果味的甜香,贝暖偷偷瞄了他一眼。 他离得很近,认真举着吹风机,温柔地用手指拨弄着她的一头湿发,神情平静自然,并不像发现了什么的样子。 贝暖忽然想起刚刚在卫生间里浑身光着趴在他面前地上的事。 陆行迟的手停了。 他问:“你脸红什么?” 贝暖有点心慌,别过目光。 “你现在的表情……”他靠过来,用嘴唇轻轻吻吻她的额头,“……就像裸奔的时候被我撞到一样。” 贝暖:“……”第80章
绝不能慌绝不能慌。贝暖对自己说。 在他面前一慌就死定了。 贝暖尽全力让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淡淡呵了一声,“裸奔?你满脑子想什么呢?” “随便一想而已。”陆行迟的手指又动了,在吹风机的热风里轻轻拨着她的头发。 贝暖心怀鬼胎地坐了半天,总算等他吹好了头发。 换上衣服去隔壁房间时,杜若已经疯了,正可怜巴巴地趴在床上,看到贝暖终于来了,像看到了救星。 空间里有三鲜水饺,是前两天在基地时江斐他们闲着没事的时候包的,煮起来又快又方便。 贝暖赶紧拿出卡式炉和锅,去洗手准备下饺子。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刚好听见杜若在抱怨,“陆行迟,你是去叫贝暖,还是从海里捞贝暖?你叫人叫了四十多分钟你知不知道?” 陆行迟勾勾嘴角,没有说话。 唐瑭好像想说什么,使劲咬着下嘴唇不说出来,看着憋得难受。 江斐打着卡式炉,调着火焰大小,忽然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这水平也就一般。” 陆行迟笑不出来了。 唐瑭终于找到一个思路和自己在一条线上的了,赶紧说:“其实算还不错啊,陆哥肯定比平均值好。” 江斐笑了一下,悠悠道:“掐头去尾,还能剩下多少?” 杜若饿得趴在床上不能动,忧郁地望着床单,“你们想太多。我赌一个饺子陆行迟还没得逞。” 贝暖故意关了一下卫生间的门。 他们几个立刻不胡说八道了。 饺子正要下锅时,忽然有人敲门,是客舱这边的工作人员,竟然送来了晚饭。 每个人都有蔬菜沙拉、蘑菇汤、小羊排和慕斯蛋糕,以末世来说,这样一餐已经相当奢侈。 贝暖奇怪,上船前不是和书里写的一样,先说好了,小队要自备食物吗? 工作人员笑笑,“是我们盛总让送过来的,说是招待客人。” 按书里的说法,盛翊是个慷慨的人,大概是临时改了主意。 他们的厨房手艺不差,贝暖才拖过椅子坐好,杜若的那份都已经快没了。 吃过晚饭,杜若占着卫生间洗澡,好久都不出来。 陆行迟问贝暖:“要不要去甲板上透透气?” 贝暖也一点都不困,跟着他来到甲板上。 船上的乘客们也都吃过晚饭了,很多人都在甲板上,大人在聊天,小朋友跑来跑去,还挺热闹。 盛翊和聂北安他们管理得很好,虽然是末世,船上看起来生活如常。 照样散步、慢跑,情侣在起腻,家长在教育小孩。 一个妈妈正在对他儿子说:“天天瞎想八想,想那么多干什么?渊渊,去跟那几个哥哥玩去吧。” 他儿子是个七八岁的小正太,乌黑的眼睛,深深的双眼皮,眼下是道卧蚕,神情却很忧郁,站在他妈妈旁边,紧紧攥着他妈妈的衣角,一动不动。 这孩子长得漂亮,长大了估计又是像陆行迟一样的蓝颜祸水。 陆?蓝颜祸水?行迟并不知道贝暖在想什么,正在和人打招呼。 是聂北安。 他也正在甲板上吹风,看见陆行迟和贝暖来了,笑着走过来,和他俩一起倚着栏杆随口聊天。 聂北安说,这条船上除了货运的部分,还有两三百人。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客舱这边的乘客,拖家带口,老少都有,此外,船上还有几十个工作人员。 这艘船有能源,有自己的淡水过滤系统,水和电都不成问题,他们现在最紧缺的就是食物。 他们已经打开了船上本来要运的几十个集装箱,从里面找到了一部分有用的物资,但是还不够。 丧尸狂潮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船上不能耕种,物资当然是越多越好,要养活这一船人,任务艰巨。 聂北安撑在栏杆上,望着海面,看起来忧心忡忡。 他这个船长,大概压力不小。 月亮渐渐升起来,月光下的大海一片平静,甲板上吹风的人渐渐少了,多数人都回舱房睡觉了。 贝暖却知道,这种平静持续不了多久。 小三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贝暖,看一下你的任务栏。” 又有新任务了。 贝暖拉开任务栏,看见了新发布的圣母任务,任务的名字叫做“圣母的宽容”。 贝暖有点惆怅,“小三,这次为什么不是任务完成了之后才告诉我呢?” 小三笑了一声,“你想得美。哪能次次都有那种好事?” 贝暖默了默,“小三,你以前说过,你是一段程序,可我怎么觉得你挺像个活人的?” 小三答,“呵。活人。有锤上锤,没锤就少给我胡说八道。” 贝暖:“……” 小三是不是活人不知道,但是他最近网估计是上得挺多的。 任务说明又是一大串字,贝暖偷懒,直接问小三,“圣母的宽容是什么任务?” 说到任务,小三的耐心就回来了,“这个任务是要体现作为圣母的宽容之心,体现对邪恶灵魂的怜悯包容和谅解,你要做的事,就是找到罪大恶极的人,去帮他们五次忙。” 帮坏人的忙。 贝暖听懂了,这是又要去做脑抽的傻事了。 小三接着说:“除了圣母值外,任务的额外奖励也很不错哦,做完揭晓,你会高兴的。” 罪大恶极的人,贝暖这一路还真的遇到了不少,不过除了霍仞外,全部都死光光了。 不过末世最不缺的就是坏人,贝暖知道,按照书里的时间线,马上就会有不少送上门来给她做任务。 果然,在甲板上吹海风的人忽然纷纷指着一个方向。 “快看,那是一条船吧?” 贝暖也看到了。 遥远的海面上,真的有一艘船,看着是艘渔船,船不算小,能看到高高的雷达桅和凸起来的驾驶室。 船上一片漆黑,在夜晚的海面,好像飘在水上的幽灵。 然而幽灵船上有人。 还没驶近,就能看到那艘船的甲板上,似乎有人在向这边拼命挥手。 聂北安叫人拿来望远镜,凝神看了看,“好像是在求救。” 陆行迟瞥了那边一眼,没有说话。 聂北安叫船员去跟盛翊汇报。 船员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盛总说,不要靠近,先放一艘小艇过去问问情况。” 贝暖虽然要做任务,还是忍不住劝聂北安,“这种时候,人心难测,救人这种事还是要小心。” 她语重心长的老妈妈式语气让聂北安笑出来,竟然答应:“好,先让人过去看看再说。” 不用看贝暖也知道,和书里写的一样。 这是一艘压榨劳工的黑船,只有Vali号的三分之一大,船上原本有三十八个船员,本来是打算去外海捕鱼,没想到一出海,就收到岸上丧尸爆发的消息。 渔船不敢再出海,可是也不敢靠岸,就在加拉湾里漂着。 渔业公司的黑心老板早就变成丧尸了,完全联系不上,船就这么一直漂到现在。 船上备着出海捕鱼的几个月的食物,并不缺吃的,可是船上却分帮结派,在分配食物的问题上彼此猜忌,由内斗发展到自相残杀。 最后的结果,就是三十八个船员,只剩下二十一个。 这是一伙杀红了眼的亡命之徒。 最近这伙人的船出了点问题,开始倾斜,但是现在丧尸肆虐,海上完全没有任何救援,他们自己修了修,也只能减缓渔船下沉的速度,就在绝望的时候,遇到了聂北安他们的船。 按书中的情节,盛翊和船长聂北安和并不知道对面的渔船上发生过什么,看见他们的船要沉了,像对待陆行迟他们一样,把这伙人救上船。 聂北安只把他们当成普通的渔业工人,给他们安排了住的地方。 没想到这伙人搞清这艘船有可以开几十年的能源系统后,就动了邪念,趁着天黑,袭击了船员。 船员毫无准备,被他们成功地控制住。 客舱这边虽然人多,都是拖家带口,没有什么战斗力,和这群亡命之徒不能比。 他们控制住船员以后,觉得客舱的乘客完全没用,留着是白白浪费粮食,就把他们一舱一舱轮流押出来,直接扔进海里。 很多客舱里住的都是一家老小,全家一起被扔下海,凄惨无比。 当时陆行迟的小队也被关在舱房里,找到机会杀了出去,和聂北安他们配合,最后才把船重新夺了回来。 可是船上已经死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他们的老板盛翊,受了重伤,没有撑住。 贝暖盯着海面上那艘黑黝黝的船,觉得怎么看都像个怪物。 船上杀死同伴剩下的那二十一个人,个个手上沾血,没一个无辜。 不过现在有一点不同,就是陆行迟。 有异能的陆行迟战斗力和以前不是一个数量级,以一当百,搞定那几个人是分分钟的事。 有他镇着,这船相当安全。 贝暖转头望向陆行迟,看见他也在看那艘船,如果贝暖没看错的话,他的薄唇抿着,怎么看都是个轻蔑的微笑。 过去问情况的小艇停在那艘渔船边,跟船上的人喊话,一会儿就回来了。 果然是艘渔船,说是他们的船坏了,船体倾斜,正在抢修,上面有二十一个船员,问能不能过来。 聂北安当然不会擅自做主,立刻叫人去问盛翊。 过了好一阵,去传话的船员才回来。 “盛总说,他正在休息,要好好考虑一下,不急,等明天天亮以后再说。” 聂北安点头答应了。 贝暖心想,你们考虑来考虑去,最后还不是放那伙人上船了? 聂北安很听他们老板的话,并没有再去那艘渔船上看看的意思。 渔船看着有点歪,可也不见它往下沉,大概还能多坚持一晚上。 海风一阵阵吹过来,有点凉,贝暖把冲锋衣的拉链拉高,陆行迟伸手过来,揽住她的肩膀。 他低声问:“要不要回去睡觉?” 反正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新进展,贝暖决定先回舱房睡觉。 陆行迟把她送回她的房间,帮她仔细检查了一圈,嘱咐贝暖,“我就在隔壁,有事敲墙”,才锁好门离开了。 他走了,贝暖就开始心痒痒。 这次好不容易才抽到一个有趣的隐身技能,不多用几次对不起自己。 哪怕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开心呢。 反正陆行迟睡觉去了,不会再有人来找她,就算他真的再过来也不怕,这次有经验了,只要不出声苟着就行。 贝暖在心中默念:无影无形。 然后深吸一口气,等着观赏衣服悬空的奇景。 然而没有。 贝暖身上的衣服和她一起,渐渐淡成一个稀薄的影子,最后在空气中慢慢地消失了。 贝暖:? 为什么会这样?? 和刚刚那次隐身完全不同,贝暖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包括戴着的脐钉,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而贝暖正在坐着的床却完全没受影响。 隐身隐得很精确。 贝暖对着一片空荡荡呆了片刻,打开任务栏,看见这次是足足两个小时的倒计时,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小的“甲”。 敢情每次隐身,时间长度还不一样,方式也不一样。 贝暖顿悟了,这就是任务说明里说的“花式隐身”吧? 上次是隐掉身体,留下衣服,标了个“乙”。这次是从身体到身上的衣服配饰全都没有了,标了个“甲”。 标得很对,还是“甲”好,比“乙”强多了。 贝暖站起来转了个圈。 穿着衣服隐身,非常有安全感,就算突然隐身失效冒出来了都不怕,而且空间也带在身上,有空间,心里不慌。 紧接着就冒出来一个新想法。 既然穿着衣服,为什么不出去逛一圈? 一定很好玩。 贝暖悄悄地打开舱房的门。 外面的走廊上一片寂静,大家都睡了,没有人。 贝暖放轻脚步,安静地溜了出去。 在走廊里转了个弯,才看到一个值班的客舱工作人员顺着走廊过来,走得还挺急,差点撞到贝暖身上。 贝暖火速贴墙,才总算没弄出意外,把他吓死。 外面是上层甲板,入夜了,甲板上仍然灯火通明,却只剩小猫三两只。海面上,那艘渔船还在远远地停着,黑漆漆的没有动静。 贝暖瞥了一眼,不再理它,开始玩自己的。 有对小情侣凑在一起,正在小声聊天。 贝暖悄悄地走到他们旁边,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是真的看不见贝暖,还在继续。 男生正在握着女孩的手说:“不用担心,大不了我们就在船上结婚,让船长给咱俩主持婚礼,然后生宝宝,以后让小宝宝在甲板上到处跑,长大以后当个海员,也不错。” 女孩嗯了一声,“就把这条船当成家。” 贝暖心想,想得美,马上就要有坏人来抢你们的“家”来了。 女孩又想说什么,忽然皱了皱眉,转过头看着贝暖这边,“我怎么觉得……我旁边有人。” 贝暖被她吓得一哆嗦。 不带这么吓人的。 男生揽住女孩,贝暖本以为他会说“别瞎想哪有人”之类的话,没想到男生说:“不管有什么,我帮你揍它。” 一拳呼地挥过来。 好险贝暖闪得快,差一点就被他揍在鼻子上。 行,够man,够资格保护女朋友。 贝暖惹不起,赶紧走了,继续去招惹别人。 一个年纪不大的穿船员制服的男生正在拖甲板,拖一会儿,就拄着拖把发一会呆。 男的胆子应该比较大,贝暖忍不住捅捅他的拖把杆。 男生一个激灵,从走神中清醒过来,低头奇怪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拖把。 贝暖觉得很好玩,又轻轻踢了踢他脚边的水桶。 水桶里的水波在月光下荡漾起来。 男生愣了愣,忽然小声问:“是海神娘娘吗?” 贝?海神娘娘:? 男生忽然双手合十,拜了拜,“海神娘娘,你能保佑我爸妈吗?我现在回不了家,请你保佑我爸我妈还有我姐我姐夫都能好好的。” 他想想又补充,“你还能保佑我们这条船吗?让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你要是能,就再晃晃水桶。” 贝暖望着他虔诚而期待的脸,终于不忍心,又伸脚轻轻踢了踢水桶。 然后赶紧溜了。 人渐渐都走光了,甲板上一片安静,贝暖一个人溜达了一圈,觉得没意思了,打算兜回去,忽然看到前面船尾有人。 是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正在望着远方的海面。 月光照在他的额头上,勾勒出平静温和的轮廓。 贝暖知道他是谁。 书中写过,这家船公司的老板叫盛翊,小时候出过车祸,不良于行,常常坐着轮椅。 这条船上,坐轮椅的大概就他一个。 他刚刚不是说要休息吗?竟然坐在这里吹海风。 贝暖悄悄走过去,近距离观察这个男人。 正好也有别人过来了,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估计不是他的秘书,就是他的助理。 中年人和贝暖擦肩而过,明显是完全看不到她。 他来到轮椅旁,俯身问:“盛总,聂船长问,他们那艘渔船好像倾斜得更厉害了,真要等到明天早上吗?” 盛翊连动都没动,仍然望着漆黑的海面,半天才开口,声音清晰平稳。 “叫人过去和渔船上的人说,我们的船容量和物资都很有限,最多只能接受十个人上船,明天早上之前,让他们把十个人挑出来,会有小船过去接他们。” 这走向有点不对。 书里并不是这么写的。 贝暖觉得自己没记错,书中说,盛翊当时直接派船把渔船上的二十一个船员全接了过来。 不知是哪只蝴蝶扇了扇翅膀,让他现在只肯接受十个人。 也许是因为船上的物资真的很紧缺? 贝暖站累了,大模大样地蹲在盛翊的轮椅旁边琢磨,反正她隐着身,没人能看见,想怎样就怎样。 她忽然意识到,当只接受渔船上的十个人时,渔船上会发生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的想法肯定是抓阄,是走是留全凭运气。 能抽到的人就上盛翊的船,抽不到的人留下,他们的渔船上肯定备着救生筏,等船沉了,就坐着救生筏在大海上漂,撞大运看看能不能活下来。 可是对面那艘渔船上的二十一个并不是正常人。 只收十个人的话一传过去,想都知道,今晚那条渔船上就是一个恐怖之夜。 就像养蛊,弱的毒虫先死,能活下来的一定是最毒的蛊王。 中年人答应了,转身下去传话,想出这个主意的盛翊仍然不动声色地望着海面。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不再看大海了。 贝暖以为他要操控轮椅走了,没想到他突然伸出手,把手搭在贝暖的头上。 贝暖:? “你是谁?”盛翊问,“在这儿蹲了好长时间了。”第81章
贝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唯一的念头就是站起来赶紧逃跑。 就听见盛翊又说:“不好意思,我的眼睛有毛病,白天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天一黑就彻底看不见了,像瞎了一样。我看不见你,不过能感觉到你过来了。请问你是哪位?” 贝暖心想,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发现贝暖隐身的事,只是靠耳朵听见了她过来的声音。 怪不得。 贝暖忽然想起来了。 书里说过,盛翊的腿出车祸坏了,眼睛也不好,不过只写了寥寥几句,大概因为他是出场就领便当的配角,笔墨不多。 对着这样一个半瞎的人,贝暖顿时放心多了,出声说:“我刚上船,想到处看看。” 盛翊点点头,松开手,“你是今天傍晚上船的?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的人。” 他只说救人,不提物资,让贝暖立刻有了好感。 贝暖不想抢功劳,回答:“不是我,都是我们另外一个人做的,他很厉害,叫陆行迟。” 盛翊微笑了一下,问她:“那你叫什么?” 反正他看不见,贝暖大方地回答,“我叫贝暖。” “好名字,很温暖。”盛翊的嘴角漾出一点微笑。 他看起来很平和,挺好说话,贝暖就直接问他,“你为什么只让十个人上船?是因为吃的不够吗?” 盛翊饶有兴趣地反问:“你觉得应该把渔船上所有的人都接过来?” 贝暖赶紧说:“当然不是,其实我觉得最好一个都不接过来。” 这话说得很绝对,贝暖又往回找补,“主要是这种时候,人心太不可靠,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随便放上来,说不准会干出什么事来。” 说完就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小队也是被盛翊这么放上船的。 盛翊反而很赞同,“你说得很对。” “那你为什么还要接几个上来?”贝暖不解,“你说要十个人,依我看,说不定明天早晨他们的船上就真的会只剩下十个人。” 盛翊微笑了一下。 “赌一赌。如果明天早晨他们都还活着,我就把那二十一个全都接过来。” 贝暖望着远处的海面,看见小艇开过去,停在渔船边和上面的人交涉,然后又回来了。 末世的月亮高悬在天上,冷白色的月光倾泻在整个海面,本该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盛翊仍旧对着海面的方向,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对面的渔船一片沉寂。 贝暖也十分好奇到底会发生什么,并不想走。 “对面怎么样了?”盛翊问贝暖。 贝暖刚想开口,就看到跟着盛翊的那个秘书一样的中年男人回来了,正匆匆往这边走。 贝暖不敢再出声。 如果被他看见他家老板正在和空气聊天,一定觉得不是他家老板疯了,就是在闹鬼。 盛翊大概也听见过来的脚步声了,回头对中年男人摆了摆手,“李秘书,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有事再叫你。” 中年男人还真是他的秘书。 他走了,贝暖松了口气。 李秘书刚走,对面的渔船上就有动静了。 “好像有人上甲板了。”太远了,贝暖有点看不清。 盛翊递给贝暖一个望远镜,“本来想让李秘书帮我看看对面。你能帮帮我吗?” 他的眼睛看不见,需要人帮忙,贝暖赶紧接过望远镜,对着对面的渔船调好焦距。 现在要是有人过来,一定觉得很可怕,一个望远镜就这么奇怪地浮在半空中。 贝暖这次看清了,是一个挺胖的人正在倾斜的甲板上往前狂奔,他身后还追着一个穿黑短袖的人。 胖子慌不择路,在甲板上一绊。 黑短袖立刻冲上去,骑在他身上。 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不过看黑短袖骑在胖子身上一下又一下的动作,也能猜到他在干什么。 贝暖充当盛翊的眼睛,“一个人在追另一个人,好像在用手里的刀一下一下地捅他。” 估计足足捅了几十下,黑短袖才算满意,站了起来。 这时候,又有一个长得又高又瘦的人上甲板了,和黑短袖遥遥地站着,两个人似乎在说话。 然后瘦高个走过来,帮黑短袖一起把地上不动了的胖子抬起来,搬到船舷边,扔了下去。 两个人一起扶着栏杆探头往下看。 “又来了一个人,”贝暖帮盛翊实况转播,“帮他把尸体扔进海里了,不过我觉得吧……” 贝暖在心中冷哼了一声,一瞥眼忽然看见,盛翊的嘴角也挂着一点微笑。 两个人想到一起去了。 果然,和贝暖料想的一样,瘦高个突然出手,揪住黑短袖后腰的裤腰带,把他往船舷外一推。 遥遥的,似乎传来一声隐约的尖叫,黑短袖在空中挣扎着乱抓了两下,就也和刚刚的尸体一样,掉进海里了。 “杀人的那个又被后面上来的那个推下去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贝暖跟盛翊汇报。 “不过他好像会游泳,在绕着船游,应该是在想办法重新上船。” 贝暖仔细看看海面。 “……现在上不去了,船上那个往下扔东西,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扔了好几个,好像终于砸中了。” 瘦高个砸完人,转身往回走,路上弯腰从甲板上捡了个什么,贝暖估计是把刀。 他拎着手里的东西,又下到船舱里去了。 渔船的甲板上现在没人了,一片平静,船舱里不知正在发生什么,估计不会太平静。 贝暖琢磨,“这么杀下去,明天早晨那艘船上还能剩下十个人吗?” 盛翊淡淡答:“都死在那边,是他们的福气。” 贝暖转头看着他。 在书里,盛翊是个慷慨大方的船主,维持着这艘船上的正常秩序和运转,尽全力让一整船人都能活下去,还会救助需要帮助的人。 他并不是个杀人狂。 盛翊转向贝暖这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贝暖摇摇头,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她。而且她隐着身,就算他眼睛没毛病也一样看不见她。 贝暖连忙说:“没有,我觉得这船人不是好人。其实我们直接把船开走,不理他们,不就行了?” 盛翊温和地回答:“我并不想不理他们。” 他顿了顿,“反正你们很快就要下船了,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上次就是死在这群人手里。” 贝暖没听明白。 盛翊继续说:“我死后,又重新活过来了,睁开眼发现,我又重新回到了这艘船上,时间是我死前几天。” 贝暖这回听懂了,无比震惊:他的意思是重生。 在这个世界里,竟然真有人重生? 重新活了一次? 盛翊接着说:“上一世,我把这伙人放上船,结果他们趁半夜行凶,抢船杀人,把船上的乘客扔下海,”盛翊对贝暖这边微笑了一下,“幸好有你们帮忙,才把船夺回来。” 看来他上一世经历的事和书里写的一样。 所以当他知道陆行迟他们要上船时,立刻把他们放上来了,还安排了舒服的房间,送来好吃的。 这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说话时,对面甲板上又有了新的动静。 一个人从船舱里艰难地爬出来,才爬出一半,又被人拖回去了。 “他们还在继续杀人。”贝暖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跟盛翊汇报。 盛翊点点头,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 贝暖头一次遇到重生的人,新奇得要命,不再理对面的渔船,继续采访他:“那你重生以后,弥补了什么遗憾了吗?” 盛翊微笑了一下,耐心地回答:“我重生时,只是回到了几天前而已,丧尸病毒已经爆发了,连多做点准备的机会都没有。” 他又说:“而且我的人生也没有什么遗憾。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是有一艘船,我来当船长,驾着它想去哪就去哪,后来出了车祸,腿不能动了,当不成船长,可是有一艘船的愿望还是实现了,我的人生很圆满。” “但是我死之前,做了一件错事,”盛翊的语调低沉下去,“就是放这群人上船,最后害死了很多人。” 贝暖懂了,他打算报复。 他只抛出了一个小饵,就轻易验证了对面船上的人和上一世仍然一模一样。 这次受害者变成了猎人,挖好陷阱,等着他们来自投罗网。 贝暖打了个大呵欠。 盛翊耳朵极好,立刻听见了,“去睡吧,不用担心,什么事也没有,明天早晨再起来看。我赌他们还能剩下刚好十个。” 贝暖不觉得。 杀人这种事,杀红了眼以后哪有那么好停手的,更何况是你杀我我杀你乱成一团。 “我赌他们杀到最后,连十个活人都凑不够。”贝暖说。 “好,我们明天早晨看结果。”盛翊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一部电影的结局。 他把头转向满是银波的海面,“。” 贝暖跟他道过,离开船尾,打算回舱房。 才绕过泳池的滑道,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也扶着栏杆往渔船那边看。 贝暖一眼就看出来,是白天那个叫渊渊的漂亮的小正太。 贝暖左右看看,他父母都不在。那他一个人大晚上跑出来干什么?万一掉下海怎么办? 贝暖走到他旁边,心里琢磨,可以稍微吓唬他一下,保证小朋友以后再也不敢晚上到处乱跑。 贝暖才走到他身边,他就转过头。 “姐姐?”他望着贝暖。 贝暖:!!! 她还没吓到小朋友,先被小朋友吓死了。 隐身这件事,不是应该她吓唬别人吗?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别人吓到她? 渊渊平静地看着贝暖,目光明显聚焦在贝暖的脸上,看了贝暖一眼,又转回头去看渔船。 “你能看见我?”贝暖十分不服。 渊渊趴在栏杆上回答:“能。你像个影子一样,不太清楚,不过我还是能看见。” 他是真的能看见贝暖,不像盛翊,是靠其他感官感觉到的。 贝暖震惊:“你不会觉得我是鬼吗?你都不害怕吗?” “怕什么?你不就是白天在甲板上见过的姐姐嘛。” 渊渊蹙着眉头,一脸忧郁地望着远处的渔船。 “我的异能本来就是能看见隐身人。再说你一点都不像鬼,你身上有一层像天使一样的光,在晚上也很亮,挺好看的,还很好闻。” 贝暖忍不住问:“异能?你有看见隐身人的能力?” 这个小正太竟然也是个有异能的人。 这异能还挺合适,专治贝暖。 渊渊好像并没把异能隐身什么的太放在心上,依旧看着对面的船。 “有异能有什么用。我爸妈都不相信我,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信。那条船上都是坏人,他们会过来杀好多人,把我们大家都扔进海里。” 贝暖第二次震惊:这小正太怎么会知道书里的剧情? 随即就想通了,难道小正太和盛翊一样,也是重生的吗? 贝暖犹犹豫豫地问:“你……该不会……是重新活了第二遍吧?” 渊渊看她一眼,并没隐瞒,“没错,上一次我和爸爸妈妈都被那群坏人扔进海里,爸爸开始时拼命托着我,后来托不动了,沉下去了,我妈妈又把我背在背上,想救我,不过最后大家还是都沉到海里了。” 渊渊把下巴放在栏杆上,语调悲伤。 “后来我就醒了,有人让我抽什么重生大礼包,我抽到一个能看见隐身的能力,再睁开眼时,就回到我家了,我爸我妈都还活着,我把这些事全告诉他们了,不想让他们上船,结果他们都觉得我是小孩,胡说八道,不听我的,非要买船票。” 他还真是重生的。 贝暖原以为自己是个穿越者,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特例,结果今晚竟然遇到一个重生的盛翊,紧接着又遇到一个重生的小正太。 所以这个世界是个筛子吗? 贝暖在脑中呼小三:“小三,你这个世界怎么回事啊?我一口气发现了两个重生的人诶,所以有多少重生的人啊?” 小三声音尴尬,“……无可奉告。” “姐姐,”渊渊正在问,“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贝暖肯定地说。 她的回答出乎意料,渊渊转过头,不再看渔船了。 贝暖说:“不止我相信你,还有别人也会相信你,我们都知道那艘船上是坏人,会上来抢船杀人干坏事。” 渊渊的眼睛都亮了,“真的?” “真的。”贝暖想了想,“而且我知道,其中有个坏人的头儿,脸很削,眼角有颗痣,对不对?” “对,没错!还有个瘦高个也很坏,就是他把我扔进海里的!”渊渊这次彻底放心了,松了口气,“姐姐,你怎么知道的?你也又活了一遍?” 贝暖说:“这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我们全都安排好了,你快回去睡觉吧,这次绝对不会再有人把你扔进海里。” 贝暖搂住渊渊的肩膀,把他送回楼上他和爸妈一起住的舱房。 他爸妈还在熟睡着,睡到鼾声打得山响,连儿子丢了都不知道。 送完渊渊,贝暖才乘电梯回自己住的那层。 一出电梯,贝暖就看见唐瑭从他和江斐住的房间里出来。 唐瑭完全没有渊渊的本事,眼神漫无目的地扫过贝暖的方向,根本没看见贝暖。 他扭开陆行迟和杜若的房间的门,进去了。 唐瑭人进去了,却没有把门关好,身后的房门开着一条缝。 缝不大,可是贝暖也不大,目测侧过身绝对能挤过去。 贝暖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这次隐身是穿着衣服的,贝暖的心很定,胆子就相当大。 就算突然现身出来,也没什么好怕的,说不定他们会以为她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了,没看见。 而且今天明明拿到了超级无敌的隐身技,在外面晃了一圈,一次又一次被人戳破,让人十分郁闷。 一定要在他们几个身上找回自尊心。 贝暖看了眼隐身的倒计时,还有四十多分钟,完全来得及。 贝暖跟在唐瑭身后,从门缝中小心地挤了挤,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陆行迟他们的房间。 他们房间里的大灯已经熄了,只开着昏黄的床头灯,他们都快睡觉了。 实际上杜若已经躺下了,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只露出半张脸和一头软毛,陆行迟床上的被子掀开着,人却不在,大概是在卫生间。 唐瑭是过来找东西的。 他一口咬定把手机落在这边了,翻天覆地地到处寻觅。 舱房面积不大,有床有沙发茶几,几乎就摆满了,贝暖跟在唐瑭身后到处乱看。 一边顺便好心帮他找手机,一边留着神,不让他转身时撞到她,十分好玩。 杜若迷迷糊糊地半闭着眼睛说:“也不一定就在我们这边吧?” 唐瑭反驳,“绝对在,我刚刚拿过来玩,就没带回去。” 唐瑭乱忙一气,连沙发缝都找过了,也没发现他的手机。 贝暖帮忙趴下去看了看床底下,一眼就看见,手机就在杜若睡的床下靠墙的地方扔着,也不知道是怎么掉进去的。 贝暖连忙探身进去,够不着,干脆把上半身都探进去,往里爬了一步。 就听见杜若在上面幽幽地说:“我怎么觉得我床底下有人。” 贝暖:? 唐瑭趴下看了看,“哪来的人?不过我看见我的手机啦!” 唐瑭伸手够了够。 贝暖火速往旁边爬,床下太窄,还是躲得不够快,被唐瑭摸到了鞋。 “咦?我摸到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唐瑭奇怪。 杜若动也不动,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说:“我就跟你说,我觉得我床底下有人。” 唐瑭顾不上他的手机了,把杜若放在床头的手机拿过来,打开手电筒往床底下照。 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形势对贝暖非常不利。 杜若的床靠着一边的墙,床尾的竖板离地面太近,钻不过去,唯一能出去的一面还被唐瑭堵着。 要想办法从他身边爬出去,还不能让他察觉。 贝暖正在琢磨悄悄出来的方法,就听见他对杜若说:“可惜没有你的鸣鸿刀,否则就可以用刀捅一捅。” 捅一捅?捅一捅?要不要这么狠? 被堵在床底下的贝暖很忧伤。 “哎,这个衣架不错!”唐瑭回身拿起陆行迟床上放着的衬衣,把衣架剥出来,剑一样握在手里。 贝暖:“……” 眼看就要被他用衣架捅的时候,唐瑭的注意力忽然转移了,他回过头,叫了声,“陆哥……” 就是现在。 贝暖火速在床底下掉了个头,手脚并用地从唐瑭身边钻出来。 就听见唐瑭接着对陆行迟说:“……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贝暖抬起头。 顿时把自己正在隐身的事,旁边还有抓她的唐瑭的事,世界上所有的事,全都忘光了。 陆行迟正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应该是刚洗过澡,带着一身湿气。 什么都没穿。 连条最基本的浴巾都没围。 在暗黄的灯光下,肌肤闪着缎子一样的光泽,流畅的肌肉线条美轮美奂。 从上到下,就那么彻底地、坦白地、毫不遮掩地暴露在贝暖面前。第82章
生平头一次看到一个真的、活的,最关键的是,这人还是陆行迟,贝暖觉得整个人生观都被颠覆了。 三观稀碎,天崩地裂。 保持着刚从床底下爬出来的姿势,贝暖发了半天呆。 最开始的强烈冲击过去之后,贝暖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材是真的挺好的。 虽然身材是挺好,贝暖心想,可是……就是……那什么……啊…… 太可怕了。 没法表达。 他明明长着浅淡清澈的眼睛,神情向来清冷从容,举止矜持淡定,一眼看过去,如同神?o一样,完全不沾染红尘烟火。 可是……为什么……啊…… 贝暖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行迟却举止自然得如同穿着衣服一样,一点都不在意,慢悠悠走到他床边,“我忘了拿衣服进去,叫过你们,没人理我。” 杜若迷糊地看陆行迟一眼,“你出来前好歹围条浴巾?” “我怎么知道你还醒着,也不知道唐瑭也过来了。居然有一屋子人。” 陆行迟拿起床上的衣服。 “再说有什么关系,都是男的。而且你穿尿布的时候就看见过我裸着了吧?” 贝暖这时才想起来动。 一定要走了,不穿衣服的陆行迟太太太吓人了。 贝暖小心地迈过唐瑭。 没想到唐瑭这时候也刚好起身。 嘭地一下,两个人毫不含糊地撞到了一起。 唐瑭被撞得有点懵。 任谁这么被空气狠狠地撞了一下,估计都得懵。 贝暖欲哭无泪,不过比他镇定多了,咬住嘴唇,坚决地迈过唐瑭,突破了他的封锁线。 “什么东西?”唐瑭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我刚才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陆行迟饶有兴味地看他一眼,“你癔症了?” “绝对没有。”唐瑭被冤枉得很不甘心,“你们这间舱房有点邪门。是有鬼吗?” 贝暖委屈:有什么鬼?你见过哪只鬼到处帮你找手机?有那么善良的鬼吗? 有陆行迟在,贝暖不敢动作太大,小心翼翼地往门口的方向挪。 说话的功夫,陆行迟已经穿上了裤子,至少看着没那么可怕了。 贝暖却发现一个问题,房间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合了起来,只剩一条很窄的缝。 除非贝暖是张纸,否则一定挤过不去。 三个大活人都在,尤其是有敏锐无比的陆行迟,贝暖不太敢直接去开门。 只能等唐瑭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跟在他身后。 唐瑭已经探身到床底下,用衣架把他的手机扒拉出来了。 “我不要在你们这儿呆着,怪吓人的。”唐瑭拿着他的手机往门口走。 贝暖赶紧跟上他。 没想到陆行迟也跟过来了。 他步子大,两三步就到了唐瑭身后,贝暖唯恐撞到他,赶紧闪到旁边。 撞到唐瑭还好,撞到陆行迟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他一抬手,一阵金属龙卷风就直接把她戳成筛子。 唐瑭打开房门出去了,陆行迟紧跟在他身后,关好门,顺便扭上了反锁。 贝暖:“……” 就这么被他关在房间里了。 看样子只能等陆行迟和杜若都睡着了,才能找机会偷偷溜出去,也不知道要等到几点。 贝暖看了看隐身的倒计时,还有十几分钟。 没办法,万一隐身时间结束了还出不去,就只能再藏回床底下,等陆行迟睡了再说。 贝暖计议已定,耐心地等着。 站得有点累,贝暖看看四周,不能去坐沙发,会有凹下去的痕迹的,陆行迟一定会注意到。 贝暖只好盘膝在地上坐下,有点郁闷。 陆行迟仍然没有穿上衣,就这么半裸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完全没有睡的意思。 贝暖支着下巴等着,忍不住捂住嘴,悄悄打了一个小呵欠。 陆行迟正好挂上衬衣,顿了一下,转身走到门口。 他扭开反锁,把门打开了。 囚禁小兔子的笼门突然开了,宝贵的自由就在眼前。 贝暖无比惊喜,赶紧站起来。 杜若在床上翻了个身,看了看这边,迷迷糊糊地问陆行迟:“大半夜的,你开门干什么?” 陆行迟把房门开到最大,自己用后背倚在门框上,拨了拨还半湿着的头发,“刚才洗澡太闷了,开门透透气。” 合理。 舱房里虽然有窗,却都是封死的,他刚刚洗过澡,大概是有点闷。 贝暖悄悄往门口走,随即发现一个问题。 他站在门口不动,要想出门,势必要从他面前挤过去。 门那么窄,他个子又那么大,而且他靠在门框上,两条长腿还优哉游哉地斜伸着,像门槛一样挡着路。 要想出去又不能碰到他,就如同神偷要过布满红外线机关的房间,简直是挑战极限。 贝暖轻手轻脚地挪到门口,试探着迈出脚,跨过他的腿。 他太机警,而且还裸着上半身,一点细微的碰触都很容易被他察觉。 丝毫都不能碰到他,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贝暖很痛苦,因为连她自己都看不见自己。 她侧着身,摸索着努力按住身上隐形的衣服,一点一点往外挪。因为看不见,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数,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碰到他。 两个人离得近,眼前就是他裸着的胸膛,贝暖不太好意思盯着这里,抬起头。 却发现,陆行迟正在低头望着她。 贝暖被他吓得倒抽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就注意到,他没有在看她的脸,视线聚焦在她身后的门框上。 那双浅淡漂亮的眼睛让贝暖恍了恍神。 陆行迟忽然低下来,向贝暖靠近。 贝暖吓得火速后撤。 无奈身后是门框,退无可退。 还好,在还差几厘米就碰到贝暖时,他停下来了。 贝暖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自己却完全不敢呼吸,努力屏住气。 好像被棕熊追上的活人,拼命屏住呼吸装死,好求得一条生路。 他的眼神很锐利,嘴角却好像轻轻地勾了一下。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他不会是能看到她吧? 贝暖再认真地研究了一下,确定无疑地断定他看不见她。 两个人离得太近,如果他的目光的焦点在她脸上,完全能看的出来。然而没有,他视线的焦点比她的脸远。 贝暖盯着他,他盯着不知道什么地方,两个人都没动。 房间里躺在床上的杜若突然说:“陆行迟,你干什么呢?唐瑭走了?” 陆行迟总算直起身,又拨了拨头发,“走了。” 贝暖都能感觉到他头发上的水珠凉凉的,落到她脸上。 趁着他直起来的机会,她赶紧跨过另一只脚,溜出门。 就听到杜若在背后说:“陆行迟,你帮我看看床底下,我觉得刚才我床下有人。” 陆行迟笑了一下,懒洋洋地问:“有人?什么人?” 杜若幽幽答:“虽然听着有点奇怪,但是我觉得应该是贝暖,不知道她在调什么皮,大概是想吓唬我玩。” 贝暖无语。 行吧,一个两个的,都精得像鬼一样。 等陆行迟关好门,贝暖才把自己舱房的门打开,溜了进去。 回房间没多久,隐身的倒计时就结束了,算是回来得很及时,刚刚好。 等到贝暖收拾好躺在床上时,完全睡不着。 今天开始时是在他面前裸奔,后来变成他在她面前裸奔,算是和裸奔这件事没完没了了。 贝暖安慰自己:他看不见她,她却看得见他,里外里算一算,吃亏的好像都是陆行迟。 没错,绝对是他比较亏,被人看光光,好可怜。 占了便宜的贝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可是就算在梦里,还全都是陆行迟,大的陆行迟,小的陆行迟,现在还多了一大群各种姿态不穿衣服的陆行迟。 重生了的盛翊很靠谱,船上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醒来,贝暖穿好衣服,第一件事就是去甲板。 外面一切如旧。 早晨的阳光通透清亮,海风带着清凉的咸味,船上既没有歹徒行凶,也没有人死。 上层甲板有一个不大的泳池,池底是和天空一样的湛蓝色,架设着彩虹一样鲜艳的滑道,旁边还有一个绿色的假草坪铺的球场,有早起的小朋友们正在阳光中跑来跑去地欢快嬉戏。 好像末世中最后的乐园。 贝暖放心了,上下找了一圈,真的找到了盛翊。 盛翊仍然坐在昨天的老地方,大概是早晨有点凉,李秘书正在把一条毯子搭在他的膝盖上。 在金色的阳光下,他的脸显得更加平静和柔和。 盛翊听到了贝暖的声音,转过头。 他眯着眼睛,这次好像看到了贝暖。他昨天说过,他白天的视力要比晚上好得多。 “是贝暖吗?”盛翊问。 “是我。”贝暖走到他身边。 盛翊挥了挥手,把李秘书打发走。 他的目光停在贝暖的脸上,认真地打量了她一会儿,笑了,“你来得刚好,我刚叫人去了对面,问问他们想好送哪十个人过来了没有。我们看看,是你赢还是我赢。” 贝暖想起来,昨晚说过要跟他打赌。 盛翊觉得渔船上今早能剩下十个人,贝暖却觉得,根本连十个都留不下。 碧蓝的海面上,一艘小艇正在回程。 不一会,就有一个船员上来找盛翊。 “盛总,”他说,“我问过了,他们说他们打算送八个人过来。” 盛翊和贝暖对视了一眼。 他们真的杀到收不住手,最后只剩下八个,和贝暖预料的一样。 贝暖还记得,书里说过,这群人各个手上沾血,凶残无比,现在盛翊只用一句话,就轻松地除掉了这艘渔船上三分之二的战斗力。 不过现在能剩下的,都不是善茬。 盛翊给了贝暖一个“你赢了”的微笑,然后问那个船员:“其他人呢?” 船员说:“他们说,其他人同意留在船上。” 同意留下?说得也没错,不会动的尸体确实没法不同意。 盛翊点点头,对那个船员说:“辛苦你再去跑一趟,就说我说的,他们人过来,可以,要先把渔船上的物资送过来,然后人才能上船。” 贝暖看一眼盛翊。 那艘渔船是准备出海远洋捕鱼的,船上备着一船人好几个月的食物和日用品,能拿过来,当然再好不过。 可是渔船上的人真的会乖乖奉上物资吗? 贝暖想了想,觉得他们别无选择。 他们的渔船很快就要沉了,就算留着物资也没有用,救生艇上能带的很有限,还不如把物资当做贡品进献给盛翊,求得盛翊善心大发,肯让他们上船。 这次主动权全在盛翊手里,杀人的歹徒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果然,船员走了,过去和渔船交涉,回来的时候,说对面同意了。 他们不止同意把物资送过来,还主动说,渔船上有间蔬菜无土栽培房。 这是一家研究院在他们的远洋渔船上的试点项目,因为不费什么事,还有额外的钱拿,老板才同意让人搭一个栽培房。 渔船上的人说,现在上面的无土栽培设备,连同好几种蔬菜的种子,也全都可以送过来。 有了这套设备,船上就可以自己种新鲜蔬菜吃了。 盛翊当然同意,却仍然没有把船靠过去,而是派了几艘小艇过去运物资。 他们的物资还真是不少,一趟又一趟地运过来,盛翊让船员认真检查过,连同运过来的无土栽培的架子和基质种子等等,全都放进了Vali号的货舱。 运了好半天,货终于运完了,该轮到人了。 贝暖把着栏杆遥望对面的渔船,愉快地说:“东西都运过来了,咱们开船走吧?” 盛翊不是陆行迟,贝暖在他面前不用假装,反正也不涨圣母值。 物资都上船了,至于那八个人,就让他们和他们那艘幽灵船还有船上的尸体共沉沦吧。 盛翊笑出声。 不过出乎意料地,他说:“不,我打算把那八个接过来。” 贝暖转过头。 盛翊笼罩在浅金色的阳光下,表情很平静,“加拉湾四周都是陆地,他们的船上还有救生筏,渔船沉了之后上救生筏,说不准运气好,还能漂上岸。” 他不允许有任何让他们逃脱的可能性,一个都不想放过。 不一会儿,一艘小艇真的带着渔船上剩下的八个人朝Vali号开了过来。 “我们下去看看。”盛翊拨动轮椅。 刚要走,陆行迟和杜若他们几个就过来了。 陆行迟看看贝暖,眼睛又扫过盛翊,好像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贝暖知道盛翊眼睛不好,应该是看不清楚,立刻一个个帮他介绍陆行迟和杜若他们。 盛翊带着温和明快的笑容,跟陆行迟他们寒暄。 贝暖知道,他心里记得上一世陆行迟他们帮过的忙,因此格外热情。 大家正好一起去乘电梯。 电梯里,陆行迟站在贝暖旁边,趁机低声对贝暖说:“一大早就不见了,我找了半天,这么满船乱跑,当心掉进海里。” 他离得很近。 而且严实地穿着他的白衬衣和长裤。 可是昨晚的画面刺激太深,贝暖现在就像长了透视眼一样。 贝暖不由自主地往下扫了一眼,又火速把目光挪开,平视着他胸前,又突然想起昨晚他裸着胸膛离得那么近的样子。 就算他穿着衣服,在贝暖脑中也和没穿没什么区别。 简直不能直视。 贝暖只好抬头看他的脸,他的脸明明和平时一样,完美清冷,贝暖的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发烧。 占别人便宜这种事,还真不是人人都能干。 贝暖转过头。 还是不看他的好。 贝暖跟他把从昨晚到现在对面渔船的情况大概讲了一遍,告诉他渔船上的人要过来的事。 陆行迟忽然伸手扳过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扳回他的方向,“你在跟我说话,为什么不看我?” 为什么不看他? 为什么? 贝暖佯装镇定,抬头望着他的眼睛,语气无辜,“没有不看你啊?” 但是目光定在他脸上,绝不往其他地方挪。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放开她,“没有就好。”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 贝暖走出电梯,心想:这眼睛不能要了,脑子也不能要了,全都不能要了。 他们和盛翊一起下到下层甲板的时候,刚好看到船员带着渔船上过来的几个人上来。 渔船上条件不好,外加他们昨晚一夜你死我活的大乱斗,上来的几个人全都满眼血丝,浑身脏兮兮的。 这八个人很明显有个领头的。 这人年纪并不大,大概三十上下,看起来很精干,脸颊瘦削,眼角有颗痣。 贝暖知道,这个人名叫邢权。 在书里,就是这个邢权在渔船上率先挑起了帮派之间的内斗,渔船上最开始动手杀人的那些人,大半都是他的同乡党羽。 后来到了盛翊的船上,也是他组织了杀人劫船。 此人堪称蛊中之王。 果然,邢权一上船,就跟船员问清了坐在轮椅上的盛翊就是船主,上前跟盛翊寒暄。 他把渔船上的情况跟盛翊说了一遍。 贝暖看过书,知道他句句撒谎,根本没有什么实话,但是他确实谈吐自若,脑子转得很快,为人圆滑,一点都不像杀人犯。 盛翊脸上带笑,平和地跟邢权应酬,怎么看,都是个好脾气的船主。 贝暖不由自主地想,上一世,盛翊大概就是这么毫无戒心地把他们接上船的。 不过这次,盛翊已经不再是那个盛翊。 两个人有来有往地应酬了几句,盛翊才对邢权说:“我的眼睛和腿都不太方便,就不送你们了,我找人带你们去舱房。” 盛翊没什么焦点的目光扫过旁边几个人。 一个肩章上有三道黄杠的人上前两步,问盛翊,“盛总,我带他们下去?” 盛翊对他温和地笑笑,“翟大副,你去忙吧,这点小事让李秘书去就行了。” 看来这位是船上的大副,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一看就没少跑船,看着比船长聂北安年纪还大不少。 李秘书答应了,示意渔船上的八个人跟着他走。 送上门给贝暖做任务的目标人物现在就位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找机会帮他们的忙。 贝暖赶紧问盛翊:“我能跟着去看看吗?” 盛翊大概是觉得她好奇,点头答应了,但是不太放心,用眼睛找了找陆行迟。 陆行迟不用他开口,就说:“我陪她过去看看。” 顺手把手搭在贝暖的背上。 他温暖的手掌贴过来,贝暖像被什么烫到一样,嗖地往前一躲。 陆行迟看了一眼自己停在空中的手,又看看贝暖,问:“怎么了?我又不会咬你,我又不是毒蛇。” 毒。蛇。 贝暖痛苦:他为什么要用这种形容?刚清空的脑子又不好了啊。第83章
贝暖和陆行迟跟着渔船过来的那八个人,还有李秘书和几个船员,一起往下面的舱房走。 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个人。 是那个小正太渊渊。 渊渊的目标非常明确,他沉默地扑上来,对着渔船那伙人里一个高瘦的男人又踢又打。 这男人贝暖也早就就认出来了。 这就是昨晚在望远镜里看到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把人拎着腰带扔进海里那个。 渊渊眼睛冒火,恨不得咬他一口的样子,然后毕竟人小力气小。 高瘦男人一脸厌恶地把渊渊甩到旁边,但是碍于周围全都是人,并不敢真的动手。 渊渊妈妈已经追过来了,赶紧把渊渊拉开,一边忙不迭道歉:“我儿子脑子有点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高瘦男人哼了一声:“小孩有病还不看好了,到处打人?” 贝暖一看就早明白了,小正太这是认出了坏人。 他昨天就说过,上一世,他是被一个高瘦男人扔下海的,估计就是眼前这个。 李秘书连忙带着大家往前走,随口解释:“别往心里去,我知道这孩子,这小孩脑子不太正常,船上好多人都被他打过,我们都习惯了。” 这明显是为了安抚瘦高个的胡说。 邢权接口:“脑子不正常就应该关起来,别放在外面祸害别人。” 李秘书笑答:“是,没错,该关起来。” 邢权身边一直跟着一个看着很结实的精瘦青年,他也跟着说:“邢哥说得对,这种神经病养着干嘛?长大了也是浪费粮食。” 贝暖知道这人是谁。 书里提过,这人名叫武毅,上船前刚出狱不久,身手不错,下手又狠,在船上时邢权有意拉拢,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这人是邢权的好帮手,书里的劫船杀人,武毅都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们这八个人个个都不是善茬,贝暖却发现,盛翊派来跟着的船员并不多,也都没带什么武器。 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盛翊吃准了邢权他们刚上船,还摸不清船上的情况,不会轻易发难,而且这次他们人少,只有八个,也作不出什么大妖。 跟着的人多了,反而会引起他的警觉。 其中看着最无害的就是李秘书。 李秘书像个一团和气的老好人,一路都在跟邢权他们聊天,仔细问了他们在渔船上漂了这么多天的经历,语气中充满对他们经历的同情。 他有种久经历练的中年人特有的世故和体贴,一会儿就哄得邢权他们几个放松了下来。 他们要去的并不是客舱,而是船的另外一边,在甲板下,好像是货舱船员办公的地方。 现在里面全都腾空了,认真清扫布置过,一共有八张床,还有几套桌椅,甚至有沙发,还连带着一个带淋浴的小小的洗手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能看得出来,邢权他们对条件还算满意。 虽然八个人住在一起有点挤,但是一伙人在一起,谋划什么事都方便。 李秘书连连道歉,说上面的客舱都满了,条件有限,只能让他们先将就一下。 他说得那么诚恳,连贝暖都快信了。 大家都在满屋子打量,那个高瘦男人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弯下腰就打算就着龙头喝水。 机不可失。 贝暖火速从冲锋衣口袋里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小瓶矿泉水。 贝暖诚恳地说:“水龙头里是过滤的海水,有点苦,不好喝,我这儿有瓶矿泉水,送给你。” 贝暖把那瓶还没开封的水递过去。 高瘦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了。 贝暖赶紧看了一眼任务栏,“圣母的宽容”变成了(15)。 这任务还挺好做,一点都不难。 贝暖受到激励,兴致勃勃地满屋子乱转,到处找有没有能插手帮忙的地方,弄得李秘书都忘了应付邢权,莫名其妙地看着贝暖。 陆行迟并没有表现得特别诧异,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好像她的保镖。 他们八个都是带着包上来的,现在各自找了个床位,把包扔在床上。 武毅把包嗖地一丢,结果包越过床头,直接飞到地上。 贝暖眼疾手快,三两步冲过去,帮忙把包帮他捡起来,放回床铺上。 圣母的宽容(25)。 太简单了,简直爽爆了。 武毅看见贝暖去捡包,一脸警惕,动作虽然没有贝暖快,不过还是冲过来,把贝暖放好的包又往床里的方向拉了拉,居然连句谢谢都没说。 贝暖心想:你这动作,这表情,明摆了是说包里有凶器之类的嘛。 还能更明显一点吗? 这八个人上船,盛翊竟然由着他们随便带着包上来,明知他们的包里可能有鬼,还是查都没查一下,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算盘。 贝暖深深地怀疑,他们每个人的背包里都有刀。 李秘书也转了一圈,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念有词,“被褥有了,枕头有了,拖鞋有了,毛巾有了……” 他认真地点完一遍,满脸笑容地对邢权他们说:“好像都全了,要是还缺什么的话,跟我说还是跟船长说都行,我办公室就在船长办公室隔壁,随时都能来找我。” 邢权他们答应了。 李秘书搓搓手,“那你们先休息?我马上让餐厅的人送吃的过来。我建议吃完饭,你们可以去甲板上逛逛,上面有个不错的游泳池。” 李秘书示意贝暖走。 虽然贝暖很想在这里一直待到任务做完,不过还是恋恋不舍地跟着他走了。 心里想,现在一出门,再有机会做任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说不定等到下船都做不成。 贝暖所料不错。 果然,离开他们的舱房,又往前走了一小截外面的走廊,出了走廊尽头的门,李秘书脸上老好人的神情一秒消失。 他立刻让人把里面的木门锁死,外面的铁栅门也锁上,又额外加了一把巨大的链锁。 和刚刚和邢权他们在一起时判若两人。 姜还是老的辣,这位才是真戏精,贝暖暗暗学起来。 那八个人被关起来了,被李秘书哄得晕晕乎乎,对现状一无所知,还等着李秘书叫人送饭来呢。 邢权刚刚说得很对,脑子不正常的人,是该关起来,省得放出来祸害别人。 大家回到甲板上,李秘书把情况跟盛翊汇报了一遍。 盛翊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陆行迟他们跟盛翊告别,说要回舱房。 才走出几步,贝暖耳朵尖,就听见盛翊低声交代李秘书。 “一会儿你过去,隔着门跟他们几个说,这艘船的船主说了,现在情况特殊,船上的粮食有限,不能白白浪费。” 贝暖有点想笑,末世不能浪费粮食什么的,是书里邢权他们把乘客扔进海里的理由,被盛翊用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只听盛翊继续说:“只有最强的人才有资格活着,他们八个人里只能剩四个,留下来的四个可以来当这艘船的船员。” 盛翊又在继续养蛊。贝暖心想。 还八选四当船员,听着就不靠谱。 不过这话再不靠谱,也会有人信,只要有一个白痴先开始动手,别人为了自保,就不得不也跟着动手。 怪不得盛翊不打算收了他们包里的凶器,原来是为了把他们关在一起,让他们自相残杀。 里面空间那么小,连逃都没地方逃。 陆行迟明显也听到盛翊的话了,脚步慢了一下,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贝暖琢磨,“圣母的宽容”任务的目标人物马上又要骤然缩减一半。 遗憾。 最好趁着这几个人还新鲜热乎着,赶紧把任务做掉,免得下船以后还要到处去找穷凶极恶的坏人。 船上一天吃两顿,才回舱房,工作人员就送来了一份早午饭。 这次是贝暖熟悉的米饭和炒菜,闻着就香喷喷。 荤素搭配,每人一份耗油牛柳,还有一盘滑溜菌类,不知道是什么。 厨房的手艺不错,非常好吃。 贝暖夹起一条,问江斐:“这是什么?好好吃。” “这是手撕杏鲍菇。”江斐答。 贝暖:“……” 贝暖就着牛柳消灭米饭,杜若发现了异样。 他有点奇怪,“贝暖,你为什么不吃蘑菇啊?不是说好吃吗?” 贝暖镇定地说:“好像盐放多了,太咸。” 陆行迟默默地把自己的那份推过来,“我的没问题,给你了。” “谢谢,不用。” 贝暖拒绝,虽然努力控制住表情,还是觉得面部肌肉在抽搐。 杜若他们在一边吃饭,一边聊渔船的事。 “我以前看过一个伦理学困境。”杜若说,“叫救生艇伦理。” “是说有一个最多可以搭载六十个人的救生艇,现在上面有五十个人,旁边海里还泡着一百个,这时应该怎么办。” “想把一百个人都救上来肯定不行,救生艇载不了那么多人,立刻就会沉,所有的人一起完蛋。” “如果一个都不救,对艇上的人是最安全最保险的,可是他们得不停地把往艇上爬的人怼下去,先得过了良心这关。” “要么就只救十个。救十个以后救生艇满载,没那么安全了,可还能勉强接受。问题是海里泡着一百个,该怎么决定救谁不救谁?谁又有权力决定救谁不救谁?” 唐瑭想都没想就开口:“这太简单了,是男人就全部下艇,让女人小孩坐上去,咱们推着艇往前游。” 江斐笑出声,“唐瑭,你这种基因没有绝种,真是个奇迹。” 贝暖吃着牛柳,含糊地说:“我以后一定要尽全力帮唐瑭找个女朋友,把这种基因留下来,让他子子孙孙无穷匮,人类说不定还能有点希望,早一天世界大同。” 杜若捅捅江斐:“你呢?” 江斐想想,“我大概会救十个吧,先看看海里泡着的人里有没有朋友和熟人。” 这很江斐,他向来对朋友很讲义气。 杜若再戳戳贝暖。 贝暖吞掉牛柳,“我会在海里挑十个小孩救上来。” “为什么?”杜若采访,“你觉得小孩是未来的希望?小孩比较单纯,不像大人那么坏?” “都不是,”贝暖摇摇头,认真地说,“因为小孩比较弱,万一救上来之后恩将仇报,想抢我的船,我还能把他们重新扔回海里。” “太悲观了吧贝暖?”桌子一圈的人都笑了。 陆行迟没笑,眸子定在贝暖的脸上。 贝暖不慌不忙地继续吃饭,心想,陆行迟应该听不懂。 书里是写了盛翊把渔船上的人救上来,结果渔船上的人恩将仇报把船抢了的事,但是现在这些事全都没发生。 渔船那八个人都好好地关在货舱那边呢。 他应该不明白贝暖刚刚的话是有感而发。 吃过饭,贝暖惦记着下面关着的八个任务目标人物,谎称要睡一会儿,回到自己的舱房。 贝暖的打算是,趁着这八个在船上,偷偷摸过去看看有没有做任务的机会。 要过去,当然要先隐个身。 贝暖把门关好,打开任务栏,心中祈祷“甲甲甲一定要是甲”,然后默念:无影无形。 手和衣袖一起慢慢地消失了。 太棒了,这次又不用脱掉衣服裸奔。 贝暖开心起来,准备开门出去。 可是眼睛瞟到任务栏,忽然发现,这次上面的小字不是“甲”,是“丁”。 什么意思? 贝暖再低头重新打量自己一遍,吓了一跳。 胸前,本应该是贝暖的心脏的地方,是一只蓝色的蝴蝶。 这是贝暖生平见过的最美的蝴蝶。 蝴蝶身体很小,通体黑色,翅膀却很大,一对翅膀是海一样的蓝色,围着一圈黑边,随着光线的变化,闪着动人的光泽。 贝暖低头摸了摸,发现触摸不到。 能摸到的还是贝暖自己的身体,蝴蝶更像是一个幻影。 而且是活的,一直在轻盈地扇动翅膀,好像在飞。 这种隐身方式倒是很奇特,不过并不影响什么,和“甲”类隐身相比,除了多了一只蝴蝶外,差不多。 贝暖打开门,来到走廊上,边走边低头欣赏自己的蝴蝶。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蝴蝶正在拍着一对美丽的翅膀向前飞着。 迎面遇到了客舱的服务员。 服务员惊奇地看着贝暖从他身边过去,贝暖听到他感慨:“船上竟然有蝴蝶啊?真漂亮。” 贝暖被夸了,心里美滋滋的。 贝暖下到一楼,刚好看见昨天的那对小情侣,女生一眼就看见蝴蝶了,“快看!好美的蓝蝴蝶!” 男生也看见了,立刻问:“你想要吗?我帮你捉!” 男生的脑袋立刻被敲了一记,女生说:“人家飞得好好的,捉什么捉?” 贝暖松了口气,心想:小姐姐人真好,希望你俩真的可以平安地看着船员宝宝长大。 女生却紧接着提出质疑,“这只蝴蝶有点怪,为什么一直在一个高度上往前飞啊?” 她问得很有道理。 贝暖立刻不动声色的边往前走,边屈起膝盖蹲低,再站直,再蹲低,反反复复,人工做出了蝴蝶上下起伏的效果,看着自然多了。 这么走路除了有点累,没别的毛病。 外面阳光灿烂,甲板上人不少,很多人都在泳池那边玩,贝暖尽量溜着边,往关人的货舱那边走。 走了没多远,身后忽然一声大喊:“快看!大蝴蝶!!” 贝暖转过头,看见一大群小孩正朝这边过来。 “抓它!!” 带头的小孩一声令下,小不点们如同一群小野狗,撒着欢朝贝暖冲过来。 贝暖吓得拔腿就跑。 小孩们跑得也不慢,边跑还边喊,“快追!一会儿等它飞高了就追不上了!” 贝暖欲哭无泪:你们多虑了,这只蝴蝶还真飞不高。第84章
快到中午,正是甲板上最热闹的时候,到处都是人。 贝暖一边往前狂奔,一边还要东躲西闪,顾及着绝对不能撞到人,跑得十分凄惨。 她跑得快,蝴蝶的翅膀也跟着扇动得快多了,效果十分逼真。 贝暖顾不上欣赏这个,仗着两条腿比小不点们长一截,把他们甩出一段距离,边逃命边用眼睛到处找可以躲的地方。 “姐姐!姐姐!” 贝暖忽然听见渊渊的声音。 转过头,看见船舷边有一大排躺椅,小正太正在一把躺椅旁边,拼命地对她招手,让她过去。 渊渊旁边的躺椅上坐着他妈妈,根本没注意这边,正在忙着跟别人聊天。 贝暖心想,渊渊有异能,能看得见隐身的她,在他眼中,贝暖现在正在被一大群小屁孩追着,一路夺命狂奔。 要多糗有多糗。 渊渊出于同情,站出来英雄救美了。 贝暖顾不上不好意思,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她围着泳池边复杂的滑道底座来回乱转了好几圈,把小不点们绕得迷迷糊糊,然后找机会直奔渊渊,火速缩在他躺椅的椅背后面不动了。 渊渊镇定地把沙滩巾搭在椅背上,把贝暖的蝴蝶彻底遮住。 那群追贝暖的小破孩们过来了。 贝暖听到他们说:“咱们去问问那个小神经病。” 小神经病? “他脑子有病,天天说船上要上来坏人,我妈不让我跟他说话。” “我爸也不让我理他。说不许跟他一起玩。” “他会打人吗?” “问一句话应该没关系吧?” 终于有个小女孩鼓起勇气走过来,问渊渊:“你看到那只大蝴蝶了没有?” 渊渊指指身后的船舷,“看见了,好大一只蓝蝴蝶,飞到船外面去了。” 渊渊好像完全没听到小孩们议论他的话,神情自然地回答。 小孩们无比失望,又来回搜寻了好几圈,终于放弃追捕行动,玩别的去了。 他们走了,渊渊才问贝暖:“姐姐,你怎么又变成蝴蝶了?你忙什么呢?” 一起说忙什么,贝暖突然想起来自己出来是要干什么,赶紧从浴巾下钻出来。 “我忙着做好事,感化坏人什么的,先走了,回头找你玩啊。” 这次贝暖小心多了,一路躲躲藏藏地找着隐蔽的地方往前挪。 快到货舱入口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有个长得挺壮的壮汉船员,也在往贝暖要去的方向走。 他一只手捧着手机,另一只手里拎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了四个馒头。 贝暖跟在他身后,到了关人的地方。 走廊上里外两层门都关得好好的,不远处有个船员正在坐着值班,看见壮汉船员,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小子可算想起来换班了,我还以为你忘了。” “我不是先上餐厅拿馒头去了嘛。盛总说的,给他们四个馒头。”壮汉船员问,“里面怎么样了?” “动静挺大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贝暖也听见了,里面动静不小,乒乒乓乓的,还有人的吼叫声,不知道在干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船员接着说:“反正盛总说过,里面闹成什么样咱们都不用管。我吃饭去了。” 说完收拾了一下东西,站起来走了。 他们换班了。 壮汉船员拎着馒头走到门口,蹲下了。 贝暖这才看见,里面的木门上开着一个猫门一样的小洞,勉强能塞东西进去。 壮汉用手指关节叩叩门,把装着馒头的塑料袋塞进去,往里面吆喝了一句,“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然后就不管了,走到刚刚值班的船员坐的地方,继续抱着手机玩。 他完全没注意这边,贝暖就悄悄来到关人的门口。 贝暖过来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继续做任务,现在看来希望不大。 门锁得很严实,猫门也很小,只比拳头大一圈而已,贝暖并不真的是蝴蝶,飞不过去。 贝暖干脆四肢着地趴下,顺着猫门的小洞往里瞧。 结果刚好和里面的人对上。 对方也正趴在地上。 贝暖一看就认出来了,就是那个上一世把小渊渊扔下船,这一世在渔船上当了捕螳螂的黄雀,热爱把人往海里丢的瘦高个。 门里是他们住的房间外的走廊,瘦高个趴在走廊上,不像是要顺着猫门往外看,更像是真的爬不起来了。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外面,当然完全看不见隐身的贝暖。 他的嘴角现在溢着血沫,正挣扎着把一张纸片努力顺着猫门塞出来。 纸片送出来了,飘落到贝暖面前的地上。 贝暖看了一眼,是不知从哪撕下来的一小片纸,上面用血写着两个字――“救命”。 连瘦高个这种杀别人不眨眼的人都被杀到塞纸出来,想找人救命,可见里面状况有多惨烈。 贝暖偏头看着纸片想了想,从空间里摸出一支笔,又摸出一片口香糖。 然后用笔在纸片上“救命”两个字下面,写了两个大字―― 加油!! 还特地画了两个硕大的感叹号,表达给他加油鼓劲的诚意,然后连同口香糖一起塞回猫门里。 嘴里那么多血,味儿肯定不太好,嚼个口香糖,应该挺不错的吧? 贝暖觉得自己特别体贴。 瘦高个惊恐地看着纸片像闹鬼一样,又被顺着猫门凌空送回来了,上面还多了一片口香糖,外加两个字。 等看清写的是什么,一口老血连同血沫一起从嘴里喷了出来。 贝暖没再理他,拉开任务栏看了看。 贴心地送上口香糖,还热情地帮他加油打气,“圣母的宽容”果然变成了(35)。 真的可以。 贝暖受到鼓舞,心想,要是再送上一片口香糖,会不会就变成(45)了涅? 赶紧从空间再拿一片口香糖,又塞进猫门里。 然而任务栏的(35)并没有变。 贝暖重新趴下,往猫门里张望了一下。 原来瘦高个已经趴在那里,翻着白眼,彻底不动了。 怪不得。目标人物没了,贝暖“圣母的宽容”的善意他再也感受不到了,十分可惜。 其他目标人物好像都还在里面的房间里,不知道在忙什么,根本不出现,贝暖等了一会儿,毫无进展,只好先走。 从走廊出来的时候刚巧看到盛翊。 盛翊带着李秘书和聂北安,还有另外几个船员,正在往甲板下另一边的船舱走。 贝暖悄悄地跟了上去,发现他们并没有聊渔船上那几个人,而是在忙别的事。 “架子全都搭好了?”盛翊问聂北安。 “是,基质架都搭起来了,照明的灯也按照他们带过来的手册装好了。”聂北安带着大家,打开前面一间舱室的门。 舱室里面放满了多层的白色架子,里面分成一格一格的,架子上架好了方型的大灯。 聂北安拍拍架子,“这就是基质栽培架,咱们可以先种一批菜试试。” “能种什么?”盛翊问。 一个船员回答:“咱们自己没什么能种的东西,不过有他们带过来的种子,是小白菜油麦菜生菜之类的。” 聂北安也点点头,补充,“按手册上的说法,如果能种好的话,船上的新鲜蔬菜就不愁了,大家的营养就能均衡不少。” 贝暖懂了,这就是从渔船上运过来的无土栽培设备,看着还挺不错的。 贝暖悄悄往前靠近了一点,低头研究架子上装基质的格子。 聂北安眼尖,立刻注意到了,“船上居然有蝴蝶?” 两个船员也看见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蝴蝶,可真好看。” 有个年纪不大的船员心直口快地问盛翊,“盛总能看见吗?这边来了好大的一只蝴蝶!” 盛翊并不介意别人说他眼睛的事,微笑道:“看不太清楚,不过还是能看见,确实很漂亮。” “咱们把它抓了做标本吧?”一个船员摘下帽子,好像打算来扑。 贝暖无语:小朋友捉蝴蝶就算了,你们几岁了还玩这个? 贝暖正转身打算逃跑,就听见盛翊说:“别动它。” 盛翊认真看看蝴蝶,“咱们要在船上种菜了,第一天就有蝴蝶过来,还是这么特殊的蝴蝶,一定是好兆头。” 说得连贝暖都觉得好有道理。 于是“蝴蝶”又认真地参观了一圈栽培架。 盛翊看着围着栽培架乱飞的蝴蝶笑了笑,继续跟聂北安说话。 “下次靠岸的时候,我们带点土上来,咱们现在有种子了,船上有的是地方,可以多种点东西。” 聂北安同意,“没错,我看了栽培手册,这些种子全都试验过,是在海上高盐的空气里能种活的菜。咱们可以用泡沫箱装土,放在甲板上种菜。” 盛翊点头,“在乘客里也问问谁会种菜,请过来大家一起动手。” 贝暖微笑了一下,盛翊他们这次没有被歹徒劫船,好像一心一意地开始过起了小日子。 盛翊又问了几个技术问题,看了一圈栽培架,才算参观完毕。 聂北安走到门口打开门,等着盛翊出来。 眼看他们马上要走,门就要关,贝暖赶紧跟上,唯恐被锁在这间舱房里。 盛翊却停在门口。 他伸手把门开大,用轮椅的扶手抵住,笑了笑,“等等,蝴蝶还在里面。让蝴蝶出来。” “蝴蝶”感动得快哭了。 这人好体贴。 “蝴蝶”快速地从门里出来,越过盛翊的那一瞬间,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瞬间傻掉。 盛翊的眼睛白天半盲,晚上全瞎,所以他其他的感官特别敏锐。 昨晚在甲板上,他单靠感觉就能判断出贝暖在旁边蹲着,现在难道就不能了吗? 隐形这件事,只对习惯用眼睛看东西的人有效。 蝴蝶是障眼法,能障住的是别人,盛翊本来就可以不靠眼睛感知到贝暖的存在,现在对他而言,贝暖不就是大模大样地在他周围乱晃? 真是傻了才敢跟着他过来。 “这只蝴蝶好像很喜欢盛总。”有个船员说。 贝暖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停在盛翊的轮椅旁边。 贝暖正想走,忽然听到盛翊低声说:“船上不像你想得那么安全。就算别人看不见也别太大意,小心一点。” 聂北安没听懂:“什么看不见?什么小心?” 他当然听不懂,因为盛翊这句话明显是对贝暖说的。 他是真的知道贝暖在旁边。 贝暖的心中生出一点温暖。 盛翊吃过一次大亏,死了一次,重新再活一遍,对只认识了一两天的陌生人其实还是很好。 “蝴蝶”围着盛翊的轮椅飞了一圈,表示“我知道了”,然后飞回甲板上。 这次的隐身时间特别长,贝暖到处闲逛,为了不被人捉,专挑人少的地方去,把船上的各种边边角角全走了一遍。 逛了个过瘾。 等贝暖重新回到住的舱房时,隐身时间也结束了。 她突然从年轻的客舱服务员身后冒出来,把人家吓了一大跳。 贝暖问他:“船怎么好像停了?” 服务员看清是贝暖,对她笑道:“说是咱们的船太大,前面的码头靠不了岸,聂船长他们带着人坐小船上岸去找物资了,让咱们停在这儿等着他们。” 贝暖明白了,谢过他,直接去了陆行迟他们的舱房。 杜若江斐和唐瑭都在,正在一起玩桌游,陆行迟却不见踪影。 贝暖纳闷,“陆行迟呢?” 杜若答:“被聂船长叫走了,说是请他帮忙上岸找物资。” 原来如此。 聂北安能让陆行迟帮忙去找物资,真有眼光。有陆大boss在,他们这趟上岸一定能发大财。 陆行迟不在,贝暖自在多了,和杜若他们一起玩桌游。 玩了一下午,一直到吃下午那顿饭,都有点心不在焉。 隐身异能的倒计时还在走着,这么好的异能,不用白不用。 吃过饭,贝暖找借口回到自己的舱房,又默念了一次“无影无形”。 然后赶紧认真看了一遍全身上下。 效果非常理想。 身体不见了,连带着衣服也消失了,没有任何部位留在外面,也没有出现任何幻影,别说蝴蝶,连只蜜蜂都没有。 看上去就是完美无缺的甲类隐身。 贝暖调出任务栏看了一眼,却发现这次上面标的小字仍然不是“甲”。 而是一个小小的“丙”。 贝暖再小心翼翼地上下仔细查看一遍,又对着空荡荡的镜子研究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异样,就像是完全彻底的隐身。 可是为什么会是“丙”呢?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贝暖?” 是江斐的声音。 还有唐瑭在说:“陆哥让我们看着贝暖,她该不会又到处乱跑了吧?” 贝暖听见他们去找客房服务员。 江斐又敲了两下,“贝暖,我们进来了?” 门被打开了。 贝暖现在有经验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唐瑭和江斐一起进来了。 唐瑭一进门,就先怔了一下,然后问:“暖暖姐,你站在那儿发什么呆?” 贝暖:??? 江斐也说:“贝暖,你怎么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叫也不答应一声,你不去我们那边玩了?” 他们两个竟然都能看得见她?!贝暖心想,这又是什么新情况? 贝暖低头看看自己――完全看不到。 太神奇了。 看见贝暖还好好地呆在房间里,他俩好像放心多了,江斐问:“你还要过去玩吗?” 贝暖赶紧说:“我想睡一小会儿,等起来再说吧。” 江斐和唐瑭不再坚持,帮她关好门走了。 他俩才走,客房服务员也敲敲门进来了。 他推着清洁的小车子,拎着吸尘器进,熟门熟路地找到房间里的插座,开始轰隆隆地吸尘。 贝暖望着他,心想,他怎么进女客的舱房连个招呼都不打,而且也不管客人还在房间里,竟然就开始打扫了? 贝暖绕到他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他果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看不见贝暖。 客房服务员看不见贝暖,江斐和唐瑭却能看得见,而且不觉得有什么异样,这状况有点神奇。 贝暖绕着客房服务员转了两圈,觉得他确实是看不见他,就从打开的门溜出去了。 外面的人好像也看不见贝暖。 贝暖沿着走廊往前走,要不是她闪得够快,接连好几个人都差点撞到贝暖身上。 下到甲板,所有的人也都对贝暖熟视无睹。 看这样子,好像是只有熟人才能看到她。 才转了一圈,就看到渊渊了。 贝暖立刻对他招招手,把他叫过来。 贝暖弯腰小声问他,“渊渊,你现在看我还是个影子吗?” 渊渊认真地打量一遍贝暖,“不是。你看着挺正常的,你现在没隐身吧?” 看来还真的和贝暖猜想得一样,在熟人眼里,贝暖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其他人却看不到她。 比如渊渊妈妈,虽然和贝暖有过一面之缘,却也看不见贝暖,正在遥遥地对渊渊喊:“渊渊,你站着干嘛呢?快过来,不许乱跑。” “看吧,我妈就是我人生的主宰。不听我说话,不理解我,还喜欢控制我。” 渊渊像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不过上次掉进海里以后,我妈妈拼命背着我,一直到她沉下去的时候,还使劲往上托着我,想让我活着。” “那当然,她是你妈妈,”贝暖拍拍小正太的背,“快过去吧。” 贝暖的心现在定多了,这种隐身还不错。 因为刚上船一天,船上根本没什么熟人,这种“丙”型隐身跟最好的“甲”型其实差不多。 贝暖在人堆里往前走,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她,比当蝴蝶的时候还自在。 迎面又过来两个人,是盛翊,旁边跟着只见过一次面的船上的大副――那个姓翟的中年男人。 盛翊的目光转向这边,滑过贝暖。 他的眼睛白天能看到一点东西,应该是看见贝暖了,却只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跟她打招呼。 他正在对翟大副说:“聂船长他们上岸找物资,我估计最快也要到晚上才能回来,说不定得到明天早晨,我们等着就行了。” 翟大副问:“是去岸上码头的仓库吗?” 盛翊答,“要是仓库里找不到吃的,估计还要往里走。” 翟大副忧心忡忡,“听说岸上的丧尸不少,这趟不会太好走。” 盛翊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安慰他,“老翟,放心,过去的两队人全都是挑出来的船上的好手,全都带着武器,我把我的枪也给他们了,应该没什么事。” 贝暖心想,根本用不上你们的刀啊枪啊,有陆大boss在,他们就躺赢。 接着就听见盛翊说:“昨天刚上船那几个人,里面有一个特别厉害的陆先生,我也请他过去帮忙了。” 老翟连忙抢着说:“知道,我听说了,拿一把弩救了咱们一车东西的那个人!” 盛翊对着贝暖这边微笑了一下,“就是他。” 老翟顺着盛翊的目光往这边看了一眼,明显是什么都没看到。 “你去忙吧,我回去休息了。”盛翊跟翟大副交代过,就回舱房那边去了。 这次隐身的时间不短,贝暖并不着急。 小心无大错,贝暖又在甲板上转悠了半天,确认自己对“丙”型隐身的理解没有错,才往关人的货舱那边走。 不知道渔船上那几个人杀得怎么样了,里面还有没有活人。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甲板上的灯亮了,贝暖悄悄溜到货舱那边,顺着走廊往前走。 边走边在心中默默祈祷。 一定要留两个,千万不要全死光,好歹留两个活的,好给她做任务用。 再往前就是关人的地方,贝暖转过走廊拐角,迎头突然过来两个人。 在走廊惨白的日光灯下,贝暖看得很清楚。这两个男人,竟然是渔船上领头杀人的那个蛊中之王邢权,还有一直跟着他的武毅。 他们怎么会从关着的地方跑出来了? 他俩并排顺着走廊,迎面向贝暖走过来,贝暖的小心脏扑通扑通一阵狂跳。 刚刚的祈祷应验了,还真给她留了两个活人。 而且还贴心地送货上门,只距离两三米,马上就要直接快递到她面前。 请问现在说退货还来得及吗?第85章
邢权和武毅都换了衣服,想也知道,里面杀成那样,他们原来穿的衣服一定都沾满了血,应该是重新收拾过。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俩正对着贝暖的方向,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看来虽然见过一次面,却不算是熟人,他们看不见她。 贝暖的心稍微稳了一点。 货舱这边不像客舱那么宽敞,这条走廊很窄,也就一米多宽,他们两个人肩并肩地走过来,完全没有贝暖能避开的空间。 距离太近,贝暖火速往后退,有点着急,发出了声音。 武毅立刻警觉地说:“邢哥,有脚步声,好像有人。” 两个人原地站住,侧耳细听。 敌不动,我不动,贝暖也赶紧站住,屏住呼吸。 邢权他们听了一会儿,觉得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才继续往前。 贝暖立刻也往出口的方向走,尽力让步子和他俩的步子保持一样的节奏,好让脚步声掩盖在他们的脚步声中。 他俩边走边说话,武毅正在说:“大赵他们就是傻子。那个姓盛的明摆着想让咱们自己杀自己,他们还真跟我动手。” 邢权回答:“动手也不怕,咱们不是宰了那几个兔崽子嘛。他们都死了,咱俩连伤都没有。” 看来这两个人是赢了八进四的比赛。 但是还是没控制好,最后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贝暖不奇怪邢权能活下来,最想不通的是,不知道他俩是怎么从层层上锁还有人把守的门里出来的。 不过现在没空去研究这个,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去通知船上的人。 陆大boss现在不在,聂北安也不在船上,别人贝暖都不认识,只能去找江斐他们,还要去通知盛翊。 他们再凶,也只有两个而已,贝暖安慰自己,状况比书里描述的要好得多。 “我特么饿死了,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武毅正在说,“老于那个怂货,血都喷到馒头上了,好好的馒头没法吃。” “一会儿就有吃的了。”邢权安抚他。 贝暖心想,你们饿了?做任务的机会简直是噼里啪啦从天上往下掉。 贝暖紧走两步,抢先转过走廊拐角,从空间里摸出今天给瘦高个后剩下的半条口香糖,扔在走廊地上。 武毅一转弯,果然看见了,立刻捡起来。 “谁掉的?” “口香糖啊?”邢权看了看。 武毅剥开,先递给邢权,自己又一口气吃了两片,嚼了嚼,“甜滋滋的,可惜不顶饿。” 这么容易上套,让贝暖无比遗憾,这要是有点里的鹤顶红什么的,分分钟搞定这俩人。 不过任务又有了新进展,“圣母的宽容”变成了(45)。 只差一个了,胜利在望。 贝暖正在琢磨要不要给目标人物再投喂一条口香糖时,就已经到出口了。 从扶梯爬上来就是外面的甲板。 贝暖暂时先把任务放在一边,十分担心这两个人上了甲板就会行凶。 然而他俩并没有,反而尽量躲着人,专挑没灯的边边角角往前走。 也是,他们两个要对付一船人,估计是有点困难。 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这时就听到邢权低声对武毅说:“也不知道船上厉害的人是不是真都上岸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有点听不清,贝暖大着胆子离他们近一点,探头过去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心中却有点奇怪。 他俩一直关在货舱里,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他们是怎么知道聂船长他们都上岸了呢? 转念又想,说不定是他们想办法出了关他们的地方,捉住看守他们的海员,逼供出来的。 武毅问:“邢哥,咱们现在是去偷一艘救生筏,还是真去找那个姓盛的?” 邢权毫不犹豫,“都到这地步了,要赌就赌一个大的,去宰了姓盛的。” 他们要去杀盛翊。 贝暖觉得他们有点奇怪。 如果是贝暖,贝暖一定会去偷救生筏,杀盛翊能有什么好处? 邢权却忽然转头,望着贝暖的方向,“我怎么觉得我这边好像……” 有人? 贝暖心中替他补完,火速后退。 邢权疑惑地看了贝暖这个方向一眼,没发现什么,才继续往前走。 贝暖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惹出点乱子让大家注意到这两个人,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甲板上全是人,有老有少,这两个人身上都带着刀,逼急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是想办法悄悄搞定他们的好。 他俩继续往前走,目标明确。 贝暖继续纳闷:这两个人好像很知道盛翊会在什么地方,直奔盛翊常待的上层甲板的船尾。 贝暖现在完全来不及回房叫江斐他们,只能先跟着邢权他们。 现在天已经黑了,盛翊的眼睛又看不见了,会吃大亏。 而贝暖是隐身的,邢权他俩看不见,无形之中占了便宜,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贝暖别无他法,只得紧紧跟着,一边走一边把空间里能用得上的东西都整理到方便好拿的地方。 盛翊果然就在昨天的老位置。 他依旧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搭着一条毯子,面向着夜晚平静的海面。 这里很偏僻,向来没有别人来,连他身边常跟着的李秘书都不在。 邢权和武毅也看见盛翊了,并没有直接过去,而是抽出刀来,藏在暗处往那边观察。 “他晚上是真看不见吧?”武毅说。 “应该是。”邢权答。 贝暖心想:他们刚上船,一上船就被关起来了,从上船到关起来,贝暖全程都在场,并没有听到任何人对他们吐露船上的情况。 当时送他们去货舱时,老好人李秘书一路都在跟邢权闲聊,就没停嘴。 可是贝暖现在回想一下,李秘书一直在问的全是渔船上的情况和邢权他们的经历,一句Vali号上的情况都没说,十分老奸巨猾。 可是邢权他们对盛翊的情况却相当清楚。 贝暖心想,邢权他们不会也重生了吧? 管他们重不重生,贝暖不再理会他俩,火速冲到盛翊身边。 她一来,盛翊就察觉到了,转过头。 “别说话。”贝暖靠近他,低声警告。 “关在货舱里的邢权和另一个人跑出来了,他们想过来杀你,就藏在那边大铁箱后面,”贝暖小声说,“你有办法能叫来别人帮忙吗?” 盛翊的表情仍然很平静,真的没有出声,只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贝暖在心中叹了口气,只能指望自己了。 “你不用担心,”贝暖说,“我来想办法对付他们。” 这两个人穷凶极恶,不知道行不行。 不过现在这种状况,盛翊眼睛看不见,人还坐在轮椅上不能动,贝暖不行也得行。 无论如何都要顶上。 “盛翊,你把轮椅往前挪半米。”贝暖指挥盛翊。 船舷旁立着一个灯柱,灯却没亮,大概是坏了,不过灯座上有一个可以踩脚的地方。 贝暖爬了上去。 盛翊很听话,乖乖地把轮椅挪到灯柱旁边。 贝暖高高地站在上面,这样有人想过来杀盛翊时,就会完全落在贝暖往下砸东西的有效范围内。 唯一的问题就是灯柱靠近船舷,站在上面,旁边就是船舷外的大海,好像随时都会掉进海里。 站得这么高,有点晕。 贝暖一只手紧紧抱住灯柱,让自己不要回头看下面的大海,只认真地盯着邢权他们那个方向。 盛翊忽然开口,好像知道她站在上面,仰起头,“贝暖,下来。” 他看上去很紧张,比刚才知道有人要来杀他还紧张。 “没关系我抱着柱子呢。”贝暖并不太害怕,低声说,“我隐身,邢权他们两个看不见我,站在上面正好偷袭。” “下来!船会晃,上面太危险。”盛翊连音量都不控制了。 邢权那边却有了动静,贝暖看见他们两个左右看看,觉得没人,就猫着腰往这边跑过来。 他们仗着盛翊看不见,手里明晃晃地握着刀。 贝暖镇定住情绪,只等他们一靠近,就往下砸煤气罐。 “贝暖,你别动,我自己来。”盛翊忽然说。 贝暖清楚地看到,在邢权他们靠近时,盛翊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匕首。 贝暖怔了一下,心想,他打算自己来?可是他又看不见,真的行? 就在贝暖愣怔的瞬间,武毅已经到了,对着盛翊举起手中的刀。 然后武毅就倒了。 贝暖离得近,居高临下看得非常清楚,盛翊确实用匕首比划了一下,可是根本就没碰到武毅。 贝暖随即就明白为什么了。 武毅胸前心脏的地方,嵌着一个贝暖看过一万次、非常熟悉的小黑点。 这东西本来都是出现在丧尸的脑门正中,是根齐根没入的长钉。 陆行迟来了。 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贝暖惊喜万分,赶紧抬头到处找,却没有看见他。 陆行迟的箭速度太快,天又黑,根本察觉不到箭的轨迹,也不知道他躲在哪。 再低头时,看见邢权也倒了,不出意料,也在胸口心脏的地方领了根钉子。 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一个蛊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狗带了。 贝暖却一眼发现盛翊不太对劲。 他正捂着胸口,鲜血从他的胸前渗出来,洇湿了一大片。 难道蛊王刚刚在倒地之前给了盛翊一刀?陆行迟没来得及救?怎么可能? 盛翊痛苦地喘着,弯下腰往前一栽,就从轮椅上栽到了地上。 贝暖飞快地从灯柱座上跳下来,蹲下抱住他的头,想把他扶起来。 陆行迟呢? 贝暖环顾四周,人都受伤了,他怎么还躲着不肯出来? 盛翊忽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对贝暖说:“上一世,我不是被邢权他们杀的。” 贝暖:? “有人在我身后偷袭,趁我不注意,给了我一刀,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得出来,是个熟人。” 什么意思? 贝暖正在愣神,就听见盛翊轻声说:“别出声,他来了。” 盛翊轻轻一翻,从贝暖怀里滚到地上,好像无比痛苦。 就在不远处,阴暗的角落里,果真出来了一个人。 贝暖认出来了,是船上的翟大副。 他的背一如既往地弓着,两肩塌着,黝黑的脸看上去依旧很朴实可靠,目光胆怯,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表情。 他先遥遥地看了这边地上倒着的三个人一眼,才试试探探地走过来。 “盛总?”他弯下腰小声叫,“您没事吧?” 他看不见贝暖,只能看见蜷缩着躺在地上、胸前淌血的盛翊。 这人明明看见出了大事,却既不着急,也不赶紧上来救人,举止相当奇怪。 贝暖按照盛翊的嘱咐,真的没有出声。 盛翊的表情很痛苦,一大口一大口地抽着气,对翟大副伸出一只手,“老翟……我被他们捅了一刀,救救我……” 贝暖察觉,他的声音比刚刚嘱咐贝暖不出声时显得虚弱多了,断断续续的。 翟大副走近两步,认真地观察了盛翊一会儿,嘴角多了一抹神秘的笑。 “盛总,你放心去吧,”翟大副说,“我一定给你举行一场盛大的海上葬礼。” 贝暖:“……” 盛翊仍然喘着,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翟大副?”紧接着问,“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翟大副笑了一声:“谁跟那些乡巴佬是一伙的?我不认识他们。不过他们确实是我放出来的,我把看着他们的人叫走,把锁开了,我跟他们保证,杀了你就送他们平安上岸。” 贝暖心想,怪不得。 怪不得里外几层锁得那么严实,有人看守,邢权他们还能跑出来。 而且一出来,就直奔这里找到盛翊,而且还知道他晚上眼睛看不见。 邢权他们并不是重生的,他们知道得那么多,原来是因为有内奸。 这个翟大副要借刀杀人。 听盛翊刚才的意思,上一世杀了盛翊的也是他。 现在想想,书里没细写,说不定在书里,邢权他们那么容易就夺了船,也和这个翟大副脱不开关系。 翟大副在盛翊面前蹲下来。 “盛总,你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你自己作死。我在船上待了一辈子,一点点升到大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离当船长就差一步,你就是死活不同意升我。” 翟大副的脸扭曲了一下,“那个聂北安,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你非要提拔他,这几年坐火箭一样升上来,已经当上船长了。呵。” “我一会儿就把船开走,让那个聂北安在丧尸堆里当船长吧,你不让我当船长,我就自己升自己当船长。” 他说得没错,盛翊死了,他只要撒个谎,把聂北安甩在岸上,这艘船上的人肯定都会听他这个大副的,大副就理所当然地升成了船长。 翟大副说完,又观察了一下盛翊,“盛总,你死得真慢。我再送你一程。” 他弯腰捡起邢权掉在地上的刀。 “反正谁一看就知道,你们三个打起来了,你是被他们杀的,根本不会有人想到我。” 盛翊平静地等他说完,忽然移开了捂在胸前的手,坐了起来。 贝暖心想:反派果然死于话多。掰掰。 然而出乎贝暖意料的是,盛翊不止坐起来了,还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了。 用他的双腿。 这下连贝暖都惊诧地看着他。 他不是以前出过车祸,腿不能动,一直都要坐轮椅吗? 翟大副也被他吓得一哆嗦,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一片银辉下,盛翊淡定地低头望着翟大副,目光不再是一向朦朦胧胧没法聚集的样子,头一次变得犀利无比。 他微笑了一下,问翟大副:“吃惊吗?”第86章
盛翊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枪,对准翟大副。 贝暖心想,盛翊放出消息,说聂北安和船上战斗力强的人都下船找物资去了,还把他的枪也带走了,原来纯属设了一个圈套,专等翟大副上钩。 现在陆行迟肯定在周围,枪还在也很正常,聂北安一定也没走。 翟大副的脸晒得太黑,吓白了也看不太出来,只有哆哆嗦嗦的嘴唇能看出他在害怕。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好不容易才问出一句,“盛总,你怎么忽然……你是怎么……” “我不止能自己站起来,还能走路,”盛翊温和平静地说,“而且我也能看得见你,看得很清楚。” 不止翟大副,贝暖也有点晕。 书里不是写得明明白白,盛翊的腿出过车祸,不能动,眼睛也有问题吗? 所以上船的这两天,看他一直坐在轮椅上,还说看不见东西什么的,全都是假装? “可是,你不是……”翟大副盯着盛翊胸前渗出来的一大片血。 盛翊也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轻松地说:“红颜料而已,我贴了一小包在胸口,用手一压就爆,很方便。” 既然他站起来了,别人也就都过来了。 陆行迟真的在,想来应该是受盛翊所托,在他们抓内奸的圈套里出了一份力。还有聂北安和李秘书,他们全都不再藏着了,走了过来。 陆行迟一过来,就毫不客气地搂住贝暖的腰,低头吻了吻贝暖的头发。 “哪热闹哪就有你,还敢给我往灯柱上爬,皮成这样,回去应该打屁股。” 他举止亲昵,说的话也很亲昵,贝暖立刻就看出,他这明显是故意做给大家看的。 聂北安也笑着对贝暖说:“我刚才真怕你一不留神掉下海。” 贝暖在陆行迟怀里挣了挣,无奈他的胳膊箍得像抓兔子的铁夹子一样,没挣出来,只好安分地窝着。 贝暖分辨:“根本就不危险。平时灯柱座这种高度的地方,你站上去以后肯定不会掉下来吧?为什么旁边有大海,就觉得会掉下去呢?都是心理作用而已。” 他们几个随口聊天,没人理翟大副,翟大副半张着嘴,一声不出,看着这边,一脸撞到鬼的表情。 贝暖知道他在惊恐什么。 贝暖现在是“丙”型隐身,以在场的陆行迟他们几个看来,贝暖和平时一样。 翟大副却完全看不见她。 在他眼中,陆行迟正在亲昵地搂着空气,和空气打情骂俏,好像神经病。 可怕的是,聂北安还不觉得奇怪,也在搭茬。 更可怕的是,空气竟然真的会说话。 为了不让聂北安他们察觉到异样,贝暖赶紧转移话题,指指翟大副,问盛翊:“你要把他怎么办?” 盛翊瞥一眼翟大副,用枪对船边的栏杆比了比,“去船舷外。” 看来他是打算把他逼下海。 陆地遥遥在望,这里离岸不太远,不过那是对船而言。 以这种距离,想游到岸上,就算对一个水性不错的老船员,都不是太容易。 翟大副吓坏了,“盛总,您放过我吧,”还在跟跟盛翊讨价还价,“您把我放上岸行不行?或者给我个小船,岸上都是丧尸,真上岸了我也活不了几天。” 盛翊没有回答,直接对着翟大副面前的地上开了一枪。 “船舷外。”他开完枪才说。 翟大副被枪声吓得抱住头,这次真的要哭了,在枪的逼迫下,哆哆嗦嗦地爬过船舷的栏杆,用手死死把住栏杆,站在船舷外。 “盛总,这件事真的不怪我啊。” 翟大副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兢兢业业跟着你干了这么多年,做梦都想当个船长,要是我当船长了,我绝对不会干这些事,这都是被逼的。盛总,你不觉得不公平吗,论资历,论经验,我哪不比聂北安强?” 盛翊竟然真的回答他了。 “我一直觉得你不够格,今天更觉得自己没判断错。你为了你一个人的私利,和渔船上那几个人串通,把他们放出来,你有没有想过,这对这条船,还有船上这么多乘客和船员有多危险?” “船长不是这么当的。”盛翊用枪比了比,“你下去吧,我现在觉得你连当这条船的大副的资格都没有。” 翟大副被盛翊说得面如死灰,明白并没有圜转的余地,今天注定是要下海了,绝望地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海水。 “等等。”贝暖终于挣开陆行迟的怀抱,跑到船舷边,从空间里掏出一条户外围脖,嗖地套在翟大副头上。 翟大副:??? 贝暖套完围脖,退后几步,语重心长地说:“马上就要下海了,水里冷,戴上这个吧,暖和。” 所有人:“……” “圣母的宽容”终于变成了(55)。 任务奖励不错,贝暖心满意足地看着圣母值一通狂涨。 就在贝暖掏出围脖时,丙型隐身的倒计时也归零了。 翟大副亲眼看见,白天见过的那个天使一样的女孩突然凭空冒了出来,还体贴地帮他套上围脖。 他震惊得一动都不能动,张了张嘴,好像想说话。 盛翊不等他开口问出什么来,就一枪打在栏杆上。 火花飞溅,翟大副吓得一松手,噗通一声掉下了海。 贝暖跟着探头往下看了看,就看见翟大副浮在海面上,划拉了两下之后,就转了个方向,好像打算往陆地的方向游。 贝暖心想,盛翊那么想要报仇,到最后还是心慈手软了。 翟大副在海上一辈子,水性一定非常好,这里离岸虽然远,说不定运气足够好,还真能游得过去。 然而盛翊没有。 他也走到船舷边,面无表情,对着下面连开几枪,刚刚还露在海面上的翟大副的脑袋,瞬间沉了。 聂北安不用盛翊说话,已经和李秘书一起把早就没动静的邢权和武毅拖到船边,也扔下大海。 这边连着几声枪响,没一会儿,就有当班的船员过来了,大概是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没事,”聂北安笑道,“咱们盛总在练枪。” 泳池那边隐隐传来大人和孩子们的笑闹声,Vali号终于躲过了书中那场让船上的人死伤过半的大劫难。 盛翊也不用再坐在轮椅里了,站在船舷边舒展筋骨。 贝暖盯着他想,为什么他的眼睛和腿都好了呢? 连一直跟着他的翟大副都不知道,说不定是和重生有关。 盛翊低头盯着海面,确认翟大副真的消失了,才转过身,语气遗憾,“可惜船上没有酒了,真想庆祝一下。” “我有啊。”贝暖主动说,“就在舱房里。” 贝暖离开片刻,就拎着两瓶酒回来了。 理想中的庆祝,应该是开瓶香槟,然而贝暖没有,贝暖拎过来的是两瓶实打实的白酒,度数还都不低。 盛翊让李秘书去找几个杯子。 李秘书没找到小杯子,拿来的是水晶威士忌杯,一人发了一个,每杯里都倒了一个底的酒。 “干杯。”盛翊举举酒杯。 陆行迟把杯子送到嘴边,只抿了一点,一瞥眼,就看见旁边的贝暖把酒一口全闷了。 别人干杯都是说说而已,她还真敢干杯。 接着就开始疯狂咳嗽。 “真辣。”贝暖感慨,又补充,“其实还挺好喝的,刺激。” 聂北安并不真的喝酒,船上事很多,唯恐有人找他,他只象征性地稍微喝了一小口,就急匆匆走了。 盛翊和李秘书喝掉自己的那份,也回去了,甲板上只剩下贝暖和陆行迟。 大海和天空都是浓郁深重的颜色,月亮高而远,两个人席地坐在月光下船尾的甲板上。 Vali号重新起航,向着加拉湾的另一边驶去,在船尾的海面上带起一层又一层白色的浪花。 陆行迟不肯再多给她酒,贝暖只要到一个杯底,珍惜地双手捧着,一小点一小点地抿。 “别的男生,都是找到机会就拼命给女生灌酒。”贝暖抱着杯子小声抱怨。 陆行迟弯了弯嘴角。 “你说的那种不叫‘别的男生’,叫‘猥琐男’,正常人不是那样的。你觉得杜若会灌你酒吗?唐瑭会吗?”陆行迟顿了顿,还是接着说,“江斐会吗?” 贝暖的脑子在酒精的麻醉下转得有点慢,想了想,老实地摇摇头。 然后补充说:“盛翊也不会。” 陆行迟沉默了一下,问贝暖:“才上船一天而已,怎么就跟他那么熟了?” 贝暖忽然意识到,因为刚刚是丙型隐身,陆行迟看她看得很清楚。 她爬上灯柱想救盛翊,后来盛翊受伤,她马上跳下来抱住他,所有这些事,陆行迟躲在旁边,应该是全都看在了眼里。 盛翊演技不错,一个受伤一个冲上去抱住,好像苦情剧里的一对绝命鸳鸯,在陆行迟眼中,画面一定十分刺激。 贝暖心虚地低头抿了一口酒,“我以为他不能动,眼睛又看不见,有点可怜,就想帮帮他。” 陆行迟点点头,低声说:“懂了。最近不慕强了,改成怜弱。” “什么?”贝暖没听清。 陆行迟却没有回答,而是拿起酒杯,自己抿了一口酒,换了话题,“贝暖,你从昨天起就一直躲着我。” “我有吗?”贝暖不承认。 “有。”陆行迟十分肯定地说。 他靠过来,把她从背后环进怀里,低头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不要莫名其妙不理我。”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贝暖转过头,看见他低着头,下巴抵着她的肩膀,神情带着明显的委屈。 委屈巴巴,好像一只忽然受到主人冷落的大型犬。 看起来一点也不吓人,完全没有攻击性,甚至有点可怜。 大概是酒精的关系,贝暖的心忽然软到不行,抬手摸摸他的头发,“真的没有不理你。” 陆行迟偏过头,蹭着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微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贝暖心中冒出点自责:他并没有任何不好。是自己偷窥人家,偷窥后又瞎想八想,怎么看都不是他的错。 贝暖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觉得他的胸膛宽阔温暖,还是熟悉的感觉。 这两天跟他别别扭扭,实在是有点反应过度。 不过贝暖忽然意识到,这是趁火打劫讨价还价的好时候。 “陆行迟,说起来,你确实有一样不太好。” 贝暖能感觉到,陆行迟的肌肉僵了一下,他立刻问:“是什么?” 贝暖投诉,“你一直都管着我,这也管那也管,我又不是小孩。” 陆行迟依旧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低声为自己辩解,“让你少吃泡椒不是怕你肚子疼吗?” 贝暖皱皱眉,“不止泡椒,比如现在,我一个成年人,喝点酒怎么了?” 陆行迟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把旁边的酒瓶拿过来,往贝暖身前一放。 贝暖转头看看他。 “给。你喝。”陆行迟推推酒瓶。 贝暖不敢相信。 “想喝多少喝多少,你随便。”陆行迟说,“喝醉了我抱你回舱房。” 真的吗? 贝暖眯起眼睛,“你该不会是想趁机占我便宜吧?” 这纯属倒打一耙,陆行迟相当无语,伸手就打算把那瓶酒从她面前拿走。 贝暖连忙抢回来,“你当然不会了,我说着玩的。” 月亮升得越来越高,怀里的人软了下去,放松地靠在他胸前,用手攥着他的衬衣,怎么看都是醉了。 陆行迟发现,和上次在尧城喝米酒时一样,她一喝醉,话就特别多。 “我不要了。”贝暖不高兴地把酒杯放在甲板上,还往旁边推了推,“一点都不好喝。非让人家喝那么多,辣。还头晕。” 陆行迟默了默,说得好像别人逼她喝酒一样。 陆行迟叹了口气,“不喝了?把酒瓶和酒杯收进你的空间里,我抱你回舱房。” 贝暖回头看着他,一脸不懂。 陆行迟没办法,拉着她的手,用她的手指尖点点酒杯。 酒杯还好好地放着,什么都没发生。 陆行迟也不知道她平时都是怎么把东西收进空间的,也许要靠意念? “乖,”陆行迟轻轻哄她,“收一下东西,我要抱你,没有手,拿不了。” 贝暖仿佛琢磨了一下,试探地点了点酒杯。 酒杯没了。 贝暖满脸惊喜,睁大眼睛,跟陆行迟汇报,“它没了!” 陆行迟:“……” 贝暖偏头想了一下,好像忽然发现新大陆一样,“我看见了,它就在里面的地上!” 然后又问:“这是谁家仓库啊?里面有好多东西……有一个好大的黑罐子,有一条船,还有那个……”她眯着眼睛,好像努力地辨认了一下,“……是炸弹吗?” 陆行迟吓了一跳,“是,很危险,你不许乱动!” 陆行迟不再理会酒杯的事,自己先站起来,再弯腰在她膝弯下一抄,把她横抱起来,“太晚了,我们回去睡觉了。” 下次还是不能让她喝这么多,她的空间还真是一个危险品仓库,万一她喝多了乱玩,随便出点事就不是小事。 船上的人都睡了,电梯里没人,走廊也很安静。 陆行迟直接带贝暖回到她的房间,把她放上床。 别人喝醉了都是迷迷糊糊的,只想睡觉,贝暖却看着一点也不困,小脸红扑扑的,精神奕奕,双眼放光。 她乖乖地靠在床头坐好,放空了几秒,突然冒出一句话,“倒计时结束了。” 陆行迟:? 贝暖严肃地说:“明天就没有了,今晚要抓紧时间赶紧用。陆行迟,我给你变个戏法。” 陆行迟:?? 贝暖半闭上眼睛,嘀咕了一句什么。 在陆行迟眼前,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陆行迟:“……” 人虽然不见了,贝暖欢快的声音却从床上原位传来:“甲类隐身!耶!!” 陆行迟:“……”第87章
贝暖热情不减,提议:“陆行迟,咱俩来玩捉迷藏吧?赌一万块你找不到我!” 陆行迟看见床上凭空凹下去几下,好像有人在七手八脚地往床下爬。 紧接着,是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撞到家具的哎呦声,再然后,贝暖就没动静了。 陆行迟叹了口气,走到沙发旁边,弯下腰,摸了摸沙发旁角落里的空气。 贝暖惊奇的声音传来:“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这儿?怎么会这么厉害?再来。” 一阵看不见的气流从陆行迟身前掠过,这次吸取教训,声音轻多了。 陆行迟转了个身,来到卫生间,伸手到淋浴房里。 摸到了她的胳膊。 “怎么可能?”贝暖不干了,“陆行迟,你耍赖,你是不是能看见我?” “当然不能。” 陆行迟摸索着伸手到她腋下,把她从淋浴房里拎出来,唯恐她再毛手毛脚摔一跤。 “傻瓜,你也不想想,我的异能是什么?” 陆行迟低头亲亲她的头发。 “我对金属的感觉越来越敏锐,说实话,从前些天起,我就知道你戴着一个小脐钉了。” “虽然我看不见你,但是仔细体会一下,就能感觉到有个小脐钉正在满屋子乱跑。”陆行迟说,“而且从高度还能判断出你是站着的,还是蹲着的,趴着的。” “这样啊?”是贝暖恍然大悟的声音。 一声刷地拉开拉链的声音,然后是悉悉索索的衣服声,最后嗖地一下,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就叮地落到了茶几上。 陆行迟无奈地抬起手,茶几上那枚跟着她一起隐了身的小脐钉飞了起来,落到他的手心里。 陆行迟心想,她的空间她也不要了,就这么随便乱扔。 陆行迟把那枚看不见的小脐钉妥帖地收进胸前的衬衣口袋里。 “我没脐钉了,有本事你现在来找我啊?”贝暖得意的声音传来。 不能用脐钉定位她的位置,陆行迟第一时间先走到门边。 他把手搭在门锁上,把锁舌焊死,确保她不会悄悄溜出去跑丢,然后才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房间不大,陆行迟三两步走到床头柜旁边,把贝暖拉起来。 “为什么啊?我明明没带着脐钉了啊?”贝暖的声音中透出委屈。 陆行迟忍不住笑了,“因为你很香。” 陆行迟说:“你用了淋浴房里水果味的洗发水,那瓶的味道很大,加上你自己平时涂的身体乳又是椰子味的,两种味道混在一起,闻起来就像一颗奶糖。” “你自己闻习惯了,并不觉得,对不对?” 陆行迟把她搂进怀里,坐在床上,揉揉她的脑袋。 “根本不用有什么异能,我觉得你跑到一个普通人旁边,只要离得够近,他们光靠鼻子,都能闻得出你来了。” “昨晚你去我们房间,藏在杜若的床底下,你以为杜若为什么会觉得床下是你?” “贝暖,你破绽太多了。” “还有昨天,你假装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虽然那时还没用那种洗发水,但是拉上淋浴房的玻璃门时,我亲眼看见,全是水汽的玻璃上凭空冒出几点手指的印子,很明显是一个隐形人正在关门。” “我看见衣服都扔在床上,猜也能猜到,你因为在我面前没穿衣服,慌慌张张的,还摔了一跤,我猜得没错吧?” 陆行迟笑了一下,低头亲亲她的耳朵,“真可惜,我看不到。” 陆行迟想了想,又说:“昨晚从浴室出来时,真的不是故意要让你看见,我发现唐瑭拿着衣架要捅床底下,感觉了一下,才发现你就在房间里。” “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一整天都不敢看我,”陆行迟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问,“我不穿衣服,有那么可怕么?” 他的问题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贝暖一点声音也没有。 陆行迟摸摸她的脸,再摸摸她的眼皮,忽然意识到,她忙了一天,又喝了酒,看来是累了,竟然就这么隐着身,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陆行迟把看不见的贝暖放到床上,摸索着帮她脱掉鞋和外衣。 实在看不见,手指无意中碰到柔软的地方。 “不是我的错,谁让你隐身?”陆行迟义正辞严,耳根却有点发红。 他把她放好,自己也跟到床上,把她揽进怀里,拉好被子。 这种状况十分奇怪,触感清晰,却根本看不见,好像怀里是有形的空气。 陆行迟俯身吻了吻她,也不知道是亲到了哪里,他笑了一下,“每天都有新花样。” 让人应接不暇。 贝暖早晨是被舷窗透进来的阳光照醒的,闭着眼睛,眼皮都是金红色的,明亮耀眼。 贝暖的头隐隐地有点疼,在阳光下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昨晚喝酒的事。 后来呢? 贝暖猛地坐起来。 为什么有个可怕的印象,好像在隐着身跟陆行迟玩捉迷藏? 而且好像陆行迟还说了关于脐钉的什么事。 贝暖火速掀开被子。 外衣脱了,贴身的衣服穿得好好的,贝暖掀开衣服看了一眼,附着空间的小脐钉也妥帖地戴在身上,并没有任何异样。 难道都是梦? 卫生间的门突然开了,陆行迟从里面出来。 他的头发湿着,看上去刚洗过澡,和上次一样,裸着上半身,明晃晃露着宽厚的胸膛和分块的腹肌。 不过这次漂亮的人鱼线只露出一半,剩下一半隐没在腰上的浴巾里。 贝暖张口结舌,“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还在我这儿洗澡?” 陆行迟从容淡定地擦着头发说:“因为我昨晚就是在你这里睡的,你看不出来?” 昨晚她喝多了,他留下来照顾她,也算合理。 贝暖不想盯着他看,可是眼睛并不受控制,“……问题是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衣服在你空间里,你还在睡觉,我不想叫醒你。” 他的理由很充分。 “怎么了?不好意思?”陆行迟淡淡地看了贝暖一眼,“反应那么大是因为不适应,我觉得你需要的是脱敏,多看几次就习惯了。” 贝暖:“……” 吃过早饭,聂北安来找陆行迟,不知有什么事,贝暖一个人去甲板上透气。 阳光下的大海很平静,闪耀着细碎的粼粼波光。 贝暖起床没多久就已经看过了,海神的礼物――“看不见的秘密”的倒计时已经结束了,隐身不能再用。 现在看来,花式隐身至少有四种,甲乙丙丁。 甲型隐身是连人带服饰的完全彻底的隐身,谁都看不见,最完美也最理想。 乙型隐身就没那么爽了,只隐身体不隐衣服,想让别人看不见,就得脱掉衣服裸奔。 丙型隐身是分级的,熟人和朋友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其他人却看不见隐身的人。 丁型隐身倒是连人带衣服一起隐了,却在胸前的位置幻化出一只大家都能看见的蝴蝶。 贝暖相当好奇,除了这四种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花式隐身,可惜倒计时已经结束了,没法再玩。 贝暖上了甲板,走到船尾。 盛翊还在老地方,不过这次是靠在船舷上的,不用再坐着轮椅,正遥望着清晨的大海。 他能站着,也能看见,感觉却还是很敏锐,不用回头,就知道贝暖来了。 “中午前就能到加拉湾对面,我送你们下船。”他说。 贝暖走到他旁边,也靠在栏杆上。 贝暖还是有一件事不太明白,现在没有别人,刚好可以问他。 “盛翊,都说你的腿和眼睛不太好,是你装的吗?” “并不是装的。我以前确实出过车祸。” 盛翊转过头对她笑笑。 “上次重生的时候,有个声音让我抽一份重生的什么福袋,说是里面会开出一种异能。我就对他说,我并不想要什么异能,我只希望我的眼睛和腿恢复正常,像个普通人一样。” 盛翊望着远方的海面,“那个声音同意了。” 所以他前几天重生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但是为了钓出凶手,一直坐在轮椅上假装。 贝暖意识到另一件事。 第一天晚上在这里遇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就是好的。 他靠感觉知道她过来了,却看不到。 也就是说,盛翊从第一次见面,用手摸她的头时,就知道她在隐身。 和一个隐身人聊天,还能聊得那么开心,他的胆子相当大。 所以后来白天在无土栽培室里时,她隐着身,看起来就是一只蝴蝶,他也没觉得有多奇怪,反而还叮嘱她小心。 贝暖想起了另外一个胆子很大的重生的人。 “盛翊,船上有个小男孩,叫渊渊,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盛翊对贝暖温和地笑了,“你尽管说。” 中午的时候,盛翊和聂北安带着好几个船员,来到甲板上。 正是人多的时候,几个人很方便地找到了渊渊和他妈妈。 聂北安难得地戴着大檐帽,气宇轩昂地穿着一整身船长的制服。 人人都知道他是船长,全都好奇地看着这边。 聂北安在渊渊面前蹲下来。 “渊渊,你一直在警告大家上船的那些人是坏人,我们查了一下,发现真的是,就把要劫船的坏人全都抓住了,所以我们决定给你一个奖励。” 渊渊不可置信地看着聂北安。 比渊渊更吃惊的是渊渊的妈妈,她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问:“我儿子天天都胡说八道的,都不是瞎说吗?” 聂北安对她笑笑,“不是。” 聂北安把头上的大檐帽摘下来,戴在渊渊头上。 “因为你保护了这条船,所以我们决定让你当一天船长。你愿意吗?” 渊渊说不出话来,拼命点头。 聂北安站起来,牵住渊渊的手,“我们去驾驶舱,当船长有不少工作要做。”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尤其是那群天天在船上乱跑、却不肯带渊渊一起玩的小孩们,全都傻了。 船长亲自认证,说小神经病说的那些有坏人的事全都是真的,还说他救了一船的人。 他要当一天这艘船上最厉害的人――船长了,戴着船长的大檐帽,还要去传说中至高无上的神秘的驾驶舱。 渊渊在小不点们羡慕得发绿的目光中,牵着聂北安的手走了。 盛翊用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贝暖,贝暖对他灿烂一笑,在胸前比了一对大大的大拇指。 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陆地,贝暖他们收好东西,准备下船。 这两天船上的悠闲生活结束了,又要重新回到丧尸堆里。 杜若感慨,“好几天没看见我的那些子民了,还真有点想它们。” 所有人:“……” 这边是一片荒滩,只能停靠小渔船,并没有足以让Vali号停泊的码头,聂北安打算用小艇把他们送上岸。 下船前,聂北安带着今天的一日船长渊渊来了,盛翊也来了。 贝暖从背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大袋东西,递给盛翊。 “我有点东西想送你们,”贝暖打开袋子。 里面是新鲜的土豆、红薯、蒜头,黄豆和绿豆,还有带着根的生菜、小葱、香菜和菠菜。 每样种到土里,都可以发芽长大。 这是贝暖在空间的新鲜蔬菜里特别挑出来的。 盛翊他们说过,船上没有可以种的东西,只有渔船上拿过来的菜籽。 贝暖有点不好意思,“土豆这种可以发芽,菜都是有根的,我也不知道这些在船上能不能种得活,不过我觉得你们可以试试看。” 如果能成功种活,至少能解决一部分船上的食物紧缺问题。 圣母值默默地上涨了。 盛翊望着袋子里的东西,半天没有说话。 末世已经这么久了,这些新鲜的能种植的东西得来不易,要想拿到,往往要付出人命的代价。 这一袋看似普通的东西,在末世其实十分珍贵。 盛翊抬头看着贝暖,声音有点哑,“我也有点东西想送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的天鹅绒布小袋,递给贝暖。 贝暖打开一看,吓了一跳。 里面是一小把晶莹璀璨的裸钻。 “没什么用,”盛翊对贝暖微笑道,“但是很漂亮,我觉得女孩子大概会喜欢。” 一袋新鲜蔬菜换一袋钻石,贝暖生平从来没做过这么划算的买卖。 “收下吧,”盛翊说,“看到了,就能记起世界上还有我这个人。” 小艇一直把几个人送上岸边泊渔船的小码头。 一直到下了小艇,走在木头搭的栈桥上,杜若还在唠叨,“他送贝暖钻石噢!” 江斐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钻石是有特殊含义的吧?” 贝暖边走边捏出一颗,对着光研究,“这钻石是真的吗?” “是真的吧?好漂亮,”唐瑭说,“暖暖姐,你就这么拿出来?当心掉进水里。” 陆行迟偏头看了她一眼,忽然说:“贝暖,我渴了。” 贝暖连忙把钻石收进空间,从空间里拎出一瓶水,递给他。 陆行迟不接,“想喝可乐。” 可乐有好多箱,可是不知道放在哪,贝暖在空间里一通翻,终于找出一罐可乐,递给陆行迟。 肥宅快乐水魅力值过高,所有人都把钻石抛在脑后,一起问贝暖要可乐喝。 陆行迟只喝了一口,就还给贝暖,贝暖接过来,好像正走着神,自己也仰头喝了一口。 陆行迟看见了,微微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贝暖是真的在走神,她脑子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在船上遇到了两个重生的人――盛翊和渊渊。 两个人都说过,在他们重生的时候,曾经有声音让他们抽取异能的大礼包。 渊渊抽到能看到隐身的异能,盛翊没有抽,直接兑换了健康的身体。 贝暖自己在穿越的时候,小三也让她抽了新手福袋,拿到了空间。 有异能的人以前也见过几个,比如有暂时禁言能力的周仓,比如能催眠的谢沅清,还有能预言别人死亡概率的老胡,可惜都没有机会跟他们深入地聊一聊。 还有一个有异能的霍仞,听到圣女嘉德就会笑出来,严重疑似和贝暖一样,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 至少到现在为止,包括贝暖自己在内,已经有三个有异能的人确定无疑是穿越过或者重生的了,而且在穿越重生的时候抽过异能大礼包。 贝暖仰头望向身边的陆行迟。 如果这种推理成立的话,陆行迟的异能又是怎么来的呢? 他也抽过大礼包吗? “陆行迟。”贝暖叫他。 陆行迟转过头,用“什么事”的表情看着贝暖。 贝暖对他绽开一个纯洁无辜的笑容,问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异能的?”第88章
陆行迟还没回答,杜若就抢先说:“末世开始之后呗。” 杜若语气悲愤,“丧尸病毒冒出来之前,他回国以后住在我家,根本什么异能都没有,爆发的那天早上我就觉得不对劲,他出去逛了一圈,带着把黑弩回来,我还以为是买的呢,结果说是自己做的。” “陆行迟,你那时候就有异能了,是不是?”杜若问。 陆行迟笑一笑,“没错。那天早晨一觉睡醒,忽然发现自己变成有异能的人。” 贝暖不放过他,“那你为什么第一时间做了一把弩?是预知了要爆发丧尸病毒吗?” “预知?当然不是。” 陆行迟转头看她一眼。 “任何一个男人,忽然有了金属异能,第一时间想做出一把武器不是很正常么?” 他又笑了一下。 “不过那是因为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你,要是认识的话,第一件用异能做的东西一定是送你的。” 他语气自然,贝暖却被他撩得脸红。 但是他一口否认了预知丧尸爆发的事。 陆行迟和书里的陆行迟性格那么像,应该不是穿越的。 贝暖现在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把握,觉得他就是重生的,并且也抽过异能大礼包。 可是如果他是重生的,又为什么不在丧尸爆发的当天早上打飞的直奔安全区,还非要在丧尸群里艰难地往前走? 他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贝暖怀疑他和她一样,也有系统,也有需要完成的任务。 不过就算他有任务,也肯定不像贝暖这么惨,因为他从来不做什么奇怪的事。 连贝暖自己都承认,在整个小队里,天天干各种稀奇古怪不合常理的事的人,有且仅有的唯一的一个,就是贝暖本人。 别人都不像她那么不正常,也不像她那么忙,天天东奔西跑地给系统打工。 陆行迟更是这样,所有的行为全都合乎逻辑,完全没有贝暖那种被迫营业的感觉。 贝暖叹了口气。 人家盛翊和渊渊一点都没避讳,就跟贝暖承认重生过,陆行迟为什么就不肯说呢? 贝暖忽然冒出一种猜测:也许他是不得已。 贝暖刚穿越的时候,小三就郑重警告过,穿越的事要藏好,不要跟别人透漏。 “小三,”贝暖在脑中把小三呼出来,“如果我告诉陆行迟我是穿越的,会怎样?” 小三吓了一跳,“当然不能,他是你整个圣母任务的目标人物,你要在他面前表现圣母,如果告诉他了,那整个圣母任务不就大崩盘?会算任务失败的。” “暗示呢?不直接说,暗示也不行?” 贝暖像个试图跟监考老师一起研究怎么作弊的神经病。 小三老师严肃地答:“当然不行,你要努力掩饰,有任何试图让他知道的行为,都会被监测系统捕捉到的。” “要是我告诉别人呢?再由别人告诉他也不行?” 小三无语,“你告诉别人和你直接暗示他不是一样的?当然不行了。我们判罚的监测系统不是吃素的。” 贝暖懂了。 陆行迟的处境说不定和她一样。 所以他才坚决不跟她承认。 贝暖纳闷,“小三,为什么盛翊他们就没有‘监测系统’管着,能随便跟别人说自己是重生的?” “你特殊,不好吗?”小三问。 贝暖无语,还真没看出来搞这种特殊有什么好处。 陆行迟很可能是重生的这件事,一旦想到,就开始折磨贝暖。 就好像好不容易解出来的题目,却死都不告诉你正确答案,让人抓耳挠腮。 贝暖正在痛苦时,小三又说话了,声音还很愉快,“贝暖,你完成了‘圣母的宽容’任务,我答应过你,除了圣母值以外,还有额外的奖励,你要不要听?” 贝暖早就把这茬忘了,“昨天我就把任务做完了,你现在才想起来给我奖励?” 小三呵了一声,“有人昨晚喝多了,醉到神志不清,怪我?” 贝暖立刻心虚。 然后问小三:“我昨晚喝多了,有没有在陆行迟面前干什么奇怪的事?” 小三是系统,肯定什么都知道。 小三严肃答:“对不起,按规定我们必须要为宿主的私密生活保密。” 私密生活?还保密? 贝暖无语,“宿主不就是我本人吗?你为什么要对我保我自己的密?” “这是规定,系统手册上写着的,我要是不遵守,下次考核评级就拿不到优了。”小三冷血无情。 “你一个系统,拿优干什么?又不能涨工资,难道还能给你换一个好点的服务器?” “你不懂,我们系统之间的竞争也是很激烈的,”小三说,“我好几个朋友都被发配到边远世界去了,比如给嗜血成性六亲不认的瓦星人做情感实验什么的。” 小三好像打了个寒颤。 贝暖赶紧问:“所以我是不是一个特别配合的好宿主?有我在你是不是感觉特别幸福?” 小三又呵了一声,不过这次声音听着很温柔。 “贝暖,你完成了“圣母的宽容”任务以后,达成了一个成就――你是所有实验世界中,有史以来圣母值增长最快的宿主。” 贝暖挑挑眉,“所以呢?” “所以你拿到了一个额外的奖励,自己看看吧。” 真的? 贝暖立刻打开任务栏。 “圣母的宽容”后面多了一个金色的小奖章,点开后,上面写着:获得枪械自动瞄准异能。 咦? 贝暖心想,这几个字看着怎么会那么像游戏外挂? 贝暖小心翼翼地问小三:“是说用枪的时候可以自动瞄准吗?” 小三声音欢快:“没错!因为你在所有武器中,使用枪械累积时间最长,所以自动解锁了自瞄异能,有了这个,从今以后,你指哪打哪,不指哪也能打哪,就是贝?神枪手?暖!” 这么好? 贝暖本来就有一个便携式人形自瞄器,就是陆行迟,可是毕竟没有自己真有个自瞄异能来得方便。 小三说得对,这个奖励很不错。 贝暖很想试试这个新的金手指,可惜手边没有枪。 贝暖遗憾地再研究了一下小金章,没再找到别的信息。 既然任务栏开着,贝暖就又顺手拨了一下趣味小任务的滚轮。 这次的新任务名字很拽,叫“神的力量”。 任务说明是:朋友的体贴,同侪的敬重,恋人的热情,你是世界的宠儿,世界之神愿意为你破例。 神神叨叨。 完全不懂是在说什么,只能强做。 唯一的好处,就是这次要收集的东西全都虚无缥缈,所以每一个后面都标好了(01),这样才能知道到底有没有收集到。 贝暖问小三:“任务说“神的力量”,是什么异能?一下子力气变得特别大吗?” 小三居然没用“无可奉告”随便打发贝暖。 大概是过于无语,他答道:“给你一把力气干什么?让你去扛大米吗?当然不是。是真的特别厉害的神的力量。” 听他这么说,应该是个不错的异能。 贝暖一直在脑中跟小三聊天,下意识地跟着陆行迟往前走。 栈桥下来是一大片布满礁石的荒滩。 “这个是牡蛎吧?”杜若忽然说。 荒滩上半淹着水,露出下面大滩的凹凸嶙峋的礁石。 贝暖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 杜若已经蹲下了,用手去摸。仔细看还真的有牡蛎,就嵌在礁石上,猛地看上去完全是礁石的一部分。 杜若问江斐要匕首,被江斐坚决拒绝,用匕首挖这个,刀就废了。 杜若只好对陆行迟说:“我想要一个尖头镐,还想要锤子和凿子。” 好像陆行迟是能实现人愿望的小仙女。 陆行迟确实是,不用一分钟,就用贝暖拿出来的撬棍做出了杜若要的工具,于是大家不往前走了,一起在海边挖牡蛎。 现挖的牡蛎看着就很新鲜,江斐把挖下来的牡蛎一个个剖开,用清水洗净。 江斐问:“你们要吃蒸的还是烤的?” 贝暖立刻想起“神的力量”需要的“朋友的体贴”,赶紧说:“杜若你想怎么吃?” 杜若立刻表态,“烤烤烤!” 贝暖马上说:“那我也想吃烤的。”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朋友的体贴”。 然而不算,“朋友的体贴”后还是(01),完全没有动静。 贝暖再看一眼任务说明,心想,傻不傻,这明显是要别人对她的朋友式的体贴。 这里朋友不愁,还个个都很贴心,应该不难。 “贝暖,”江斐打断贝暖的思路,“我想要烧烤架和炭,还有蒜和小米椒。” 江斐动手剁了蒜蓉和小米椒,里面加上耗油生抽等等做好拌料,铺在牡蛎肉上,架起野营烧烤架,在铁丝网上直接烤了起来。 一会儿就烤好了,牡蛎肉肥美多汁,再加上蒜蓉和小米椒提味,鲜得要命。 一队人不务正业,一起在海边大快朵颐。 陆行迟向来贴心,只要看到贝暖的牡蛎吃掉了,就帮她拿新的,一会儿又抽了餐巾纸沾沾她吃花了的嘴角。 贝暖满怀希望地看了看任务栏。 竟然不算。 朋友的体贴仍然钉死在(01),毫无动静。 系统很明显认为,陆行迟并不是她的“朋友”。 贝暖暗暗叹了口气,怎么就没别人来“体贴”一下呢? 立刻就有了。 江斐问贝暖:“你好像喜欢火候轻一点的?” 他观察力真好,发现贝暖在挑火候轻的吃。 贝暖赶紧答:“没错,我喜欢嫩的。” 江斐微笑了一下,提前夹了一个牡蛎到贝暖的盘子里。 然而“朋友的体贴”仍然是(01)。 系统也把江斐的行为判断成不是“朋友的体贴”。 贝暖又叹一口气,抬眼盯着杜若出神。 杜若被她盯得发毛,“别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我,在牡蛎的问题上,我是绝对不会让着你的。” 新一批的牡蛎出炉了,贝暖这次的作战计划是“以体贴换体贴”,立刻挑了一个最肥最大最诱人的,放进杜若的盘子里。 杜若一脸震惊。 “怎么了?”贝暖说,“朋友之间不就应该这样团结友爱不抢牡蛎吗?” 杜若张了张嘴,最后伸手试了试贝暖的额头,忧心忡忡地问:“你没病吧?” 这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关心她生没生病,更像是在骂人。 唐瑭嘟囔:“她这不是生病,她这是被人穿了。” 贝暖却在杜若伸手过来摸她额头的一瞬间,看见“朋友的体贴”跳成了(11)。 大功告成。 贝暖嗖地把大牡蛎从杜若的盘子里重新抢回来。 “你不要啊?你不要我吃了?”不等杜若再伸手过来抢,就一口吞掉。 等大家都吃满足了,贝暖把剩下的牡蛎收进空间,才继续上路。 穿过海边的荒滩再往前走,荒草丛后,忽然听到了人的声音。 和丧尸呵呵的叫声不同,是人类安静地行进,踏过草叶的悉悉索索声,还有人在压低声音说话。 一队人朝这边过来,人还不少,大概有十个左右,看见贝暖他们,立刻停了下来。 这是一群军人。 其中不少人都是全套作战装备,穿著作战服,带着头盔,胳膊上的标志是一个花环一样扭结在一起的环形。 贝暖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贝暖本人是坚定的军胜党,在一个军胜党眼中,依仗现代化机械部队和范围性杀伤武器,丧尸占领世界这件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然而这本《末日狂飙》的作者却实打实是个尸胜党,按这本书的设定,中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在丧尸面前不堪一击。 因为人类社会全线崩溃,幸存的人类在安全区组织了一个不分国籍的临时联邦。 联邦集结了这块大陆上剩余的所有军事力量,正在和丧尸对抗。 贝暖他们遇到的就是联邦的军人,难得的,是一支正规军。 贝暖一眼就看到他们手里的枪了。 和贝暖一路遇到的各色武装力量不同,他们的武器十分正规,让人羡慕,好几个人手里拿着黑色的无托自动步枪,还有几个带着的是冲锋枪。 贝暖看见枪,完全挪不开眼睛。 好想现在就试试新开的异能。 然而如果不混熟,他们大概也不会把枪借给她玩。 就算一队人都戴着头盔和战术护目镜,遮住半张脸,还是能很容易地看出,有些队员来自不同的种族背景,在丧尸面前,人类难得地立场一致。 为首的军官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看见陆行迟他们,就摘掉了护目镜,露出英挺的剑眉星目。 他们并没有任何敌意。 这是末世,能遇到活人而不是丧尸,就是件好事。 军官名叫邵白,和陆行迟简单聊了几句。 附近仍然是感染区,离逐步后退的封锁线还远,也没有人类的基地,邵白邀请他们一起回这支队伍的营地。 贝暖知道为什么。 联邦军队的减员过于严重,丧尸大军的增长速度明显比人类军团的增长速度快得多,这样下去,几层封锁线都守不住。 联邦军队一直都在尽全力征兵,鼓励幸存者加入军队。 现在加入军队的流程都特事特办,变得异常简单,通常只要登个记就能参军。 反正人类与丧尸作战,两方天然地生理性敌对,界限分明没法沟通,根本不用担心混进对方的间谍。 陆行迟看着好像有点犹豫,贝暖一心想着玩枪,郑重建议:“咱们跟着他们走一段吧?” 陆行迟看她一眼,竟然连原因都不问,直接点头答应了。 于是小队就暂时和邵白他们一起走。 邵白带着大家,一路都在劝陆行迟他们加入联邦军队。 陆行迟只用一句话就把他堵回去了。 他指了指贝暖,“如果加入的话,她能跟我们一直在一起么?” 邵白看看陆行迟,再看看贝暖,一脸纠结。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得问问我们的头。” 书中说过,新的战时联邦的军队当然是男女分开的,女兵有自己独立的编制,并不混编。 原因显而易见。 因为邵白他们带着陆行迟几个人回到主路,看到了吉普车队和剩下的十几个人时,就响起好几声口哨声。 “快看,一个女的!” 贝暖:“……” 他们的语气好像看到了动物园的大熊猫。 这群人一直在和丧尸作战,大概好久都没见过年轻的女性人类了。 “真漂亮,要带上这个女的吗?” “当然带着,咱们杀丧尸的时候,还能给咱们当啦啦队。” 一群男人一阵哄笑。 贝暖坐上吉普,假装听不见。 一队吉普车一路往前开,穿过已经被丧尸占领的海滨市镇。 天阴沉沉的,路上好像刚下过暴雨,要么就是刮过台风,还积着水,满地散落的行道树枝叶。 车队很快就发现前面过不去了。 路上横亘着一棵倒掉的大树。 他们没有空间,不能像贝暖他们经常做的那样,先把吉普车收进空间,等徒步越过障碍再放出来。如果他们要想把车开过去,就只能下车清障。 没有切割工具,想搬开大树不太容易。 邵白带着一群人正在喊着号子用力时,放哨的人过来说,“丧尸军来了。” 贝暖也正用双手揪着一根树枝帮他们使劲,听了十分纳闷。 丧尸军? 丧尸什么时候也有编制了? 贝暖看见,遥远的大路尽头,一大群乌泱泱的“人”正往这边过来。 前进的速度一致,还真的挺像一支军队。 放哨的人问邵白,“老大,要打还是撤?” 旁边的人纷纷说:“撤的话不就没车了吗?剩下好几十公里用腿量?” “老大,打吧?” 虽然七嘴八舌,却还是都在望着邵白,等着听他最后的决定。 邵白考虑片刻,就说:“打。” 他观察过周围的地形,干净利落地分派好每个人的位置和工作。 他们不想弃车,打算跟潮水般涌过来的尸群硬刚。 邵白回到车里,拎出两把自动步枪,还有一大把弹夹。 他问贝暖他们几个,“是我们减员的人留下的枪,你们要用吗?” 正想试试新的金手指,天上就掉下来这么好的用枪的机会,贝暖连忙抢着答:“要要要!!” 向那把漆黑的漂亮的步枪伸出一双小手。 邵白却把枪递向陆行迟。 刚刚看到丧尸时,贝暖就把陆行迟的弩拿出来了,陆行迟拎着弩拒绝,“不用,我用弩。” 贝暖连忙伸出手去接枪。 邵白却又把枪递向杜若。 贝暖:“……” 杜若看着他手里的枪,并不想拿,他皱了皱眉头,真诚地问:“我听见你们刚才说缺啦啦队,我想当啦啦队,行不行?” 邵白默了默,又把枪往江斐手里交。 江斐并不接,而是看一眼贝暖。 这次贝暖彻底生气了,“他们都不要,你非要给,我特别想要,你就是看不见我,你是有性别选择性视觉障碍吗?” 杜若惊奇地问:“这是什么病?听着很厉害的样子啊。”第89章
贝暖吼完邵白就有点后悔了,毕竟是想要人家给枪,实在不适宜口气那么凶。 没想到邵白被贝暖凶巴巴地吼了一嗓子,怔怔地看了她两秒,战术护目镜下露出的半张脸忽然透出一点可疑的红来。 他躲开贝暖的目光,把手里的步枪递给她,又拿了几个压满的弹夹,低声问她:“五个够不够?” 贝暖心想,他给枪给得这么痛快,大概是因为丧尸群快来了。 大路尽头尸群汹涌,正朝这边过来,遥遥地,几乎能听到它们呵呵的怪叫声。 邵白顺手演示了一下这把枪该怎么装弹夹,怎么调照门,又嘱咐了贝暖一句:“我们这次出来子弹带得不多,尽量省着点用。” 贝暖答应了,抱过枪,喜滋滋地上下研究。 这把枪没有枪托,比以前贝暖军训时用过的步枪短了一大截,拿在手里轻巧紧凑得多了。 邵白手里还剩下一把枪。 江斐伸手过来,“给我吧,我会用。” 他早就看见贝暖眼巴巴地想要枪,一直没跟贝暖抢,现在贝暖已经拿到手了,才把邵白手里剩下的那把拿走,也要了几个弹夹。 贝暖他们几个被分配的位置是一辆吉普车后,离大树后的邵白他们不太远。 贝暖他们拿枪的时候,大树那边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开始零星地开火了。 贝暖心想,邵白这群人是正规军,战斗力肯定很强,不快点抢,估计一会儿就没得玩了。 陆行迟照例端起弩,却不着急,又和以前韬光养晦时一样,慢悠悠的,按邵白他们的开枪的频率偶尔杀一只。 江斐也已经熟练地把枪抵在肩膀上,摆好姿势,准备射击。 这个人不止刀用得很专业,原来对枪械也很熟悉,不知道在这本书的故事发生前,他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有时候杜若他们会问江斐他以前的事,他每次都含糊其辞地混过去,既不跟杜若他们撒谎,却也不肯细说。 贝暖学着他的姿势,也把枪抵在肩膀上。 然后瞄准大路尽头冲在最前面的一只丧尸,开了一枪。 枪似乎是打到了,贝暖看见丧尸仿佛顿了一瞬,又嚎叫着继续往前扑。 没有打到头。 贝暖觉得,自动瞄准功能好像没有起作用。 难道这异能不是一开枪就有? 她只好拉开任务栏,仔细找了找,终于在圣母值进度条下面原本空荡荡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新冒出来的红色小圆点。 贝暖看了它一眼,它果然弹出“自动瞄准”几个字。 这该怎么玩? 贝暖用意念点了点小圆点,小圆点立刻从红变绿,中间还冒出一个数字――“1”,旁边多了两个字,“锁定”。 然后,奇迹发生了。 贝暖看到手里步枪的枪口延伸出一条发亮的线,一直遥遥地探向远方。 而且只要贝暖手里的步枪一动,这条线的轨迹就会跟着变化。 这太明显了,是一条弹道。 “自动瞄准”把贝暖在当前状态下开枪会出现的弹道提前计算出来了。 实在太好用了。 贝暖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江斐和杜若他们。 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明显是看不见贝暖枪上新冒出来的亮线。 贝暖放下心,按照那条线的指引,尽量把线的落点放在一只目所能及之处最远的丧尸头上,扣动扳机。 然而还是没有打中头。 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枪肯定是抖了。这种距离,就算有亮线,也还是很难打到。 贝暖盯着任务界面琢磨了片刻,突然领悟到这功能应该怎么用。 再用弹道线瞄准一个丧尸的头时,贝暖用意念点了一下小圆点后的“锁定”两个字。 这一次,弹道像黏在丧尸头上一样,无论丧尸怎么动,都不会再乱跑。 这才是真正的用法。 贝暖扣下扳机,丧尸一枪就倒。准准的。 贝暖又试了几枪,连一枪落空的都没有。 小三说得完全没错,贝暖现在指哪打哪,真的瞬间变身神枪手。 贝暖端着枪,脑子里在继续琢磨,变绿的小圆点上有个“1”,又是什么意思呢? 有了“1”,难不成还有个“2”? 贝暖又用意识点了点小绿圆点,不出所料,小圆点的颜色还是绿色的,上面的数字却从“1”变成了“2”。 随着圆点上的数字变化,刚刚枪口上延伸出去的那条发着光的弹道线消失了。 与此同时,贝暖枪口正对着的那只丧尸,突然从脑袋顶上噌噌地发出耀眼的光来,就像突然得道成仙了一样。 贝暖:“……” 贝暖扣动扳机,试着开了一枪,那只得道成仙的丧尸应声而倒。 贝暖偏了偏枪口,旁边的一只丧尸也得道了。 枪口扫过去,一整片丧尸的脑袋一个接一个地轮流放光。 贝暖故意把枪口抬一点,对着丧尸的头顶以上扣动扳机,结果会发光的丧尸竟然还是倒了。 贝暖又把枪口向下压,瞄着丧尸的肚子来了一枪,会发光的丧尸居然仍然被爆了头。 贝暖已经懂了,这功能是真正的自动锁定。 它能自己锁定枪口方向附近的脑袋,用发光做标记,然后无视枪口怎么瞄准,自己矫正弹道,确保枪枪命中头部。 因为丧尸只有打头才会死,这功能十分适合打丧尸。 刚刚的模式“1”,是一个指哪打哪的功能,只要用弹道线瞄好想打的地方,锁定,子弹一定会往锁定的地方飞过去。 而模式“2”,实在是居家旅行打丧尸的必备,非常偷懒,完全是闭着眼睛不用操心,枪就会自己瞄人家脑袋。 贝暖想了想,调转枪口,指着旁边的江斐。 江斐的头也发出光来。 江斐偏头对她微笑了一下,就继续认真打丧尸,好像对着他的不是一把枪。 贝暖又把枪口对准杜若,杜若的脑袋也放光了。 亮闪闪的光芒万丈,还挺好看。 杜若委屈巴巴地抗议,“你用枪指着我干什么?” “对哦,”贝暖说,“我想回头看你一眼,结果忘了我手里正端着枪呢。” 杜若无语,“还不错,你还没忘了手指头上扣着扳机,没随便给我来一下。” 贝暖对他歉意地笑笑,调转枪口,重新去打丧尸。 一边在心里想,这自动瞄准的功能原来对人对丧尸一视同仁,并无偏袒。 贝暖在试着按了按标着数字的小圆点,数字又重新跳回“1”,贝暖按了几次,数字一直在“1”和“2”之间横跳,看来只有这两种模式。 贝暖脑子里走着神,手上却一枪一个。 这挂开得,简直了。 陆行迟第一个意识到异样,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贝暖。 一想就知道,他一定是想动手帮贝暖控制子弹,结果发现子弹飞得奇准无比,根本不用他插手。 “怎么忽然变神枪手了?”他问。 贝暖理直气壮,“我都用过这么多回枪了,你知道什么是开窍吧?就是突然之间虚空破碎,大地平沉,领会到整个世界的奥义――我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一点都不奇怪,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 如同亲眼看过她干出比这还神奇的事一样,根本就没跟她深究, 陆行迟只说:“万一你一会儿突然又领会不到世界的奥义了,就叫我帮你。” 贝暖心想,用不上了,这次这个新技能没有倒计时,是永久的。 用切换脑袋发光的模式实在太容易,没什么意思,贝暖把模式切到显示弹道的那种,有时候点锁定,有时候不点,自己参考着弹道认真地瞄准,一个接一个地杀丧尸。 很快就又有别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 邵白他们都躲在倒掉的大树旁边,渐渐发现,尸群倒地的速度变快了。 邵白他们经验丰富,知道隔着大概四百米的距离,差不多是踩在这种步枪的有效射程的边界上。 在这种距离,瞄准的时候,丧尸的上半身比这枪的准星还小,就算是经过训练的军人,能上半身靶已经算是好射手。 然而丧尸很特殊,只有射到头才有效。 因此为了节省子弹,邵白他们都是瞄半天,觉得有把握了才开一枪,主要是等着丧尸群冲得更近一点再说。 然而有人正在从容而准确地杀丧尸。 一枪一个。 一枪又一个。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吉普车那边。 有人在低声议论,“是那个男的吧?看着挺瘦的挺斯文的,这么厉害?” 有人犹犹豫豫地说:“你仔细看,我觉得……好像是那个女的。” “别闹了,不可能。” “就她啊?这枪的火药烟喷出来熏熏她眼睛,她就得哭出来了吧?” 不少人都笑了。 这种无托式步枪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喷出来的火药烟气离眼睛太近。 贝暖的眼睛澄澈清亮,看着好像真的很容易被熏哭。 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贝暖像小兔子一样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哭唧唧的样子。 邵白举枪瞄着远处的尸群,半天才说了句:“你们少给我胡说八道,就是那个女的。” 他顿了一句又补充,“我刚才没给她瞄准镜。” 没有瞄准镜,在这种距离上,一枪一个地爆头。 一群特战队的军人都沉默了。 有人虽然不太信,但是既然他们的老大邵白都这么说,没人再敢吭声。 邵白他们离得不远,说话的声音又不小,贝暖能隐约听个七七八八。 不过她的心思都放在新到手的自动瞄准功能上。 那批丧尸成群结队,像往前推进的海啸一样沿着大路过来,越来越近,现在已经能看清它们血红的眼睛和呲着的牙。 邵白他们那边也开始不断地开火,丧尸一个个地倒下,却并不害怕,后面的丧尸踩着前面倒下的丧尸,前赴后继。 虽然看着吓人,但是贝暖大概估量了一下,按照大家目前的杀伤速度,应该能在这一大群丧尸冲到眼前之前,把它们全部干掉。 然而她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完,旁边就传来人的叫骂声。 “靠!老大,这边也有丧尸!” 一连串慌乱的枪响,还有人的叫喊声,乱成一片。 贝暖回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身后竟然也来了尸群。 另一群丧尸从另一边的小路上包抄过来了,切到他们身后,趁着大家不注意,正在往上扑。 这战术不知是丧尸们怎么想出来的,非常聪明,竟然用一批丧尸在大路上吸引火力,另一批绕过来抄他们这些人的后路。 大树后的邵白他们那群人离得比贝暖几个人更近,已经开始和丧尸近距离搏斗。 丧尸很多,和人混在一起,到处都乱成一团。 贝暖火速把自瞄功能切换到脑袋得道发光的模式,一枪枪地帮他们干掉身后新冒出来的丧尸。 这种模式的唯一问题是,它并不管对方是人还是丧尸,每一个都能切过去,所以贝暖要特别小心,不要误伤队友。 所有人都调转枪口,先清后面冒出来的丧尸。 陆行迟不再韬光养晦了,也加快了速度。 虽然仍然不像他平时那样满天撒箭雨,却准准地保证每一只丧尸在碰到人之前,都能领到钉子。 知道有陆行迟接手控场,根本不用操心,贝暖不再管身后,转身继续去清正面大路上正在往这边冲过来的丧尸群。 稳定又非常快速,一枪解决一个。 一会儿就把邵白额外给她的几个弹夹都打空了,又随手抄起江斐的弹夹继续。 过了没多久,贝暖突然意识到,身后好像没动静了。 贝暖这边也刚刚打掉最后一只冲过来的丧尸,回过头。 她发现,背后突袭的丧尸早就已经被搞定了,所有人都在看着贝暖。 刚刚大家都在对付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丧尸,谁都来不及管大路这边。 结果贝暖一个人,一把枪,面对汹涌而来的尸潮,守住了整条大路。 根本不用任何人帮忙。 而且人人都看见了,她每枪必中,枪枪命中丧尸头部,一发珍贵的子弹都没有浪费。 更不可思议的是,速度奇快无比,一枪连一枪,中间没有任何停顿,行云流水。 就算邵白见多识广,在联邦军队里,甚至在常常深入感染区的精英部队中,也从没见过战斗力这么可怕的人。 还是个看着又软又弱的小姑娘。 望着路上倒成一片的尸群,谁都说不出话来。 贝暖对他们笑笑,放下手里的枪,抬手揉了揉眼睛。 杜若关心地问:“怎么了?” “哦,”贝暖真诚地回答,“这枪的设计有点问题,喷出来的烟气熏眼睛,我觉得我都快哭了呢。”第90章
她这明显是听到刚刚他们说的话了,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贝暖在一片静默中瞥了一眼任务栏,居然发现“神的力量”任务条件中,“同侪的敬重”竟然变成了(11)。 看在他们帮忙做了任务的份上,贝暖决定暂时先原谅他们。 丧尸全没了,大家喊着号子一起动手,把横在路上的大树移开,重新上路。 陆行迟他们坐在邵白的车上,车一开,邵白就说:“说真的,你们要不要加入我们特战队?” 刚刚他也尽力劝大家加入联邦军队,不过那时只是泛泛地一说,这次却指明了他们特战队想要人。 陆行迟还没开口拒绝,杜若就指指贝暖问:“可是她不是女的吗?你们也收女的?” 邵白口气坚决地说:“你们考虑一下,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会尽一切努力让上面给她特批。” 看来他是被贝暖的枪法彻底打动了。 邵白补充,“万一特批不了的话,不然就女扮男装?” 大家都很无语:这位邵队长看太多了。 不过现在是战时,贝暖的表现又太特殊,说不定还真的会给她破例。 小队肯定要继续往前走,陆行迟本来想直接拒绝邵白,把这件事推掉就完了,但是看了一眼贝暖。 贝暖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在讨论什么,还在开心地抱着邵白发给她的枪仔细研究。 好像拿到了新玩具的小朋友。 陆行迟改口:“我们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贝暖并不在乎陆行迟怎么决定,是进还是不进什么特战队,反正男主在哪,她就在哪。 她研究了一会儿手里的枪,又想起了还没完成的趣味小任务。 “神的力量”任务听起来神乎其神。 现在“朋友的体贴”和“同侪的敬重”都有了,就只差一个“恋人的热情”,新的异能就能到手。 恋人的热情。 贝暖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陆行迟。 他的体贴并不是“朋友的体贴”,约等于系统已经亲自认证过,说他不是“朋友”了。 再说了,以前的一个任务里,“爱人的安抚”就是用他做的。 所以他的热情很可能是算数的。 所以要怎么才能让他给点“热情”?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充满整个脑子。 前几天在基地的六零二室,贝暖以为陆行迟在异能的作用下会不记得,主动把一颗荔枝糖送进嘴里邀他来吃,大大地丢了一次脸。 从那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什么太亲密的举动,顶多就是抱一下。 贝暖又悄悄看了陆行迟一眼,目光掠过他优美的唇形,脸上有点发烧。 陆行迟忽然侧身过来,跟她低声说话。 “贝暖,你信不信,很多时候,只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尤其是……”他微笑了一下,“……特别明显的那种。” 哈? 贝暖听到陆行迟的话,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一个哆嗦,手里的枪直接扔了。 就在枪砸到脚背前的一瞬间,枪身突然浮了起来,停在离贝暖的脚一寸高的空中。 陆行迟不显山露水地抄起枪,递还给贝暖。 “这是枪,小心一点。”他说。 贝暖心想,还不都是你吓的? 陆行迟把枪交还给贝暖,手却没有离开,找到贝暖的一只手,拉到他那边。 吉普车上坐满了人,他却肆无忌惮地做这种暧昧的小动作,贝暖连忙悄悄地看看周围。 还好没有人注意他俩,路上太无聊,其他人都在发呆和打盹。 陆行迟和贝暖十指相扣,却并不满足,拉起她的手,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指。 他并不是只用嘴唇碰碰贝暖的手指而已。 贝暖明显地感觉到,他稍微张开了一点嘴巴。 有柔软湿润的东西卷过贝暖的手指,还轻轻吮了吮。 他给了她的手指一个湿吻。 他面不改色地当众做完这么涩情的事,然后偏过头,志得意满地对贝暖微微一笑。 笑得很好看。 车窗透进来的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光晕,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人类,好像收起翅膀的大天使长,却是忍不住干了坏事的堕落的大天使长。 贝暖的一颗心狂跳起来。 然而猛然间,贝暖发现,“恋人的热情”竟然变成(11)了。 “神的力量”任务显示完成。 贝暖顾不上陆行迟,赶紧去看新跳出来的任务说明。 上面说:你将拥有世界之神逆转时间的力量,默念“溯流而上”,选择你的见证人,开始你的逆转。 逆转时间? 贝暖心想,我没看错吧?意思是能让时间倒流吗? 怪不得小三说这异能是神的力量,还真的当之无愧。 控制时间这种事,大概只有神才能做得到。 贝暖又仔细研究了一下,看到后面还有一行小字:逆转时间十分钟,冷却时间三十分钟。 终于有一个有冷却时间的异能了。 想也知道为什么,如果这种异能没有冷却时间,贝暖就能不止逆转十分钟,而是可以逆转一次再紧接着来下一次,让时间无限制地一直逆转下去。 贝暖被陆行迟握着手,端正地不动声色地坐着,心里却在琢磨―― 来一次吧? 这种当神的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贝暖在心中默默地念出“溯流而上”,眼前立刻弹出一个熟悉的人名滚轮,滚轮上面写着“选择见证人”,下面是“确定”。 这次滚轮是可以自己上下随意拨动的。 贝暖看了一遍,滚轮上的人名只有十几二十个,除了小队的几个人和邵白以外,全都是贝暖不认识的名字。 贝暖忙着这件事,没理陆行迟,忽然觉得有人在一根根玩自己的手指头。 贝暖看了一眼陆行迟,看见他一脸的委屈。 陆大boss最近吃错了药,很热衷装可怜。 贝暖安抚地回握一下他的手,却突然发现,当目光落到陆行迟身上的时候,滚轮自己动了,停在“陆行迟”三个字上。 贝暖再瞥一眼前座的邵白,滚轮又自动转了一下,停在“邵白”的那一格。 贝暖连忙看一眼坐在副驾上的士兵,滚轮立刻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上。 原来如此。 这就简单了,根本不用知道对方是谁,只要看他一眼,滚轮就会自动找到对应的名字,设他做见证人,倒是挺方便。 看滚轮上名字的数量,好像整个车队都被囊括进来了。 估计“见证人”必须要是贝暖周围一定范围内的人。 “见证人”这三个字,一听就很特殊,如果贝暖猜得没错的话,说不定是可以见证时间逆转的人。 这种事,绝对不能选陆行迟。 贝暖想了想,在后面座位上选了一个正在迷迷糊糊、看着窗外犯困的陌生士兵,等滚轮停稳,点了确定。 神奇的事发生了。 贝暖亲眼看见,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倒转。 好像视频倒放,而且是快放。 所有的东西都用比正常时间流逝快的速度,飞速地回退。 吉普车向后倒退,陆行迟又调戏了一遍贝暖的手,这次像倒放一样,他吻过之后就松开了,伸手去拿枪。 那把枪好像被他放回离贝暖的脚很近的地方,然后神奇地凌空飞回贝暖手里。 陆行迟又说话了,说的是很长的一句,应该就是他刚刚说过的那句话,告诉贝暖,他能轻易看出她在想入非非。 但是因为是倒着说的,听起来都是十分古怪的音节,好像一门外语。 贝暖自己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只有意识是全程清醒的,清晰地感受到了时间的倒转。 这场让人晕眩的飞速倒带结束之后,时间又猛地扭成了正向,流速也正常起来。 贝暖又能自由地活动了。 时间真的回到了十分钟前。 其他人好像全都没有察觉到刚刚的那一阵疯狂的逆转,群众情绪稳定,一切如常。 贝暖立刻回头去看那个“见证人”。 他好像也没感觉到那一阵神奇的时间倒流,只望着车窗外,一脸纳闷,突然出声。 “老大,咱们刚刚开过这段路吧?你迷路了吗?”他扬声问开车的邵白。 他旁边的人没等邵白说话,就笑道:“胡说八道,你睡迷糊了?” 邵白也说:“哪有?” 那个“见证人”低声嘀咕,“我怎么觉得刚才看见过这个地方,咱们的车遇到鬼打墙了?” 坐在他旁边的人笑了,“什么鬼打墙,我看是你打墙了吧?” 贝暖心想,看来只有她一个人能感受到时间倒流,“见证人”并不知道时间倒流,却在时间倒流后,还保存着刚刚的记忆。 贝暖悄悄看看陆行迟,想起那个吻,心想,这一次他大概不会再来亲她的手指了。 陆行迟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身过来,放低声音。 “贝暖,你信不信,很多时候,只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尤其是……特别明显的那种。” 他说的话和刚刚一模一样。 贝暖好像看过剧本一样,知道接下来,应该是她慌里慌张地把枪扔下去,差点砸到脚面。 贝暖立刻抱紧自己的小枪枪。 这一次她把枪抱得稳稳的,枪并没有掉。 陆行迟纳闷地看着贝暖,“你把枪抱那么紧干什么?那是枪,小心一点。” 贝暖默默地吐槽:把枪扔了你说要“小心一点”,抱得好好的你竟然也说“小心一点”? 这次枪没有掉,不过亲亲也没了。 贝暖正在这么想着,就看到陆行迟伸手过来,把她的枪立在旁边,顺手拉过她的一只手。 他和她十指相扣,把她的手自然地拉到唇边。 又一次,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动声色给了她的手指一个亲昵缠绵的吻。 和刚刚一样,他偏过头,在炫目的光晕中,微笑得像一个被世间美色与欲望诱惑的大天使长。 贝暖懂了。 反正不管有没有捡枪做借口,他就是想亲就对了。 可惜倒转时间的异能现在进入冷却状态,不能再用一遍,否则就可以试试看他还会不会再亲一次。 被搞蒙了的可怜的“见证人”还在后座嘀咕。 “这几棵歪脖子树我刚才真的见过啊!那间小破房我也见过啊,窗户上少了两块玻璃嘛!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鬼打墙了吗?” 吉普车开了足有一个小时,才到了一片远离人烟的树林里。 树林里有一片隐蔽的临时营地。 营地入口站着站岗的哨兵,里面一大片空地,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人高的迷彩布帐篷。 邵白他们这次出来的人总共大概有二三十个,不知道是有什么事,让他们特战队的人专程深入感染区。 营地里除了军人,竟然还有平民。 有小不点包着尿布,在营地里开心地学走路,一会儿就趴了,扁扁嘴还没来得及哭,就被路过的军人用粗糙的大手抱了起来,轻轻哄着。 “这是我们沿途遇到的难民,”邵白说,“打算把他们带到附近安全的聚居点。” 难民们住在单独的一排帐篷里,邵白把他们带到那边,分了一顶六人帐篷给他们,特别地看了一眼贝暖。 陆行迟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向来都是住在一起,从来不分开。” 杜若认真点头,“没错。一女四男。” 贝暖:“……” 杜若补充,“我们很纯洁的,如果你想歪了只能证明你污。你是不是想歪了?” 邵白的脸又红了。 这个特战队长,明明看起来英气逼人,却从上午到现在,脸上红了一次又一次。 杜若的问题,回答“是”还是“不是”都不太对劲,邵白只得说:“那行,你们先休息,我刚刚看见已经开伙了,你们去后面最大的绿帐篷那边,就能领到午饭。” 邵白走了,杜若立刻要去吃饭。 江斐笑道:“我觉得他们不会有什么好吃的。”不过还是好脾气地陪着杜若出门觅食去了。 唐瑭看看贝暖和陆行迟,扔下一句“暖暖姐,我也去看看”,也溜了。 帐篷里只剩贝暖和陆行迟两个人,气氛有点微妙。 贝暖脑中又蹦出他刚刚那个吻。 贝暖怕陆行迟看出她在想什么,弯腰尴尬地摸了摸铺位上的睡袋,“好像不厚,不过这种天气大概够了,不用再另外加一层。你饿吗?咱们两个要不要也出去走走?” 陆行迟不回答,走过来,从身后把她压进怀里,扳过她的脸,直截了当地吻了下去。 好像好久好久都没亲过了,贝暖闭上眼睛。 就在他的嘴唇覆上来的一刹那,帐篷的门帘忽然被人掀开了。 “我已经问过了……” 邵白走了进来,猛然看清里面的两个人正在做什么,下半句话直接吞了回去。 贝暖尴尬得想死。 这是用事实证明,杜若刚才说的“我们很纯洁的”是撒谎。 一点都不纯洁。 看邵白的表情,他明显就是这么想的。 陆行迟抿了下嘴唇,放开贝暖,倒是不太在意的样子,问邵白:“然后呢?” 邵白只得继续说:“如果你们同意加入的话,他们要继续上报,看看能不能特批。” 好像为了化解满帐篷的尴尬气氛,邵白又问,“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陆行迟默了一秒,才慢悠悠回答:“我们两个还有点事……” 没等他说完,邵白的脸就又一次红得彻彻底底,连忙答,“……哦……对,你们忙,我……那个……” 一句话说不成句,拆得七零八落。 陆行迟脸皮太厚,邵白脸皮太薄,贝暖只好打圆场,“走吧,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三个人一起出了帐篷。 陆行迟仍然攥着贝暖的手不放,贝暖抬头看他,发现他正一脸不爽,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一样。 贝暖咬咬嘴唇,忽然灵机一动,心中默念“溯流而上”。 不远处就有站岗放哨的哨兵,贝暖用目光找到哨兵,选他做了“见证人”。 这时间大家都在吃饭,没人进出营地,哨兵一直对着外面的树林放空,一动都不动,应该不会察觉时间倒退了十分钟。 异能启动,时间倒转,回到十分钟之前。 几个人重新进了营地,邵白安排好帐篷,急匆匆走了,杜若他们几个也出去觅食了。 陆行迟和刚刚一样,等帐篷里只剩两个人,立刻伸手想来揽贝暖的腰。 “外面好像有人来了。”贝暖说。 帐篷有前后两个拉链门,贝暖拉着陆行迟的手,火速从帐篷的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陆行迟听了一下,虽然好像没听见什么,却还是听话地跟着贝暖。 果然,就在他俩溜出帐篷后门的时候,前门那边传来邵白的声音,“我已经问过了……嗯?没人?” 邵白没找到人,又匆匆走了。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俯身用胳膊一兜,就把她举高,抱了起来。 唯一的问题是,这样抱她回帐篷的时候,贝暖比帐篷门高了一大截。 陆行迟并没有把她放下的打算,两个人在门口东撞西撞,好不容易才重新进了帐篷。 突然变得比陆行迟还高,新鲜又有趣,贝暖双手按着他的肩膀,赖在他身上不下来,东看西看。 “贝暖。”陆行迟叫她。 贝暖把头转回来,看见陆行迟正在仰头望着她。 “低头。”他说。 他抱着贝暖,没有手,主动不了。 贝暖低下头,离他近一点。 “再低。”他继续说。 贝暖就再低一点,却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 “贝暖……”他叫了一声,清澈漂亮的眼眸中带着点幽怨。 贝暖偏头恶作剧地看着他,还没开心两秒,后脑突然被人按住。 他只用一条胳膊也能抱得住人。 他把她的头按下来,毫不犹豫地吻住,好像生擒了一只小动物。 小动物并没反抗,安心地搂住大动物的脖子,闭上眼睛。第91章
在军营这种正经严肃的地方偷偷摸摸做这种事,让人有点羞耻,贝暖没一会儿就松开了他。 然而却逃不开他的掌握。 “贝暖……” 他声音很低,好像在撒娇,表达着他的不满。 贝暖挣扎着想从他身上下去,“过一会儿杜若他们就要回来了。” 陆行迟留恋地再抿了一下她的嘴唇,忽然眯了眯眼睛。 他紧搂着她的手忽然一松。 贝暖吓了一跳,一把把他抱住。 他本来个子就高,又把她举得那么高,哪有不打声招呼,说松手就松手的? 现在反过来,变成她用胳膊牢牢地抱住他的脖子,两条腿盘在他的腰上,紧紧勾住,好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这姿势虽然让人有点害羞,但是牢靠又安全。 陆行迟露出一点得逞的微笑,重新伸手把她托住。 贝暖回手到身后,去拍他的手,“你的手往哪放呢?这也太不绅士了。” 陆行迟微微笑了一下,“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啊,你现在才知道?” 他托着她,向后稍微仰了仰,把贝暖在手上掂了一下,就又顺畅地让她趴回他身上。 他吻了吻她,才又说,“当绅士有什么好处?我是一只大灰狼,要一口把你吃掉。” 这姿势很好,亲起来很方便,十分就手。 大灰狼现在亲人越来越熟练,贝暖渐渐忘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贝暖从狼嘴里挣扎出来,问他:“我都给你亲了,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 陆行迟连是什么都没问,就直接回答:“好。” 贝暖赶紧说:“那你能不能再背背我?” 陆行迟怔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她的要求会是这个,“当然能。” “你别动。” 贝暖仍旧挂在他身上,连地都没落,就这样抱着他的脖子,从他的身前爬到他的背上。 他力气够大,她又娇小灵活,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完全没有技术难度。 她成功地转移阵地,来到他宽阔的背上趴下,把头埋在他的后颈边,满足地吁了一口气。 “你想我背你去哪?”陆行迟背着她问。 外面都是人,当然不能出帐篷,贝暖指挥,“就在帐篷里转转吧,带我熟悉一下新环境。” “好,遵命。熟悉环境。” 陆行迟背着她,一样一样地参观帐篷里的东西。 帐篷里东西不多,陆行迟却介绍得很认真。 “这个东西叫做睡袋,这是你的,这是我的,离得太远,还不能并起来,我不太满意。” “这几个是路人甲乙丙的,可以忽略不计。” 陆行迟背着她转到门口。 “这个很大的洞叫做门,你可以从这儿出去,一般是木头做的,不过这个是布的,旁边这个小一点的洞叫做窗,你要是不嫌弃,也可以从这儿出去,都是一样的。” 他一边背着贝暖走一边耐心介绍,把贝暖逗得咯咯笑。 帐篷外忽然传来杜若和江斐说话的声音,贝暖还没来得及从陆行迟身上跳下来,他们三个就掀开门帘进来了。 杜若看见贝暖正趴在陆行迟背上,眼中流露出一点困惑。 “我就知道我们几个不在的时候,你们俩肯定得偷偷干点什么,可是没想到你们会干这个。这是什么新情趣吗?” “不用你管。”贝暖红着脸从陆行迟背上跳下来。 “你们看过了?他们的伙食怎么样?”陆行迟用食物的问题转移杜若的注意力。 一提起吃的,杜若的注意力果然转移了,立刻滔滔不绝。 用他的话来说,一言以蔽之,就是――“太可怕了”。 江斐帮他解释:“有杂粮做的馒头,有煮的土豆和豆子,其实还好,肯定管饱,在这种时候能吃饱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贝暖的空间。 杜若跟贝暖商量,“咱们还有上次在基地时包的饺子对不对?我觉得你可以用卡式炉在空间里煮好,端出来咱们吃,谁也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觉。” 他在船上没吃到饺子,一直在惦记着。 他的这个主意一点问题都没有,贝暖在空间下层摆开卡式炉,烧了一锅开水下饺子。 结果饺子还没煮好,邵白就又来了。 他这么一趟趟地往这边跑,贝暖觉得他是有事。 果然,邵白随便说了几句闲话后,终于把他的目的说出来了。 “我知道你们不一定就同意加入特战队,不过……我还是很想请你们帮我们一个忙。”他说。 他的眼睛看着的不是陆行迟,而是贝暖。 贝暖立刻体会到了被人当大佬的感觉。 确实挺爽。 “帮什么忙?”贝暖问。 邵白从作战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 “我们正在附近找这个人,但是丧尸太多,有些可疑的地方,光靠我们突击不进去,要是你们能跟我们一起,就容易多了。” 贝暖心想:不是吧?邵白他们想要到丧尸堆里去找人? 能把自己安全地藏在丧尸堆里的,除了那个神秘人宋策,还能有谁? 难道联盟也收到了神秘人带着丧尸病毒疫苗的消息,正在找他? 贝暖赶紧凑过去看纸上是什么,心里深深地觉得,又要看到宋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了。 小队中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一起凑过来看那张纸。 纸上确实是一个人的照片,还难得地是彩色打印的,很清晰。 却不是那个神秘人宋策。 上面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普通男孩。 照片应该是在一个学校门口偷拍的,男孩穿着一身校服,正在冷漠而警惕地看着镜头的方向。 男孩略瘦,尖下颌,单眼皮,其貌不扬,不知为什么,那张脸上的表情却让贝暖觉得寒气森森。 “这是谁?是你家里人?你弟弟?”贝暖问。 邵白看着年纪不算大,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儿子吧? “都不是。”邵白回答,“这是我们这次行动的任务对象,叫厉蕤。” 邵白干脆把照片递给贝暖,“我们一直在找他,这是他将近两年前的照片,现在应该比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年纪看着更大一点。” 贝暖接过照片看一眼,又抬头看一眼邵白。 这男孩现在也就十三四岁,邵白他们联盟特战队找一个未成年人干什么? “他现在是一只丧尸,”邵白解释,“我们收到可靠消息说,这一带的丧尸活动出现规律化和智能化的趋势,可能和这个男孩有关。据说这附近本来有两个人类聚居点,都被它们攻破了,死了不少人。” 杜若就着贝暖的手,仔细看了看照片。 “这张照片,我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他说,“陆行迟,你以前见过没有?” 陆行迟认真看看,摇摇头。 “我想起来了!”杜若恍然大悟,问陆行迟,“你在国外都不看这边的新闻吗?这好像是前两年那个……” 唐瑭也已经想起来了,立刻抢着说:“我知道!这不就是那个拐走一个两岁的小女孩,然后随便杀了的小学生嘛。” 杜若点头,“没错,就是他!这张照片前两年在网上疯传过。” 陆行迟说:“我知道那个案子,小学生虐杀女童。” 邵白这时才说:“你们说的没错。我们要找到的人就是他。” 贝暖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江斐也不出声。 杜若看一眼他俩,“我倒,你们都不去网上冲浪哦?” 虽然开了嘲讽,他还是耐心解释。 两年前,曾经有一个轰动一时的案子。 一个十一岁的男孩逃课去公园玩的时候,把一个毫无过节完全陌生的两岁小女孩从他奶奶身边拐走,带到一个工地。 又踢又打,铁管敲石头砸,把小不点反复虐待致死,手段残忍得让人发指。 当时网上有人把他吹捧成高智商杀人魔,其实案子做得并不高明,甚至很蠢,全程都被监控记录下来了,证据确凿。 受害人一家很惨。 一个活泼可爱的两岁的小不点,就那么没了,妈妈受不了刺激,从楼上跳下来了。 那个小恶魔随随便便就毁了人家无辜的一家人,手上有两条人命。 然而那时他还不满十四岁,完全不用负任何刑事责任。 有其子必有其父,男孩的父母在调查过程中,对受害者毫无同情心,帮儿子百般抵赖推脱。 最后竟然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全家人隐姓埋名地去外地了。 这案子当时犯了众怒。 为了保护未成年人,所有的媒体在报道时,都隐去了男孩的名字和照片。 然而有一个女记者把男孩的名字和学校挖出来了,还放出了一张在校门口偷拍的照片,为这个还吃了个停职处分。 那个女记者在发布照片时加了一句话:这个恶魔还有两年才到十四岁,为了我们的孩子,记住这张脸,看见了,一定要有多远躲多远。 杜若虽然没有孩子,还是把他的脸记住了。 那男孩就叫厉蕤。 “这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吧?”贝暖说。 陆行迟答:“要做评估才知道。” 杜若补充:“当时网上有人替那个男孩说话,说出事的那段时间,他家里爸妈正在闹离婚什么的。” 唐瑭呵了一声,“每年都有好几百万人家里父母离婚,能干出这种事的,不就是他独一份?谁特么生活都顺风顺水一点糟心的事都没有?洗不白的。” 江斐冷笑道:“要是我,管他成没成年,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他,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邵白一直在旁边听着没说话,这时才说:“我们明天要去另一个他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想请你们跟我们一起走一趟。” 贝暖抬眼看看陆行迟,听他怎么说。 陆行迟对她微笑了一下,“他问的是你,听你的。” 贝暖有点犹豫,决定不了要不要多管这种闲事。 一抬眼,就看见杜若正在对面拼命地点头,用嘴型无声地说:饺――子! 他怕贝暖不答应,以邵白的性格,再继续磨蹭下去,空间里的饺子会煮过头。 贝暖再看看江斐他们,全都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点了头,“好。那我们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邵白终于如愿以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谢过他们走了。 贝暖赶紧把煮好的饺子端出来。 饺子有两种,一种是三鲜馅的,另一种是荠菜鲜肉馅的。 饺子皮是江斐亲手和面擀出来的,又薄又劲道,馅也是他拌的,三鲜馅里的虾仁肉眼可见,荠菜馅的又新鲜瓷实,都很好吃。 贝暖和杜若两个人都在火眼金睛地挑饺子。 因为上次包的时候,陆行迟特地用剩下的金条做了一枚金币,包在其中一个饺子里。 贝暖和杜若都牟足了劲在找。 贝暖当时偷偷地在饺子上做了记号,捏了一下边,无奈当时有杜若盯着,慌里慌张,捏得太轻,现在一煮,好像已经看不出来了。 然而无论金币包得多隐蔽,也躲不过陆行迟。 贝暖可怜巴巴地望着陆行迟。 陆行迟笑了一下,刚想去帮贝暖夹,杜若就火速下了诅咒:“陆行迟你要是敢帮贝暖作弊你就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陆行迟:“……” 然而观察到陆行迟刚刚伸筷子的方向,杜若和贝暖同时出手。 夹了不同的饺子。 贝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一点阻碍都没有,再抬头看杜若,只见他从咬了一半的饺子里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金币。 杜若眯眼仔细看了一眼硬币,“上面居然是贝暖的头像?陆行迟你无不无聊?” 贝暖连忙凑过去看。 小小的金币上真的浮雕着女孩的半侧面头像,微微笑着,连睫毛都有,精致异常,一看就是贝暖。 贝暖委屈了,“杜若,这硬币明明就是我的,你跟我抢什么抢?” “你的?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吗?”杜若得意地捏着硬币不撒手,“再说了,谁说钱上是谁的头像,那钱就是谁的?” 说得很有道理,贝暖无言以对。 陆行迟夹了一个饺子给贝暖,“我再帮你做一个更大更漂亮的金币。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贝暖用筷子拨弄着那个饺子,没有吃的意思。 江斐问:“饺子不合口味?” 贝暖没回答,咬着嘴唇委屈巴巴地看着杜若手里的金币,突然站起来,噔噔噔走到帐篷门口,掀开门帘。 临时营地门口的哨兵还在站岗,和刚刚一样,一动不动目不斜视地望着树林的方向。 贝暖用眼睛找到哨兵,定好“见证人”,回溯时间。 已经做了三次了,贝暖熟极而流,一气呵成。 周围的一切开始飞速倒流,时间回转到十分钟之前。 醋碟已经备好,饺子刚刚出锅,皮薄馅大,冒着香气,热气腾腾。 贝暖却欲哭无泪。 现在她倒是非常清楚那个包着金币的饺子藏在盘子里的什么地方。 可是。 在刚刚时间飞速的倒流里,贝暖亲眼目睹一个又一个饺子从每个人的嘴巴里一口一口地吐出来,拼凑出完整的形状,再放回盘子里。 就算知道有些是贝暖本人吐出来的,也让人受不了。 贝暖悲痛欲绝地伸出筷子,挖出那个包了金币的饺子,用筷子夹开,把那枚精美漂亮的小金币拿出来,捏在手里。 杜若一万个不服。 “怎么可能?吃的第一个饺子里就有金币,贝暖你作弊吧?” 杜若再怀疑地审视陆行迟,“陆行迟,是你帮她作弊了吧?” 贝暖呵了一声,把金币秀给杜若看,“作什么弊,看到没有?这本来就是我的金币,上面有我的头像!” 杜若瞥了上面的头像一眼,发出一声冷笑,“你的?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吗?再说了,谁说钱上是谁的头像,那钱就是谁的?” 他说的话和刚才一模一样。 然而这次金币在贝暖手里。 贝暖心态不同,带着胜利者的高傲和冷漠,一点都不在乎手下败将的酸言酸语。 陆行迟看见贝暖毫不犹豫地选了有金币的饺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也夹了一个饺子给贝暖,“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贝暖默默地凝视着盘子里的饺子。 为了抢到这枚金币,贝暖也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 这么好吃的饺子,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贝暖默默地从空间里掏出一桶泡面。 江斐和刚才一样,问她:“饺子不合口味?” “不是。”贝暖哭唧唧,“我许了个愿,要是能抢在杜若前面找到金币,就不吃后面的饺子了――谁想到第一个饺子里就有金币呢?” 这谎撒得合情合理。 杜若幸灾乐祸地哈哈了一声,开心地夹起一个荠菜饺子,一口咬上去。 贝暖用沉默而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很想对他说:你有什么好哈哈的,你现在吃的那个饺子是刚才从唐瑭嘴里吐出来的……第92章
吃过午饭后,邵白就来找贝暖他们。 看来他是真的很急着完成任务,要去找到那个厉蕤。 他们特战队动作很快,已经准备好了,除了留守营地保护难民的少数人外,其他人都要和贝暖他们一起出发。 “你们找到厉蕤,是打算干掉他吗?”贝暖问邵白。 “我们希望能活捉,最好是把他押回安全区交给科研人员,研究为什么有的丧尸会出现智能,而且有组织能力,能指挥其他低智能的丧尸。” 邵白又补充,“但是如果活捉不了,就一定要杀,总之绝对不能留着。” 贝暖明白,这种有智能的稀有丧尸是对人类的巨大威胁。 丧尸如同自带毒液的毒人,而且没有痛感,战斗力超强,他们最大的缺点就是被人类智商碾压,傻头傻脑。 要是丧尸不傻了,就很难办了。 “你们看到营地里的难民了,有些是从附近一个聚居点逃出来的,刚好遇到我们。” 邵白说。 “他们里面有不少人都看到那个厉蕤指挥丧尸进攻聚居点,说他最喜欢吃新鲜的小孩。” 贝暖打了个寒颤。 这个厉蕤,活着是个小变态,变成丧尸后也还是个丧尸变态,幸好没有长大,长大后一定是个大变态。 “我们特战队一直都在附近找他,找了好几天了,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过,却连着吃过好几次亏。” 邵白说。 “我知道他可能真的就在附近。因为在和这附近的丧尸战斗时,经常会遇到很奇怪的情况,就像昨天那样,你们都看见了。” 贝暖明白他的意思。 昨天的丧尸会分工合作,一部分在正面吸引火力,一部分会悄悄绕路到特战队背后偷袭,确实很不对劲。 贝暖想起一件事。 “可是昨天袭击我们的丧尸全军覆没,到最后一个都没留,我们并没有看见那个厉蕤啊?难道他还能在攻击前,先给丧尸们讲一遍战略战术,然后自己躲在后方安全的地方?这么牛?” 邵白老实答:“其实我们也不太明白,他如果不在战场,是怎么控制丧尸的。” 唐瑭问:“那昨天我们为什么不在附近好好找找?说不定他就偷偷藏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找一遍就能把人挖出来了。” 邵白答:“没用的。我们前几次遇到这种事时,把附近都仔细搜过,什么都没找到。” 贝暖心想,这就奇了,难不成那个厉蕤还能遥控丧尸? 这次邵白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医院。 这家医院坐落在市郊,原本是一家治疗精神类疾病的私立医院。 邵白他们收到消息,说是有人在这里看到过厉蕤。 邵白自己带人来探查过,发现这家医院很特殊,里外的丧尸实在太多,成群结队,完全进不去,好像一个守卫得壁垒森严的堡垒。 “我们特战队在感染区,因为随时都可能要弃车步行,所以没有合适的武器,”邵白举举手里的枪,“只能靠这个往里面硬攻。” 贝暖现在明白他为什么非常想要贝暖他们帮忙了。 他怀疑那个厉蕤就躲在医院里面,需要枪法好的人,去帮他们啃了医院这块硬骨头。 医院并不太远,车队很快就到了。 医院外面对着的是一大片农民的田地,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院子,里面是一幢大楼。 邵白说得很对,里外都是丧尸。 而且大量的丧尸位置分散,哪里都有,还在不断地来回走动,好像在巡逻。 活人根本摸不进去。 贝暖观察了一下,觉得就算是陆行迟他们几个,要想进去,也只有强攻一条路可走。 没办法,那就只有打了,一点点往里清场。 今天邵白非常大方,给贝暖分了全套装备,有为了防丧尸用特殊加固布料做成的作战服,还有战术头盔。 给她的弹药也十分充足,是别人的好几倍,好像唯恐她不够用。 贝暖假装放进背包里,其实根本不想自己背着那么重的东西,全都收进了空间。 到处都是丧尸,无论从哪打起都差不多,特战队干脆光明正大地从医院大门清起,几个队员上去突破了大门,丧尸蜂拥而出,直接撞上外面队员的枪口。 枪声很大,很招丧尸,还好附近都是空旷的田地,除了医院这块地方,并没有多少丧尸过来。 “所有人都跟着我,不许自己乱走。” 从战斗一开始,陆行迟就跟贝暖杜若他们低声嘱咐。 这里丧尸多,人也多,贝暖他们都一定要保持在他的视线之内,他才能照顾得过来。 贝暖尽可能用最诚恳的态度眨眨眼睛答应了,还是被陆行迟一眼看出破绽。 陆行迟眯了眯眼睛。 “我知道你现在枪法好,但是这里丧尸太多,凡事都有意外,要是你敢仗着这个,一个人乱跑,信不信从今以后,我让你连枪的边都摸不着?”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是贝暖觉得,他一定能说到做到。 贝暖蔫哒哒地答应了。 看到她这次扁着嘴巴打蔫的表情,陆行迟终于满意了,顺手胡撸了一把她的小脑袋。 贝暖今天穿着整整大了一圈的作战服,袖子卷着,端着枪,脑袋上像模像样地戴着战术头盔。 头盔下是一双清亮如水的眼睛,严肃地抿着浅粉色的唇瓣。 陆行迟时不时看她一眼,每一眼都含着笑意,好像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十分有趣。 像个穿错了衣服端着枪摆样子的美少女手办。 然而贝暖可不是摆样子用的手办。 无数丧尸从医院大门里冲出来,如同开闸泄洪一样,她把自动瞄准改成切换速度最快的脑袋放光模式,一通狂打。 丧尸成排地在她面前倒下,整个特战队加起来都没她一个人杀得多。 陆行迟微笑着注视了她一会儿,才开始端起弩加入战斗。 特战队在贝暖和陆行迟的带领下,把丧尸潮稳稳地固定在医院大门口几米的地方,连队伍的边都摸不着。 打了一会儿,自动往枪口上送的丧尸变少了,队伍开始向医院里面推进。 贝暖立刻意识到,里面的丧尸似乎改变了战略。 它们不再傻乎乎地跟着枪声过来,白白送人头了。 就算听到枪声,它们也不轻易出来,只悄悄地藏在边边角角,专门等特战队的人过来,才冷不防突然冲出来,往人身上猛扑。 说起来好像很荒谬,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现在贝暖能理解邵白的忧心忡忡了―― 丧尸突然有脑子了,情况好像真的不太对劲。 进到医院里面,队伍先清掉院子里各个边边角角的全部丧尸,就开始进入大楼,逐层搜索,从一楼起,一间间房间地找过来。 特战队没办法再聚在一起,只能分散成三四个人一组的小组。 陆行迟紧盯着自己的这几个人,顺便分出神来照顾邵白他们,在他们遇到危险时帮一把手。 现在遇到的全都是近战。 邵白他们虽然没有贝暖他们开挂一样的能力,但是已经比普通人强得太多,彼此之间又配合默契,前进得十分顺利。 清掉一楼一整层,也没有找到那个厉蕤的影子,邵白示意大家上楼。 陆行迟把他叫住了。 “要是我是丧尸,在这种情况下想藏起来的话,我一定会躲到地下室。” 这家医院有地下一层,没有窗,在末世这种没有电的时候,就是漆黑一片。 在这种环境下,依靠灵敏的嗅觉和听觉辨认敌人位置的丧尸相较人类,就有绝对优势。 邵白只想了一下,就果断让大家下楼。 末世情况特殊,特战队经常要在黑暗中作战,配备了红外灯辅助的微光夜视仪,每个人的头盔上都有一个。 贝暖头一次用这玩意,觉得十分好玩,好像在眼前架着一个望远镜。 虽然有夜视仪,毕竟还是没有裸眼方便,丧尸在黑暗中更有优势,大家比刚刚更谨慎小心了,队伍前进得十分缓慢。 贝暖寸步不离地乖乖跟在陆行迟身后。 别人在密布着丧尸的黑暗中,精神全都高度紧张,注意着丧尸,贝暖却不是。 因为有陆行迟在,贝暖一点都不担心,心思根本没太放在丧尸身上,戴着夜视仪东张西望地到处乱看。 忽然在一个刚清过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样好东西。 绝对是一个发电机。 比贝暖空间里那个发电机大了一大圈,但是样子差不多是一样的。 贝暖悄悄走过去,仔细研究了一下,确认无误,真的是一个汽油发电机,看起来是连在医院的电路上,估计是医院在停电的时候应急用的。 发电机旁边摆着两个油桶,贝暖拎起来看了看,都已经见底了。 贝暖的空间里最不缺的就是汽油。 她悄悄取出一个灌满了的便携式汽油桶,放在发电机旁边,然后才招呼邵白他们过来。 “邵白,快来看,这不会是个发电机吧?” 她偷偷摸摸放油桶的事,全被身后的陆行迟看在眼里,陆行迟微笑了一下,并不说话。 邵白他们一过来,就高兴起来。 说不定这个发电机还能用。 邵白找到贝暖放在旁边的汽油桶,立刻给发电机加好油,启动起来,拉开闸。 地下一层大放光明。 躲在黑暗中的丧尸们突然见光,一片惊惶的嚎叫声。 “这样方便多了。”特战队的队员们都松了口气,纷纷感慨。 杜若相当骄傲,“你们都没注意这有个发电机吧?是我们贝暖找到的!” 明亮的光线毕竟对人类更有利,特战队一路砍瓜切菜地推进,清楼层的速度立刻变快了。 连贝暖都能感觉得出来,这个地下一层,越往里丧尸越多,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好像真的藏着什么东西。 很快就搞定了一条走廊两边的所有房间。 等走廊转了一个弯,前面又黑了。 眼前长长的走廊上,所有的灯都坏了,只有入口的地方能稍微借一点后面的灯光,越往里越看不清。 没有这么巧的事,这怎么看都是有人故意破坏了照明。 没办法,大家重新戴上夜视仪。 里面的丧尸很多,贝暖他们谨慎地往里推进。 走廊尽头是一个双扇门的房间。 虽然一路都聚集着大批丧尸,门前很长一段走廊却很奇怪地空着。 这样空着,显得十分不正常,看起来比有丧尸还诡异。 小队来到门前不远处停下来,邵白示意另一个队员跟他一起上前,准备破门而入时,门突然开了。 一大群丧尸你推我挤,从门里一起涌出来。 在幽暗的走廊上,和冲出来的丧尸只有几米的距离,一个不小心就要丧命。 所有人集中火力爆丧尸的头, 邵白他们一起开火,一阵枪响,门里冲出来的丧尸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 好不容易才把不停地冲出来的丧尸打完了,门又一次开了,又有大批的丧尸向着大家冲了过来。 贝暖他们继续清剿。 然而一批又一批的丧尸源源不绝,从门里涌出来。 好像那扇门是一个传说中的宝物,一个怪物的大嘴,能无穷无尽地吐丧尸出来。 特战队连续杀了几批,贝暖觉得不太对劲。 她抬起头来看陆行迟。 陆行迟低头和她交换了一下目光。 “地上的尸体消失了。”他轻声说。 他说得很对。 在夜视仪中看出去,如果注意的话,就能发现,一批丧尸冲出来的时候,前一批丧尸倒在地上的尸体就安静地消失了。 邵白他们还没注意到。 因为丧尸正在一刻不停地从门里出来,又离得太近,邵白他们所有人都在集中精神,一刻不停地开枪打丧尸的头,无暇顾及到异样。 只有陆行迟,对他来说以这种速度杀丧尸根本就是在休息,才一眼看出了毛病。 贝暖还察觉出另一个诡异的地方。 因为子弹珍贵,别人打得都很保守,贝暖和其他特战队员不同,开枪的速度比他们都要快得多得多。 她的一弹夹子弹早就应该用完了。 然而子弹却没少,她的枪竟然可以无穷无尽地开下去。 “大概是一分钟。”陆行迟说。 贝暖完全明白他在说什么。 “刚好一批丧尸杀光。”贝暖补充。 他们在一个循环里。 一批丧尸冲出来,杀光,地上的尸体消失,又一批丧尸冲出来,杀光,再消失。 这件事周而复始,重复个没完。 到现在为止,大概重复了四五次,还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光线再暗,精神再紧张,重复这么多次,也有人觉出了不对劲。 清楚弹夹里还剩多少子弹是一个军人的基本素养,有人终于到了应该把子弹打光的时候,然而和贝暖一样,子弹还有。 “怎么子弹一直有?”有人去看枪。 有人纳闷,“我刚才杀的就是这只丧尸吧?” 贝暖也早看出来了,每次门里出来的丧尸,都是同一批。 丧尸们都红着眼睛,呲牙咧嘴,衣衫褴褛,看着都差不多。然而架不住这么一次又一次地看,总能混个脸熟。 “地上的尸体也没了。”有人说。 邵白也察觉不正常了,蹙着眉,边继续杀丧尸边问:“怎么回事?” 他是队长,不等别人回答,下一秒就说:“我们先撤。” 他一句话,全队人立刻后撤。 然而还没退出去几步,眼前忽然一晃。 所有人好像瞬移一样,又重新跳回了刚刚站的位置。 贝暖已经明白了。 这是一个圈套,一个陷阱。 这陷阱时长一分钟,如同一个圆,囚禁住所有的人,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同一批丧尸无止境地冒出来,他们无止境地杀下去。 如同走不出去的无间地狱。第93章
撤退时突然瞬移,被强制拉回到刚刚站着杀丧尸的地方之后,多数人都懵了。 丧尸又一次从门里冲出来了,和刚刚一样,呲牙咧嘴,精力充沛。 这次陆行迟毫不犹豫,用勉强能算是踩在正常人的边界上的速度,迅速解决了全部丧尸。 “我们好像一直在重复一小段时间,是一个循环,一遍又一遍,”陆行迟说,“时长大概一分钟。” 杜若立刻接口道:“真的?这么有意思?” 所有人:“……” 杜若继续发散思维,“那如果我留在这儿,不就可以永生了?” 江斐语气无奈,“你要一个在医院地下室里不停地杀丧尸的永生干什么?” “也不一定非要杀丧尸嘛。”唐瑭说,“反正一分钟就能刷新,真让它们冲过来又怎样?” “你可能会死,会变成丧尸。”贝暖说,“我建议你还是不试的好,谁知道死了以后还能不能再活过来?” 当然是有一种可能性,就算死了,过完这一分钟,重新刷新的时候,人又活过来了。 然而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万一死后就自动跳出这个时间循环陷阱,不能复活了呢? 那岂不是白白搭上一条小命? 除非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做了这个实验,否则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陷进时间陷阱里的人,还是要不停地努力杀掉丧尸,一遍又一遍。 虽然刷新时,每个人都会回复到一分钟前的状态,理论上来说应该永远不会累,可是谁也受不了要这么注意力高度集中地一遍遍杀同一批丧尸。 大概会把正常人逼疯。 还好有陆行迟在,把这个最无聊的工作轻松地揽了下来,让大家在杀丧尸之外,还有时间和精力思考一下现在的处境。 贝暖觉得,这一小段时间循环有点像她刚拿到手的异能。 但是它有一样很大的不同。 就是所有陷入其中的人,全都像见证人一样,留存着前面循环里的记忆。 说话的时候,刚刚陆行迟射倒的那些丧尸的尸体安静地消失了,刚刚那批丧尸又从门里活蹦乱跳地重新冲出来。 陆行迟不想浪费时间,随手解决了它们。 “后撤看来是撤不出去,”陆行迟说,“那我们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没错,”邵白很同意,琢磨,“要是我们进去把弄出这个怪东西的人宰了,说不定就能出去了。” 杜若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 贝暖知道他想说什么。 杜若根本不会被丧尸攻击,这里对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方,他可以无视丧尸,随便出入。 由他进去找人最合适不过。 贝暖对着他严重地皱了皱眉。 与此同时,陆行迟也给了杜若一个严厉禁止的眼神。 邵白他们都是联邦军队的人,如果杜若在他们面前展露出这么非同寻常的能力,说不准立刻就会被捉走做研究。 说不定还会捅出来病毒抑制剂的事。 邵白虽然看上去人还不错,又是联邦的军人,但是人心难测,病毒抑制剂的事实在事关重大,不能随便乱说。 “我进去看看。”陆行迟抢在杜若前面说。 他上前几步。 然后突然停住了。 陆行迟伸手推了推面前的空气,“走不出去。” 好像那里竖着一面无形的墙。 无形的墙说明,这个陷阱是有空间上的边界的,看来循环只发生在门前这一小块区域。 他们能沿着正常的时间线,顺畅地进入这块区域的时间陷阱,可是进入之后,就和正常世界的时间线隔绝了,没法再走出去。 陆行迟用手探了探旁边的边界,可是下一秒,又一次刷新了。 陆行迟被重新拉回了原位。 一分钟时间,他要杀丧尸,还要想办法找出出陷阱的办法,简直是不可能任务。 陆行迟毫不犹豫地杀掉丧尸,上前再来一遍。 贝暖却在不出声地想着另一件事。 这个一分钟的时间陷阱,贝暖当然有办法让大家出去。 要跳出去非常简单,只要用刚到手的异能回溯一次时间就可以了。 虽然已经在这个一分钟的时间陷阱里待了超过十次,但是贝暖深深地怀疑,无论在里面待多少次循环,也只能算一分钟。 所以一旦回溯时间的话,就会跳回到十分钟之前。 那时大家正在走廊上往这边过来,还没有掉进陷阱里,只要那时候直接让特战队撤退就行了。 可是这里面有一个极大的问题。 如果时间回溯到十分钟之前,贝暖不能成功说服邵白他们迅速撤退呢? 如果没能成功撤退,大家又踩进陷阱,或者是回溯后情况发生了变化,设时间陷阱的人移动了陷阱的位置,让他们再一次掉进去了,该怎么办? 那时问题就大了。 因为贝暖的时间回溯功能有三十分钟的冷却时间。 如果在三十分钟的冷却时间内,第二次掉进这个时间陷阱,贝暖估计,有极大的可能性,在这个陷阱中的时间无论重复多少次,也只能算一分钟。 贝暖的异能就会永远凝固在冷却状态,不能再使用第二次。 那就真的是卡在陷阱里出不来了。 所以一旦启用时间回溯,回溯后的三十分钟内极度危险,任何时候都可能再掉进陷阱里,再也逃不出来。 逃出这个陷阱后,必须要说服他们赶紧跑,远离这个鬼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贝暖的目光扫过邵白。 邵白是队长,最好的办法,就是选他做时间回溯的见证人,让他保留现在的记忆,到时候带领大家撤退。 可是一个普通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怪事,他真的会相信自己奇怪的记忆不是幻觉,相信贝暖,肯乖乖地带着队伍撤退吗? 贝暖纠结万分,又看了一眼杜若他们。 反正不管邵白怎么决定,自己的人肯定会跟着她走,这点贝暖有绝对的信心。 邵白他们能劝走当然最好,不能的话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吧,贝暖管不了那么多。 与此同时,陆行迟已经摸出了陷阱前面的边界范围,就在门前两步远的地方,这堵无形的墙很结实,也没出口,他也没什么办法。 一分钟太短,陆行迟被拉回原位,丧尸又刷新了。 贝暖心想,只能赌一赌邵白不是笨蛋了。 贝暖默念“溯流而上”,用目光找到邵白,等滚轮转出邵白的名字,去点确定。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陆行迟低头叫贝暖,“贝暖,我觉得……” 贝暖下意识地抬头看他,眼睁睁看着在点下确定的那一瞬间,滚轮转出了陆行迟的名字。 完蛋了。 一阵疯狂的时间倒流。 小队重新回到发电机房附近,整个地下室刚刚恢复供电,大放光明。 躲在黑暗中的丧尸们被突然亮起的灯光惊吓,到处都是它们的嚎叫声。 “这样方便多了。”有特战队员在感慨。 贝暖又听到杜若骄傲的话,“你们都没看见吧?这个发电机是我们贝暖找到的!” 陷阱的循环果然被突破了。 时间成功退回到十分钟之前。 唯一的问题就是,阴错阳差,陆行迟变成了见证人,而队长邵白对现在的状况一无所知。 有点棘手。 贝暖只得跟邵白胡说八道:“我觉得这个地方很不对劲,咱们还是撤退吧?” 邵白莫名其妙地看一眼贝暖。 好不容易才打到这里,还找到了发电机,点亮了灯,目前的状况怎么看特战队都在占优势,她却突然说要撤。 邵白已经比了个手势,示意队员们往前推进了,有点纳闷:“为什么要撤退?” “这里真的不太对,我觉得很危险,”贝暖回头看了陆行迟他们一眼,坚决地说,“我们几个不想再往前走了。” 杜若江斐他们果然全无异议。 打了一半不打了,特战队当然会有人抱怨。 有队员低声说:“女的就是事多。” 陆行迟忽然接口,对邵白说:“我也觉得这里感觉不太对。” 话音刚落,所有人手里的枪都突然脱手了。 每一把枪都飞到了空中,聚在一起,像龙卷风一样飞快地旋转着,然后噼里啪啦乱砸在地上。 武器是战士的命,猛然脱手,所有的特战队员都吓到了。 邵白毫不犹豫,立刻说:“撤退。” 全队人捡起地上乱扔的枪,火速后撤。 贝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陆行迟最擅长装神弄鬼吓唬人,他变成了见证人,歪打正着,竟然很有好处。 大家手里的枪如同有生命一样,一路都在被一种力道不小的神秘力量硬往外拽,连贝暖的都不例外。 贝暖拼命忍住笑跟陆行迟较劲,努力抱住自己的枪,一眼看见陆行迟也在看着她,眼中都是恶作剧的笑意。 特战队一口气出了医院大门,手中的枪才算安分下来。 “怎么会这么邪乎?” “里面有邪乎的东西吧?” 有队员感慨,“女的感觉就是敏锐,我拿着枪一点都没觉出不对劲。” “废话,人家对枪的手感跟你不是一个等级的,大概枪稍微一动就感觉出来了。” 贝暖默了默:现在不说“女的就是事多”了? 虽然撤出来了,邵白还是有点不甘心。 现在更加印证了,医院的地下室里藏着怪东西,现在让邵白走,邵白是真舍不得。 邵白想了想,“你们全都待在这儿,我自己再进去看一次。” 院子里和医院大厅的丧尸都被清过了,他一个人至少能走到刚刚地下室的发电机房附近。 他拎着枪又进去了。 贝暖默不作声,也没阻止他。 结果不到片刻功夫,他就又从楼里出来了。 “不行,”邵白说,“现在一进门,枪就根本拿不住。” 贝暖心想,那是因为让你走得太远的话,陆行迟不好控制,只能一进门就先给你一个下马威。 手里没有枪,就算有也端不稳,根本没法对付地下室里密布的丧尸群。 陆行迟建议:“暂时没有办法,等想出办法以后再来吧?我们走吧,就算这里也未必就安全。” 他说得很对。 贝暖现在的回溯技能正在冷却,如果这里再冒出一个时间陷阱,整队人就完蛋了。 邵白这次听了陆行迟的,让所有人都上了车,离开了这家邪乎的医院。 一路上大家都在琢磨各种主意。 有人说:“咱们下次一人带一根粗木棍过来,说不定就不会脱手了。” 有人反驳,“你怎么知道金属武器就会脱手,非金属的就脱不了?” 贝暖心想,他还真猜对了,陆大boss只能控制金属武器,木棍什么的还真没办法。 有人嗤了一声:“医院丧尸那么多,用枪都杀不太动,还想用木棍搞定?你做梦吧。” 他们所有人的想法全都被陆行迟闹的妖带偏了,并不知道那家医院里藏着的东西的真正可怕之处。 一个会设时间陷阱的东西,掉进去就永远出不来。 贝暖一路都在沉思,没有说话。 陆行迟也没有,一直都很安静。 贝暖琢磨了半天。 这东西太奇怪,完全摸不清陷阱是怎么设的,怎么运作的,一头雾水。而贝暖的异能又有个冷却三十分钟的致命问题。 最后的结论就是,还是离那家古怪的医院远一点的好。 无论里面是那个叫厉蕤的奇怪丧尸,还是藏着什么有异能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理它。 现在剩下的问题是,还有一个陆行迟要对付。 他这次做了见证人,什么都记得,为今之计,就是死都不承认刚刚的时间回溯和她有关,胡混过去。 贝暖瞄了一眼陆行迟,突然意识到,在她走神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攥在手里,正在用手指安抚她手背。 轻轻的,一下一下的。 他这应该是安抚,不是在占便宜吧? 一直到回到营地里,没有外人了,陆行迟才问贝暖:“怎么回事?” 贝暖装傻,“什么怎么回事?” “你也记得我们被困在一段一分钟长的时间陷阱里的事,对不对?”陆行迟揭穿她,“所以你那么坚持,非要邵白他们撤退。” 这个抵赖不了。 贝暖从容回答:“没错。你帮了我的忙,所以你也记得对吧?”贝暖对陆行迟灿烂一笑,“幸好有你装神弄鬼的,比我劝他们一万句话还有用。” 杜若完全没听明白,“你们说什么时间陷阱?” 贝暖把刚刚在医院里真正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对大家讲了一遍。 当然只字不提回溯时间把大家带出陷阱的这件事是她干的。 杜若他们早就见多识广,对这件事接受度良好。 杜若问:“要是真有人设了那个时间陷阱,为什么咱们又跑出来了,时间还回退了呢?” 唐瑭想了想,“说不定那个陷阱就只能重复那么多次,重复完了,人就被甩出来了。” 贝暖心想,还真不是。 陆行迟开口,“我觉得我们之所以能从里面出来,肯定是有人在帮我们。他让时间回退,把大家从陷阱里救了出来。” “谁啊?”杜若他们好奇地问。 “谁啊?”贝暖也跟着他们好奇地问。 陆行迟淡淡答:“不知道。” 杜若十分遗憾,“竟然出了那么好玩的事,可惜我全都不记得了,为什么你们两个就都能记得呢?不公平。” 陆行迟从容地回答:“大概是有个小仙女想让我记得吧。” 贝暖:??? 小仙女还真没想让你记得,贝暖心想,小仙女那是纯属手滑。 难道他猜到了什么? 贝小仙女警惕地观察着陆行迟的表情。 陆行迟却只开玩笑一样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丝毫没有再深究的意思。第94章
他绝对是知道了点什么。 贝暖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活着好难。 既没有想要明示他,也没有打算暗示他,选他做见证人根本不是故意的,那个倒霉的监测系统不会判罚吧? 是陆行迟自己太聪明,真的不关她什么事。 吃过晚饭,外面的天渐渐黑了,回巢的鸟在树上吵成一片。 既然大家都已经平安撤回营地,贝暖不再为时间陷阱的事操心,安心地洗漱收拾,准备睡觉。 杜若却有点心不在焉,连贝暖问他要不要喝一杯睡前牛奶都没听见。 “你怎么了?”贝暖问他。 杜若忧心忡忡。 “我在想,我们马上要走了,以邵白的性格,为了完成任务,十有八九又会回到那家医院,没有陆行迟在,他们肯定以为会把枪抢走的怪事没了,会一直往里突进,最后又陷到那个时间陷阱里出不来。” 他顾虑得很有道理。 贝暖安慰他,“我们不在,只靠他们那些人,未必能攻得进去。” “可是你们今天已经把外面的丧尸都清掉了,只剩地下室的半条走廊,说不定他们会进去试试。” 贝暖想了想。 “不然我们走之前跟邵白好好谈谈,把真相告诉他,他应该就不会再去了。” 杜若问:“万一他不相信呢?万一他相信了,可是特别想去呢?” 他说得很对,邵白这个人一看,就是那种不惜一切代价,不在乎个人安危,一心想完成任务的军人。 “不相信就没办法了。”贝暖安抚他,“杜若,人各有命,你只能尽量劝,听不听的,就全在他自己了。” 杜若想想又说:“可是就算他们特战队不去,那里放着一个时间陷阱,以后有别人一不小心掉进去怎么办?” 贝暖:“那……就……让他们在里面……永生?” 小三突然在脑中说话:“贝暖,解锁新的圣母任务了。” 贝暖:“……” 这种时候解锁的任务,想都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贝暖,看一眼呗?”小三哄着她。 贝暖叹口气,走回自己的铺位坐下,拉开任务栏。 任务栏里多了个新任务,名字叫“为了他人的平安”。 一看这名字,联想到杜若刚刚说过的话,贝暖痛苦地问:“小三,你该不会是想把我再送回那家倒霉医院吧?” 小三讪笑一声,“送回去……是没错,可我也可以给你提供怎么去掉那个时间陷阱的办法啊。” “怎么去掉?” 任务说明又是一篇小作文,密密麻麻好多行字,贝暖不想自己去读。 自己看错了算自己的,小三解释错了算他的。 小三好脾气地解释,“今天你们去的那扇门的门口,确实有个时间陷阱,而且现在还在那里,像一个真正的陷阱一样,它是有范围的,所以你可以绕开它。” 绕开?说得容易。 贝暖说:“我又不知道陷阱的范围在哪,今天一不留神就踩进去了。” 进去之后,陆行迟倒是摸到了陷阱周围有无形的墙。 但是进陷阱时,完全感觉不到墙的存在。 换句话说,陷阱的边界是单向的,能顺畅地进去,进去后就出不来。 贝暖无语,“小三,你的意思不会是想让我再进一次陷阱,从里面把陷阱的范围一点一点摸出来吧?” 做是能做得到,就是实在太危险了,贝暖并不想这么干。 小三笑了,“贝暖,你不想进到陷阱里冒险的话,愿不愿意用圣母值兑换一个任务提示?” 用圣母值兑换提示? 贝暖问:“要用很多圣母值吗?划算吗?” “要是你把这个任务做完,和任务奖励的圣母值相比,当然是很划算的。”小三说。 换句话说,如果任务没完成,就很亏。 贝暖斟酌了一下,答应了。 圣母值美丽鲜绿的进度条立刻往回缩了一点,缩得贝暖十分心疼。 小三说:“要想不进陷阱,又能探测陷阱范围的方法很简单。那个陷阱有一个特点,如果有东西碰触到它的边界,边界上的空间就会发生片刻的扭曲,你要想办法观察到扭曲的地方,就能发现陷阱的范围了。” 贝暖懂了,“然后呢?” “你找到边界后,绕开陷阱,就可以进到门里,找到设陷阱的小boss。” 贝暖好奇,“可是我怎么知道谁才是会设陷阱的小boss?” “贝暖……”小三欲言又止。 “又要用圣母值兑换提示?”贝暖猜测。 “没错。” 贝暖叹口气,“刚才都花了一笔圣母值了,现在放弃,第一笔不就白花了?还能怎样?继续换呗。” 小三默了默。 “贝暖,要是以后有人跟你说中奖了什么的,让你交几十块钱手续费,然后让你交几百块钱,然后再让你交几千块钱,你可千万别上当。” 贝暖无语,“所以你是那种骗子吗?” 圣母值又减了一点。 “好心没好报。”小三说,“你现在看到任务后面新冒出来的按钮了没有?按一下,就能看到小boss头上发光。” 贝暖找了找,发现“为了他人的平安”后面,真的多出来了一个小按钮,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皇冠。 小三说:“只要找到那只小boss,杀掉它,陷阱自然没了,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贝暖不放心,“就算我绕开这个陷阱进到门里,它再设第二个陷阱让我掉进去呢?” 小三坦然答:“不会。为了证明我不是骗子,我买二送一,再给你一个提示。它放一次陷阱的技能冷却时间很长,到现在都不能放第二个,所以我建议你趁着陷阱还在原位,抓紧时间赶紧过去,现在,立刻,马上。” 好吧。 贝暖先用眼睛找到正在整理睡袋准备睡觉的陆行迟,心中万分纠结。 要是能带上陆行迟,当然最理想,他是司机,是保镖,更是天生的人形大杀器。 可是想带上他,就必须得跟他解释来龙去脉。 按规定,任务的事绝对不能跟他透露,否则就要被罚。 贝暖叹了口气,站起来,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溜出帐篷。 贝暖一直走到门口哨兵那里,说有事要出去,邵白并没有限制他们进出营地,哨兵痛快地把人放了。 走远到哨兵看不见的地方,贝暖才拿出越野车。 她又把邵白发的枪和子弹全部拿出来清点了一遍,顺便穿上作战服,戴好带夜视仪的战术头盔。 白天他们已经把那家精神病医院的院子和一楼都清剿过一遍了。 贝暖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现在枪法如神,一个人能顶一支特战队,靠自己未必不能杀到地下一层那扇门前。 坐在驾座上,贝暖深吸一口气。 比起杀丧尸,更可怕的是开车。比起开车,更可怕的是迷路。 那家医院在哪来着? 贝?神枪手?科目二考了五次?路盲?暖坐在驾驶座上,支着头冥思苦想。 今天只坐邵白他们开的车去了一次而已,去的路上和回来的路上全在放空。 完。全。不。记。得。路。 好像是往东,要么就是往西,中间在哪里转了个往南或者往北的弯,然后呢? 正在努力想着,驾驶座旁边的车门开了。 陆行迟站在车下,伸手轻轻拍拍贝暖,“爬过去。” 贝暖惊诧地看着他,半天才回过神,七手八脚地爬到副驾。 陆行迟从容地坐上驾驶座,熟练地发动车子,问:“去哪?” 贝暖忽然好奇,“我说去哪都可以?” 陆行迟答:“随便你,你说去哪,我就去哪。” 他的眼神温和淡定,看起来又大、又乖、又可靠。 好像贝暖现在说要去月亮,他就能把越野车开到天上。 贝暖突然想起,当初丧尸病毒刚爆发时,从S市出来,贝暖想坐他的越野车时,他跟贝暖有过约法三章。 第一是要听他指挥,任何事都不许自己乱做决定,第二是贝暖有异能的事,一定要藏好,不能随便让其他人知道。 谁想到现在乖乖听指挥的变成了他,还是主动送上门听她指挥,一脸随便她乱做决定,玩出花来都没关系的表情。 贝暖忍不住弯弯嘴角。 “笑什么呢那么高兴?”陆行迟伸手过来,捏捏贝暖包在战术头盔里的脸颊。 贝暖问他:“你还记得你当初答应带上我时,跟我约法三章,第一是听你指挥,第二是不暴露异能,那第三呢?你当时说暂且放着,现在想好了没有?” 陆行迟好整以暇地答:“想好了。第三是,上了我的车,就是我的人。” 贝暖切了一声,“想得美,谁是你的人?” 陆行迟淡定从容地改口,“好,那换一个。上了我的车,我就是你的人?” 贝暖同情地说:“这么急着想把自己送出去?没人要可怎么办?” “没关系,多送几次,总有送出去的时候,我有信心。”陆行迟对她笑笑,“我们要去哪?” “医院。”贝暖扣好安全带。 陆行迟一个问题都不问,踩下油门,一打方向盘,利落地给车调了个头,在夜色中往白天去过的医院方向开过去。 他看一眼贝暖手里的枪,“收起来吧。开了一天枪,不累么,这次我来就好。” 他让贝暖把一盒盒长钉全拿了出来,全装进他的背包里。 陆行迟开车比邵白他们快得多,转眼就到了。 贝暖发现,医院的灯又熄了,不知是汽油用完了,还是电闸又被拉了,整幢建筑像一个黑洞洞的庞然大物,等着把人吞掉。 而且神奇的是,白天明明已经清掉了院子里外的丧尸,现在又冒出来不少。 陆行迟和贝暖下了车。 等贝暖把车收好,陆行迟就抬起手。 没有别人,他不用再装模作样地用弩。 无数长钉从匣子里成群地涌出来,齐刷刷射出去。 几秒钟而已,医院院子里外重新聚集的丧尸就被清完了。 他果断地带着贝暖往大楼里走。 丧尸完全不能成为减慢他步速的障碍。 随着他大步向前,空中密密麻麻的长钉如同他巨大的黑色羽翼,飞舞着倏放倏收,在他面前为他开路,势不可挡,瞬间推平一切。 转眼就重新来到发电机房,贝暖又从空间拿出汽油,陆行迟灌进发电机,打开电闸。 这里是地下室,没有自然采光,白天晚上都一样,和白天他们过来时看着毫无区别。 灯光大亮,陆行迟的长钉群轻松清掉走廊上的丧尸,来到转角。 他瞥了一眼走廊天花板上的灯,本来坏了的灯又重新亮了起来,照得这里如同白昼。 陆大boss功能复杂,还能兼职电工。 “有人把灯上的电线切断了。”他解释。 接上断掉的电线,对他来说连举手之劳都不算。 就连原本幽暗的走廊尽头,熟悉的双扇门前,现在都照亮了。 和白天的时候一样,沿路尸潮汹涌,只有门前的那一部分奇怪地空着。 看来和小三说的一样,陷阱还在原位没动。 丧尸们的脸在灯管的照耀下,苍白狰狞,血红的眼睛都在往贝暖他们这边看,却并不过来,好像在保护着门里的什么东西。 陆行迟人不用过去,瞬间长钉如雨,走廊上除了贝暖和他以外,所有会动的东西全灭。 “要再往前走么?”陆行迟问贝暖。 他看上去像是来自地狱的长着翅膀横扫一切的大魔王,其实却是最乖最听话的士兵。 只执行贝暖的命令,多余的问题一个都不问。 正常人到现在,心里一定充满了很多问号。 比如,贝暖为什么忽然又要回到这家医院?她来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她敢又一次来到这个白天好不容易才逃出去的地下一层?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可怕的时间陷阱,她打算怎么处理,才不会让他俩再掉进去? 然而陆行迟什么都没问,她说去哪就去哪,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让贝暖心中预想的一千八百种借口、编的一万八千种谎话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这倒好,省事。 不过他不问,就意味着他无条件相信她所有的决定,贝暖顿时觉得肩上责任重大。 陆行迟还在等着贝暖的回答,“要再往前吗?” 前面就是双扇门的门口,日光灯明亮地照着那个角落,那就是白天大家掉到循环里出不来的地方。 贝暖从空间里找出一个桶,在桶里装满了水。 小三说,时间陷阱的边缘在碰到东西时,会出现片刻的空间的扭曲,贝暖当然不会自己去碰这个可怕的东西。 贝暖小心地走近一点,把桶里的水泼出去。 奇迹发生了。 水顺畅地泼进去了,但是泼过去的时候,在中间的某一刻,水晶莹剔透的感觉忽然扭曲了,瞬间勾勒出一个截面。 虽然变化只是一刹那,也足够人看清楚。 贝暖花了大价钱从小三那里买到的提示是对的。 贝暖再拿出一桶水。 “我来。”陆行迟已经看明白了。 他小心地泼了一遍,陷阱边界就被探测出来了。 陷阱很大,几乎占满整个走廊,只在左边靠墙的地方,留了一个一人宽的空隙。 两个人一边继续探测着陷阱边界,一边沿着缝隙小心地往里走。 空隙通向双扇门前。 门并不包括在陷阱里,可以进。 贝暖想了片刻,门不在里面,为什么在陷阱里时,会看到门一次次打开呢? 随即就想明白了,陷阱里时间是反复重复的,所以从陷阱里往外看,每一次看到的陷阱外的景象都是一样的。 陆行迟打开门。 开门的一瞬间,他抬起手,门里原本黑漆漆的房间灯光大亮。 门里原来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放着不少医院的空床,不知是干什么用的,现在里面全都是丧尸,黑压压的一片。 奇怪的是,这一大群丧尸听见开门声,并没有像平时看到活人那样,直接扑过来。 贝暖在丧尸堆里看到了邵白他们要找的人。 厉蕤。 他看着确实比照片上长大了不少,已经和贝暖差不多高,那张脸和照片上一样,仍旧寒气森森,最大的不同是,现在他的眼睛是血红的。 他是一只丧尸。 猛然看见灯光大亮,厉蕤也慌了,好像打算找地方逃跑,不过还是镇静下来,对着房间里的丧尸群抬抬手。 并没有听见他发出任何声音,丧尸群竟然分成两批,分别扑向贝暖和陆行迟。 他竟然真的能遥控丧尸,连出声都不用,似乎是靠意念。 紧接着,门外也突然呵呵几声,也冲进来一批丧尸。贝暖估计是这家医院上面的楼层的,也被厉蕤调动下来了。 似乎真的能遥控。 贝暖注意到,从门外进来的丧尸竟然懂得沿着时间陷阱旁边安全的通道往门里冲。 也不知道厉蕤是怎么跟它们交流的,这些傻头傻脑的丧尸全都很听他的话。 这些多到能把普通人淹掉,吃得渣都不剩的丧尸群,对陆行迟来说,却什么都不是。 陆行迟连手都没抬,他飞舞在空中的长钉群就又一次犹如巨大的黑色的死亡之翼,带着破空的呼啸声向丧尸群扑过去。 只用了几秒钟而已,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所有丧尸都横在地上,房间里只剩下厉蕤一个还竖着。 刚刚进门的时候,贝暖就点过“他人的平安”任务后面的小皇冠按钮了。 贝暖看得很清楚,这里并没有头上会发光的丧尸,厉蕤的脑袋也没有发光。 厉蕤并不是设陷阱的小boss。 顶多是个知道那里有个陷阱的同谋。 “要把他带回去交给邵白,还是直接杀?”陆行迟继续听贝暖的指挥。 贝暖有点犹豫。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讨论怎么处理厉蕤,厉蕤像是全都听懂了。 他向来都是控制尸群冲锋,自己远远地躲着,一个见势不妙转身就跑,现在他能控制的丧尸全都趴在地上,没人能再保护他。 喜欢欺负弱小的人,通常在比自己更强大的人面前都怂得要命。 这个只敢在比他小的小孩身上发泄对生活的不满的人,连反抗一下陆行迟他们的想法都没有,血红的眼中流露出惊惧,拔腿就跑。 厉蕤不管不顾地冲到门口。 门外就是时间陷阱,厉蕤看上去慌不择路,已经彻底忘了这茬。 他一步就冲了进去。 贝暖记得邵白说过,能抓就抓,不能抓就杀,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逃走,否则后患无穷。 不知道让他进了陷阱后会发生什么,贝暖毫不犹豫地立刻举枪开枪。 开过枪才小声嘀咕:“丧尸不受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吧?对吧?” 陆行迟:“……”第95章
陆行迟看见她开枪,也跟着调动长钉向厉蕤射过去。 厉蕤刚逃出门没两步,头上就被子弹穿透,紧接着,又被激射而来的长钉们再穿透了几遍。 这个活着是小杀人魔,变丧尸也是丧尸杀人魔的小孩瞬间向前扑下去,死得透透的。 贝暖连忙走过去,掏出手机,对着厉蕤噼里啪啦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好让邵白方便回去交任务。 拍着拍着,厉蕤的尸体竟然没了。 “他倒的地方是在陷阱的范围里,尸体只能在那一分钟里存在。”陆行迟说。 他说得对。 厉蕤掉进了陷阱中一分钟的循环里,永远走不到下一分钟,所以在贝暖他们眼里,过了一分钟之后,他就会凭空消失。 幸好贝暖照片拍得快。 不过这也说明,陷阱还好好的,贝暖的任务还没完成。 贝暖在房间里又仔细搜索了一圈。 房间里再没有活物了,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丧尸,没有一个头上会发光。 这就奇怪了,小三明明说过,会设陷阱的小boss就在门后的房间里。 在哪呢? 陆行迟默默地跟在贝暖身后,虽然并不知道她在找什么,也跟着她到处看。 一阵细微的声音忽然掠过贝暖的耳畔。 嗡嗡嗡。嗡嗡嗡。 贝暖随便挥了两下手,转过头。 在贝暖眼中,一只蚊子悠悠然从她眼前飞过,好像萤火虫一样,发着淡淡的光。 贝暖:??? 贝暖只愣怔了一秒,就扑了上去。 好像中了邪一样,疯狂地又拍又打,上窜下跳。 陆行迟:“……” “蚊子!蚊子!陆行迟!快帮我打那只大蚊子!!你看见没有?这边这边!那边那边!天上!它飞到天花板上去了!” 陆行迟:“……” 贝暖够不着,干脆掏出步枪来,端好,瞄准天上乱飞的蚊子。 陆行迟:“……” 然而自动瞄准不起作用,只能瞄人头,弹道锁定也不行,蚊子太小飞得又快,贝暖锁定不了,只好放弃这个天才的想法,把枪当成棍子用,追着蚊子舞得虎虎生风。 要是有个电蚊拍就好了。 贝暖痛苦,为什么当初就不收个电蚊拍在空间里呢? 蚊子划着优美的弧线,嗡嗡叫着,在空中飞过来飞过去,飞过去飞过来,姿态蹁跹。 时不时还失踪几秒,好像会隐身一样,特别难找。 贝暖欢蹦乱跳地跟在它后面,一会儿就追到了门口,眼看马上就要冲出门的一刹那,被陆行迟从身后一把捞住腰。 贝暖在他怀里手舞足蹈拼命挣扎,“快放开我,蚊子要跑了!我知道门外有个陷阱,我掉不进去,我又不傻!” 陆行迟:……真的? “你等等,我来。”陆行迟抬了一下手。 原本定在空中的无数长钉突然聚拢在一起,瞬间融化,变成好大一张扁扁的大铁饼。 大铁饼飞出去,对着蚊子啪叽一拍,拍上了墙。 贝暖赶紧跑过去。 大铁饼向后退开,在铁饼留下的饼形大坑中,有一滩红红的蚊子血。 小boss就这么在陆氏蚊子拍的袭击下命丧黄泉。 贝暖喜滋滋看一眼任务栏,“他人的平安”任务显示完成,圣母值稳稳地涨了。 涨得比买提示扣掉的圣母值多多了,今天这笔买卖做得非常划算。 不过保险起见,贝暖还是拿出水桶泼了一下,水流顺畅地泼过了陷阱的范围,看着没有任何变化。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陷阱没了。” 没错。 陷阱没了,这地方不再危险,其他人再到这里来的话,也不会有人再掉进陷阱里,杜若可以放心了。 贝暖心想,小boss竟然是只蚊子。 说不定是吸了厉蕤这个有特殊能力的变异丧尸的血,才不知怎么的机缘巧合,也冒出奇怪的能力,也许是变成了那个厉蕤的宠物,能和他用感应沟通。 这都是猜想,谁知道呢。 反正都已经死光了。 贝暖和陆行迟又等了等,虽然陷阱没了,那里也并没有再冒出厉蕤的尸体来,不知道去哪了。 贝暖并不太关心厉蕤尸体的下落,任务完成了,她问陆行迟:“我们走?” 陆行迟点头答应,两个人离开了医院。 在他们身后的精神病院里,虽然这里的陷阱没了,在另一个维度的时空中,厉蕤还在无穷无尽地重复着他的循环。 他惊恐地跑进陷阱,一瞬间被一颗子弹射穿脑袋,紧接着又被几根长钉捅穿了脑袋,他在绝望中抽搐挣扎了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再跑一遍,再被重新射一遍。 这样循环往复,重复着死前的最后一刻,永无休止。 贝暖和陆行迟两个人上了车,一路往回开。 贝暖再悄悄看看陆行迟。 让他来他就来,让他走他就走,让他打蚊子就用大铁饼拍蚊子,真的不问任何问题。 陆行迟知道她在看他,偏头看了她一眼,“看我干什么?沉迷于我的美色不能自拔?” 贝暖:“……” 贝暖心想,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如果他真的什么都知道,知道她是来做任务,也知道她并不能告诉他做任务这件事,知道如果他问,她就只能撒谎,在这种情况下,他会怎么做? 贝暖心想,他会连问都不多问一句。 体贴如他,默默地帮她把任务做完就完了。 今天早晨,下船之后在栈桥上拷问他时,贝暖就严重怀疑他是重生的。 这一整天都很忙,忙着帮特战队杀了好几次丧尸,又忙着玩时间回溯的新异能,贝暖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这件事。 现在想想,如果他真是重生的,问题就太大了。 “如果他是重生的”,这几个字就像一根线,一拎起来,上面会串着一大串有趣的东西。 按船上的渊渊和盛翊的经历,他们上一世走的都是书里的剧情。 如果陆行迟也是重生的,他就必然认识原来的那个贝暖。 虽然那时贝暖天天和江斐在一起,但是毕竟一起走过一整本书的剧情,应该非常熟悉。 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看出贝暖性格大变,更何况是他,看人本来就是他的专业。 以他的聪明,既然觉得她的性格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样子却一丁点都没有变,肯定能顺畅地推理出,她是占据了这个身体的冒牌货。 如果他不止是重生的,还有系统有任务,他一定能猜出她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行为背后,也是一堆坑爹的任务。 贝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 现在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在船上,他推开卫生间的门的时候,她完全光着,在他面前一丝不挂。 贝暖咬了咬嘴唇,再想一想。 贝暖忽然意识到,也像那天在船上一样,他在她面前也是彻底裸着的。 他把他自己也全脱光了,脱给她看。 因为如果他对她的各种奇怪举动全都坦然接受,问都不多问一句,还默默地帮她做任务,等于是在承认,他完全明白她的处境和苦衷。 那么很大的可能性就是,他自己也有同样的苦衷。 两个人迫于情势,都不能说。 贝暖转头去看他。 陆行迟也正偏着头,用那双浅淡清澄的洞察一切的眼眸看着她。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理解和信任。 她张了张嘴。 可是想说的话全都违规,不违规的话没有说的意义。 空气中如同飘满了无数个禁言长老周仓。 贝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只得对他笑了笑。 陆行迟望进她的眼睛里,好像读懂了她的全部想法,也弯了弯嘴角,忽然解开安全带,俯身过来。 “陆行迟你正在开车你忘了?!” 贝暖被他吓坏了。 陆行迟的笑意更深,猛地踩了刹车,刹车发出尖啸,他就这么把车急停在路中间。 太吓人了。 还好这是末世,路上没有别的车,否则一定会被后面追尾的车骂个狗血淋头。 陆大Boss就是个神经病。 陆行迟根本不管那套,好像马路中间是他家一样。 他继续探身过来,伸手捧住贝暖的脸颊,吻住她的唇瓣。 他把车停得很嚣张,吻贝暖的动作却很温柔。 很温柔,很安稳,好像暮春初夏的和风暖阳,烘热整个冬天冷飕飕的地气,抚平她心中所有的疑虑和猜忌。 他什么都没说,她也没有。 在末世空旷马路中间,寂静无人的夜色里,他们坐在车里,像是用这个吻,达成了一个无声的协定。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半个字都没出口,谁都没有违反系统的规则,却完全明白对方想说的是什么,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贝暖的心前所未有地安稳。 他吻完她,仍旧一声不响地扣好安全带,重新发动车子。 贝暖悄悄把手伸过去,攥住他的衣角,陆行迟低头看了一眼,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那只手。 单手开车,仍然开得又悍又野,一丁点速度都不减。 贝暖心想:他今天晚上完全就是在亲身示范什么叫做危险驾驶。 要是现在不是末世,驾照大概早就没了。 陆行迟一路飙车回到营地时,营地里漆黑一片,别人大概都睡了,只有杜若他们还醒着。 “我们没去约会,我们帮你杀大怪去了,你操心的那个陷阱现在没啦。”贝暖抢先对杜若说。 陆行迟出去找邵白,一会儿邵白就过来了。 贝暖把他俩刚刚又去了一次医院的事告诉邵白,略过时间陷阱的部分没提,把手机上厉蕤的照片给他看。 贝暖语气遗憾,“可惜他当时马上要跑,来不及帮你活捉。” “没关系,那里太危险,活捉不太容易,能杀了就已经很不错了。” 针对变异丧尸的斩首行动任务突然完成了,邵白一直严肃的脸上都流露出欣喜。 然而邵白没有手机,没法传照片。 他有点尴尬,“我去问问谁有手机。” 找了好半天,他才找到一个手机,还没有电。 是特战队一个队员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高鼻深目,肤色微黑,名叫阿尼尔。 “上面有我女儿,两岁,我想她,一直看一直看,看没电了。” 他种族不同,话说得不太利落,不过连说带比划,大概能听懂他的意思。 “我那里还有充电宝。”贝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充好的充电宝。 阿尼尔的手机屏幕一会儿就重新亮了起来,看他双眼放光的样子,邵白和贝暖没有传照片,先把手机递给他。 阿尼尔翻出相册,里面全都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漆黑的头发,额间点着一个圆圆的红点。 相册里还有个视频,阿尼尔小心地看了邵白一眼。 电现在很珍贵,不能乱用。 邵白点头,“你看吧。” 阿尼尔抱着手机看起了视频,内容是他女儿在用小胖手抓饭吃,吃得一张小脸花成一片。 两分多钟的视频,全是小姑娘在吃饭,黑葡萄一样乌溜溜的大眼睛盯在饭上,呼噜呼噜,从头吃到尾。 阿尼尔抱着手机看得津津有味。 全世界只有爸爸妈妈才会看这样的视频看得津津有味。 等他看完了,贝暖忍不住问她,“你女儿现在在哪?” 现在是末世,这其实是个危险的问题。 还好,他回答:“她和她妈妈,在安全区,等这次任务结束后,我就回去……” 贝暖火速打断他的话,从他手里拿掉手机。 “你看完了?那我们传照片吧!” 什么“等这次任务结束后就回家”之类的标准fg,绝对不能让他立,这可是一本书,按故事届的规矩,立了fg的人都注定活不长。 照片用蓝牙传好后,贝暖顺便把充电宝也送他了,想必他还能珍惜地用很久。 贝暖一眼瞥见,充电宝送出手的时候,圣母值悄悄地涨了一点。 这段时间一直在做各种好事,做出了惯性,贝暖习惯成自然地把东西送人了,都忘了可以涨圣母值的事。 这一整天折腾下来,先是帮特战队,又把大家从时间陷阱中救出来,还完成了一个“他人的平安”任务,圣母值又涨了一大截。 贝暖喜滋滋地想,涨吧涨吧,说不定涨得好,又能解锁什么新的好东西。 “贝暖。”等阿尼尔他们走了,陆行迟才蹲到贝暖铺位前。 “其实你想送他的话,我上次在宁城买过几个大容量的太阳能充电宝,不是比你送的那个要插电的要好?” 贝暖有点感动。 他似乎真的明白她需要做的任务是什么。 阿尼尔在的时候不说,特地等人走了,再单独告诉贝暖,好让她拿去送人,这样这件好事就能算在她头上。 不过充电宝的事,贝暖完全不知道,“在哪?” “在宁城那堆东西里,有各种工具和蓄电池之类的。” 贝暖翻了半天,终于找出来了,有一摞,全都装在包装盒里,连封都没拆。 大家全都过来参观。 杜若哀嚎:“陆行迟,过分了吧?你有这种好东西,你都不说?我手机每次都靠贝暖拿发电机出来的时候才能抢着充一会儿电。” 陆行迟淡淡答:“说了的话,你们还不天天抱着手机玩?你不觉得最近不看手机,眼睛好多了?” 语气好像管着大家的家长。 陆行迟分了杜若他们几个一人一个太阳能充电宝,又额外多给了贝暖一个,“我陪你过去。” 特战队住的地方和难民们住的地方是分开的,有队员在巡逻。 巡逻的队员白天刚刚和贝暖他们一起打过丧尸,听说他们俩找阿尼尔有事,笑道:“阿尼尔好像有事出去了。” 有点奇怪,大半夜的,大家都睡了,他出去干什么? “我们也出去走走?”陆行迟问贝暖。 贝暖点头答应,两个人也离开了营地。 营地外的树林里很黑,明亮的月光从枝桠间透进来,也斑斑驳驳的,连不成片。 贝暖乖乖地让陆行迟牵着她的手,东张西望。 “他也不一定就是到树林里来了,说不定开着车去什么其他地方了。” 陆行迟低低地笑了一声,“谁说我是出来找他的?” 贝暖:? 陆行迟的手滑到她的腰上,在她耳边低声说:“胆子真大,敢跟男人半夜单独跑到这么黑的地方来。” 贝暖浑不在意,仍旧在东张西望,“什么男人不男人的,是你啊。” 陆行迟噎了噎。 他抿了一下唇,不情愿地松开她的腰,重新握住她的手。 “我刚才觉得这边树林里有金属的东西在移动,说不定是他。”陆行迟压低声音。第96章
怪不得树林那么大,他偏偏要到这个方向来。 “有人就在前面。”陆行迟跟贝暖汇报前方敌情。 再往前走了没多远,这次不用陆行迟说,贝暖都听到了人的声音,是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低低的呻吟。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起加快了脚步。 前面树林的地上倒着两个人,旁边还有一个黑影,听见陆行迟他们的动静,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转身就跑。 陆行迟毫不犹豫,长钉激射而出,直奔那人的大腿而去。 可是不知为什么,向来箭无虚发百发百中的陆行迟居然射空了,长钉钉在树干上,力道震得嗡嗡响,那个人的身形在林间一晃就不见了。 陆行迟的箭如同自带自动制导功能,躲都躲不开,能成功不被射中的人,世界上差不多只有一个。 就是霍仞。 “他跑了。”陆行迟说。 贝暖顾不上霍仞,因为她已经借着月光,看清了地上倒着的两个人。 一个是刚刚立了fg,说要回家看女儿的阿尼尔,他被人深深捅了两刀,死不瞑目,仍然睁着眼睛。 另一个是…… 爸爸? 是倒在血泊中的爸爸,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了,一大片一大片洇开的深色的痕迹。 这情景贝暖很熟悉。 当初的那天,正在教室上课,突然被班主任叫出教室。 五十多岁的班主任是冷面杀手,向来铁血无情,那天攥着贝暖的手,一直在说:“你别着急,你别着急……” 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 爸爸就躺在那儿,和现在一样,浑身都是血。 这一幕深藏在记忆深处,现在却被挖掘出来,直接摆在她面前。 贝暖定住不能动,过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蹲下来。 贝暖现在已经有经验了,知道地上倒在血泊中的并不是爸爸,十有八九,是幻化成别人的宋策。 陆行迟也验证了她的想法。 “你又看到爸爸了?我看到的还是你。”他说。 地上的人正在大口地喘着,胸膛剧烈地起伏,就算在月光下,也能看出被人刺了好多刀。 伤痕累累,很多刀都不致命,看上去像是在刑讯逼供。 宋策看清是贝暖他们,幻化褪去了,露出他本人的样子。 “霍仞可真是个狠人,”他虚弱地感慨,好像在自言自语,还笑了笑,“别人看到的都是最爱的人的脸,他居然根本没有最爱的人,一刀刀往我身上招呼。” 刺伤他的还真的是霍仞。 陆行迟先去检查旁边的阿尼尔,试了试他的脉搏,阿尼尔已经死了。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贝暖蹲下来查看宋策身上的伤口。 宋策看一眼旁边死去的阿尼尔,“联盟军队的人到处给我留消息,想约我到这儿来谈谈,结果霍仞也来了。” 宋策认真地看看贝暖他们两个。 “我快死了,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我觉得你们是好人,不是好人也没办法,只能赌一赌。” 他自嘲地笑笑。 “我的几个背包都藏在市中心最高的酒店顶层总统套房的床底下,你们把它带到安全区,交给我大学时的导师,叫秦之煜。” “包里有抑制剂,就当是报酬,送你朋友了,还有疫苗和转化剂的资料……” 陆行迟打断他,问:“转化剂是什么?” 宋策大概是觉得他快死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转化剂的资料很重要,一旦做成功了,你朋友就有希望由丧尸彻底变回人。” 真的? 贝暖看看宋策,忍不住又转头看一眼旁边躺着的阿尼尔。 他睁着眼,手机从他的裤子口袋滑出来,落在草地上,他那个呼噜呼噜吃饭的小女儿再也等不到爸爸了。 “他死多久了?”贝暖突然问宋策。 宋策像是没料到贝暖会先问这个,想了想。 “几分钟,七八分钟吧?我们两个刚到,正要说话的时候,霍仞想从后面偷袭我,他冲上去跟霍仞搏斗,打不过霍仞,帮我挡了刀。” 这本来是从宋策嘴里问出各种信息的最好的时候,那些贝暖想不清楚的事,比如为什么LBD的人会追杀他等等,现在问他,大概他都会说。 所有的疑问都能得到解答。 可是来不及了。 再不快点,阿尼尔的女儿就真的永远没有爸爸了。 贝暖心中纠结无比,不过还是火速默念:溯流而上。 见证人的滚轮冒出来,贝暖毫不犹豫地选了宋策的名字。 这次不能选陆行迟。 十分钟之前,陆行迟还和贝暖在营地里,来不及赶过来救人。 宋策要自己救自己。 小三突然在脑中出声。 “贝暖,”他说,“时间回溯后,男主不会保存这部分记忆,就算你救人,也不涨圣母值。” 贝暖没理他。 “宋策,”贝暖低头对宋策说,“你死不了,不过你答应我,如果有可能的话,也救救阿尼尔。” 宋策完全听不懂她的话,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她半低着头,脸庞圣洁,眼神在月光下清澈澄净,满含对世人的悲悯, 时间回溯。 光影缭乱,一切都在逆转,贝暖和陆行迟退回营地里。 陆行迟正在把一个太阳能充电宝放到贝暖手里,对她微笑着说:“我陪你去。” 贝暖把充电宝丢进空间里,一把抓住陆行迟的手,拉着他就往外跑。 两个人匆匆跟哨兵打了声招呼,就冲进小树林,一路往刚刚的地方狂奔。 陆行迟这次不是见证人,什么都不记得,完全不明白她在干什么,不过还是一言不发,跟她一起在树林里穿梭。 贝暖一边跑,一边从空间里拿出杜若的那把鸣鸿刀,拎在手里。 看见她拿鸣鸿刀出来,陆行迟立刻意识到要对付的人是霍仞,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紧紧地跟着贝暖。 “前面有人。”他低声说,攥住贝暖的手腕,不让她再往前。 贝暖当然知道前面会有人。 前面就是刚刚阿尼尔和宋策倒下去的地方。 贝暖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放慢脚步,悄悄潜过去。 一个人站在那里,是阿尼尔。 时间已经过了他上次被偷袭的时候,他还好好地活着。 阿尼尔东张西望,像是在等人,贝暖知道,这次他等不到了。 看上去应该是宋策没有来见阿尼尔,说不定还想办法引开了霍仞。 “附近还有别人吗?”贝暖轻声问陆行迟。 如果有人身上带刀带枪,在附近出现,陆行迟应该能感觉到。 陆行迟体会了一下,很肯定地说:“没有。” 他们都走了。 霍仞向来都对异能免疫,所以很有可能,他还记得时间回溯前的事。 但是记得也没用,因为宋策是见证人,也全都记得。 宋策绝对是跑了。 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甩掉霍仞。 贝暖不太放心,带着陆行迟这个人形金属探测器在附近的树林中东转西转,又找了一大圈,确认宋策和霍仞确实走了,才收起鸣鸿刀。 看见她把刀收了,陆行迟的神情也轻松起来。 “我们回去?”陆行迟问。 “我们还不能回去,”贝暖说,“我们还要再去市中心一次。” 万一宋策没有甩掉霍仞,中间出了什么事,宋策那些宝贝东西绝对不能落到霍仞手里。 陆行迟现在非常好用,一个问题都不问,二话不说,等贝暖拿出越野车,就和她一起上车,直接往附近那个滨海城市的方向开。 贝暖坐在车上,心里还在奇怪。 最近她真的太不对劲了。 刚刚是那么好的从宋策嘴里套出完整的前因后果的机会,就直接放弃了。 只为了救那个阿尼尔,抢在他死后十分钟内,赶紧把时间回溯。 从前几年起,贝暖就下定决心,只为自己活着,别人的死活都与她无关。 那阿尼尔的死活到底和她有什么相干? 那个认都不认识的阿尼尔,甚至和贝暖都不是一个种族,甚至都不能顺畅地交流。 大概真的是圣母任务做多了,做出了后遗症。 越野车一路开往城市的中心,市中心早就被丧尸占据了,尤其是夜里,到处都是丧尸的嚎叫声。 “不知道哪个是最高的酒店。” 贝暖往车窗外张望。 每一幢高楼都是黑漆漆的,连哪幢楼是酒店都看不出来。 “你要找最高的酒店?简单,我们一幢一幢查一遍。”陆行迟说。 他真的开着车带着贝暖,把所有看起来很高的楼全都找了一遍。 其中有三幢是酒店。 有夜视仪,就算到处停电也很方便,就是没有电梯,每次都要爬楼梯到最顶层,有点痛苦。 贝暖他们一幢幢搜过来,搜到第三家的时候,一路清掉丧尸到了顶层,在顶层的总统套房里发现了人生活过的痕迹。 是末世开始后,有人住过的痕迹。 走进卧室就能看到,桌上有蜡烛油,床单换过了,明显不是酒店服务员铺的,随随便便的,一点都不整齐。 陆行迟看了一眼,好像在自言自语,“不是住豪宅,就是住酒店,过得还挺舒服。” 贝暖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他竟然能猜出来,他们在找的人是宋策。 也是,能吸引霍仞,并且可以住在丧尸群淹没的酒店里的,大概也没别人。 贝暖说:“杜若也不怕丧尸,可以想住哪就住哪,可是还肯陪着咱们一起风餐露宿住帐篷。” 陆行迟勾勾嘴角,“他那是为了好吃的吧。” 贝暖一边跟他闲聊,一边趴下来去看大床的床底下。 床底下并没有宋策的大包们,只有一个小小的纸盒子。 贝暖把纸盒拉出来,打开和陆行迟一起看。 盒子里是一个熟悉的小瓶,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字条上是熟悉的字迹,和上次在M国豪宅里拿到的那张一样。 上面写着:上次的已经是加强型,这针可以留着,等眼睛变红时再注射。 下面是两个字:谢谢。 看来宋策已经甩掉霍仞平安回来过,取了他的东西,留下字条,又走了。 贝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还是不肯和人合作,执意要自己一个人去安全区,不过至少还活着。 活着就好。 陆行迟看一眼字条,拿起小瓶笑了笑,“杜若有库存了。” “你小心一点。”贝暖赶紧从他手里把珍贵的小瓶子拿走,妥妥地收进空间里。 贝暖在回去的路上就睡着了。 滨海的小城天气无常,半路上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水敲打在车窗上,一声一声,特别催眠。 贝暖只迷迷糊糊地记得,陆行迟中间叫醒过她一次,让她收了一下越野车。 然后整个人又落入一个舒服至极的怀抱里,不知被什么裹着,一点雨都没淋到,想不睡都难。 再醒来时,是在帐篷里自己的铺位上,外面天色大亮,好像已经放晴了。 杜若他们都起床了,不过没人出声吵她,全都在安静地看书和玩手机。 陆行迟正从外面进来,一眼看到贝暖醒了,微笑道:“正想叫你,起来吧,出来看彩虹。” 有彩虹? 贝暖匆匆忙忙套上外衣,跑了出去。 外面雨过天晴,空气清凉。 云层散开了,露出一片片湛蓝,西边的天空上,横跨着一道大而绚烂的彩虹。 陆行迟帮贝暖把胡乱套上的冲锋衣穿好,拉链拉到她的鼻子底下,问:“冷不冷?” 已经是初夏了,就算是下了一夜雨,也不真的算冷,贝暖摇摇头。 陆行迟却还是从身后把她抱住。 行吧,乱找借口,就是为了抱人。 贝暖偎在陆行迟怀里,跟他一起看彩虹。 可惜没过多久,彩虹就没了。 贝暖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拉开任务栏。 可以回溯时间的“神的力量”的倒计时就快要结束了,眼看就要清零。 贝暖最后一次默念“溯流而上”,悄悄在滚轮上选好他的名字,确定。 两个人姿势不变,天上的彩虹又重新出现了。 陆行迟一点都不奇怪消失的彩虹怎么又回来了,低头吻了吻贝暖的头顶,继续安静地抱着她。 好像能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 绚烂的彩虹下,在他的怀抱里,贝暖点开趣味小任务,拉了一下滚轮把手。 心中默默地对着天上的彩虹许愿,这么好的时候,希望能抽出一个合心意的新异能。 滚轮飞快地旋转了一会儿,缓缓地停在四个字上――“兽王之王”。 这是什么意思? 能指挥飞禽走兽吗? 贝暖畅想了一下自己头戴王冠,坐在万兽之王的王座上,一挥手,一大群麻雀冲天而起,所有猫咪放下骄傲俯首称臣,地上的蚂蚁整齐地排出“贝霸王称雄小树林”八个大字。 感觉还挺爽的。第97章
“兽王之王”后面是任务要求,贝暖认真读了一遍: 倾听三次模仿绝妙的动物叫声,收集飞鸟的毛,走兽的皮,游鱼的籽,一起点燃,兽王之王由此诞生。 所以看这意思,是要找人学动物叫,然后再收集三种材料。 任务要求后面还有一行小字注释:模仿兽声的目标人物与宿主之间的亲密值须低于五。 贝暖:“……” 说得也太不清楚了,请问这个亲密值低于五,究竟是五分制的五,十分制的五,还是一百分制的五? 这也差得太多。 “小三,”贝暖召唤小三,“这个亲密值的‘五’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小三诚恳地问:“贝暖,你现在圣母值多,是不是花起来不心疼?没事就找我要个提示?” 贝暖赶紧说:“不是。心疼。算了不问你了。” 这么简单的事,根本用不着花费珍贵的圣母值从小三那里换提示,自己试试就行了。 彩虹又一次消失了,贝暖从陆行迟怀里出来,两个人一起回到帐篷里。 无论亲密度的算法用什么制,和陆行迟之间的亲密度都低不了,贝暖不想浪费时间,跳过他直接去找杜若。 这种事找杜若做,就是手到擒来。 “杜若,挑战。”贝暖说,“你学得最像的动物叫声是什么?” 杜若眼睛望着帐篷顶思索了半秒,就咧开嘴,发出一声声逼真的驴叫。 “嗯啊――嗯啊――嗯啊――嗯啊――” 帐篷里所有人:“……” “像吗?”杜若问。 “像,绝对像,赞。你在贝氏学动物叫挑战赛里赢了一盒巧克力。”贝暖掏出一盒巧克力递给他。 然而贝暖瞥了一眼任务栏,动物叫声还是(03)。 就算是请驴本人来当评委,都能为他精彩的叫声转身。 叫声没算数,毫无疑问是亲密度的问题。 不用想了,那个亲密度低于五,大概真的起码是十分制的五。 然而还有人也对挑战赛很有热情,唐瑭举手,“暖暖姐,我也要挑战。” 他叫肯定也没用,不过不能打击踊跃报名的选手的热情,万一以后做任务用到人家呢? 大赛组委会唯一成员贝暖拍板:“你来。” “好。”唐瑭答应了。 然后一点声音都没有。 大家:??? 目前的卫冕者杜若抢着说:“你快点啊?都等着呢。” 唐瑭答:“我已经叫完了,是蝙蝠。” “瞎扯,”杜若说,“蝙蝠的叫声我听过,特别尖特别快,好像狂敲没上油的金属按钮的声音,你这闭着嘴算怎么回事?” 唐瑭十分得意,“你们都听不见,我刚才那是超声波。” 贝暖:“……” 会发超声波的参赛者当然也应该拿到一盒巧克力,可惜就算是上了超声波,“动物的叫声”还是(03)。 江斐没打算参赛,问贝暖要了卡式炉和食材,准备做早饭。 贝暖心不在焉地帮他拿面粉鸡蛋,心想,还是得去找不熟悉的人来叫。 贝暖突然想起昨天没送出去的太阳能充电宝,连忙从空间里拿出来。认识阿尼尔一天都不到,绝对不熟,手里又有贿赂,可以去试试看。 陆行迟看见她拿出充电宝,立刻说:“我跟你一起去。” 帐篷外面太阳更暖和了,只有地上的水坑让人知道昨晚下过雨。 大家都起床了,纷纷去吃早饭,比刚才看彩虹的时候还热闹。 特战队这些天马不停蹄地到处奔波,在丧尸堆里七进七出,就是为了到处找那个能控制丧尸的厉蕤,好实施斩首行动。 现在任务忽然被贝暖他们完成了,全队今天都很轻松,好像并不急着去哪。 贝暖找人打听到阿尼尔住的帐篷,还没走到,就看到邵白刚好路过。 邵白从大帐篷那边过来,大概是刚吃完早饭,远远地就跟贝暖他们打了个招呼。 贝暖立刻把人叫住。 “邵白,我们正在打一个赌,你能帮我学一种动物的叫声吗?” 邵白严肃的脸立刻飞红。 虽然害羞,还是没拒绝贝暖的要求,他想了想,清清喉咙,“我会学猫叫。” 这个一米八几眉峰如剑的特战队长,轻轻地“喵”了一声。 “我叫得不好吧?”邵白的脸红得快滴血了。 “好,绝对好!”贝暖肯定地说。这“好”是系统认证过的,因为“动物的叫声”变成了(13)。 看来真的是要找不太熟悉的人。 贝暖信心大增,赶紧去找阿尼尔,毕竟跟阿尼尔比跟邵白还要不熟。 阿尼尔看起来又正常又健康,笑呵呵的,完全不是昨晚躺在树林里浑身是血的样子。 他看见贝暖又送来一个充电宝,居然还是电量一直用不完的太阳能的,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贝暖连忙说:“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比手画脚了半天,才跟他说明白,想请他学一种动物的叫声。 阿尼尔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想了想,就开始拉长了声音,铿锵有力地,“昂――” 太明显了。学得非常像,是大象。 叫完,阿尼尔说:“我还会别的。” “咕咕咕咕咕咕――” “呱呱呱呱呱呱――” “咯咯咯咯咯咯――” 买一赠三。 他叫得惟妙惟肖,可惜再像也只能算一次,动物的叫声变成了(23)。 阿尼尔热情地邀请同帐篷的特战队员一起过来叫,可惜和阿尼尔他们开朗奔放的民族性不太一样,特战队员们都内敛害羞,没一个肯的。 阿尼尔一眼就看出,贝暖的小脸上开始时满是期盼,等他们都拒绝后流露出一点失望。 阿尼尔站起来,让贝暖他们稍等,特地跑到隔壁帐篷,捞回来一个长着小虎牙的队员。 小虎牙二话不说,直接给贝暖表演了一大段用口哨吹的鸟叫。 活灵活现,好像掉进了动物园的鸟园,一大群鸟在叽叽喳喳地八卦。 “动物的叫声”成功地跳成了(33),圆满完成。 离开阿尼尔那里,贝暖再看一眼任务清单。 下面是需要收集三样东西――鸟毛、兽皮,还有鱼籽。 贝暖琢磨,在小树林里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捡到根鸟毛,可是其他两样就不太容易拿到了。 难道要去打猎拿到兽皮吗?不知道树林里有没有什么动物。 至于鱼籽,这里离海倒是挺近,可惜没钓竿,要怎样才能捉到鱼,还非得是有鱼籽的鱼?难度系数有点高。 贝暖神思不属地跟着陆行迟往回走,脑子全在该怎么做任务上。 走到他们住的帐篷外,还没进去,路上一直在盯着她看的陆行迟忽然把她拉到旁边。 他左右看看,确定这里僻静,没人在附近,轻轻抿了一下唇。 “贝暖。” “其实我也可以……学动物叫。” 他的脸上波澜不惊,但是贝暖对他实在太熟悉,一眼就看出他尽力掩饰住的一点羞涩。 他知道她奇奇怪怪的,肯定又是在做任务,想帮她。 他并不知道她已经做完“动物的叫声”这部分了,正在琢磨别的,以为她还需要找人继续学动物叫。 贝暖刚想拒绝,忽然意识到,陆大boss主动学动物叫,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贝暖舔舔嘴唇,“你会学什么叫?” 陆行迟没有回答,清了清喉咙。 “汪,汪汪,汪汪汪。” 贝暖死命控制住面部表情,悄悄垂下手,用手掐住大腿上的肉。 “叫得挺好的。”贝暖冷静地评价,然后问,“那你还会别的吗?” 陆行迟想了想。 “哞――哞――” 这是牛。 “真不错,还有吗?”难得大boss叫得这么好听,贝暖还没听够。 “嘎嘎嘎――” 贝暖满脑子刷满了疯狂的弹幕:陆大boss竟然学鸭子叫!陆大boss竟然学鸭子叫!鸭子啊! 嘴里却说:“是小鸭子吧,学得太像了!还有别的吗?” 陆行迟瞥了一眼她忍笑忍到疯狂抽搐的嘴角。 “嗷――嗷――嗷――” 贝暖这次没听出来,“这是什么叫啊?是狼吗?” 陆行迟镇定地回答:“这是猫。” “瞎说,”贝暖不服,“猫哪是这么叫的?刚才邵白那个喵喵喵的才是猫叫好吗?” “哦,他那个是正常的猫,”陆行迟正色说,声音清冷从容,“我这个是公猫发情的时候对喜欢的母猫的叫法,你没听过?” 贝暖的脸刷地红了。 陆行迟一脸刚刚只不过稍微科普了一下的淡定表情,问贝暖:“还需要再找别人叫吗?” “先不用了。”贝暖还没从陆行迟“公猫发情”式叫法中缓过来。 两个人一起回了帐篷。 江斐他们正在热热闹闹地用卡式炉和平底锅摊鸡蛋饼。 江斐正把调好的面粉液淋在平底锅上,看见贝暖回来了,对她笑笑:“你的挑战赛怎么样了?” 贝暖看一眼杜若,“目前杜若和一个会吹口哨学鸟叫的比分持平。” 杜若严重地呵了一声,并不相信有人能和他的驴叫打平手。 江斐在柔软的面饼上打上鸡蛋,抹开,等鸡蛋凝固了,香气飘出来,再撒上黑芝麻和葱花,起锅后涂好面酱和辣酱,包上油条,先递给贝暖。 贝暖吃了一个,意犹未尽,又吃一个,才感慨,“江斐,你要是摆一个早点摊,肯定能发大财。” 江斐温柔一笑,问:“要不要再来一个?” “坚决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要胖死了。” 贝暖擦擦手,还有别的事要忙。 刚刚吃鸡蛋饼的时候,贝暖忽然想起来,空间里有一样东西,说不定能符合人物要求。 贝暖在空间里翻了半天,找出一个鸡毛毽子。 这是当初在尧城的时候,小季妈做的,杜若他们几个那时一直在跟小季一起在院子里踢毽子玩,离开的时候,小季送了一个毽子给大家。 鸡毛毽子的头是几枚铜钱,铜钱上绑着大概六七根羽毛,怎么看都像那只下蛋的黄胖它老公尾巴上的。 贝暖捏住一根最小的往外拔。 杜若一眼看到,“贝暖,你干嘛拔人家毛?” “一根而已啊。”贝暖拔下毛,踢着试了试,毽子还飞得好好的,根本没什么影响。 虽然鸡和“飞鸟”在飞的问题上稍微有一点距离,“飞鸟的毛”还是显示了(11)。 “游鱼的籽”,贝暖也想出主意了。 空间里好像有杜若当初在宁城买来做寿司用的一盒多春鱼籽。 贝暖在空间上层的食材里一通狂找,终于找到了满满一盒染成艳橙色的小粒粒,打开取了一小撮,和羽毛一起放在一张纸巾里。 “游鱼的籽”也变成了(11)。 接下来只剩下“走兽的皮”还没着落。 这是最难的部分,贝暖有点痛苦,到哪才能剥点动物的皮? 贝暖举起自己的双手瞧了瞧。 人是两脚兽,所以人皮算吗?可惜护手霜涂得太勤快,手上没有脱皮。 而且贝暖翻来覆去看看自己的手。 感觉好像不太够“兽”。 贝暖的目光在帐篷里这几个男生身上掠过,最后定在陆行迟身上。 把他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了一遍。 陆行迟坦然地任她随便看,问:“你想要我做什么……还是想要什么?” 贝暖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往下落,一路下滑,停在他的下半身。 “真的吗?我要什么都行?” 贝暖从空间里摸出一把剪刀,举在手里,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她偷偷瞄一眼还在热火朝天地吃鸡蛋饼的杜若他们,拉拉陆行迟,“陆行迟,你跟我出来一下。” 两个人悄悄出了帐篷的后门。 帐篷后门对着营地外面的树林,僻静无人,又有帐篷挡着视线,没人能看见。 贝暖再问他一遍,“我要什么都行?” 陆行迟毫不犹豫地点头。 看见他点头了,贝暖就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腰。 陆行迟眼睁睁看见,她低头动手去解他的皮带。 陆行迟完全僵住了。 自己脱给她看是一回事,她主动下手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就算脸皮厚如陆行迟,也有点撑不住,他的声线骤然低哑了不少,“你想做什么?” “我就只要剪一点就好,只要米粒大的一点点,”贝暖诚恳地说,“保证完全看不出来,什么影响都不会有的。” 剪? 一点点? 陆行迟火速按住贝暖拿剪刀的手,“剪什么剪一点点?” “你别那么小气。” 贝暖握着剪刀挣开他,把他的皮带一头从裤袢里抽出来,握在手里。 她“咔嚓”一剪子,把他皮带上最尖端的地方小心地剪下米粒大的一块。 贝暖自己没有皮带,那群男生倒是都有,可是剪谁的都不太好意思,当然还是只能找陆行迟。 陆行迟的衣服成打,都放在空间里,可惜从没额外收过皮带,只有他身上这条。 纯黑的针扣款,毫无装饰,没有logo,没有花纹,平滑朴素。 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不过一看材质做工,就知道绝对不会便宜。 贝暖端详了一下,觉得剪了一小下影响不大,几乎看不出来,就帮他把皮带重新穿回裤袢里,拉平,还顺手拍了拍,“好了。” 陆行迟望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 贝暖认真地把剪下来的那小块皮和鸡毛鱼籽收到一起,才抬起头。 看到陆行迟的表情,贝暖认真地问,“你以为我想要剪什么?” 贝暖看见陆行迟的耳根烧红了。 陆大boss向来嘴上不吃亏,什么都敢说,这次竟然半天没说出话来。 贝暖心想:撑不住了?刚刚说什么猫猫发情的时候,不是挺淡定的吗?第98章
整到他,贝暖心里有点小得意,不过脸上完全没流露出来。 无论如何,任务需要的材料现在全都凑齐了。 贝暖按照任务要求,在空间里用打火机打着火,把包在纸巾里的几样东西一起点燃。 “兽王之王”终于显示完成。 后面多了一行简单的任务说明:看到它,模仿它,成为它。 贝暖看着这几个字发了半天呆。 成为它?成为它? 所以并不是要变成能指挥百兽的百兽之王,而是要自己变成动物本身? 看上去似乎是想变成什么,就能变成什么。 最关键的是,任务说明里也没写清楚,一旦变成了动物,要用多久才能再变回来。 如果是按这一系列任务的惯例,像上次隐身时一样,应该是短则十几分钟,长则好几个小时。 贝暖觉得,这个异能还是慎用比较好。 把自己从食物链最顶端、进化树最高的树杈上轻易降级,怎么看都不一定是好事。 然而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异能放在那里不用,倒计时还在一秒钟一秒钟地走着,贝暖实在是有点痛苦。 帐篷里好像传来邵白的声音,邵白又过来了。 “贝暖,我们回去?” 陆行迟原本一直在默默地等着她发呆,现在忍不住出声。 两个人一起从后门回到帐篷里,正听到邵白在对杜若他们说,任务完成了,特战队决定休息一上午,中午就出发回程,撤回安全区。 营地里的那些平民也会全部都会带上。 邵白原本打算趁着到处找厉蕤的时候,顺便在附近帮他们找一个安全的聚居点,但是现在任务提前完成,可以直接把他们带到安全区。 他过来的目的,是问陆行迟他们要不要一起走。 跟着特战队一起往安全区走,无疑是最方便的一件事,陆行迟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见,爽快地答应了。 出发前还有一整个上午的空档,贝暖动心了。 说不定来得及。 贝暖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溜出营地。 要想找动物,当然要去旁边的小树林,毕竟是要“看到它,模仿它”,首先要能“看到”。 现在正是初夏,树林里最不缺的就是小虫子,到处都是各种虫子的叫声,然而贝暖丝毫都不想变成虫子。 只想一想就知道很可怕。 贝暖仰头看看高高的树顶。 当然是要变成鸟啊。 变成鸟就可以自由地飞,用自己的翅膀,想去哪就去哪,可以拔高,俯冲,盘旋,比穿翼装还过瘾。 贝暖用眼睛在雨后树顶青翠的树叶间仔细搜索,终于找到了一只小鸟。 是只很美的小鸟。 翅膀和背是烟灰色的,腹部偏白,绒绒的,却在毛尖上覆盖着一层浅浅的烟粉,烟粉色在头部变成日落天空般的浅红。 它的喙和眼窝都是黑色的,好像描画了一圈眼尾拉长的眼影,头顶是一点软软的羽冠。 最特别的是,翅尖和尾羽末端都是黑色的,上面却多了几点鲜亮的红和一抹黄。 这是一只小巧可爱,却又盛装打扮过的鸟。 贝暖一看到,立刻就觉得她可以。 已经“看到它”了,接下来要“模仿它”。 那只鸟悠闲自在地站在树上,什么也没做,只缩起一条腿。 贝暖学着那只鸟的样子,把两条胳膊贴在身上,然后也缩起一条腿,单腿站了一会儿,等鸟换腿时,她也换了条腿。 幸好周围没人看见,有点羞耻。 然而一点特别的变化都没有,贝暖还是贝暖。 看来系统觉得她模仿得不像。 小鸟站在树枝上,歪头看了看天空,忽然叫了两声,啼声清脆悦耳。 贝暖也歪歪脑袋,也对着天空叫了两声,贝暖觉得自己叫得也挺悦耳的。 小鸟忽然张开翅膀,拍了两下,一蹬树枝,扑棱着飞走了。 贝暖心想,你别走啊!连忙也学着它的样子,呼扇了两下胳膊。 贝暖忽然就飞起来了。 是真的飞起来,双脚离开地面,腾空而起。 在那一刹那,周围的景物突然变大,树干感觉都粗了不少,贝暖低头看了一眼,眼前是肚子上一片烟粉色的毛。 然后嘭地一声撞在树上。 贝暖躺在地上,懵了好半天,才爬起来。 现在没有手了,只有一对翅膀和细细的鸟腿,连从地上爬起来都爬得乱七八糟,有点困难。 任谁第一次当鸟,都不会太利落。 然而第二次再飞就好得多了。 贝暖发现,想飞起来的话,要诀只有一个,就是努力地拼命拍翅膀。 飞起来还行,但是控制方向是真的很难。 翅膀可以自由地变换拍打的角度,尾巴也是可以动的,配合起来就能改变飞行的方向,但是出生以来第一次长出了尾巴这种东西,实在不太会用。 贝暖像雏鸟一样,一次又一次跌跌撞撞地试飞。 越飞越高,贝暖尽全力控制着,终于绕过周围的树干,飞到树冠的高度。 变成鸟后,周围的东西都变大了,树冠的高度就感觉非常高,靠自己这样拍着翅膀飞在天上,多少有点吓人。 贝暖赶紧先看了一眼任务栏。 新冒出来的倒计时只有一小时,看来只能变一个小时的鸟。 贝暖心想,一定要记得在倒计时结束之前落到地面上,否则一旦变回人形,从天上掉下来,就算摔不死,估计也得摔断腿。 还好,衣服跟着贝暖一起变了,并没有裸奔的感觉,可以安心。 贝暖努力地在天上飞了一小圈,就落回树枝上休息,心想,当只鸟也不太容易,要一直拍翅膀,跟重力对抗。 大树前就是营地,从上往下看,是一个又一个的帐篷顶,特战队上午休息,不少人都在帐篷间串来串去。 贝暖居高临下地看着风景,惬意地叫了两声,决定趁着这一小时没结束,再飞一圈。 她张开翅膀,还没起飞,就被下面营地里的特战队员发现了。 大概是叫声太好听,两个队员正抬起头往上面看。 “快看那只鸟!长得可真好看!” “在哪呢?” “看到没有?在最上边的树杈上,毛上带点粉的那个。” “看到了,是挺好看!” 贝暖骄傲地挺了挺胸。 然后就听见一个队员说:“估计也挺好吃吧!好久没看见肉了。” 贝暖:? 他们转身进到帐篷里去了,贝暖知道大事不妙,火速拍打翅膀,刚飞起来,就看见其中一个队员拎着枪出来了。 特战队员们的枪法虽然远不如贝暖,可也不是闹着玩的。 贝暖刚学会飞,还飞得很不利落,知道绝对不能往空旷的地方跑,连忙掉头就往树林里扑腾。 一回头,就看到他们俩拎着枪出了营地,追进树林里。 头大。 贝暖拍着翅膀,用不怎么样的飞行技术在树冠的遮掩中努力往前飞,心想:这都是报应。 上次在岛上小勺那里烤鸟肉吃多了,现在轮到自己头上。 以后再也不吃小鸟了。 树林不太大,再往外就是一大片荒地,只有石头和低矮的灌木丛,没有任何遮挡。 贝暖知道往那边飞就是死路一条,只能转个方向,重新回到小树林。 两个队员就在后面追着,大概是看她飞得很不利落,觉得有希望能捉到,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 离一小时的时限还远着,总这么兜圈子十分危险,根本不是办法,贝暖忽然想出了一个冒险的主意。 虽然冒险,但说不定有效。 贝暖掉了个头,保持着低空飞行,冲进了营地。 营地里到处都是人,那两个人枪法再好,也不敢随便在营地里乱开枪。 一只漂亮的鸟扎进营地,还飞得不高,到处惊慌失措地乱扑腾,不少人都看见了,笑成一片。 两个队员也回营地来了,追在贝暖身后,好像一门心思想逮住她。 有人挥着胳膊和衣服,想帮忙捉住贝暖,都没有成功。 贝暖不理他们,东绕西绕,终于到达了她的目的地。 是贝暖他们住的帐篷。 帐篷的门帘落着,但是窗帘卷着。 上次陆行迟背着贝暖介绍新环境时说得很对,门和窗,归根结底都是帐篷上开的洞而已,不能走门的时候,走窗也是一样的。 贝暖嗖地从窗洞飞进去,找到陆行迟,扑棱着翅膀,一头扎进他怀里。 陆行迟:“……” 两个特战队员一掀门帘,也跟进来了。 杜若他们正在忙着玩桌游,根本没注意溜进来一只鸟,现在看见突然进来两个大活人,还拎着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毕竟昨天一起打了那么多丧尸,两个人都认识陆行迟他们。 他们笑嘻嘻地,“我们进来捉鸟,刚才是不是有一只鸟飞进来了?” 贝暖动作利落,扎进陆行迟怀里后,还是不放心,找到他衬衣胸前两颗扣子之间的开口,挤了挤,钻了进去。 现在正用鸟爪艰难地从里面勾着他的衣服往上爬,好不容易才爬到他脖子下开着一颗扣子的领口,探出小小的一颗鸟脑袋往外看。 陆行迟:“……” 两个队员说话的时候,眼睛扫了一圈,终于看到了陆行迟白衬衣领口露出来的小鸟头,顿时有点尴尬。 “是我养的鸟。” 陆行迟的声音从贝暖背后温暖的胸膛里传来,有胸腔的共鸣,听起来比平时都要低沉。 紧接着,一只好大的手乌云罩顶一样压下来,动作却很轻,用指尖温柔地摸了摸贝暖头顶上的软毛。 “原来是你养的鸟啊。” 两个队员一起不好意思了,拎着枪的那个把枪往身后藏了藏。 “我们觉得特别好看。”一个说。 贝暖默默地帮他补充:不止觉得好看吧,你们还觉得好吃。 另一个热情地上前两步,弯腰看着贝暖,感慨,“不光好看,还挺通人性的,我头一次看见这么懂事的鸟。”然后问,“我能摸摸吗?” 贝暖仰起头,看见陆行迟微笑了一下。 “不能。”他说。 他拒绝得直截了当,两个队员更尴尬了,又狠狠地夸了贝暖两句,就赶紧溜了。 他们一走,杜若他们几个就围了过来。 唐瑭羡慕得不行,“好乖的小鸟。” 杜若伸出魔爪,“哪来的这么一只鸟?你什么时候养鸟了?” “我捡的。”陆行迟带着贝暖躲开杜若的手。 “真小气,摸一下都不行。是母的吗?” 杜若只好缩回手,凑近一点研究贝暖。 “你仗着长得漂亮,敢往陆行迟的衣服里钻,当心一会儿贝暖回来看见了,拔秃你的毛。” 贝暖:“……” 陆行迟怕她的爪子在衣服上勾不住,用一只手轻轻半托住胸前的鸟,站了起来。 “你去哪?”杜若问。 “出去遛……呃……遛这只小不点。”陆行迟说。 陆行迟这样带着她出了营地,到了旁边的树林里。 有他在,毫无疑问是安全的,贝暖从他的衣服里爬出来。 陆行迟伸出手,贝暖就顺着他的胳膊,像走独木桥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到他的手心里。 他把贝暖小心地端到眼前,那双漂亮的眼睛离贝暖极近,含着笑意认真地打量她。 贝暖不怕他打量,觉得自己特别漂亮。 “小鸟,你想吃小虫子吗?喜欢吃哪种?毛毛虫还是天牛?我可以帮你捉。”他忽然问。 贝暖默了默,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才明白他是在开玩笑。 贝暖不能说话,报复地啄了一下他的手指,在他手心里扑了扑翅膀,又飞起来了。 她努力用刚学到的经验控制住飞行姿态,尽量飞得稳当一点,骄傲地在他头顶转了一小圈,才重新落回他手掌上。 这是明晃晃的炫耀。 看见没?爷会飞。 陆行迟用手指轻轻捋捋她的脑门,“你知道吗?有一天我也可以飞起来。” 贝暖:? 陆行迟耐心解释:“我控制金属的能力正在一天天变强,用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用金属承托重物,在空中飞行,所以想想,到那时,如果我穿上一身金属的衣服,会发生什么?” 贝暖瞪大一双小鸟眼睛:钢,钢铁侠?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我在考虑,如果有人乖的话,我可以考虑也帮她做一身衣服,带她一起飞。” 真的? “兽王之王”的异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没了,要是陆行迟真的能带人飞的话,一定很好玩。 贝暖在他手心里欢呼了一声。 听起来就是小鸟兴奋地嚎了一嗓子。 紧接着,贝暖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自己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吗? 说不定在他能飞之前,贝暖就必须得离开这个世界了。 安全区离这里不远了,圣母值进度条绿油油的,剩下的空档连两成都不到。 在书里的剧情线结束之前,贝暖务必要把圣母值升到满格,才算顺利完成圣母任务。 然后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他。 这件事贝暖一直在想,想了很久,目前看起来完全无解。 既然无解,就开开心心地过好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 贝暖蹦蹦跳跳地扑棱到他肩膀上,歪头蹭了蹭他的脖子,这种事鸟做起来,比人做看着正常多了。 虽然是被鸟撩,陆行迟的脖子还是浮起了一层红晕。 贝暖觉得很好玩,又顺便啄啄他的耳垂。 好像脖子会把红传染给耳朵一样,红晕一路蔓延上来,烧红了他的耳朵,十分有趣。 陆行迟偏过头看她。 贝暖变小了,站在他的肩膀上,感觉他大得像个巨人一样,可是就算放大到这么大,他的五官仍然帅而精致,无可挑剔。 他眯了眯眼,忽然凑过来,亲了亲她的小鸟嘴。 他连鸟都不放过吗? 贝暖被他吓了一大跳,扑腾了两下,差点从他的肩膀上掉下去,被他一把按住。 真是好大好大的一个吻。第99章
贝暖在陆行迟身上跳过来跳过去,跟他玩了一会儿,又飞起来盘旋了一圈,站在最高的树枝上看风景。 站得这么高,心旷神怡。 她在上面,陆行迟就靠着树,安静地在树下守着。有他镇场,贝暖什么都不怕,玩得自由自在。 一个小时过得飞快,变身时间转眼就要结束了。 在倒计时结束之前,贝暖引着陆行迟回到营地的帐篷里,自己从窗洞飞了出去。 “陆行迟,你的鸟跑了。”杜若告诉他。 陆行迟从容答,“没关系,会回来的。” 等贝暖变回人形,一进帐篷,杜若就第一时间跟她告密,还是当着陆行迟的面。 “贝暖,你不知道,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有一只鸟,竟然敢往陆行迟的衣服里钻,”想想又补充,“毛上带着点粉色,怎么看都像是母的。” 唐瑭纳闷,“杜若哥,那种鸟无论公的母的都是一个颜色吧?” 杜若争辩,“不看颜色看行为也像是母的。最关键的是,陆行迟刚才还带它单独去小树林里玩。” 贝暖很想笑,又有点感动,杜若卖兄弟真是毫不留情。 贝暖瞥一眼陆行迟,问:“什么鸟?” 陆行迟认真地想了想,“小小的一只,长得很漂亮,很可爱,看着好像挺机灵,其实又有点傻乎乎,我觉得,真要来一段跨物种之恋的话……” 他微微笑了一下,“……其实我可以。” 贝暖:“……” 杜若完全没料到陆行迟敢对贝暖这么说,看看陆行迟,再看看贝暖,下巴都快掉了。 贝暖半天才说:“你还……真是……不挑。” 午饭提早吃了,整个营地的人吃过饭以后,就收拾好东西,拆了帐篷,准备出发。 营地里的平民们也扶老携幼,上了各种收集来的车辆。 陆行迟让贝暖把他们的越野车从空间里取出来,开了过来,跟邵白打过招呼,这次不用再坐他们的车,只要跟着他们的车队就好。 特战队开的车在前,后面跟着平民的车,整个车队浩浩荡荡地向西边开拔。 没开多久,就遥遥地看到了人类联盟的第一道封锁线。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道封锁线,贝暖他们在路上时,一直听人提起过无数次。 那时丧尸病毒突然爆发,感染的速度太快,野火燎原一样,迅速蔓延过半个大陆。 喀仑山以西的这块地方完全没有可以据守的天堑,全凭人烟稀少硬撑,人类联盟在这里建立起第一道封锁线。 可惜现在已经被突破了。 到处都能看到翻倒的铁丝网,挖开的巨型壕沟,明显是被火力覆盖过,有大片大片的炮弹坑,还有爆炸和焚烧过的痕迹。 贝暖有点纳闷,这不像隔离病毒爆发的区域,倒像是和外星入侵生物打了一场硬仗。 才进旧封锁线的范围,邵白就下来通知整个车队,后车务必要严格压着前车的车辙前进,一点都不能错。 因为人类在旧封锁线附近布了十公里雷区。 一不小心轧到,就完蛋了。 连地雷这种遗祸无穷、在现代战争中早就不太用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可见人类已经没有办法了。 贝暖忍不住问邵白:“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丧尸没有武器,全靠牙齿和指甲,连四百年前的火枪兵都不如,居然能把人类逼成这样。 “它们数量太多,完全不怕死,而且我们发现他们开始有组织地集中进攻,”邵白说,“还有,他们在有预谋地故意感染我们的军队。” “什么意思?”贝暖没懂。 “它们故意用潜伏期比较长的病毒悄悄感染我们的士兵,伤口一般很小,很隐蔽,有时候连被感染的士兵本人都没有察觉,等撤回防线内才突然发作,从内部攻破我们的防线。” 贝暖默了默:丧尸的智商高歌猛进,已经这么聪明了? “是因为有一些很特殊的丧尸在带领它们、控制它们,”邵白说,“我们在担心,这种特殊的丧尸会越来越多。所以特战队一直以来都在沦陷区到处搜寻这种丧尸,实施斩首行动。” 邵白重新调整了整个车队的行进顺序。 他自己开着吉普在最前面趟雷。 他说他是特战队长,队长开的车理应排在第一个。 副队长开的车排在第二,后面紧跟着特战队员的车,一辆接着一辆。 最后才是平民的车辆。 这是一条死亡之路,到处都是地雷,不起眼的荒地乱草中,不知哪里就隐藏着危险。 万一轧上去炸了,队长没了,副队长就顶上,队员没了,下一辆车就顶上去。 贝暖这时才感觉到,那些开她的玩笑、拎着枪捉鸟、会学动物叫的特战队员都是军人,他们护卫引领着一车队的平民一路向前。 满地炮灰焚烧过的草叶间,坑坑洼洼的土地上,隐隐是以前车胎开过去留下的痕迹。 车胎的痕迹意味着安全,大家小心翼翼地沿着痕迹向前。 车队缓慢地前进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来了。 前面往后传话说,因为下过雨,看不清以前的轮胎印,要试探着往前走,让车辆之间拉开距离。 陆行迟听完,一打方向盘,从车队里出来,驾着越野车直接越过整个车队,开到了最前面。 邵白看见陆行迟的车突然上来了,立刻跳下车走过来,想让他退后。 陆行迟也下了车,过去跟他说了几句什么。 贝暖隐隐约约听见陆行迟好像在说,他参加过什么组织的排雷行动,当过志愿者。 一听就是胡说八道。 邵白也不太信。 陆行迟二话不说,问邵白要了把匕首,直接往旁边的旷野里走,一会儿就蹲下,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东西。 圆圆的扁扁的,和他的手掌差不多大,好像一个大号的铁月饼。 “这是反步兵地雷。” 贝暖听见后座的江斐轻声跟杜若说。 就算真的当过什么排雷的志愿者,一口气当个十年八年,也不可能像陆行迟这样裸眼找雷、徒手拆雷。 陆行迟靠的是对金属的感知和控制。 找这种东西和拆这种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手到擒来。 杜若好奇地问:“我听说现在有些地雷是塑料的,金属探测器根本扫不出来,陆行迟也没办法吧?” 江斐微笑了一下,“就算是塑料的,弹簧和击针也是金属的,以他现在的能力,应该可以。再说联盟军队要对付的是丧尸,丧尸又不会扫雷,用塑料地雷,是故意给自己人以后夺回土地后排雷时找麻烦么?” 他说得很有道理。 陆行迟已经跟邵白谈完回来了,打开车门上了车。 不知道他是怎么跟邵白胡诌的,邵白终于同意他的越野车开在最前面,给大家引路。 地雷埋在土下,对陆行迟来说,却像是全都明明白白地在地面上摆着。 有他在,多少地雷都不怕。 陆行迟他们这辆越野车一马当先,带着整个车队,平安地穿过了这一大片雷区。 过了旧封锁线,邵白把车开过来,打算重新回到前面引路,顺便跟贝暖他们说,车队不能再继续向西了,要先往北走,进到山区以后再转而向西。 邵白解释说,因为这样一路往西,虽然是去封锁线最近的路,却也是丧尸行军的方向,一旦遇上就是大麻烦,最好提前避开。 贝暖莫名其妙,“丧尸行军?” “最近大批的丧尸好像受人召唤,都在往封锁线附近聚集,在冲击新的封锁线。”邵白说。 估计又是变异丧尸搞的鬼。 车队一路往北,终于看见了层峦叠嶂的群山,然后沿着蜿蜒的山路继续向西开。 从中午一直开到黄昏。 因为天黑以后是丧尸活动的好时候,新的封锁线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不用再急着赶路,所以车队早早地找了个地方扎营休息,准备明天天一亮再继续出发。 贝暖坐了半天的车,没有机会用异能,一等帐篷支好,大家都安顿下来,就像出笼的鸟一样,立刻溜了。 宿营的地方是一个山坳,和前两天的小树林大大不同。 小树林只能算是市郊,离城市不远,而这里是实打实的深山老林,除了延展向前的公路之外,并没有人类生活的痕迹。 贝暖今天变成鸟后只飞了一小会儿,还远远没飞够。 难得可以飞上天,趁着“兽王之王”的异能还在,还可以再玩一次。 贝暖心想,在这种荒郊野外找一只鸟,应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吧? 贝暖离开营地,悄悄往山坳里面走。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最后一缕阳光渐渐消失在树林的枝叶间,林中的鸟好像都睡了,只非常偶尔的,有一两声长长的鸟啼。 邵白一直没有收回发给贝暖的装备,贝暖干脆拿出夜视仪的头盔戴上,在树枝间到处寻找鸟们的踪迹。 忽然间,贝暖看到了别的。 有两只动物在贝暖的视野中迅速掠过,隐没在前面的密林里。 贝暖怔了怔,赶紧追了过去。 陆行迟支好帐篷,只不过去邵白那里跟他聊了几句明天的行车路线,一回来,就发现贝暖又不见了。 她每天都皮天皮地的,就知道不太可能安分地呆着。 天毕竟黑了,这里又太荒凉,陆行迟有点担心,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 今天她忙了半天,到处找人学动物叫,把毽子上的鸡毛都拔了,翻出来点鱼籽,还剪了一小块他的皮带,陆行迟想也知道,这次她玩出来的新花样,一定是和动物有关系。 结果果然,她变成了一只小鸟。 虽然这次和她上次隐身时不太一样,完全感觉不到她身上的那枚小脐钉,不过在她扑棱着翅膀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找他救命时,他就知道一定是她。 陆行迟抬头看看天上,天黑了,现在一只鸟都没有。 陆行迟站在帐篷外等了一会儿。 一只不知什么小虫子飞过来,嗡嗡嗡地在陆行迟耳边叫着盘旋,陆行迟随手挥了一下手,突然意识到不能这么做,赶紧看了看。 还好,那只小虫机灵,没被他打到,嗡嗡叫着绕了一圈,飞走了。 小虫子走了之后就再没回来。 陆行迟又站了一会儿,也没有等来任何一只鸟。 只有两只蝙蝠张着薄薄的翅膀,从帐篷上空掠过。 她不会变成蝙蝠吧? 陆行迟正想着,忽然觉得脚边有了一点动静,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陆行迟蹲下来,看到一只几乎和土地颜色一样的很小的蜥蜴。 蜥蜴好像还是个宝宝,不算尾巴的话,都没有陆行迟的一根手指长。 小蜥蜴好像完全不怕陆行迟。 它熟稔地直接朝他爬过来,把他当成一块大石头一样,艰难地爬上他的鞋,又想顺着裤子爬上他的腿。 陆行迟不用它自己费劲,微笑了一下,弯下腰去,捉起小蜥蜴,放在手上。 小蜥蜴从头到尾都是浅棕色,长着一身硬壳,壳上还带着尖刺,一双小眼睛黑亮黑亮的,看着陆行迟,动作趣怪,每动一下都像在定格。 然后对着陆行迟眨了眨眼睛。 陆行迟心想:变成这样,她的喜好还真是奇怪。 正在想着,就看到小蜥蜴突然伸了一下粉粉的小舌头,舌尖一闪而过。 陆行迟立刻觉得,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小蜥蜴,回到帐篷里。 小蜥蜴安分地趴在陆行迟的手掌上,除了转来转去的眼珠外,一动也不动。 杜若立刻凑过来看。 “陆行迟,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各种小动物都来找你?” 陆行迟笑了笑,没回答,伸手摸摸小蜥蜴粗砺带刺的额头,“真是可爱。” 杜若:??? “都丑成这样了,陆行迟,你哪只眼睛看出它可爱?” 陆行迟的眼睛不离蜥蜴,“我哪只眼睛都觉得它很可爱。” 唐瑭也凑过来了,问:“怎么了?” “你陆哥中邪了,”杜若说,“他的跨物种之恋跨到了爬行纲。” 江斐坐在他的铺位上,正在一颗颗地剥蒜。 他遥遥地看了陆行迟和他的蜥蜴一眼,又看了眼帐篷外,好像想说什么,不过只挑了挑眉,继续悠然地剥他的蒜,什么都没说。 小蜥蜴在陆行迟的手掌上安分了一阵,忽然动了。 它嗖地一下,动作极快地顺着陆行迟的胳膊,一口气爬到了他身上。 陆行迟一动不动地任由它满身瞎跑。 小蜥蜴在他的肩膀上停下来,左右警惕地看看,忽然又往前一窜,想直接钻进他的衣领里。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突然一闪。 有个毛茸茸的东西从帐篷门帘下冲进来,猛地扑向陆行迟。 是一只浅棕色有花斑的动物,看起来非常像猫,毛却比猫的毛厚实浓密,尾巴短了一大截,体型也大了一圈。 最特别的是,它的两只耳朵尖上都威风凛凛地竖着一撮飞出来的毛,十分漂亮。 这是一只还没成年的小猞猁,也叫山猫。 它如同小箭一样窜上来,呼地扑到陆行迟身上,伸出一对爪子,对着那只小蜥蜴噼里啪啦一通乱拍。 小蜥蜴被从天而降的敌人彻底吓傻,反应了半天,才从陆行迟身上爬下来,在帐篷里仓皇逃窜。 小猞猁完全没有饶过它的意思,在它身后追着又拍又打。 两只小动物在帐篷里上蹿下跳,你追我赶,简直闹翻天。 杜若和唐瑭在旁边已经彻底看傻。 唐瑭张口结舌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杜若的脑子转了转,忽然想出一个最符合现在场景的解释,“打……打小三?”第100章
贝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刚刚在树林里时,贝暖一眼看见一只猞猁妈妈带着猞猁宝宝。 猞猁宝宝三心二意地跟在它妈妈身后,嗅嗅这里嗅嗅那里,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大呵欠。 看起来毛茸茸的,怎么看都很可爱,瞬间用颜值征服了贝暖的心。 猞猁妈妈却注意到贝暖了,有点警惕,它只是路过,丝毫也没有想攻击贝暖的意思,带着宝宝迅速隐没在黑暗中。 贝暖追了几步没追上,只好努力回忆了一下刚才猞猁宝宝的动作。 反正这里没人看见,贝暖双手着地地趴下,模仿着猞猁宝宝的样子,塌下腰把腰伸长,又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竟然成功了。 她变成了一只没成年的小母猞猁。 看着和刚刚那只小猞猁并不完全一样,好像更小一点,毛色更鲜亮一点。 总而言之,是贝暖版的小猞猁。 生平第一次变成猫科动物,贝暖有点兴奋。 她在树林里上蹿下跳地跑了一阵,又爬了一会儿树,忽然想起可以去给陆行迟看看。 这么漂亮的一身毛,不炫耀一下就是浪费。 营地里黑着,只有帐篷里透出一点蜡烛的光,贝暖在黑暗的遮掩下无声无息地溜进来。 不能让那些队员察觉,毕竟猞猁身上的肉比小鸟身上还多,搞不好又会有人惦记着把她当夜宵。 贝暖悄悄地穿过营地,潜到陆行迟他们的帐篷外。 帐篷里面也点着蜡烛,门帘卷起一小半,没有完全放下,刚好方便贝暖往里偷看。 才一探头,就被江斐察觉了。 江斐正对着门坐着,好像在剥什么东西,忽然抬起头看向这边,眼中全是警觉。 贝暖赶紧退后了两步。 猞猁毕竟不是鸟,没那么常见,难道真要这么光明正大地进帐篷?还是想办法把陆行迟叫出来? 等江斐重新低下头,贝暖才走近一点,再悄悄往帐篷里看一眼。 这次,贝暖看见了陆行迟。 不止是陆行迟。 陆行迟坐在他的铺位上,正把手掌举在眼前,借着烛光,认真地看着他手掌上托着的东西。 是一只丑得要命的小蜥蜴。 可是他脸上带笑,看它的目光温柔得能化出水来。 他竟然还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摸那只丑蜥蜴的头,动作无比温柔。 贝暖的心突然扭搅起来。 用脑干想都知道,陆行迟笨死了,竟然把那只蜥蜴当成她了。 明知他是把“别人”当成她,贝暖还是很不爽。 十二万分的不爽。 而那只蜥蜴,竟然就那么坦然地接受他的爱抚,连躲都不躲一下。 贝暖心想,它们蜥蜴界都那么轻浮的吗? 然后贝暖就看见,那只小蜥蜴突然动了,顺着他的胳膊,一溜烟飞快地爬到他背上,仰着头,居高临下得意洋洋地停了片刻,眼看马上就要往他的衣服里钻。 竟然敢钻陆行迟的衣服。 太。不。要。脸。了。 贝暖怒火中烧,再也不管一只猞猁进帐篷里有什么奇怪,嗖地冲进去,一个纵跃,一巴掌拍在蜥蜴身上。 那只很婊的小蜥蜴被拍懵了,等看清袭击它的是什么,吓得落荒而逃。 贝暖穷追不舍,对着它噼里啪啦一阵乱拍,追着它在帐篷里上蹿下跳转了好几圈。 小蜥蜴的动作远没有她快,在她铺天盖地的殴打中终于找到了门,飞快地消失在帐篷外的黑暗里。 贝暖看见它爬走了,终于神清气爽地舒了口气,回过头。 这才发现,杜若和唐瑭都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陆行迟没有,他一脸心虚。 他抿了抿嘴唇,走过来,弯腰抱起贝暖。 结果被她一巴掌拍在脸上。 唐瑭一副世界观崩塌的表情,问杜若:“这又是怎么回事?” 杜若理了理思路,“呃……打完小三,教训老公?毕竟不能说都是小三的错,对吧。” 她一直没有真出爪子,拍得再重也没什么大事,陆行迟把她抱在怀里,走回铺位。 杜若想了想,“不对,这怎么说都只能算是小三打小四,你们打得这么热闹,正宫在哪?贝暖呢?” “她找邵白他们有点事,说过一会儿就回来,可能要帮他们什么忙吧,毕竟她那么善良。” 陆行迟顿了一下。 “还那么体贴,那么大度,”又补充,“又那么可爱,那么漂亮。” 陆行迟一边开启拍马屁模式,一边摸摸贝暖的脑门。 然而没有用,又被贝暖毫不客气地拍了一爪子。 江斐遥遥地笑了一声。 杜若无语,“你说她多少好话,她也听不见,还不如说我点好话,我就不把你弄出小三小四的事告诉贝暖。” 江斐终于开口问:“这是小猞猁吧?” “是,好像是只小崽,大猞猁比这个大多了。”唐瑭说,“看着真像只猫啊,不过长得比猫威风。” 这话贝暖喜欢。 贝暖矜持地挺直脖子,动了动耳朵,好让大家注意耳朵尖上猫没有的那撮斜飞出去的长毛。 唐瑭果然注意到了,“一看耳朵上的毛,就知道不是普通猫。” 贝暖再伸出爪子,搭在陆行迟胸前的衬衣上,特意张开,让大家看清家猫绝对不能比的凶残的利爪。 杜若感慨,“爪子真尖啊。” 陆行迟一点都不怕,伸手想把她的爪子握进手里。 牵手没有成功,陆行迟又挨了一巴掌。 杜若一边研究贝暖一边问:“陆行迟你最近是不是真的多了什么控制动物的异能,偷偷瞒着不告诉我?” 陆行迟弯了一下嘴角,“还真没有。就是忽然很有动物缘而已。” 杜若点点头,“一直挨巴掌的动物缘。” 陆行迟冒着再被揍的风险,把贝暖举起来,让她的两个前爪搭在他的肩膀上,把她结结实实抱在怀里,安抚地摸着她的背。 他不能直接说,道歉的意思却相当明显。贝暖舒服地趴在他身上,在要不要继续扇他的问题上犹豫不决。 他们都洗漱过了,其他几个人看着贝暖新鲜了一会儿,就都困了。 陆行迟随手熄掉蜡烛,“你们睡吧,我等着贝暖。” 四周黑了下来,却对贝暖现在猞猁级的视力丝毫没有影响,每样东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警惕地左右看看,仍然霸在陆行迟身上,一动不动,好像这是她的领地。 万一那只婊兮兮的小蜥蜴又来了呢? 万一又跑进来钻他衣服钻他睡袋占他便宜呢? 虽然刚被殴打过,毕竟是只蜥蜴,不像她那么聪明,没什么智商,估计记不住。 陆行迟发现她没有要走的意思,顺水推舟地拉开睡袋拉链,把她和他一起裹了起来。 贝暖窝在他怀里,看了一眼倒计时,还有好几个小时才能变回人。 她打了一个大呵欠,闭上眼睛。 在他这里眯一觉就回自己那边,贝暖心想,反正就算没来得及回去,变成人,也穿着衣服,没什么好担心的。 陆行迟抱着她,闭着眼睛养了一会儿神,就听见怀里的动物打起了熟悉的小呼噜。 她一打呼噜就是累了。 皮了一天,不累就怪了。陆行迟帮她调了调姿势,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胳膊上。 陆行迟没有猞猁的眼睛,黑暗中看不见贝暖,只能感觉到她绒乎乎的毛和温热的呼吸。 陆行迟心想,就算变成动物了,她也未免太放心了一点。 他用手轻轻顺了顺她背上的毛。 贝暖好像很舒服,扭了一下,把头亲昵地扎在他的脖子旁边。 这谁能顶得住? 就算长着毛的贝暖,也是贝暖。 陆行迟闭着眼睛忍了忍,无奈她软软的毛蹭着他的脸颊和脖子,让人完全没法睡觉。 陆行迟实在受不了,找到她的嘴巴,亲了下去。 杜若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陆行迟的一声闷哼,连忙坐起来。 “怎么了?” 恍惚中好像看见陆行迟坐起来了,“没事。” 江斐也醒了,不嫌麻烦地从睡袋里出来,找到打火机点亮蜡烛,“真没事?听你的声音,好像很疼。” 烛光下,大家都看见了,陆行迟的嘴角破了,正在流血。 小猞猁也醒了,正傻乎乎地趴在陆行迟的床上,大半身都埋在他的睡袋里,只露出爪尖和毛茸茸的脑袋。 它张着圆圆的眼睛,一脸懵。 江斐先笑了,“你不会是非礼人家小动物,被咬了吧?” 陆行迟平静无波的脸上多出一点尴尬,找到纸巾按了按流血的嘴角,“睡吧。” 他走过去干脆利落地把蜡烛熄掉了。 帐篷里重新陷入黑暗。 陆行迟熄好蜡烛,回到铺位躺下,忽然觉得黑暗中有人蹭了蹭他的手。 “我没事。”他低声说,把小猞猁重新搂进怀里。 心想,挨这一下还是很值得的,至少她好像不生气了。 第二天天一亮,就有特战队的队员来挨个帐篷叫大家起床,好快一点出发赶路。 陆行迟才发现怀里空了。 贝暖端端正正地躺在她自己的睡袋里,刚睁开眼睛,看见他,对他灿烂一笑,“陆行迟,你嘴角怎么了?被人咬了?好可怜。” 陆行迟:“……” 大家吃过早饭,车队沿着山间蛇一样的盘山公路继续向前。 没开多久,就发现前面的公路上有丧尸。 开始的时候还是零星几个,后面就开始三五成群,乃至几十上百,从各个岔路往这边汇聚过来,越来越多。 它们都在沿着大路往前走,看起来并像是平时那样漫无目的地乱逛,更像是有目的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真的好像是在行军。 难道这条路线上也有丧尸行军去封锁线了? 怕枪声吸引更多的丧尸,陆行迟让邵白他们不要动手,他自己用长钉无声无息地把路上的丧尸清掉。 后来丧尸越来越多,靠清完全不是办法。 没法继续沿着公路向前走了,大家只能弃车离开大路。 贝暖趁别人不注意,和陆行迟稍微落后几步,悄悄把越野车收进空间,才追上大家。 邵白看了一下方向,就带着大家一路抄小道翻山。 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小队走了这么久,封锁线和安全区就在前面。 邵白说,新建起来的封锁线比旧的那条封锁线好得多了。 它横跨三个国家,从大陆中间最大的内陆海库曼海延伸出去,向北连着宽广奔腾的叶尼河,向南连接一座分割国境的高墙。 这座高墙建在两个小国的国境线上,原本是因为两边的国家常年交战,才修起来的,这次竟然起了很大的作用,成为火速建起来的封锁线的一个重要部分。 然而前面好像有点不对劲。 杜若问:“打雷了?” 每个人都无语地看着他。 大家都听出来了,一阵一阵打雷一样不停歇的轰隆隆的声音,应该是炮声。 再近一点,还能听见密集的枪响。 有队员嘀咕:“可能法曼古城外面又有丧尸了。” “正常,里面有咱们联盟的军队守着呢,没什么事,进去了就安全了。” 贝暖他们这次走的路线,就是从前面封锁线的一个入口――法曼古城进入安全区。 法曼古城是从这里向西的必经之路,自古以来就是一处兵家必争的要塞。 古城建在大概四百多年前,有点特别,是一座棱堡。 和普通的方形堡垒不同,这种棱堡的结构是花瓣状的多边形,无论进攻城墙的哪一部分,都会受到其他方向交叉火力的打击。 棱堡保存完好,这些年一直是这里一处著名的旅游景点。 没想到现在老树开花,会重新发挥它作为堡垒的作用。 虽然老,但是因为特殊的结构,对付没有火炮的丧尸十分有效。 山上林深草密,枪炮声越来越清晰,整队人艰难地在密林中前进,好不容易才爬到山顶。 从山顶向下看,能遥遥地看到远处六瓣花形状的法曼古城棱堡。 大家的注意力却全都不在形状奇特的古城上。 而是城外的丧尸。 贝暖生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丧尸聚在一起。 贝暖完全没办法估计有多少,放眼望去,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 它们简直如同漫山遍野的蚁群,从法曼古城前,顺着公路和旁边的山坳荒野,一直绵延到远方,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是丧尸的海洋。 潮水一般的尸群奔跑着,嚎叫着,不顾一切,正在向古城疯狂地冲过去。 法曼城如同汪洋大海中间的一座孤岛,正在承受着海浪一波又一波凶猛的冲击。 重机枪的枪声像雨点一样,响成一片,迫击炮的炮弹在丧尸群中一连串地爆炸。 整排整排的丧尸倒下,后面的丧尸却继续冲上去。 暴雨一般倾泻而下的弹药丝毫不能减缓尸群推进的速度。 贝暖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目光。 不用再想着进封锁线了。 数以万计的丧尸挡在他们和古城之间,连过都过不去。第101章
陆行迟站在山顶,望着下面汹涌的尸潮思索。 丧尸的数量太多,他的长钉数量有限,就算有更多的长钉,只靠他一个人,想从这样铺天盖地的尸山尸海中护住整个队伍,清出一条路来,根本是不可能的。 “除了等着,没有别的办法。”邵白观察了一会儿,下了个结论。 至少他们目前还是安全的,丧尸并不知道他们藏在这里。 法曼城前战况激烈,特战队员们都很沉默。 终于有人忍不住,“别人在下面打丧尸,咱们就坐在这儿看风景?” 有人说:“不能开枪,把丧尸引上山来就是大麻烦。” 山下丧尸太多,一旦发现他们在身后,就会掉头上山。 就算特战队员能以一当十,也不到一个营的编制,在这么多丧尸嘴里也就是一口小菜。 邵白让所有人原地休息,严格命令,“不许轻举妄动,先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然而这样等,不知道能等出什么结果,丧尸在枪林弹雨中,看起来仍然不见减少,在棱堡的城墙前摞起尸堆。 “他们的炮弹和子弹应该坚持不了多久。”有队员闷闷地说。 这两天,贝暖就听说了,整个人类联盟面临的都是同样的问题,就是打了这么久丧尸之后,枪支弹药严重不足。 这不是两国军队交战,是一小半数量的人类在打另一大半数量的人类,而且那一大半全民皆兵,枪支弹药每天都在被不停地消耗。 越是人群聚集的地方越快被感染,人类的生产线被严重破坏,供应跟不上,一直在消耗库存。 “没有空中支援么?”江斐问。 “最近丧尸一直在往西边的几个点聚集,那边的战事可能更紧张,”邵白说,“联盟军队觉得法曼城靠先天优势,能先撑一段时间,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丧尸过来。” 没有支援,法曼城不知还能撑多久。 山下的丧尸还在不停地冲锋,没完没了。 看上去这样继续等,等来的大概是封锁线的突破和法曼城的沦陷。 每个人都忧心忡忡。 贝暖站起来,陆行迟立刻跟着起来。 贝暖小声说:“我自己走走,你不要来。” 陆行迟立刻明白了,她要么是要去方便,要么就是有她自己各种神秘兮兮的事要忙。 他又重新坐下了,嘱咐了一句,“不要走远,有事叫我。” 其实贝暖没什么事。 只不过这里的气氛太过沉重压抑,贝暖想稍微走一走。 贝暖在密林里沿着山坡溜达。 “兽王之王”的倒计时还在不停地走着,现在这种状况,贝暖未必能有机会再用一次,有点郁闷。 这么好的异能,就要白白地没有了,哪怕变成一只小虫子呢,还能再飞一飞。 贝暖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前面有动静。 树后好像有人影一闪。 贝暖停住脚步,等看清是什么,大吃一惊。 是一男一女两只年轻丧尸,眼睛都红通通的,正在往这边游荡,也一眼就看见了贝暖。 他们怎么会离开大部队,跑到山上来了? 贝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拿出枪来,一枪一个。 转念就知道不行。 虽然山下法曼古城前现在都是枪炮声,丧尸未必会听见山上也有枪响,可是万一呢? 万一把它们招上山,就麻烦大了。 最保险的办法,是把它们引回陆行迟那边,让他用长钉无声无息地把它们解决掉。 贝暖想了很多,其实念头只在一瞬间,转身就跑。 边跑边回头,看见那两只丧尸已经呵呵叫着往这边追了过来。 其中女的那只看见活人,兴奋得过了头,没跑利落,一跤绊倒在地上横亘的老树根上。 贝暖幸灾乐祸:高兴大劲了,摔了吧? 结果光顾着回头看热闹,自己脚下也没留神,不知被草叶间的什么一绊,也啪叽一跤扑在地上。 贝暖:“……” 贝暖火速爬起来,继续向前狂奔,却发现身后没动静了。 转过头,就看见刚刚还在兴高采烈追着她的丧尸忽然都停下来了,一脸茫然,好像失去了目标的雷达。 贝暖:? 他们不追她了? 两只丧尸漫无目的地转了几个圈,就分头向密林的不同方向走了。 贝暖完全不懂他们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不再追她,不过无所谓,安全了就好。 贝暖低下头,打算拍拍刚才摔跤时膝盖上沾的土。 然后就凝固了。 贝暖把双手举到眼前。 手还是原来的手,可是手的颜色看起来却相当地不对,苍白得一丁点血色都没有,连指甲都是白的。 一种不祥的感觉在心中升起来。 不会吧? 贝暖立刻打开任务栏,发现“兽王之王”后面多了一个新的两小时倒计时。 贝暖:“……” 她绝望地摸出手机,打开前置镜头,看了看自己。 果然不出所料。 镜头中,贝暖脸色苍白,只有一双眼睛是通红的,活脱脱一个丧尸版贝暖。 原来丧尸也算动物。 她刚刚“看到”了丧尸,又和丧尸一起摔了一跤,被那个傻瓜系统误判成“模仿它”,竟然把她变成丧尸了。 还要变整整两个小时。 贝暖想哭。 在心中把系统殴打了一万遍后,贝暖琢磨,现在该去哪呢? 肯定是先不能回到特战队他们那边了。 虽然贝暖不认为邵白他们会随便开枪杀了她,等时间过了就能变回去了,可是这样变来变去的,没法对大家解释。 只能先躲一躲。 整整两个小时,陆行迟找不到她,肯定会着急。 贝暖从空间里找出纸和笔,垫着树干在纸上上写了几个字,“我没事,两小时后就回来。”然后用匕首把纸插在树上。 陆行迟能感知匕首,肯定会找到字条的。 留了字条,贝暖安心多了,再拿出手机来看了一遍自己。 原来她变成丧尸后是这种样子的。 脸上好像涂了白了不止一个色号的粉底,再戴红色的美瞳,如果审美口味不那么单一的话,其实还算能接受。 这种变丧尸的机会百年难得一遇,贝暖各种角度给自己连拍了好几张自拍照,才继续考虑去哪的问题。 这时候,贝暖忽然察觉,脑中冒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说不清是什么。 就好像平时在脑海中自己跟自己说话,却又完全不是贝暖自己冒出来的想法。 那声音一直在下命令,让贝暖下山,去山下集合,用的却不是具体的语言表达出来的词句,而是一种……感应。 贝暖心想,没错,就是感应。 那声音十分强势,在贝暖脑中激荡,渐渐灌满了贝暖的整个大脑,让她下意识地想服从。 但是贝暖毕竟不真是丧尸,当然不会服从它的命令,只在琢磨这件奇怪的事。 难道这就是变异丧尸对普通丧尸的遥感控制? 果然,刚刚还在密林里毫无目的乱逛的两只年轻丧尸又都冒出来了,两只不约而同地换了个方向,像小朋友一样排着队洗手吃饭一样,一起下山。 现在丧尸把贝暖认作同类,根本不会攻击贝暖,十分安全。 贝暖想了想,也跟在他们俩的队伍后,一起往山下走。 他俩却不太容易跟上,两只丧尸下山下得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火急火燎,好像再不赶紧下山就抢不到食堂里的饭了。 贝暖知道,这是因为他俩完全受脑中声音的控制,把执行命令当成了第一要务。 这样下了山,钻出密林,贝暖的心就有点发颤。 眼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尸山尸海,万头攒动。 比看跨年焰火人还多,比参加最红的爱豆的演唱会人还多。 贝暖从来没有离这么多丧尸这么近过。 到处都是血红的眼睛,呵呵的叫声,贝暖浑身的汗毛都站起来了。 好像在科幻电影里,全世界的人都被外星人控制了,只剩下她一个正常人,却不得已,只能伪装自己,走到被异种控制的人中间,假装和它们是同类。 随时随地都有被识破的风险。 贝暖谨慎地看看周围。 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贝暖,它们都很安份地站在原地不动,茫然地看看这边,望望那边,好像在等待着对它们的下一步指令。 很快贝暖就收到了新的指令。 脑中的声音让所有集结在山下的丧尸往前跑。 再往前就是炮火覆盖的范围,变异丧尸这是在指挥汇聚而来的丧尸们向前冲锋。 身边的丧尸群接到命令,毫不犹豫地往前面法曼古城的方向狂奔。 贝暖从来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冲锋。 人类迎着炮火冲锋时会害怕,会本能地退缩,丧尸却不会。 它们好像听不见震耳欲聋的炮弹声,在同伴横飞的血肉中往前飞奔,甚至缺了胳膊少了腿,都不能阻挡它们往前的脚步。 子弹如同密集的雨点,泼洒在丧尸群里,倒下的尸体越垫越高,新一批的丧尸踩着同伴的残骸继续冲锋。 法曼古城下堆满了丧尸。 变异丧尸就这样,让倒下的丧尸越堆越高,早晚能让新的尸群踏着这条血肉之路跃上要塞的城墙。 贝暖亲眼目睹这种景象,完全没法发出声音。 这就是活脱脱的血肉磨坊。 过了一会儿,贝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冲锋,会在丧尸群里显得无比奇怪。 幸好又有新的丧尸沿着公路汇聚过来,没多久就重新聚成一大片,贝暖往“人”堆深处躲了躲。 贝暖在琢磨一件事。 指挥尸群的变异丧尸藏在哪呢? 一将功成万骨枯,它把别人往枪口下送,自己躲在什么地方? 贝暖悄悄离开山脚下预备冲锋的丧尸群。 侧翼的方向也全是密密麻麻的丧尸,一直延伸到旁边的山后,炮弹打不到的地方。 贝暖突然看出了不同。 越往前,丧尸们看起来就越高大精壮,在它们中间,贝暖显得格外地矮小。 它们这一大片丧尸,全都按兵不动,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等待命令。 贝暖突然明白了。 山脚下慢慢沿着公路聚过来的丧尸都是冲锋用的炮灰,目的就是消耗法曼城里人类的子弹,顺便用身体垒成突破要塞的阶梯。 这群躲起来的,才是丧尸大军真正的主力部队。 果然,一到这一片的范围,贝暖脑中接到的命令就变成了原地不动。 原来遥感的命令是可以分成片的。 贝暖在一大群比她高大得多的丧尸的掩护下,继续在“人”群里往前钻。 如果丧尸的主力部队在这里,说不定变异丧尸也不远,毕竟被这种丧尸保护着才最安全。 周围是成千上万的丧尸,个个都血红着眼睛,呵呵地仰着脖子叫着。 贝暖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在尸群中艰难地往主力部队的中心的地方挤。 又走了好长一段路,贝暖忽然觉得脑中感应到的信息变了。 接到的命令是保护前方的核心区域。 贝暖看一眼变身的倒计时,抓紧时间继续往前。 贝暖终于看到了她要找的“人”。 这只指挥丧尸大军的变异丧尸非常明显。 因为首先,他周围护卫着不少特别人高马大的强壮丧尸,好像组成了一个亲卫队。 其次,那只丧尸的姿态和其他丧尸完全不同。 它也是破衣烂衫,眼睛血红,却并不像其他丧尸那样抻着脖子呵呵地傻叫。 它的姿态十分像人类,正站在山脚的斜坡上,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手下大军的动向,时不时看一眼汇聚而来的尸群,好像在琢磨什么时候才可以上主力部队。 贝暖被严重地诱惑了。 这只变异丧尸离得那么近,对身后毫无防备。 这种时候,趁着它不注意,拿出枪来,只要一枪,丧尸大军就没了指挥它们的大脑,法曼城前的进攻立刻就能破解。 可问题是,枪一开,她还能全身而退么? 这里可是丧尸大军的中间,稍有差错,每只丧尸咬她一口,她就能连渣都不剩。 开枪还是不开枪,这是一个问题。 贝暖十二万分地纠结。 如果开枪,赌的就是变异丧尸一死,剩下的全都是傻瓜,周围的丧尸完全不明白贝暖刚刚一枪把它们的头崩了,让她可以平安撤退。 倒计时在一分一秒地走着,容不得耽误。 贝暖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打。 丧尸人头攒动,又都很高,视野不太好,要离得更近,才能锁定那只变异丧尸的头。 她又往前挤了挤,终于找到了一个好位置,去拿空间里的枪和弹夹。 就在这时,变异丧尸那里一阵骚动。 贝暖的冷汗都下来了。 幸好还没来得及把枪拿出来。 变异丧尸不止一只。 又有一只从旁边过来了,看起来好像也有智能。 刚刚要是开枪的话,立刻就会被另外一只变异丧尸察觉。 用枪连杀两只变异丧尸,贝暖未必做不到,难的是怎么保障自己的安全。 这里的丧尸脑袋这么多,不一定能在开过第一枪后,第一时间就把自动瞄准准确地切换到另一只变异丧尸的头上。 在击毙它之前,说不定那只变异丧尸就能看到贝暖,还来得及向尸群发出杀她的指令。 毕竟它们发布命令用的是遥感,比什么都快。 贝暖默默地站在丧尸群里,对着两个变异丧尸研究了半天,觉得还是没有把握。 倒计时在飞快地走着,要从密密麻麻的丧尸堆里挤出去,再不赶紧撤就来不及了。 贝暖转身就走,却忽然用余光看见,后过来的那只变异丧尸好像感应到什么一样,忽然转头看向贝暖这边。 贝暖心中觉得不妙。 她个子太小,看着太弱,混迹在高大壮硕的丧尸亲卫队中,看起来十分不协调。第102章
贝暖立刻定住不动,像其他丧尸那样,傻呆呆地伸长脖子,嘴里发出叫声。 “呵呵呵――呵呵呵――” 应该很像吧 毕竟身上这层丧尸的伪装是系统给的,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比世界上最高明的化妆师做出来的效果都逼真。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太弱太小,怎么看都不太像亲卫队的“人”。 那只变异丧尸认真地盯了一会儿贝暖,皱了皱眉。 贝暖突然觉得脑中多了一个和刚刚不一样的新的声音,让她立刻离开这里,到山前去冲锋。 贝暖接到命令,马上像一只真正的丧尸那样,转了个方向,摇摇晃晃地往山前走。 走出很远,贝暖才敢在假装乱转头和傻乎乎地乱叫时,瞥一眼那只变异丧尸的方向。 它觉得她行为正常,没再注意她这边了。 贝暖心中暗暗庆幸,幸好“兽王之王”异能足够硬核,把她变成了真正的丧尸态,能够顺畅地接收变异丧尸的遥感指令。 否则只是单单化了一层妆,根本听不到变异丧尸的指令的话,立刻就会被它们发现问题。 等贝暖从丧尸大潮中一点点挤出来,回到特战队所在的山上时,倒计时结束了。 贝暖一路往山上狂奔,才跑到半路,就遇到了陆行迟。 陆行迟也看见贝暖了,过来一把把她压进怀里。 他紧紧抱着贝暖不放,向来镇定自若的声音里多了一点紧张,“到处都是丧尸,太危险了,不要一个人乱跑。” 他找不到贝暖,好像真的被吓到了。 贝暖纳闷,“你没看见我给你留的纸条吗?” “当然看到了,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贝暖没时间跟他起腻,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快快快,我们要去借狙击枪,我找到控制尸群的变异丧尸了,咱们要想办法把它们狙掉。” 贝暖知道,特战队有把狙击枪。 只要干掉变异丧尸,就如同切掉了尸群的大脑,法曼城的困境立刻可解,他们也就能进安全区了。 陆行迟好像是忍了忍,到底也没问她是怎么找到变异丧尸的,而是虚心求教,“你要自己打?不然我来?” 贝暖拒绝了,“还是我来打吧。” 贝暖一路回来的时候,也考虑过由陆行迟来控制子弹或是长钉,打掉变异丧尸。 可是他俩现在都是人,不能靠近尸群,变异丧尸躲在汪洋般的尸群中间,距离太远。 陆行迟打丧尸是靠异能控制,在这么远的距离,就算他很厉害,只有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的失误,也还是会有失误。 而贝暖用枪的话,却是靠自动瞄准,系统的自动瞄准是不会有任何失误的。 保险起见,还是她来动手更好。 两个人一起回到山顶。 贝暖找到邵白,把山下丧尸的情况,包括山后有丧尸的主力部队,其中有两只控制其他丧尸的变异丧尸等等,全部仔细说了一遍。 听得旁边的特战队员全都愣住了。 “你是怎么找到变异丧尸的?” “我就是下去溜达着看了一圈,觉得它们看着不太对劲。” 贝暖随便对付他们,然后问邵白,“我们要打那两只变异丧尸吗?我觉得山上可以找到不错的狙击点。” 邵白一直在安静地听着贝暖说话,听完,既没有怀疑贝暖的话,也没有追问她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么多情报的。 很明显,如果贝暖说的都是真的的话,打掉两只控制尸群的变异丧尸,对解决现在法曼城的困境,贡献无疑是巨大的。 可是狙掉它们,也有很大的风险。 最坏的情况,就是有智能的变异丧尸不止两只,一旦它们发现躲在山后的同伴被攻击了,就可能意识到,攻击并不是来自法曼城的方向,而是来自身后。 特战队的位置就有可能暴露。 滔滔尸潮前,是封锁线的要塞法曼城,法曼城背后,就是保护着无数人类的安全区。 邵白一秒钟都没多考虑,就说:“我们把它们狙掉。” 贝暖点点头,问:“那可以借我用用狙击枪吗?” 当然要由她来动手。 多好的神枪手,也比不过她的自动瞄准异能。 邵白起身找到带着狙击枪的队员,把枪拿过来,连同子弹一起交给贝暖。 枪已经装好了,枪身是土黄色的,比贝暖现在用的步枪长多了也重多了,上面装着瞄准镜,枪管上套着消声器。 贝暖又问邵白借了军用望远镜,递给陆行迟,万一贝暖发生了什么特殊的情况,他还能补上。 “我跟你一起去找狙击点。”邵白说。 贝暖拒绝,指指陆行迟,“我们两个去就行了。” 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还有个小问题……这枪怎么用?” 所有人:“……” 贝暖临时抱佛脚,跟邵白上了一堂狙击课,才抱着她的枪跟陆行迟一起出发。 才走两步,陆行迟就把枪接过来,“太重了,我来拿吧。” 他俩身后,特战队员们的表情都很复杂。 这女孩好像连枪都拿不动。 然而她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创造奇迹。 也不知道到底是该信她还是不该信她。 邵白冷静地拎起枪,对大家说:“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贝暖一开枪,后面会发生什么,全都很不好说,说不定丧尸立刻就会开始搜山。 贝暖和陆行迟带着枪,尽量远离特战队所在的那座山头,围着贝暖说的那个方向在山间转了一圈,终于在旁边另一座山的半山腰找到一个理想的狙击位置。 是一块没有树木遮挡的山坡,视野不错,还有几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可以遮蔽身形。 两个人悄悄摸到石头后面。 变异丧尸还在老位置没动,就在对面的山脚下。 它们靠山体隔绝了炮火,却不知道,有人会从它们后面瞄住它们的脑袋。 贝暖按照邵白教的,找好位置架起枪,自己也趴下瞄好。 果然如贝暖所料,打开圣母进度条下的自动瞄准按钮之后,狙击枪和那把步枪一样,也冒出来自动瞄准的弹道。 为了保险起见,贝暖把自动瞄准切成最简单的得道升仙的锁定模式。 瞄准镜里,那个变异丧尸的脑袋放出光来。 贝暖又瞄了瞄它旁边的那只变异丧尸。 也能成功发光。 贝暖在瞄准镜里,又把它们周围的丧尸仔细地挨个看了一遍,再也没有找到第三只行为与众不同的变异丧尸。 如果还有其他变异丧尸的话,可能藏在别处。 下面是丧尸的海洋,数以万计,实在不可能一个一个找一遍,只能先打掉这两只再说。 贝暖把准星重新瞄回刚刚的变异丧尸。 贝暖打过的丧尸脑袋无数,可是这两颗脑袋实在事关重大。 她的手心有点冒汗,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陆行迟。 陆行迟意识到她在看他,放下手里的望远镜。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冷冽浅淡,神情却很安定温和。 他对她微微笑了一下,靠过来,温柔地吻了吻她的脸颊,长长的眼睫低垂,目光落到她的嘴唇上。 贝暖:? 贝暖心想,这不是亲的时候啊大哥,万一手一抖子弹飞了怎么办? 贝暖不再看这个喜欢乱抢她注意力的家伙,定了定神。 她扣下扳机。 一只变异丧尸被射中了头,向他旁边的变异丧尸那边倒下去。 它身边那只变异丧尸扶住它,看到它头上中枪,透出惊诧的表情。 下一刻,它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它立刻把手指探进它哥们头上的伤口,好像在掏什么东西。 贝暖虽然纳闷,还是火速切到它的脑袋,也来一枪。 这下两只一起倒了。 就在这一瞬间,整个战场都有了变化。 仿佛被人按了什么奇怪的按键一样,尸群发生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首先不对劲的,是躲在群山后的丧尸主力部队。 它们紧密集结的队形忽然松开,原本站着待命的丧尸们离开原位,开始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 骚动像会传染一样,山前准备冲锋的丧尸们也忽然没了紧凑的队形,像泼开的水一样向四周散开。 最明显的是正在冲锋的丧尸。 不少冲到一半的,上一刻还在嚎叫着往前狂奔,下一秒就如同失去了方向一样,傻乎乎地停下来。 它们站在纷飞的炮火中,迟钝地转转头,茫然地到处乱看,好像在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 见效了。 安全起见,贝暖不能站起来也不能欢呼,没法表达心中的兴奋之情,伸手揪住旁边陆行迟的衬衣衣领,把他拉过来,重重地在他唇上啵了一下。 然后就惨了。 陆行迟毫不犹豫地伸手固定住她的头,立刻给她上了一课,让她深刻地明白了成年人的吻和小朋友的亲亲到底有什么区别。 然而山下又有了新的变化。 陆行迟放开贝暖,示意她看下面。 陷入混乱的尸群在经过一小段时间的无人指挥后,又重新定住了。 虽然冲锋的丧尸不再像刚刚那样一窝蜂往法曼城的方向冲,但它们也不再像刚刚那样到处乱走,纷纷停在了原地。 好像有人让尸海原地待命。 看来变异丧尸真的不止那两只。 失去了那两只,剩下的变异丧尸好像没办法控制住数量庞大的尸群,对法曼城的冲击暂时停了。 贝暖深深遗憾,现在不是丧尸,接受不到变异丧尸的命令,不知道它们在说什么。 陆行迟伸手拉起贝暖,“我们撤。” 他的判断是对的。 就在他们两个离开狙击点,躲进旁边的密林时,山脚下的一批丧尸像是突然接到命令一样,涌上山来,朝着他们的狙击点冲过来。 变异丧尸意识到了身后的山上可能有人。 陆行迟和贝暖两个人火速穿过密林,离开这座山头,回到特战队所在的那座山上。 邵白他们正在全副武装地等着他们。 看见贝暖,邵白的脸上露出笑意,“起作用了,对法曼城的攻击停了。” 贝暖顾不上这个,“它们开始搜山了,我估计一会儿就会到我们这边来,我们撤?” 邵白平静地点头,“我们撤下山。” 他应该也早就看见丧尸们开始搜山了。 但是他的脸上是明显的喜悦。 看到尸潮停止攻击的喜悦远远大过马上会被丧尸发现的不安,在邵白的心目中,特战队的安危在封锁线和整个安全区的安危面前不值一提。 果然,一大批丧尸也开始往贝暖他们所在的山上涌。 密林中已经能听到尸群响成一片的呵呵的嚎叫声。 它们的速度太快,来不及撤了。 这里居高临下,是个能方便地射击冲上山的丧尸的好位置。 特战队员在前面架好枪,让平民们躲在后面,所有人子弹上膛,准备战斗。 第一批丧尸已经冲上来了。 子弹齐发,丧尸倒了一片。 然而后面的丧尸毫不犹豫地继续往上冲。 它们成片地倒下,却一批又一批,蜂拥而上,源源不绝。 特战队的子弹本来就不充裕,用这种打法撑不了多久。 这是必死的局面。 所有人都很平静,反而不像前几次打丧尸那么兴奋急躁,每个人都在认真地一枪一枪开枪。 贝暖听见旁边的队员说:“多宰一只是一只,老子给自己报仇。” 另一个笑了,“我得给自己留一颗子弹,不想当丧尸,当丧尸太丑了。” 贝暖心想:其实不算太丑,也还行。 旁边的队员分析,“丧尸太多,估计轮不到变成丧尸,就先被吃光了。” 冲上来的丧尸无穷无尽一样。 贝暖没有打丧尸,而是把空间里储备的所有长钉都拿了出来。 陆行迟抬起手。 这种时候,他不再掩饰自己的异能了,长钉群冲出弹匣,腾空而起,蜂群一样疾射出去,瞬间放倒了冲过来的所有丧尸。 所有的特战队员都抬起头,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异象。 只有邵白转过头,用目光找到了正在凝神控制长钉的陆行迟。 新的丧尸继续冲上来,陆行迟的长钉不落地,在空中飞舞着,继续冲向新的目标。 这是一场真正的单方面的屠杀。 贝暖却知道,山下的丧尸不计其数,它们发现了特战队,只会源源不断地把更多的丧尸送上山来。 陆行迟在持续不断地使用异能,总有精疲力尽的时候,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你们所有的人撤,”陆行迟边控制长钉,边对邵白他们说,“我在这里帮你们断后。” 邵白犹豫地看看陆行迟,再看看身后的平民。 贝暖对邵白说:“你们带着他们走吧,我跟他一起留下。” 不能只靠他一个人挡在这里,贝暖现在枪法如神,很可以帮他,让他能有稍微休息一下的时间。 丧尸太多,这是贝暖穿到这个世界以来,遇到的最凶险的时候。 但是两个人互相配合,虽然凶险,未必就真脱不了身。 陆行迟对她弯了弯嘴角,并没有再说让她走的话。 江斐在旁边笑了一声,又认真地用枪秒掉一只丧尸,“不能让他一个人逞英雄。” 他也不肯走。 “我们当然都不走,”杜若对邵白说,“你们特战队带着平民撤吧。” 邵白想了一下,就指挥副队长,“你带着他们下山,原路返回,去南边那个萨伦城的高墙入口试试看,我留下帮他们。” 副队长的喉结滚动一下,服从队长的命令,指挥大家扶老携幼地带上平民,准备下山。 贝暖重新转回头,用自动瞄准切到一只冲过来的丧尸头上。 心想,要是能像变异丧尸一样,指挥丧尸大军就好了。 只要下一个命令――给我站住,所有的丧尸就不再往前冲。 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 贝暖看到准星尽头的那只丧尸突然顿了一下,茫然地看看四周。 可惜下一秒,它就领了陆行迟的钉子。 贝暖一把攥住陆行迟的胳膊,“你等一下。” 陆行迟转头莫名其妙地看向贝暖,不过还是听话地让长钉群嗡嗡震颤着,悬停在空中。 贝暖对着对面冲过来的丧尸群,心中默想:你们――全!都!给!我!站!住! 奇迹发生了。 正在往陆行迟他们冲过来的丧尸们如同突然收到了命令一样,纷纷停住了脚步,被后面冲上来的丧尸推挤在地上。 贝暖对后面的丧尸下达了同样的指令。 原本一波又一波的冲锋忽然停了。 陆行迟、邵白、正准备撤退的整个特战队和平民们,全都惊诧地看着突然变老实了的尸群。 贝暖心想,看到它,模仿它,成为它。 成为它之后,它们就会对你俯首称臣,听从你的指挥和命令。 这才是兽王之王的真正含义。第103章
亲身变成过某种动物,就拿到了控制那种动物的能力。 贝暖一共变过三种动物,所以说不定现在也能随心所欲地控制鸟和山猫。 不过她现在顾不上这个,站了起来。 陆行迟第一个意识到是谁在起作用,转头去看贝暖。 杜若也明白了,刚想上前开口问贝暖,就被陆行迟拦住。 贝暖需要集中精神。 她控制住了刚上山的几批丧尸,山下的丧尸却还在源源不绝地被送上山来。 贝暖努力琢磨和体会怎样才能让丧尸们听令。 这功能好像和变异丧尸控制尸群一样,也是一种遥感。 忽然之间,刚刚已经被贝暖定住的丧尸群出现了片刻的动摇,有的又对贝暖他们呲出了牙,准备往前扑。 估计是山下的变异丧尸察觉到不对,又对它们下达了更严厉的进攻指令。 贝暖不信那个邪。 变异丧尸说到底,也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丧尸而已,兽王之王可是世界之神――系统给她开的挂,没理由会败在它们手下。 贝暖集中注意力,重新对丧尸群下达了指令。 果然,贝暖的指令轻易就压制住了变异丧尸的,尸群又不动了。 贝暖转过头,问陆行迟:“咱们往前还是往后?” 趁着丧尸还在控制之中,必须抓紧时间决定下面该怎么办。 往后就是撤退,退回后面的公路,去封锁线其他地方寻找入口,往前就是进入法曼古城。 尽管和法曼城之间隔着尸山尸海,陆行迟看了一眼被贝暖控制住的丧尸,还是坚定地回答:“往前。” 无论是杜若他们,还是邵白他们整个特战队,都已经被眼前的情况弄懵了。 贝暖叫他们过来,“我们现在下山,看看能不能穿过它们,进法曼古城。” “怎么回事?”邵白问贝暖。 “回头再跟你解释,我们现在要抓紧时间。” 任务说明上没有说,贝暖也完全没有把握这种异能到底能起效多久,就算能在整个“兽王之王”的时效内,倒计时也在一分一秒地走着。 夜长梦多,要抓紧时间。 邵白看看贝暖,没有再问任何问题,让特战队带着平民,跟上贝暖。 整队人就这样,穿过密林间的丧尸群。 丧尸虽然都被贝暖定住了,很多人却是第一次距离丧尸这么近。 它们能轻易置人于死地的牙齿和血红的眼睛近在咫尺,特战队员们神情警惕,紧紧地握着枪,快速而安静地往前走,平民们都没见过这种阵仗,个个脸色苍白。 有个两三岁的小不点被爸爸抱在怀里,看见红着眼睛的丧尸离得那么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在树林中格外刺耳。 他爸爸连忙慌慌张张地去捂他的嘴巴。 “没事。”贝暖站住了,回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随便哭,哭出来也没关系,它们不会咬你的。” 她的态度自然随意,声音平稳安宁,小不点接过糖,反而不哭了。 贝暖又拿出几颗糖,分给队伍里其他几个小朋友,继续带着队伍往山下走。 山下仍然尸潮汹涌。 无数丧尸聚集着,呵呵地叫着。 实在太多了。这次连特战队员们都抑制不住地冷汗直冒。 这种壮观景象,贝暖刚刚已经看过一遍,还在丧尸堆里挤来挤去地转了好大一圈,现在再来一次,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变异丧尸的指令在她的指令面前不堪一击,丧尸群牢牢地掌控在贝暖手里。 队伍面前,是汪洋大海一样的丧尸,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远方的法曼古城前。 已经是黄昏了,夕阳落在法曼城上,为古城和古城前连绵无尽的尸潮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光。 贝暖对着法曼城的方向,伸出一只手。 如同有神力劈开尸海一样,丧尸的大潮瞬间向两边分开。 就像海水分开,露出中间的干地。 数以万计的丧尸挤挤挨挨,争先恐后地向两边退去,规规矩矩地躲在两旁,为它们的王让出路来。 如同圣经中摩西带着以色列人分开红海,一条笔直平坦的大路出现了,一直通向远处的庄严肃穆的法曼古城。 贝暖走在最前面,带着整队人,走上了这条夕照下的金红色的宽阔大路。 原本如同天谴鸿沟一般,完全不可能过去的这一段路,走得无比顺畅。 法曼古城的人应该早就发现丧尸的攻击停了。 贝暖并不担心他们开枪误伤,有陆行迟在,什么样的子弹都不在话下。 城墙上的人也并没有攻击,才来到城下,上面的人就惊喜地对邵白喊话。 “邵队长?你们回来了?” 看来他们都认识特战队。 邵白对他们挥了挥手。 古城驻守的联盟军队立刻把人一路放进来了,整队人终于平安地进了城。 邵白一进来,就跟一个穿军装的男人拥抱了一下。 邵白跟贝暖他们介绍说,这男人叫炎腾,既是他当初在军校时的同学,也是法曼要塞的指挥官。 炎腾没有穿作战服,戴着军官的大檐军帽,正中是联盟扭结的金色花环的徽章。 低压的帽檐下鼻梁挺直,眼神冷冽。 炎腾亲眼目睹眼前这个小姑娘带着众人分开尸海,走到法曼城下,忍不住仔细打量她。 现在人人都看到贝暖做出的犹如神迹般的行为了,没有再掩饰的必要。 贝暖问炎腾,“我想去城墙上,可以吗?” 她的事还没做完,在“兽王之王”异能的倒计时结束之前,要尽可能地好好利用。 炎腾二话不说,引着贝暖他们一起上了城墙。 对着城外无数丧尸,贝暖集中精神,发布了下一个指令,就是让丧尸群找到里面的变异丧尸,把它们干掉。 然而命令下达了,古城下的尸群却没有任何动静,连稍微移动的都没有,好像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指令。 贝暖“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难道失效了?” 她探头看了一眼城墙下发呆的丧尸,随便给了个指令。 那一大片丧尸立刻开始蹦迪。 好像有听不见的节奏强劲的音乐一样,一个个手舞足蹈,嗨到不行。 所有人:“……” 异能并没失效。 贝暖对着尸群又连着发布了几个让丧尸彼此攻击的命令,全都没有用。 贝暖明白了,估计是作为这一种族的“兽王”,并不能发布让同类攻击同类的命令。 退而求其次,贝暖命令变异丧尸出列。 把它们叫出来,就可以直接打掉了。 然而尸群中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行吧。 刚刚在山上的时候,变异丧尸在贝暖已经下达了停止攻击的命令后,仍然试图夺回对尸群的控制权,可见它们还有自己的意识,并不完全服从贝暖的指令。 贝暖想了想。 丧尸实在太多,法曼城弹药有限,就算这样站着打都打不完。 贝暖最后下达了遣散尸群的指令。 这个指令立刻生效了,连刚刚蹦迪的丧尸也不继续了,丧尸群马上向后退去。 好像退潮的潮水一样,又像撤离的蝗虫群,成千上万乌泱泱的丧尸离开法曼古城,向后退去,渐渐消失在群山间,不知去哪了。 古城前,一只都不剩。 法曼城上守城的士兵打了一天,眼睛已经红得跟丧尸差不多,连枪都换了不知几批,已经精疲力尽,这时候看见丧尸退了,都欢呼起来。 欢呼声中,贝暖有点不好意思,提前给他们打预防针。 “丧尸现在是暂时退了,但是指挥它们的变异丧尸还在,说不定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杀回来,那时候我就不能再控制它们,就没办法了。” 贝暖的命令效果确实比变异丧尸的好,不用像它们那样需要反复重复,一次就能见效。 只是见效后后效能持续多久,有效的范围有多大,就不知道了。 炎腾接二连三地目睹了她创造的奇迹,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哑着嗓子说:“没关系,只要能给我们一点喘息的时间就好。” 随着尸潮的退去,又有另一队人来到城墙下。 这一队人总共有五六个,都是平民打扮,其中还有一个被别人架着,胸前全是血,走得很艰难,好像受了重伤。 守城的人认识他们,立刻把他们放了进来。 他们几个看见炎腾,先敬了军礼。 原来是联盟军人,只不过不知出城去执行什么任务,人人都穿着便装。 其中一个架着伤员的人汇报,“我们转了一大圈,都没能找到变异丧尸,后来丧尸撤退,我们也打算回来,回来的路上他就发作了。” 炎腾让大家把人抬到里面,叫来医生。 “怎么回事?”邵白问炎腾。受伤的人看起来不像是被丧尸咬的。 虽然有贝暖他们在,炎腾也并没有避讳,他说:“我们组织了一支敢死队,给他们打了屏蔽剂,进到丧尸群里找变异丧尸……” 贝暖和陆行迟对视一眼,“屏蔽剂?” “对,一种屏蔽剂,打了之后丧尸就不会攻击他们了。”炎腾解释。 他的意思是,他们手里有一种药剂,就像神秘人宋策给他自己注射的那种,打了之后可以在丧尸群中自由穿梭,对丧尸隐形? 联盟军队现在也有这种药剂了? 邵白问:“你们拿到屏蔽剂了?上面不是说,这种屏蔽剂还在研发阶段,风险非常大,有很高的致死率,能不用就尽量不要用?” 炎腾平静地回答:“丧尸的攻势太猛,要是法曼城失守,就不是只死几个人的问题,找到变异丧尸,把它们杀掉,是唯一的出路,我们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他们派出打了屏蔽剂的敢死队,混进丧尸堆里,想找出控制尸群的变异丧尸。 屏蔽剂的副作用非常明显。 躺着的那个男人正在控制不住地大口大口呕血。 鲜血很快就浸透了他的前襟,连旁边的队医都束手无策。 男人痛苦地呻吟着,死死压着胸口,好像不能呼吸一样,接着猛地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炎腾默默地看着他,蹲下来,伸出手,帮他阖上眼睛。 旁边又有一名年轻的敢死队员撑不住,坐了下来。他忍了忍,还是呕了一口血。 他对炎腾笑了一下,“头儿,给我颗烟吧。” 炎腾摸出烟来,递到他嘴边,亲手帮他点上火。 那年轻的队员勉强抽了几口,就抑制不住地吐出两大口鲜血。他努力按住前胸,低低地弯下腰,好像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一会儿也不动了。 贝暖目睹两个打过屏蔽剂的敢死队员接连死去,说不出话来。 心中又很奇怪。 这东西宋策应该是经常打的,他怎么一直什么事都没有? 陆行迟也皱皱眉,问炎腾:“你们的屏蔽剂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邵白知道,先回答:“是一家国际大公司旗下的科研机构的,好像叫LBD?这次病毒爆发,他们给联盟捐赠了不少东西,这是他们新研究出的屏蔽剂,先捐给军队用,还在研究疫苗。” 贝暖以为自己听错了,“LBD?” “是叫LBD,”炎腾也说,“他们的屏蔽剂很神,打了以后丧尸就不会攻击,可惜只能起效很短的一段时间,而且打过之后,很多人都会死。” 所以真的是LBD。 他们做出来的屏蔽剂和宋策的相比,持续时间短,副作用很大,妥妥的山寨版。 他们一路追杀宋策,阻止宋策和联盟军队接触,自己却把会死人的山寨版屏蔽剂送给联盟军队用。 这是和丧尸沆瀣一气的――人奸吧? 如果宋策的屏蔽剂能大批量生产,分发给联盟军队,深入尸群斩杀变异丧尸的斩首行动就会变得很容易。 如果有宋策的抑制剂,就算是被感染的人,也能像杜若一样过正常的生活,不会再把病毒传染给别人。 再如果,有他的疫苗,给每个人打一针,人人都不用再怕病毒,整个人类的灭顶之灾立刻可解。 有那么多种如果,宋策却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被霍仞他们追杀,大家只能拿着山寨版的假货当宝贝。 正在说话时,又一个敢死队员开始呕出血来。 贝暖愤怒得很想踢谁一脚。 “我出去走走。”贝暖没法再继续待在这里,出门上了城墙。 这是漫长的一天,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了,尸潮撤退后的城外寂静无声。 城墙上的士兵激战了一天,有些人在打扫战场,清理和焚烧城墙前的尸堆,剩下的人都抓紧时间休息去了,只有放哨的人还在巡逻。 这块城垛上放哨的士兵是个看起来也就刚成年的大男孩,看见贝暖,立刻认出是刚刚让丧尸退走的姑娘,对她腼腆地打了个招呼。 在他们眼中,贝暖就是救了他们和法曼城的英雄。 可是贝暖知道,“兽王之王”的倒计时只剩不到八个小时,在天亮前就会结束,对丧尸的控制也会失去作用,它们很可能会卷土重来。 到时候,如果仍然没有支援能过来,法曼城仍然摆脱不了沦陷的命运。 天色沉了下来,苍凉一片,四野茫茫。 此时横亘千里的防线上,不知有多少人正在战斗,死守着人类的最后防线。 有人从身后抱住贝暖。 贝暖靠进他温暖的怀抱里,贴住他坚实的胸膛。 “我下次看到他们LBD的人,”贝暖说,“一定要抽他们的筋,剥他们的皮,把他们切成小块喂丧尸。” 陆行迟嗯了一声,“我帮你递刀。” 然后又说:“贝暖,趁着丧尸还没回来,我们得再出城一次。我要去查一查今天死了的那两只变异丧尸。”第104章
他是说被贝暖狙掉的那两只。 “好。”贝暖答应了。 是应该去看看,今天狙那两只变异丧尸的时候,不知道后死掉的那只丧尸在它的同伴脑袋里掏什么。 贝暖刚想走,就被陆行迟弯腰一抄,打横抱了起来。 “我抱你下去。”他说。 旁边年轻的小哨兵看着他俩直笑。 贝暖安慰自己:不丢脸不丢脸,反正他们都不认识她。 原本站在城墙上,愤怒得不行,被他这么一搅,贝暖的注意力完全转移了。 陆行迟抱着她下了城墙的台阶,才把她放下来。 他俩找到邵白和杜若他们,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说要出城。 杜若立刻报名:“我也去。” 于是一行三人,一起出了好不容易才进来的法曼城。 借着星光,能看清这一大片战场惨烈的景象,地上和壕沟里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丧尸,数都数不清。 杜若穿过他无数子民的遗骸堆,一反常态地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走过这一大片混乱,贝暖他们回到了白天丧尸的主力部队集结的地方。 现在这里已经空了。 在贝暖兽王之王的命令下,所有丧尸都绝对服从,撤得干干净净。 两只变异丧尸的尸体还躺在原地。 陆行迟俯身仔细看了看,问贝暖要塑胶手套、口罩和工具和灯。 他一副外科医生准备动手术的样子,问贝暖:“要不要做我的助手?” 贝暖给他东西之后,就毫不犹豫地火速往后退,“你找杜若,他是专业的。” 杜若确实是专业的,而且还非常不满,觉得这种事应该由他主刀。 他呛陆行迟,“你上过手术台吗?上过几堂解剖课就敢玩开颅?” “有什么关系?”陆行迟不紧不慢地说,“它已经死了,又不会再死一次。” 他俩斗着嘴,手上却一点都没耽误,就地处理丧尸。 贝暖早就有多远闪多远,连看都不往他们那边看一眼。 “你别躲太远,丧尸一口吃了你。”杜若遥遥地对贝暖说,也不知道是在嘱咐还是在咒人。 贝暖呵了一声。 兽王之王的挂还在,真有丧尸来,要不是贝暖对它们没什么胃口,还真不一定谁吃了谁。 天上满天星斗,看着和贝暖的世界没什么不同,林间一片静谧,微风徐徐,好像白天的惨烈大战没有发生过。 贝暖往前走了走,就看到一个黑影。 贝暖拿出夜视仪戴上,终于看清楚了,默了默。 杜若那张乌鸦嘴,还真的遇到了一只丧尸。 问题是丧尸们全部都在贝暖的命令下撤退了,怎么会有一只漏网之鱼? 难道命令已经失效了? 贝暖在脑中集中精神,又补了一次命令,命令所有丧尸撤退,远离法曼城。 只见那只丧尸很明显是听到了她下达的指令,顿了一下,抱住脑袋,好像极度痛苦。 但是紧接着,它又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继续向这个方向过来。 它突然看到贝暖了。 和其他丧尸不一样,它没有立刻扑过来,而是露出一点犹豫的神色,好像在攻击和逃跑之间踌躇了片刻。 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攻击,它呲出牙,向贝暖扑过来。 在它犹豫的那一瞬间,贝暖忽然意识到这只丧尸是什么了―― 这应该也是一只变异丧尸。 所以它才能努力抵抗着贝暖的指令,一个“人”跑回这里来了,不知要干什么。 贝暖拎出枪,直接给了它一枪。 枪声一响,陆行迟和杜若全都过来了。 陆行迟看了一眼被贝暖放倒的丧尸,还有毫发无伤的贝暖,松了口气,“贝暖,过来看这个。” 两颗小小的东西躺在他带着橡胶手套的手心里。 非常像两颗珍珠,是珍珠一样的坚硬质地,圆润,洁白,表面又有一层淡淡的珠光,还挺漂亮。 一颗稍大,另一颗小一点,直径大概八九毫米。 “是在丧尸松果体的位置找到的。”杜若说。 变异丧尸的脑袋里竟然冒出这种东西来了。 贝暖立刻想到了刚刚特地过来送菜的那只变异丧尸。 “那你们看看这只,”贝暖指指面前地上的丧尸,“我估计也有。” 果然,第三粒珍珠也被找出来了,只是这颗更小一点,只有黄豆大。 虽然几个人都估计这东西是变异丧尸的特产,还是找到几只普通丧尸试了试。 普通丧尸的脑中果然并没有这种珍珠。 贝暖意识到,刚刚那只丧尸拼命地跟贝暖的命令对抗着,努力跑回这里,说不定就是来取它同伴的珍珠的。 陆行迟找到山谷中的小溪,扔掉手套,把珍珠洗干净。 杜若望着清亮溪水中闪闪发光的珍珠琢磨,“这东西应该是可以吃的吧?” 贝暖:? 吃? 贝暖原本以为自己是和杜若一样的吃货,现在才明白,自己的那点水准相较于他,那就只有跪在山脚下往顶峰膜拜的份,连边都摸不着。 “你们都不看末世吗?”杜若认真地说,“里丧尸脑子中都有一种晶核,晶核五颜六色的,分金木水火土,吃了就能进化能力什么的。” 贝暖研究了一下珍珠,“这东西长得也太不像什么‘晶核’吧?” 陆行迟从溪水里把珍珠捞出来,递糖豆一样递到杜若面前,“想吃么?给你。” 有一瞬间,贝暖真的觉得杜若动了吃的心思,不过他最后还是拒绝了。 “先放着吧,不急。” 口气好像是有好吃的,中午不舍得吃,要留着到晚上当零食。 贝暖心想,原书中好像没有这种东西。 不过书里同样也没有写过异能,没写过变异丧尸,就连小队进封锁线时走的也并不是这条路线。 小队当时并没有遇到什么丧尸行军,走的是这里往南一点的萨伦城的高墙入口,很顺利地直接进了封锁线。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三个人回了法曼城,把拿到的珍珠给邵白和炎腾他们看,连自从病毒爆发以来,一直在跟丧尸作战的炎腾都没有见过这东西。 炎腾郑重地研究了一下,问:“这会不会是丧尸的晶核?” 这位的丧尸也没少看。 果然,炎腾继续说:“丧尸刚爆发时,我们就特地在击毙的丧尸脑中找过晶核,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大概这种小珠只有变异丧尸脑中才有。” 语气还挺遗憾。 “你要不要吃?”陆行迟到处送糖豆。 炎腾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知道是什么,还是不吃的好。” 毕竟是丧尸身上的东西,有感染的风险,他是这里的指挥官,万一吃了变成丧尸,麻烦就大了。 炎腾给他们几个腾出一间营房,让他们今晚暂住。 贝暖躺在床上,望着“兽王之王”不停跳动的倒计时,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补发让丧尸大军撤退的指令,其实对指令的有效距离有多远心中也没谱。 在天亮之前,倒计时就会结束。 贝暖心想,但愿到那时,丧尸群已经走得足够远,需要再花一段时间才能重新集结回来。 贝暖盯着倒计时跳动的数字,渐渐开始迷糊。 迷糊一会儿,猛地惊醒,赶紧补一次指令。 过一会儿,又迷糊了,再醒来补一次。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一直坚持到黎明,终于看到倒计时清零了。 贝暖把能做的都做完了,心想,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然后沉沉地睡着了。 实在太困,贝暖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是被外面一阵阵密集的枪炮声吵醒的。 天色已经大亮,看来城外的丧尸大军又回来了。 别人都不在,只有陆行迟坐在旁边的床边。 贝暖翻身坐起来,“为什么不叫我?” “你累了,让你多睡一会儿,”陆行迟回答,伸手顺顺她的头发,“法曼城这么多人,也不能什么事都靠你。” 他一脸心疼。 贝暖赶紧拿出镜子照了照,果然,昨晚熬到那么晚不能睡,熊猫一样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贝暖火速起床洗漱,等她出来爬上城墙时,看见外面的丧尸果然又回来了。 丧尸仍然在枪林弹雨中不要命地冲锋,看起来似乎和昨天一样。 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丧尸不像昨天那么多。 估计是很多丧尸被贝暖的指令遣散了,不那么容易再集中起来,也许剩下的变异丧尸没那么厉害,组织的进攻也不像昨天那么猛烈。 联盟士兵已经连夜清理焚烧了城墙下的丧尸堆,丧尸们前功尽弃,今天要从头再来。 炎腾正在城墙上指挥战斗,邵白和杜若他们也都在。 看见贝暖和陆行迟来了,炎腾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眉头紧锁,看起来忧心忡忡。 贝暖知道为什么。 炎腾说过,经过昨天那场激战,城里的弹药储备早就不足了,丧尸依然这样没完没了的冲锋,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他接到消息,南边的萨伦城压力很大,法曼城这边情况反而好一些,今天仍然不会有支援。 邵白对炎腾说:“既然昨天杀了变异丧尸,证明是有效的,今天我们就再来一次?” 贝暖望着城下琢磨:可是怎么杀?变异丧尸绝对不会傻到待在从法曼城可以狙击到的地方,而且下面现在全是丧尸,想出去找它们,连城门都出不去。 炎腾双手撑着城墙,沉默地看着下面不要命地冲锋的尸潮,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好像在下十分难下的决心。 他终于转身叫人,声音平静,“把剩下的屏蔽剂都拿过来。” 还要屏蔽剂? 就是LBD那个打了会死人的山寨版屏蔽剂? 炎腾神情不动,眼神却很阴郁,“叫敢死队过来,我来给他们送行。” 所有人都很沉默。 所以炎腾又打算让敢死队注射屏蔽剂,出城去找变异丧尸。 除此之外,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贝暖估量了一下,不用说普通人,就连陆行迟面对城下这么多丧尸,也没办法在尸潮中开出路来,平安地进出城。 注射屏蔽剂好像是唯一的办法。 来了十几个战士,全都换下了军装,穿着和丧尸类似的破烂而脏兮兮的平民衣服。 炎腾没有说话,向他们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军医也来了,带过来两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排小小的玻璃瓶,应该就是屏蔽剂。 军医撕开针头的包装,准备注射,所有敢死队员都平静地挽起袖子。 其中就有昨晚在城墙上和贝暖打过招呼的大男孩,他眼都不眨地盯着军医手里的针头,却紧紧抿着嘴唇,好像快哭了。 他旁边是个老兵,看他一眼,突然开口,“怕个屁啊,都是自愿报名的,你不想去,换别人去。” “谁怕了?”大男孩努力争辩,低声说,“我就是忽然想起我家里人了。” 老兵呵了一声,“不怕你哭什么?胆子那么小。” 贝暖心想,他胆子不小,勇敢不是不害怕,是明明怕得要死,还敢去做。 邵白撸起袖子,“炎腾,把他换掉,我带敢死队出去,找变异丧尸,没有人比我更有经验。” 邵白一直在感染区处理变异丧尸,确实没有人比邵白更有经验。 炎腾凝视着他多年的战友,喉结动了动。 “少婆婆妈妈的。”邵白挽好袖子,从军医手里拿过针管,准备自己注射。 邵白的手被人按住了。 杜若小心地把针管从他手上拿掉,还给军医。 “你们都不用打这种鬼东西,我出去找变异丧尸,”杜若对大家笑笑,“我体质特殊,丧尸从来不攻击我。” 贝暖望着他发呆。认识杜若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杀任何一只丧尸,他连枪都不太会用吧? 杜若安抚地拍拍贝暖,“给我装备点凶器。” 他决心已定的样子,对贝暖伸出手。 贝暖求助地望向陆行迟。 陆行迟一直在看着杜若的眼睛,这时才对贝暖说:“给他。” 贝暖只好从空间里挑出两把最锋利的匕首,递给杜若,想了想,又把自己用的步枪和子弹拿出来,“可是他都不太会用啊。” 贝暖快哭了。 炎腾解下自己身上带着的手枪,连同弹夹递给杜若,“你用我的。” 炎腾教了教杜若怎么端枪,怎么射击。 “我会,我都看他们用了无数次了。”杜若把枪和匕首收好,对贝暖说,“我还想要我的鸣鸿刀。” 贝暖:“……” 不过还是把那把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神秘宝刀递给他。 杜若想了想,“还要昨天的珍珠。” 他该不会是想现在吃了吧? 贝暖把拿到的那三颗珍珠拿出来,递给他,他果然当成糖豆一样,一起丢进了嘴巴里。 “有一种淡淡的金属味。硬硬的,凉凉的。” 好像很遗憾贝暖吃不到,杜若贴心地帮她点评了一下味道和口感。 他说:“不知道有什么用,反正吃了再说。” 别人不太敢吃丧尸身上的东西,是因为怕感染,他吃这个,倒是不太担心,反正他已经感染丧尸病毒了。 杜若吃掉珍珠,脸上忽然冒出一点疑惑的神色。 “你怎么了?”江斐忍不住问。 “我听到奇怪的声音。” 杜若偏头想了一下,噗地笑出来。 “好像是在指挥我,想让我冲锋?这该不会是变异丧尸对尸群下的命令吧?” 他原本收不到变异丧尸的指令,现在吃掉珍珠,就能接收得到了。 这很可能说明吞掉那几颗珍珠,他变得更丧尸化了。 感觉不是什么好事,贝暖忧心忡忡。 下面都是丧尸,肯定不能开城门,原本就给敢死队员准备好了绳子,可以顺着城墙下去,现在刚好可以给杜若用。 杜若固定好绳子,抬头看了眼贝暖。 他笑道:“怎么像要哭了一样,你跟陆行迟去各种危险的地方逛了那么多回,不是从来都不哭吗?” 贝暖心想,那怎么能一样。 贝暖对自己有把握,对陆行迟更有把握,可是对杜若一点把握都没有。 “对了贝暖,”杜若忽然想起来,“还要给我一套锤子和凿子,杀了变异丧尸以后,我还得挖珍珠。” 贝暖默了默,把工具递给他,看着他也别在腰上,心想,也不知道他这是杀变异丧尸去了,还是挖牡蛎去了。 炎腾通知所有人停掉炮火,也暂停城墙这个方向的射击,让杜若顺着城墙下去。 看着杜若一点一点从城墙上放下去,邵白忍不住问贝暖:“真的能行么?” “丧尸确实不咬他。”贝暖回答。 城墙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往下看,看着这个没有打屏蔽剂的人,被慢慢送进丧尸堆里。 杜若终于下到城墙下的地面。 城墙上的士兵惊讶地看到,丧尸们从杜若身边经过,完全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仿佛他本来就是它们之中的一份子。 杜若解开身上的绳索,理了理衣服。 他抬起头,绽开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向城墙上的人们挥手告别。 然后转过身,扛起他那把造型无比夸张又中二的大刀,没入城下汹涌的尸海中。第105章
变异丧尸很狡猾,肯定藏在枪炮打不到的地方,杜若一路往远方走,绕到山后,渐渐看不见了。 用望远镜目送着杜若走出城前炮火覆盖的范围,贝暖才算放了点心,闷闷不乐地放下望远镜。 “他是个男人,又不是小孩。” 陆行迟安慰她,“他又不怕病毒感染,以他的体格,一拳撂倒一个丧尸完全没问题。何况他还有枪。” 他说得没错,只论身高和体格的话,杜若其实和陆行迟差不多。 激战还在继续,贝暖也留在城墙上,帮守城的士兵一只一只地打丧尸,争取在丧尸冲到城墙下之前就解决掉。 一直打到下午,贝暖下去换班吃饭的时候,枪炮声却忽然停了。 贝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城墙。 所有人都在往下看。 只见城下的无数丧尸像上一次一样,忽然停止了冲锋。 也和上一次贝暖控制它们时一样,一个个站在原地,茫然四顾,好像突然失去了人生目标。 但是紧接着,所有的丧尸们就一起做出了奇怪的举动。 它们果断地找到旁边的丧尸,像小朋友一样整齐地排好队,把手搭在前一个的肩膀上。 原本城下乱成一片的乌压压的尸群,突然有秩序地组织了起来。 一支又一支的队伍出现了。 队伍的长度迅速增长,彼此不停地连接,小队连成长队,长队连成更长的队伍。 没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一条连绵蜿蜒的长龙。 长龙实在太长,在法曼城下像盘蚊香一样盘了好多好多圈,仍然还有没排上队的丧尸,努力加塞插空,想变成它的一部分。 在绝大多数丧尸都加入长龙队伍之后,队伍动了。 所有的丧尸都开始一起做同样的动作。 它们认真地先向左伸两下左边的脚丫,再向右伸了两下右边的脚丫,然后一起往前蹦,往后蹦,再往前蹦蹦蹦。 就这样左左,右右,前后,前前前,左左,右右,前后,前前前。 贝暖默了默,这是兔子舞吧? 丧尸们动作欢快,又整齐划一,伸伸脚,跳一跳,“人人”都做得十分认真。 好像一场超大型集体舞表演。 所有人:“……” 这支跳着舞的队伍的头不知在哪里,大概藏是在群山后。 卷曲蜿蜒的队伍好像一条贪吃蛇,只不过这条蛇会用蛇身收集块块,收集了没来得及加入队伍的全部散兵游勇,跳着舞,往前蹦蹦?Q?Q地,慢慢挪向远方。 队伍实在太长,过了不知多久,这个在城下盘成一大盘的超巨型蚊香才渐渐一圈一圈地展开,彻底蹦走了。 这一看就知道是杜若的杰作,也只有他能干出这种事来。 看样子,变异丧尸被他搞定了,他竟然还有了操控尸群的能力,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杜若哥呢?”唐瑭一直在队伍里仔细找,没有看到杜若。 “想都知道他在哪。”江斐笑笑。 没错,这么好玩的会往前蹦的队伍如果是杜若组织的话,他绝对会把自己排在第一个。 城下又被清空了,只留下城墙上观赏完超大型兔子舞的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贝暖还是不放心,跑下城墙,出了城。 陆行迟他们也紧跟着她出来了,大家把附近全都搜了一遍,也没看见杜若的影子。 没有杜若,也没有丧尸,估计他应该是没事,不知道他带着他的丧尸子民们去哪了。 贝暖心神不安地一直等了一天。 丧尸再没回来,杜若也没回来。 只要出了法曼城城防这一片,就进入了安全区的范围,然而杜若还没回来,谁都不想走。 大家不想吃饭,最捧场的人不在,江斐也没什么心思做饭,晚饭就在军营的食堂里随便对付了一顿。 贝暖灌了一肚子食堂的奇奇怪怪看不出是什么的汤,趴在营房的床上发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好像是凌晨的时候,有人用什么东西搔了搔贝暖的鼻孔。 贝暖打了一个大喷嚏,闭着眼睛一巴掌抡过去。 然后就听到了杜若轻轻的笑声。 贝暖立刻就清醒了,火速睁开眼睛。 一眼就看到杜若正蹲在她床前,用两根手指头正捏着一撮贝暖自己头发的发稍。 “也太暴力了,”杜若说,“陆行迟让我叫醒你,说我没回来,你吃不好睡不香,叫醒你好让你放心。” 陆行迟正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水,递给杜若,“我让你叫醒她,不是让你欺负她。” 杜若站起来,接过水,一口气喝干。 江斐唐瑭他们全都已经起来了,营房里点着蜡烛。 贝暖借着蜡烛摇曳的光认真看了一遍杜若。杜若看起来很好,上上下下一点都没受伤,只是身上的衣服蹭得有点脏。 江斐对杜若笑道:“贝暖醒了,你可以说了吧?” 杜若抱着杯子坐在对面床边,看起来好像很疲惫,却很兴奋。 “你们猜我一共吃了多少珍珠?足足八颗。” 原来杜若一进到丧尸群里,就发现他除了能接收变异丧尸的指令,同时也有了可以控制丧尸的能力。 想想也知道,突然冒出来这种特殊能力,肯定是吞掉珍珠的功效。 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杜若并没有跟变异丧尸争夺对尸群的控制权,而是不动声色地在尸群中寻找它们的踪迹。 “想找它们特别特别容易,”杜若说,“我发现我吃了珍珠以后,就能感应到它们的位置。” 江斐好奇,“那你找到以后呢?开枪打它们?” “不是。”杜若拍了拍旁边放着的鸣鸿刀,“我都是用这个,特别好用,一刀就能解决一个。” 贝暖:? 看来这把连刃都没开过的奇怪的刀又发威了。 杜若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把刀平时看着是好像稍微有点钝,可是在我劈变异丧尸的时候,刷地寒光一闪,立刻变成宝刀,劈下去一点劲都不费。” 这把刀确实很特殊,上次贝暖也是,用它劈霍仞的时候,刀光一闪,影子状态的霍仞就中了招。 贝暖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也许这是一把可以轻松地杀掉特殊的同类的刀。 霍仞很可能是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的,和贝暖一样,所以贝暖可以用这把刀砍到影子状态的霍仞,陆行迟不是穿越者,用它就没有效果。 而杜若吞了珍珠后,拥有了遥控丧尸群的能力,变得更像变异丧尸,所以可以用这把刀去轻松劈掉变异丧尸。 唐瑭问:“杜若哥,那你劈那些变异丧尸的时候,别的丧尸都不管的吗?” “别闹了,”杜若有点得意,“我比它们都厉害,所有普通丧尸都听我的话。” 这是明摆着的。 他能在城前组织所有丧尸一起跳兔子舞,比那些连大规模冲锋都组织不了的变异丧尸强多了。 贝暖问:“它们互相有感应,也不知道你在杀它们吗?” “前面几只都是偷袭的,它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杜若不在意地说,“最后两只发现不对劲了,不过都没我厉害。” 杜若的眉头向下压,眯了眯眼睛。 贝暖头一次看到他那双大金毛一样温暖湿润的眼睛中露出点杀气。 杜若说:“那些变异丧尸,故意把我那么多子民往枪口下送,杀了它们都算便宜它们。” 他亲眼目睹变异丧尸指挥大批傻乎乎的普通丧尸当炮灰去送死,好摞起来给它们当爬过城墙的人肉梯子,大概已经不爽很久了。 杜若接着说:“而且我发现,吞的珍珠越多,能力就会变得越强。” 杜若想了想,口气有点遗憾,“我吃的最大的一颗,就是昨天贝暖狙掉的丧尸那里挖到的那颗,其他的都比它小,最小的只有小米粒那么大。” 他就这样,利用变异丧尸之间的感应,清理掉了法曼城外所有的变异丧尸。 干掉它们之后,拿到所有的珍珠,最后兴之所至,带着壮观的丧尸大军跳着兔子舞撤退了。 陆行迟听完,微笑了一下,问了个怪问题:“所以你跳了多远?” “我们就只跳到队尾绕过山后,”杜若的脸红了红,分辩,“我发现那么跳着走……好像有点累。” 没毛病。 法曼城就是他的大舞台,兔子舞是丧尸群的退场表演,一旦退到幕后就可以好好走路了。 “这么晚才回来,是因为我想把丧尸群尽可能地带得远一点,”杜若正色说,“我怕他们在封锁线附近,又被其他变异丧尸招到前线当炮灰。” 他顾虑得很有道理。 杜若长舒了一口气,“走了那么远,饿死我了,有什么好吃的没有?” 江斐站起来,“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你随便点。” 杜若想了想,“想吃米饭,还要菜,要热的,辣的,一大盆,最好快一点,因为我真的好饿啊。” 江斐笑答:“简单。” 江斐让贝暖在空间里做上米饭,又让她拿出收拾好的鱼,他把鱼肉片成片,一边焯素菜,一边让唐瑭准备花椒和辣椒。 他要做沸腾鱼。 等了半天,等到他刺啦一声,把炝过花椒和辣椒的滚油淋在一盆红通通的沸腾鱼片上时,隔壁小孩不知道,反正贝暖是要馋哭了。 杜若抬头看一眼她的表情,“他做了这么多,其实我一个人可能吃不了……” 话还没说完,贝暖就已经喜孜孜坐下了,还顺便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副碗筷,摆在桌上,“就知道你自己吃不了,大家一起啊。” 杜若:“……” 江斐笑道:“随便吃,咱们还有鱼,材料也有,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做一锅。” 于是大家大半夜点着蜡烛,一起狂吃沸腾鱼。 第一锅一扫而空,在等第二锅的时候,贝暖忽然想起好久没打开过的任务栏。 顺便看一眼圣母值,圣母值当然又升了。 今天击毙变异丧尸,引导大家入城,遣散尸群,救了岌岌可危的法曼城,做了那么多事,圣母值要是不升就怪了。 贝暖用意念拉了一下“趣味小任务”的手柄。 滚轮停在四个字上――“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从名字看,就知道是个好得不得了的异能。 贝暖赶紧去读任务说明。 上面说:坚持八个小时不说“你”、“我”和“不”三个字,痛苦之后,你将可以随心所欲。一旦违规,则重新计时。 后面还跟着一个醒目的黄色警告标志,后面写着: 警告,禁止试图用任何其他语种、方言、文言文、谐音、文字、符号和手势、各种肢体语言等等代替这三个字。 禁止用书写、肢体语言等等代替说话。 禁止不正面回答别人的问题。 违反以上规则,视为作弊。作弊一次,已有计时清零并罚时一小时,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这警告比任务说明还长,最后还有一句赖皮的“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立刻打消了贝暖疯狂往外冒的投机取巧的念头。 就算不作弊,这也应该……不算难吧? 反正一旦违反也没什么惩罚,重新计时就行了。 任务后面,计时已经开始走了,在贝暖读任务说明的功夫,就已经走了一分多钟。 八个小时一点都不长,看上去很有希望的样子。 唐瑭正在盛最后一点米饭,回头问贝暖:“暖暖姐,米饭不多了,你还要吗?” 贝暖回答,“我不吃了,你吃吧。” 然后眼看着“随心所欲”的计时嗖地一下跳回去,清零了。 贝暖:“……” 刚刚一句话,就把三个不能说的字一次性全都说了。 这任务,好像真的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陆行迟问贝暖:“天亮后我们去找邵白和炎腾他们,谈谈我们几个的异能的事?” 确实要跟邵白他们好好谈谈。 这次贝暖和陆行迟杜若三个人,全都在围观群众面前展现了异能,贝暖也不想一进安全区,就被当成怪物抓进实验室。 贝暖张了张嘴巴,半天才斟酌着说:“好,去谈吧。没问题。” 成功。 一个禁忌字都没说。 陆行迟又问:“然后我们就出发?所以一会儿吃完要抓紧时间睡觉。” 贝暖谨慎地回答:“行。吃完就睡觉。” 仍然安全。 每说一句话,都像是过了一关,贝暖在心中默默地给自己比了个赞。 陆行迟莫名其妙地多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了?” 贝暖停顿一秒,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没事,挺好的。” 陆行迟:? 他俩说话的时候,江斐已经把新做好的一大锅沸腾鱼端上来了。杜若飞速地在鱼里找到几个圆滚滚的草菇,夹到自己碗里。 贝暖赶紧站起来去抢。 无奈杜若动作太快,最后一个草菇也被他找到了。 杜若得意地看一眼贝暖,“你也想吃啊?想吃告诉我啊,我就把碗里这些分你一半。” 贝暖哭唧唧:“想吃。” 她回答得太简略,杜若捧着盛草菇的碗逗她,“把话说清楚,谁想吃?听不懂。” 沸腾鱼里的草菇浸透了汤汁,比鱼片还好吃。 “谁想吃”是一个问题,在系统的淫威下,贝暖不能不正面回答。 贝暖想了想,无奈地小声说:“贝暖……想吃。” 所有人:“……” 这表达太可怕了,连贝暖自己都默默地哆嗦了一下。 杜若挑了挑眉毛,学她说话:“贝暖想吃,杜若也想吃,不过杜若很善良,杜若决定分几个草菇给贝暖吃。” 陆行迟八风吹不动,全程面无表情地吃鱼。 江斐没他道行深,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 唐瑭实在受不了,颤抖着使劲搓了搓胳膊上被他们肉麻出来的鸡皮疙瘩。第106章
大家吃完沸腾鱼,抓紧时间睡觉,等天一亮,陆行迟就起床叫贝暖,想让她跟他一起去找邵白和炎腾。 然而贝暖深知在这种需要深谈长聊的场合,想不说出那三个禁忌字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把头蒙在睡袋里,声音含含糊糊,语气却很坚决,“昨晚睡太晚了,还没睡够,困。” 陆行迟把她的脑袋从睡袋里剥出来,让她透气,顺了顺她的头发,“想睡就继续睡吧,等出发的时候再叫你。” 他和杜若一起去了。 他们去了很久,不知道都谈了些什么,陆行迟回来后就说,邵白他们答应了,暂时先不把几个人有异能的事上报。 他们现在要离开法曼城,杜若还有别的计划。 他打算先去一次南边现在正在被大批丧尸进攻的萨伦城。 炎腾说,萨伦城的形势严峻,比法曼古城还要糟糕,大批丧尸聚集在萨伦城附近几公里的高墙防线旁,正在冲击高墙。 贝暖知道,杜若想过去帮忙解决变异丧尸。 “炎腾已经跟萨伦城的指挥官打过招呼,”陆行迟说,“他到时候会协助杜若出城。” 临走的时候,贝暖恋恋不舍地把步枪取出来,交还给邵白,谨慎地只蹦出两个字,“谢谢。” 他们是军人,枪不能随便送人,不过邵白对贝暖诚恳地说:“要是你肯来特战队,我一定帮你申请一把最好的枪。” 贝暖点点头。 坚持不开口说话是最保险的。 告别他们,小队离开了法曼城的堡垒。 棱堡后面就是安全区的范围,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却有一样大大不同――终于看不到丧尸了。 大家重新坐上了越野车,这次是向南,往萨伦城的方向开。 杜若坐在后座,伸手捅捅贝暖,“贝暖,你今天为什么都不说话?” 贝暖吐出三个珍贵的字:“嗓子疼。” “嗓子疼?可能是昨晚吃沸腾鱼太辣,上火了,”江斐说,“贝暖,我帮你泡一点菊花茶喝吧?” 贝暖刚想说“不用”,就突然意识到里面有个“不”字,一个急刹车,连忙收住。 她回过头,对江斐摇摇头,刚想开口选择措辞,就看到“随心所欲”任务走得好好的四个多小时嗖地一下,跳成了负的――负一个小时。 不能摇头。 摇头算用肢体语言代替“不”。 靠睡觉好不容易熬过去的四个多小时一次性清零了,除此之外还多罚了一个小时。 贝暖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杜若看她叹气,关心地问:“有那么疼啊?” 贝暖诚恳地回答:“有。” 确实是有那么疼,不是嗓子疼,是心疼。 要是能再睡一觉,把这几个小时睡过去就好了,贝暖靠在座位里,闭上眼睛。 陆行迟一边开着车,一边腾出一只手探探她的额头,“很不舒服?” 他们几个今天问题怎么那么多? 贝暖刚想摇头,突然警醒,僵住脖子不动,回答:“真没事,就是嗓子疼而已。” “嗓子疼的话,不然你把想说的话敲在手机上给我们看?”唐瑭建议。 当然不行,用写的话算作弊。 贝暖痛苦地回答:“……别了吧,手指头也疼。” 陆行迟看了她一眼,继续开车。 开了一会儿,忽然对贝暖说:“问你几个问题,要是嗓子疼就慢慢答,我不急。” 按任务要求,她必须要正面回答别人的所有问题,否则就又要罚时。 贝暖在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答应了,他大概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陆行迟淡淡地问:“你昨天晚上睡得好么?” 贝暖:??? 这问题很重要吗非要现在问? 不过既然他说让她慢慢答,贝暖就斟酌着一边慢慢想着一边说:“睡得还行,就是有点没睡够。” 陆行迟又问:“你喉咙疼,中午想吃点什么特殊的吗?想我帮你做,还是江斐帮你做?” 咦?陆大Boss又手痒想做饭了? 贝暖一字一字地认真回答他的问题:“想吃清淡一点的东西,江斐做就行。” 陆行迟追问:“真的要他做?” 贝暖心想,就算想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也做不到,因为不能说“你”这个字啊。 她嗯了一声,“他做吧。” 她说了个“他”字,让陆行迟多看了她一眼。 陆行迟就这样开着车,好像心理医生让病人放松时随便闲聊一样,有的没的问了一堆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的声线平稳温和,抛出问题的速度很慢,贝暖也不着急,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答,居然一次错也没出。 大家昨天半夜不睡觉吃夜宵,今天又早起,都没睡够,他俩这样反应迟钝似的慢半拍地聊天,说的还都是没什么营养的话,把一车人都聊睡着了。 陆行迟瞥一眼后视镜里睡倒的那一片,忽然靠过来,低声问了贝暖一个问题。 “你喜欢我吗?” 贝暖:??? 他突然抽什么风? 不能说“你”,不能说“我”,也不能说“不”,更不能摇头,还要正面回答。 贝暖突然意识到,他精得像鬼一样,该不会已经用刚刚那一大堆问题,试出贝暖不能说哪几个字了吧? 贝暖仔细观察陆行迟的神情,果然从他微微眯着的眼睛中看出一点狡黠的光。 贝暖在心中呵了一声,吐出三个字―― “一般般。” 陆行迟弯了弯嘴角,好像根本没被她的话打击到,眼中的兴味反而更浓了。 他继续问:“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自从上次他承诺不再逼着贝暖做他女朋友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这么露骨的话。 他不正常。 贝暖现在十分确定,他绝对是猜出她现在说话时有不能说的禁忌字了,而且还不能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趁人之危,这个坏蛋。 贝暖不动声色地回答:“还没想好。” 陆行迟舔了一下嘴唇,紧接着来了第三击,“想做我女朋友,还是想跳过这一步,直接嫁给我?” 这是一个二选一的问题,必须要正面回答,迂回地回答就有计时再次清零的风险,而且还不能说“不”。 贝暖脑子飞转,接他的招,“都有点太快了吧?以后再说。” 虽然被无情拒绝了,陆行迟好像还是觉得很好玩,一边开车一边笑出声。 贝暖在心中把他殴打了一万遍。 中午停车吃午饭的时候,陆行迟跟大家提议:“要不要来玩一个游戏?” 玩游戏什么的,最合杜若的心意了,连忙问:“什么游戏?” 陆行迟悠闲地说:“不许说‘你’、‘我’、‘不’三个字,不许不正面回答别人的问题,不许用肢体语言代替,不许……” 他一口气“不许”了一堆,准准地把贝暖“随心所欲”任务说明里的禁忌全说出来了。 就算贝暖很想揍他一顿,还是不得不承认―― 他真的很强。 想瞒着他什么事,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有这么好玩的事,大家立刻答应。 陆行迟让贝暖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个空的矿泉水塑料瓶,一旦说出那三个字,惩罚就是被大家用空瓶敲头。 杜若他们被揍了无数次后,这顿饭就吃得异常沉默,因为不说“你我不”真的很难。 杜若忽然说:“贝暖,你是不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这么玩了?我发现你用的办法真的不错……” 两句话带了三个忌讳字,还说了不止一次,话没说完,就被塑料瓶集体围殴。 杜若可怜巴巴地抱住头,改口:“杜若发现,贝暖的方法很好用,杜若打算以后都这么说话了。” 画风突然变得可爱起来。 杜若:“杜若想再要一碗米饭,可是快没了,还有谁想要吗?” 唐瑭:“唐瑭也想要,唐瑭和杜若哥分吧。” 贝暖:“米饭随便吃,千万给贝暖留一点回锅肉。” 好像一群幼儿园小朋友。 只有江斐和陆行迟坚决不肯用这种调调说话。 他们不肯说,就遭到了另外三个人的围攻,大批的问题噼里啪啦地往他们身上砸。 江斐终于撑不住,妥协了:“江斐受不了了,一群变态。” 因为说了个“不”字,又被殴打了一次。 只有陆行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次错都没犯过,回答得还挺流畅。 贝暖很快就发现了好处。 大家都在这么玩,她奇怪的行为就变得一点都不奇怪了。 而且她比别人先玩,有经验得多,立刻从可怜巴巴一个人缩在座椅里不敢开口的状态摇身一变,变成了专注给人下套,攥着瓶子随时殴打别人的霸王态贝暖。 贝暖这个痛苦的任务,在陆行迟的操作下,忽然变成了一个大家一起玩的游戏。 不过也有坏处。 坏处就是每个人都憋着坏,想把别人往坑里绕,得随时小心。 重新上车出发时,杜若用外套包住头,郑重声明:“谁再打杜若,杜若就不跟谁玩了。” 他小心地把“我”换成了杜若,“你”们换成了谁,然而因为话里有个“不”字,还是逃脱不掉被敲头的命运。 贝暖敲完杜若,攥着瓶子,忽然觉得一直都没能敲到陆行迟的头,有点遗憾。 贝暖用手里的瓶子捅捅陆行迟的腰,开始下套。 “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还没查过户口,问几个问题。” 陆行迟从容答:“来啊。随便查,想查什么查什么。” 贝暖想了想,“说说,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 回答这种自身情况的问题时,想不说“我”都难。 而且贝暖也有点好奇,毕竟陆行迟的事,书里只含糊地交代了两句,从来没有详细写过。 陆行迟连想都没想,就回答:“家父家母前些年就都去世了,只有一个异父异母的继兄,关系一般,没什么联系。几亩地几头牛的话……这次丧尸爆发肯定会有影响,估计问题也未必很大,反正养一个贝暖,绰绰有余。” 贝暖:“……” 贝暖假装没听到他最后那句话,继续问:“简历也报一报呗?” 陆行迟流畅地回答:“小时候一直在国内,后来父母离婚,就跟着母亲移民,一路读学位考执照,按部就班,除了读书比别人早几年,没什么好说的。” 仍然没说不该说的字。 贝暖还有点不甘心,“那兴趣爱好呢?是什么?” 陆行迟回答:“兴趣爱好非常简单。最喜欢的是……” 他望向贝暖,舌尖在下唇上舔了一下,一闪而过,非常可疑地停顿了长长的几秒钟,才继续说:“……读书,还有各种运动。” “什么运动?”贝暖追问。 “有空的时候会去登山攀岩划船,没空的时候打球跑步练拳击,”陆行迟对她微笑了一下,“否则呢?还能是什么运动?” 他话没少说,可惜泥鳅一样滑不留手,贝暖死也捉不住他,还不停地被他调戏。 贝暖有点闷,咬住嘴唇。 陆行迟看她一眼,开了一会儿车,忽然说:“我不想说的字,你绝对没办法让我说出来。” 贝暖:! 三个字全说了。 一车人立刻全扑上去,噼里啪啦用瓶子痛殴他的头,一点都不担心这么殴打司机会出车祸。 贝暖痛快地揍完他,心想,他这明明就是幼儿园男阿姨带着小朋友们玩,怕扫了小朋友们的兴,随便给他们放水。 傍晚时,越野车路过一片风景如画的山坡。 江斐让陆行迟把车停下,借着黄昏时最后的阳光,支起桌子架好灶,准备开火做饭。 夕阳下绿草如茵,丧尸都被隔离在封锁线外,贝暖放心大胆地到处溜达着看风景。 陆行迟一会儿就跟上来了。 贝暖手里还拎着打扁了的塑料瓶,看见他来了,明明他一个字还都没说,就不由分说,直接去敲他的头。 陆行迟没计较她这种耍赖行为,随便她敲,把她抱进怀里。 他低下头,望着贝暖的眼睛。 “有话要说?”贝暖问。 他嗯了一声,一字一字地说:“陆行迟很久没有亲贝暖了,陆行迟真的很想亲贝暖。” 贝暖:“……” 他不用这种自称也不会说出禁忌字,忽然把话说成这样,明显是故意的。 他的语气是在撒娇,但是盯着贝暖的眼神很像条狼,说的话也太直截了当,让人脸红。 贝暖反驳,“胡说八道,哪有很久没亲,昨天在山上狙变异丧尸的时候还亲过吧?” “碰一下的也算?”陆行迟断然否定了那个吻的存在。 太赖皮了,贝暖无语,“那是碰一下吗?都……都……” 陆行迟低声问她,“都什么?” 贝暖不好意思说。 她不好意思说,陆行迟却很好意思做,他问,“都这样?” 他覆住贝暖的唇,和那时一样,毫不客气地勾挑着撬开她的齿关。第107章
没错,就是这样的。贝暖想。 因为必须正面回答问题,贝暖还认真地“唔”了一声。 陆行迟一吻住贝暖,就褪掉了刚刚撒娇装可爱的那层伪装,彻底露出狼的本色。 他用一只手掐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掌控住她的头,把她按在他怀里。 他似乎在克制他的欲望,可是还是能看到狼牙利爪的寒光。 这里是安全区,完全不会有丧尸突然冒出来的顾忌,贝暖就算在狼爪下也很放松。 放松得有点过头,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被他压在草地上。 陆行迟居高临下,两条胳膊撑着草地,没有再吻她。 夕阳斜照,在草坡上留下最后一缕光线,也给他长长的浓睫镀上一层金色,如同天使的羽翼。 然而他的眼神看起来全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很不对劲,不知在想什么。 发现她睁开眼睛,他抬起手,用修长的手指挑开两颗衬衣的扣子,才倾身下来。 扣子开得太多,从贝暖的角度,不止是他漂亮的锁骨,里面也一览无遗。 这个人天天鉴婊,自己才是最大的心机婊。 贝暖的视线忍不住往下溜,陆行迟却明知故问:“在看什么?” 贝暖不承认,“没看什么。” 陆行迟挑了一下嘴角,重新把她凶狠地吻住。 这一次他使出全身解术,勾引她,诱惑她,野心勃勃,不知道想做什么。 贝暖并不受这个堕落的大天使的引诱,一会儿就找机会躲开他,轻轻踢踢他的腿,“江斐的饭要做好了吧?估计过一会儿他们就会找过来。” 陆行迟磨了磨牙。 半天才说:“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个江斐?” 这话太没良心了,贝暖提醒他,“有江斐多好。因为没有江斐,大家就都饿死了,就算没饿死,大概也馋死了。” 陆行迟无奈,扣住她的下巴,又吻了吻,才放开她,翻身坐起来。 贝暖从草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转眼已经恢复了欢蹦乱跳,开心地问:“走吧?” 陆行迟点点头,却没有动。 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全是挫败。 她自始至终,就算亲热的时候,都没有说过那三个不能说的字。 这说明她根本就没有因为他的吻而意乱情迷,脑子一直都很清醒。 陆行迟随手系上衬衣的两颗扣子,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姿色产生怀疑,有点抓狂。 是不是上次不应该脱得太快? 陆行迟暗暗琢磨,有点后悔。 都被她看光了,就没有神秘感了。 陆行迟想了想,又把一直敞着的衬衣领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也扣上了。 贝暖并不知道他复杂的想法,她的心思早就飞了。 因为刚刚陆行迟抬手解扣子的时候,贝暖一眼看见了他手腕上戴的表。 准确地说,是看到了表盘上的时间。 她突然意识到,欢乐地玩了一天游戏,不知不觉中,“随心所欲”任务的八个小时,连同罚时的一个小时,马上就要过去了。 陆行迟努力秀他衬衣里的春光时,贝暖只瞥了一眼,就忙着拉开任务栏。 计时只剩不到十分钟。 最后十分钟,一定要打点精神,绝对不能出错。 还好陆行迟只顾接吻,并没有丝毫引诱她说话的意思。 贝暖亲得心不在焉,盯着任务栏一分一秒地往前走的计时,雀跃得想跳起来。 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一边和女朋友亲热一边刷手机的渣男,但是压不住兴奋。 贝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随心所欲”,到底会是个什么异能呢? 最后三分钟,贝暖实在忍不住,推开陆行迟,说的每句话也全都很谨慎,绝对不犯忌。 计时终于结束了。 贝暖一边走一边看任务说明。 任务说明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你将变成你想成为的一切。 贝暖心想,吹牛。 变成电磁波、空气、夸克、黑洞、仙女座星云也行? 那一下变出几十亿个贝暖,一人端着一门电磁炮,不是分分钟灭掉全世界所有的丧尸? 果然,随着贝暖的念头,说明后立刻紧急浮现出一行小字:仅限体积类似功能合理的不破坏平衡的单一实体,且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系统最近越来越赖皮了,吹牛吹爆了,还会往回找补。 限制条件语焉不详没个标准,一句最终解释权搞定一切。 不过无论如何,这能力好像很好玩。 可惜陆行迟就在身边,没法现在就试试。 两人回到越野车旁,江斐他们果然已经把饭做好了。 唐瑭看见陆行迟,目光落在他的领口,“陆哥,扣子扣那么紧,热吗?” 陆行迟刚想说话,就看见贝暖伸手过来一挑,帮他把第一颗扣子解开了。 “这样凉快,”贝暖对他笑笑,“还好看。” 陆行迟脸上纹丝不动,心中却想:她喜欢这样。她觉得这样比较好看。 陆行迟默默地把领口又稍微拨开一点。 大家吃过晚饭,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上车赶路,打算不睡觉连夜赶往萨伦城。 越野车在静寂的公路上往前开,后座的人全都睡着了,只有开车的陆行迟还是清醒的。 贝暖靠在副驾里假寐,脑中却在盘算新异能的事。 要是稍微地用那么一点点,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贝暖把意念集中在头发上。 搭在胸前的发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了一寸。 贝暖偷偷瞄了一眼陆行迟。他专注开车,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贝暖放下心,在任务栏里找了找,竟然没找到倒计时。 也就是说,随时可以恢复正常? 贝暖又想了一下头发。 发梢有生命一样,迅速地退回正常的长度。 这技能没有冷却时间,想怎么变就能怎么变,不愧叫做“随心所欲”。 贝暖又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刷地一下,寒光一闪,一根手指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太爽了。 在别人没防备的时候,身体部位随时能突然变成凶器,好像终结者里的液态金属机器人,这技能偷袭无敌。 陆行迟忽然转了一下头。 贝暖飞速地把手指复原,抢先问他:“你怎么了?困了?不然靠边停车睡一会儿再开?” 陆行迟挑了下眉,“你不继续玩那个不说“你我不”的游戏了?” 他注意到贝暖刚刚的那句话里有禁忌字。 贝暖吁了口气,“不玩了,那么说话太可怕了。” 现在陆行迟肯定能猜到她的任务做完了,但是他绝对猜不到她又拿到了什么新的有趣的东西。 贝暖有点小得意,心想,来啊,有本事就猜啊。 贝暖侧过身,斜靠在座椅上,面对着车门那边,用身体遮住陆行迟的视线。 然后疯狂实验刚到手的新异能。 贝暖很快就发现,异能很强,能变的东西很多,她甚至可以让身体的一部分稍微脱离身体。 但是距离有限,不能太远。 所以不能变出可以扔出去的飞刀和可以发射出去的子弹,但是变个可以转动的戒指手镯、能摘下来的眼镜之类,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大概就是任务说明里“单一实体”的意思。 能变化的体积的弹性也还行。 贝暖试了试,把手缩成小猫爪那么小和变成蒲扇那么大,都没有什么问题。 再小或者再大就不行了。 这技能的精妙之处在于,变什么都能惟妙惟肖。 贝暖自己根本不用想得很细,系统就自动帮她把细节补足,比贝暖脑中想出来的还要精致。 贝暖伸出两只手,心念一动,两手上就多出金刚狼一样的一对金属利爪。 利爪随着贝暖的心意,刷地收起来,了无痕迹。 贝暖再伸出两根食指,两根食指尖端突然都拉出寒光闪闪的锐利尖锥,尖锥迅速拉伸变长,最后长在了一起。 如果有人这时在她的两根手指之间,立刻就会被对穿出一个窟窿。 贝暖再动了一下心思,两根手指间那根连起来的长刺突然软化,变成柔而利的钢丝,非常适合绕一圈,绞在别人的脖子上。 随心所欲,就是凶器。 还能随意伪装成别人的样子,让人放松警惕,然后攻其不备。 这异能就是天生的刺客技能,灵巧又彪悍,让人防不胜防。 贝暖斜靠在座椅里,背对着陆行迟,悄悄地大玩特玩,对着自己的手开心地反复端详。 “你在干什么?”陆行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冒出来。 贝暖吓得一哆嗦,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越野车停了。 陆行迟靠了过来,正越过她的肩膀,和贝暖一起打量她的手。 还好,贝暖现在只不过是给自己做了一套美甲而已,浅粉透明的底色上,一个指甲上画了只小猫咪,另一个上面是个猫爪。 贝暖讪笑,“我刚刚画的,好看吗?” “好看。”陆行迟说,紧接着问,“你睫毛怎么了?” 贝暖猛然想起来,刚刚为了好玩,把睫毛加浓加长了一倍,忘了变回去。 “我刚刚黏的假睫毛。我们女生的事,你不懂。”贝暖硬着头皮,忽闪着扇子一样的睫毛糊弄他,“你为什么停车了?” “看看你在做什么。感觉你好像很忙。” 陆行迟重新发动车子。 贝暖心里琢磨:他应该是没看到吧? 一直开到午夜的时候,他们才到了传说中的萨伦城。 萨伦城看上去和法曼古城很不一样,是一座现代的城市,城不大,楼也不高,多数只有五六层,建筑大半是灰白色,窗子上都装饰着异域风情的花纹。 城市最显眼的就是沿城而建的一溜高墙,一直绵延到远方看不见的地方。 现在是半夜,城里却很热闹。 到处是轰隆隆的枪炮声,飞机从头上低空呼啸而过,一辆辆载满士兵的军车进进出出,有不少正忙着在城中的街道上搭起障碍,好像是在提前做巷战的准备。 有士兵拦住陆行迟他们的车。 陆行迟下车交涉,一会儿就被人引着路,开到一座住宅前。 好像是当地富豪的家,黑色的大铁门大开着,外面是大片的草地,不过现在已经被停满了的军车轧得泥泞不堪。 里面是院落和几幢建筑。 有不少穿着联盟军装的军人在进进出出,看样子这里好像是他们的指挥部。 等了一会儿,贝暖他们就被带到居中的大宅里面的一间房间里,见到了萨伦城的指挥官。 指挥官叫罗源,是个四五十岁看起来精明强干的中年人,目光凌厉,肩背笔直,唇边有两道很深的法令纹,像是习惯发号施令。 但是对陆行迟他们的态度却很温和。 他开门见山,“炎腾已经跟我说过了。他讲的好像是一个神话故事,但是他是我的得意门生,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对我说谎。所以你们真的能对付变异丧尸?” 杜若回答:“我能。只要你把我放出城,我就能找到变异丧尸。” “我们有几架直升飞机,一直在外面找变异丧尸。”罗源说,“可是外面丧尸太多,它们藏得太好,根本找不到,你确认你有把握?” 杜若语气肯定地说:“我找的方法不一样,一定能找到。” 他能感应到变异丧尸在哪里,当然能找得到。 罗源思量了一下,眉头紧锁。 “还有个问题,炎腾说过,我知道丧尸不会攻击你,可是现在战事太紧,丧尸马上就要突破封锁线了,我在这种时候没办法暂时停火,如果这样放你出去的话,你可能要冒很大的风险。” 他的意思是,炮弹不长眼,并不管是丧尸还是杜若,炸起来一视同仁。 杜若并不怕,“那就赌赌运气?” 陆行迟插口,“你说你们有直升机?我可以坐在直升飞机上,在空中保护他。” 他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罗源好奇地看了看陆行迟,“怎么保护?” “我当然有办法。”陆行迟不肯说,“让我上直升飞机,跟着杜若,保护他的安全,他才能腾出手对付变异丧尸。” 贝暖明白,有陆行迟在空中护驾,任何子弹炮弹都不会打到杜若身上。 法曼古城的经验在前,就算杜若和陆行迟说的话再离谱,罗源还是答应了。 防线岌岌可危,已经是最后时刻,什么都可以试一试,又没有损失。 贝暖小声问陆行迟:“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 “你跟江斐他们留在这里。” 陆行迟揉了揉她的头,然后笑笑,说:“放心。我们用不了多久,一会儿就能回来,然后我们一起进安全区。” 贝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这人是脑抽了吗没事瞎立什么fg? 贝暖赶紧说:“胡说,说不定死活都找不到变异丧尸,想回城还遇到意外回不来,拼命回来以后路封了,车胎爆了,人还生病发烧,想进到安全区里面都走不了,特别可怜。” 所有人:“……”第108章
贝暖松一口气,都说得惨成这样了,他的旗应该算是拔了吧? 罗源叫来人,让他们送杜若和陆行迟出城,顺便送剩下的贝暖他们几个去后面休息。 来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勤务兵,带着贝暖和江斐他们,离开主宅,穿过后面的院子。 再往后走,有一幢独立的小楼。 这里是萨伦城的战时指挥部,开着发电机,难得地到处的灯都亮着,虽然是半夜,到处也都不黑。 勤务兵带贝暖他们进了小楼,给他们打开一楼两间房间的门,就走了。 里面估计是这座豪宅原本的客房,收拾得整洁干净,有一张双人床,还附带着卫生间。 江斐和唐瑭住一间,贝暖一个人一间。 江斐安慰贝暖,“不用担心,杜若现在有经验了,估计找变异丧尸比在法曼城的时候还快。他们很快就能回来。” 贝暖点点头。 她确实不太担心。 没有什么比把陆行迟放进直升飞机这样一个金属罐子里更安全的事了,而且还飞在天上,丧尸根本拿他没办法。 有陆行迟在,杜若也不可能会吃什么亏。 贝暖只不过有点兴奋,虽然过了午夜,也一点都不困。 等江斐他俩去隔壁睡觉,贝暖一个人还在继续玩她的新异能,变来变去,也不知玩了多久。 这里没有别人,贝暖四脚着地,把自己变成了一张和她的体积差不多的茶几。 她默默地在地上趴了一会儿,体会了一下当家具的无聊人生,就变回来开门到了走廊上。 走廊里的灯亮着,一个人都没有,贝暖逛了一圈,上了二楼。 在二楼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前面房间里的人正在吵架。 是一个女人隐隐约约的声音,正在激动地说着什么,这里的隔音还不错,听不太清。 然后门就开了。 贝暖想都没想,瞬间把自己变成了刚刚的勤务兵的模样。 门打开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一个男人熟悉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不在乎。 “你滚啊,真以为自己是谁?少特么在我面前乱晃。” 听到这声音,贝暖很想翻一个白眼,第一时间去找空间里的鸣鸿刀。 却突然意识到,鸣鸿刀被杜若带走杀变异丧尸去了。 与此同时,一个女孩从门里出来,果然又是甄蓁。 她看起来比上次在部落里见面时更消瘦苍白了,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刚刚哭过一场,一脸伤心。 她的目光扫到贝暖身上,以为贝暖是个小勤务兵,勉强对她笑了一下。 贝暖心想,你不用哭,霍仞让你滚,都没一枪崩了你,以他奇葩的标准,已经算是爱你了。 贝暖跟她打过招呼,跟在她身后,匆匆下楼。 手里没有鸣鸿刀,也没有陆大boss护体,贝暖根本不是霍仞的对手,还是赶紧溜的好。 一口气冲回房间里,贝暖的心还在咚咚咚地狂跳。 她有点纠结,要不要把江斐和唐瑭叫起来,跟他们说一下霍仞就住在楼上的事,又觉得没什么好处。 江斐刀法再好,也打不过会变成影子态的霍仞。 再者,霍仞除了贝暖外,只在太平门里见过陆行迟一个人,并不认识江斐他们几个,他们应该不太危险。 不如就这样猫在房间里,静等天亮。 以杜若上次杀变异丧尸的速度,天亮后说不定就回来了,陆行迟和鸣鸿刀一回来,一切都好说。 城外的枪炮声一阵又一阵,打雷一样,震得窗框都在响。 贝暖在屋里团团转了两圈,又翻了一遍空间里的各种凶器,努力琢磨怎么才能对付霍仞。 怎么想都觉得,鸣鸿刀不在,简直无解。 正在焦躁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一点声音。 有人轻轻清了清喉咙。 贝暖背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她猛地转过身,赫然发现,霍仞就站在她身后。 霍仞眯着眼睛,挑起一边的嘴角,正不动声色地看着贝暖。 他怎么会这么无声无息地进来了?贝暖随即意识到,他穿墙了。 贝暖十分确信刚刚在楼上的时候,他在房间里,没有看到贝暖。 就这么无缘无故闯进别人住的客房,这个人就是个变态。 果然,霍仞开口:“我本想抄个近路下楼,结果看我发现谁了?” 贝暖火速盘算了一下现在的状态。 首先,他刚穿完墙,十有八九是影子态,就算不是,看到了贝暖,也一定会变成更安全的影子态。 如果是影子态,除了鸣鸿刀,任何物理攻击都对他没用。 第二,他对异能也免疫。 贝暖心中有点吃不准,如果现在变成一个别的什么东西逃跑,他能看得出来吗? 贝暖一直怀疑,霍仞可能可以看穿幻象。 像宋策做的那种,应该就是幻象。 宋策可以变成每个人心中最爱的人的模样,启动异能时,每个人眼中看见的宋策都是不一样的。 贝暖看到的是爸爸,陆行迟看到的是贝暖,所以他的这种变化必然并不是真的变了,而是一种幻觉。 可是贝暖现在的变形并不是幻象,而是身体真的变成各种能伤人的东西,实实在在。 这种实体的变形,霍仞也能看得穿吗? 贝暖在心中呼小三:“小三,我要用圣母值兑换异能的提示。” 小三答得很快:“你说。” 贝暖问他:“霍仞能看得穿“随心所欲”异能的变形吗?比如我变成兔子,他还能看得出来兔子是我吗?” 圣母值嗖地减了一截。 小三无奈的声音传来,“你变兔子就是变兔子,又不是假的,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贝暖默默地欢呼一声,打发小三,“那没事了。” 小三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贝暖,“随心所欲”是物理性的真的变形,所以如果你手里变出一把刀,那就真的是一把金属的刀,无论在谁的感觉里,都是一把金属的刀。” 他????嗦嗦说了这么句话,贝暖哦了一声,没太当回事。 过了一秒,贝暖突然明白了小三的意思。 如果变金属就是金属,那么在车上大玩特玩新异能的时候,在陆行迟的感觉里,不就是贝暖那里一会儿冒出一把匕首一会儿冒出一个钢爪吗? 怪不得陆行迟当时说,“感觉你好像很忙”。 贝暖:“……” 贝暖脑子里忙着想这一大堆有的没的,一直没出声,对面的霍仞忍不住开口,“不跟我打个招呼?吓傻了?” 贝暖火速把思路拉回正轨。 所以可以随时变形逃跑。 贝暖飞速地琢磨,觉得现在逃跑不是一件合算的事。 风险是一旦没跑成功,就暴露了自己能变形的异能,再想逃跑或者偷袭就都难了。 既然能变形,他还看不穿,贝暖觉得可以暂时按兵不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霍仞这个人,平时无缘无故都能给人一枪,上次把他的手指头削掉,两个人结了那么大的仇,刚刚站在她身后的时候,他居然没动手。 他一定是还有什么事,并不想杀贝暖,不妨听听他说什么。 果然,霍仞问:“你那把能砍掉我手指头的刀呢?藏在什么地方,拿出来看看?” 他惦记的是这个。 一把能砍到他的刀,是对他的巨大威胁,他好像还不清楚只有贝暖才能用那把刀对付他。 对他来说,找到刀比找到贝暖还重要。 贝暖看见他从身上掏出一把枪来。 他慢悠悠地用枪口指着贝暖的头。 “快一点,你还欠我两根手指头,拿得太慢,我就让你一根一根地还。” 贝暖纠结万分。 他要是想对贝暖开枪,就得变成实体,他变成实体,贝暖就能反击。 可是完全看不出来他什么时候是实体,什么时候不是。 贸然动手,倒霉的是自己。 贝暖认真回答他:“刀被我男朋友拿走了,他还没回来。他出城找变异丧尸去了,他说用那把刀杀丧尸特别快,一刀一个。” 霍仞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估量她这话的真假。 贝暖有长期对陆行迟撒谎的经验,根本就没把霍仞估量的目光放在眼里,坦然地回望着他的眼睛。 霍仞看了一会儿贝暖,好像信了,笑了一下。 “你还没换男人?还是上次有金属异能的那个?他那么合你胃口?”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双人床。 贝暖心中一阵发寒。 还好,他把目光转开了,用枪比了比贝暖,“出来。” 他带着贝暖上了二楼,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对里面说:“都给我滚出来。” 里面有人急匆匆过来开门的声音。 门开了,出来两个人,一个贝暖见过,小眼睛上挂了一对又黑又粗的扫帚眉,这人当初在九监避难所时就跟着霍仞,后来在部落里也又见到一次,是他的手下。 另一个却很脸生,穿着背心和大花裤衩,人中上留着一撮小胡子,想来是霍仞从哪叫过来支援的人。 “你们拿出枪来,押她下楼。”霍仞吩咐他们。 霍仞还没找到鸣鸿刀,不太敢把自己实体化,让别人来押着贝暖,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他并没有杀贝暖的意思。 贝暖转念就懂了,他要对付陆行迟,把握不大,现在留着贝暖做他手里的牌,然后守株待兔等陆行迟回来。 小胡子立刻回屋拿枪,抵在贝暖身后,押着她下楼,霍仞和那个长着扫帚眉的也跟着。 要对付小胡子很容易,要对付霍仞很难。 可以继续拖时间。 拖时间对贝暖只有好处,陆行迟和鸣鸿刀就快回来了。 一楼下面竟然还有地下一层,从入口开始就是一道又一道的铁门。 倒不太像关人的地方,更像是房子主人给自己建的一个坚实的避难所。 长扫帚眉的那个手下用一串钥匙把门逐层打开。 上次听炎腾他们说过,LBD因为在战时给联盟军队捐了不少东西,好像和军队的关系还不错。 贝暖推测,霍仞有LBD的背景,所以成了萨伦城指挥所的座上宾,住在这里,竟然还能把这里的地下室借来关人用。 他们把贝暖带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这房间像个办公室,里面有办公桌,墙边是一排文件柜,东西都胡乱堆放着。 霍仞等扫帚眉他们关好门,才轻轻笑了一声:“这里好。隔音。” 贝暖不出声,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心里想,这个人太变态,不管他要做什么,只要他一实体化,就偷袭试试。 霍仞问小胡子:“带匕首了?” 小胡子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 霍仞却不接,对贝暖说:“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刀拿出来给我,你就什么事都没有。” 他果然还是不信贝暖。 上次贝暖砍他时,就是从手中凭空变出来一把刀,被他看在眼里。 虽然搞不清贝暖究竟在玩什么猫腻,但是看来他还是觉得那把刀有可能被贝暖藏着,没拿出来。 贝暖说:“那把刀真的,真的,不在我这儿。” 这是一句真话。 就算陆行迟现在在这里,亲自观察贝暖的表情,也必须得承认,贝暖说的是真得不能再真的真话。 霍仞也偏头看了半天贝暖的表情,最后终于开口,“顶着这样一张脸,别人都会信你的鬼话吧?我可不太信你这个小骗子。” “把刀交出来,否则我就……”他轻松愉快地上下打量一遍贝暖,“……在哪动手好呢?” 小胡子在旁边笑嘻嘻建议他家老大,“划花她的脸。女的都怕这个。” 贝暖立刻瞥了小胡子一眼,心想,想划我的脸?我今天要是不划花你的脸,我就不姓贝。 霍仞笑出声,“你正在琢磨着一定要划花他的脸是不是?看,我多了解你,因为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人嘛,有仇必报。说起这个,我倒是真有主意了。” 霍仞举起他的右手。 右手上,小指和无名指都少了一截。 “你干的。” 霍仞半真半假地控诉。 “你不知道,少了两节手指头有多不方便。所以我也打算让你来体会一下。” 霍仞用下巴示意小胡子。 小胡子会意,立刻抓住贝暖的手,按在桌子上,把匕首按在她小拇指的指关节上。 “再问你一遍,”霍仞双手抱胸,声音含笑,“那把刀在哪? 贝暖满脸恐惧地看看自己被按住的手,再看看小胡子手里一看就很锋利的匕首,用最诚恳的语气对霍仞说:“刀真的是被他带走了。” 霍仞挑挑眉,给了小胡子一个眼神。 小胡子一脸兴奋,立刻下手,用匕首毫不犹豫地去切贝暖的小拇指。 贝暖拼命地尖叫挣扎,无奈人小力气小,被小胡子按着,根本挣不出来。 到处都是血。 小胡子利落地三两下切完。 贝暖趴在桌上,边哭边疼得哆嗦,脸色苍白,满脸都是冷汗和眼泪。 霍仞欣赏着她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舔了舔嘴唇,眼眸中全是兴奋。 “我发现你很适合这种表情,比平时还漂亮。再问你一遍,刀呢?” 贝暖边哭边说:“真的……被他……带走了……” 霍仞优哉游哉地说:“没想清楚吧?不然再切一根看看?” 贝暖抽抽搭搭地努力抬头,已经哭得满脸花,对他说:“我没撒谎……刀真的不在我这儿……” 霍仞对小胡子抬了抬下巴。 小胡子立刻用匕首去切贝暖的无名指。 这一次贝暖惨叫一声,就没什么动静了。 小胡子低头看了看,“晕过去了?这女的太弱,不会是死了吧?” 霍仞偏头研究了一下贝暖,悠悠然下了个结论,“好,我就相信刀不在你这儿。我去找你那个男朋友,一会儿再回来陪你玩。” 然后对小胡子说:“你们看着她。” 霍仞出门走了。 小胡子瞥了一眼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贝暖,吩咐扫帚眉,“你在外面守着。” 扫帚眉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赶紧关门出去了。 小胡子再看看贝暖,满脸邪笑,晃到贝暖旁边。 他伸出手,想去扳贝暖的头,贝暖却自己先把头抬了起来。 有点不对。 小胡子心想。 非常不对。 贝暖刚刚挣扎时弄乱的头发现在一丝不乱,柔顺无比,纯洁无比的小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滴冷汗、一点泪痕,眼睛清澈澄净,黑白分明。 最关键的是,满桌的血都没了,她搭在桌面上的那只手白皙柔软,带着小涡,一根手指都不缺。 贝暖对他眨眨眼,真诚地问:“想划花我的脸啊?” 小胡子从震惊中缓过神,才觉得身上一阵发凉,低下头。 就看到一根锋利的金属长刺从贝暖的另一只手上延伸出来,已经把他捅了一个对穿。 贝暖直起身,举起刚刚被切的那只手,一排寒光闪闪的金属利爪冒了出来,对着小胡子的脸就是一下。 划花了他的脸。第109章
怎么处理他是个问题,不能就这么扔着。 贝暖收走他身上的枪,努力把他拖到墙边的文件柜前。 可惜小胡子的个头不算小,使了半天劲,也塞不进去。 贝暖琢磨,系统规定不能把活人收进空间,并没有说不能把尸体放进去。 贝暖在空间里找了一个远远的角落,铺好一次性桌布,把他扔了进去。 搞定他,贝暖走到门口,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头。 完美无缺。 刚刚小胡子下刀的时候,贝暖努力变了个形。 变形时身体的一部分离开身体,只要不太远,完全不成问题。 贝暖负责构思,系统自动完善细节,手指断掉,离开身体,到处都是血,看起来像真的一样。 贝暖又哭又喊,努力想象疼得死去活来是什么感觉,其实对演技没什么把握。 毕竟活到这么大都没被人切过手指头。 还好演技不够,有异能凑,连真哭都不用,变出来的眼泪要多少有多少,成功骗过了霍仞。 现在的问题是,扫帚眉还在外面把风。 贝暖握住门把手轻轻试了试,门竟然锁起来了。 贝暖把手指捅进锁孔里,让手指在锁孔中融化变形。 钥匙的原理,应该是用钥匙上的齿,把锁孔里掉下来的每个弹子都向上顶到合适的位置,然后锁芯就可以转动了。 问题是,到底顶到哪里才是合适的位置? 就算能变形,也并不知道。 贝暖在锁孔里试了半天,瞎捅了一气,一点用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趴下看了看,这门做得挺严实,根本没有门缝。 贝暖心不甘情不愿地变了个形。 人猛然拔高了,人中上多了胡子,贝暖掏出手机用镜头看了看自己,活脱脱就是穿着背心裤衩的小胡子。 真丑。贝暖在心中默默吐槽。 她抬脚踢了踢门。 外面传来扫帚眉的声音,“哥,要出来啊?” 贝暖不出声,又踹了一脚。 门先打开一条缝,缝里是扫帚眉的眼睛,看清踢门的确实是小胡子,连忙把门打开,一边贼眉鼠眼地往门里瞄。 “哥,完了?你今天怎么……” 还没“怎么”出来,就永远都“怎么”不出来了。 贝暖收回变成金属长锥的手,把睁着眼睛软倒在地的扫帚眉拖了进来。 他身上有一串钥匙,能开所有的门,贝暖刚刚就看见了。 贝暖把钥匙找到收好,确认这个倒霉蛋也彻底死透了,才点一点,收进空间,让他跟小胡子排排躺,做了邻居。 两个喽??都搞定了,还有个霍仞。霍仞刚才说,他过一会儿就会回来。 小三已经认证过,贝暖的变化是真的物理性变化,不知道能不能变出一把鸣鸿刀出来,真的变出鸣鸿刀一样的东西,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效果。 反正可以先变变看。 贝暖伸出右手,心中默默想着鸣鸿刀。 然而什么变化都没有,眼前反而弹出一个警告―― 鸣鸿刀功能不合理,不属于本实验世界,“随心所欲”不予支持。 贝暖:“……” 一个明明存在的东西,说它不合理? 行吧。 贝暖只得放弃这个念头,走出门。 这个地下避难所里有不止一间房间,就在贝暖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听到隔壁房间里好像有动静。 贝暖走过去,轻轻转了一下门把手。 也是锁着的。 难道这里还关着其他人? 贝暖拿出扫帚眉身上搜出来的那串钥匙,逐个试了试,其中真的有一把钥匙是可以开门的。 贝暖悄悄把门打开。 里面的日光灯亮着,白惨惨的光线下,地上躺着一个人,好像很痛苦。 贝暖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又是宋策。 最近他好像很倒霉,这两次见到他,他都挺惨。 他的身上没有上次小树林里见到时那么多的刀伤,可也好不到哪去,胸前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他听到有人进来,稍微睁开了一点眼睛,等看清是谁,又重新闭上了。 贝暖叹了口气,开口,“是我。” 然后变回自己的样子。 宋策听见贝暖的声音,再一次睁开眼,看见贝暖,对她微笑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用嘶哑的声音问:“我们一共见过几次面?” 贝暖明白,这个人心思缜密,看见她的样子变来变去,并不完全相信她。 “到现在一共三次,”贝暖回答,“除了上次在小树林里,我们还在一座豪宅的书房里见过,那时候你正在看一本心理学的书。” 这件事只有贝暖陆行迟和宋策他们三个人知道。 宋策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我运气不好,刚进封锁线没多远就撞到霍仞他们了。”宋策挣扎着往起坐,“扶我起来吧。” 贝暖伸手扶住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血。 “没事,伤不重,他们逼供而已,暂时还没想弄死我。”宋策扶着贝暖的肩膀,艰难地站了起来。 贝暖点点头,“我带你出去。” 要想办法先带宋策离开霍仞这里。 “你等等。”贝暖顿了一步,又把自己重新变成了小胡子的样子。 虽然丑,还是变一变的好,安全。 两个人打开门,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好不容易才出了地下避难所层层的铁门,上了一楼。 迎面过来了一个人。 是甄蓁。 她刚从外面进来,一脸的失魂落魄,好像无主游魂一样往前走,走了几步,突然才意识到对面有人。 她抬起头。 贝暖的脑子飞转―― 她和霍仞是一伙的,说不定知道霍仞抓到了宋策。看见宋策跑了,应该会告密吧? 没办法,只能杀了。 和杀小胡子扫帚眉的时候不同,贝暖在动手前稍微犹豫了半秒。 就在这半秒时间里,贝暖看见,甄蓁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她盯着宋策,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霍仞?”她终于反应过来,抢上一步,“你怎么了?” 贝暖马上转头看宋策。 在贝暖眼里,宋策又变成了爸爸。 他启动他的异能了。 现在在甄蓁眼中看来,就是小胡子正搀扶着霍仞往外走,霍仞受了伤,胸前都是血。 宋策立刻竖起手指,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小声,有人在追杀我。” 在贝暖耳中,声音和爸爸一模一样。 他这次连声音都模仿了,十分到位。 关心则乱,甄蓁立刻上当。 她快急哭了,伸手去碰宋策胸前受伤的地方。 宋策躲开她的手,“我们快走。” 甄蓁连忙搀住宋策的另一条胳膊,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刚才不是故意要跟你吵架,可是我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我知道你不愿意,也难怪你生气……” 贝暖一声不出,心想,哇,好大一个八卦啊。 原来甄蓁怀孕了,他们刚才在楼上的时候,是在为留不留孩子的问题吵架。 宋策也听懂了。 宋策忽然偏过头,“是我不对。”宋策的声音很郑重。 甄蓁停下脚步,抬头看他。 宋策继续说:“如果这次我能活着,我们就把孩子生下来。” 贝暖疯狂地想:会不会太假?霍仞那个人根本就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吧?甄蓁会不会看出破绽来? 甄蓁的反应大大出乎贝暖的意料。 她抬头望着宋策,定住不动,大颗大颗的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中涌出来,汹涌而下。 “真的吗?”她哭着,嘴角却带着笑,“你说真的?” 贝暖第一次亲眼目睹什么叫喜极而泣。 贝暖悄悄捅捅宋策,让他别蒙人了,赶紧快走。 “我们走吧。”宋策温柔地对甄蓁说。 甄蓁赶紧搀着宋策往门口走,还没出门,就又进来人了。 这次更倒霉,是霍仞回来了。 霍仞急匆匆进来,迎面撞上贝暖他们三个,怔了怔。 贝暖知道他为什么发怔,因为在他眼中,现在就是小胡子和甄蓁两个人,正带着宋策逃跑。 然而最吃惊的是甄蓁。 在她看来,扶着一个霍仞,门外又走进来一个霍仞,霍仞忽然变成了两个,让她傻在原地,动都动不了。 霍仞的脑子很快,立刻就想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他对甄蓁皱皱眉,“蠢不蠢。这个人就是我抓来的那个,我没告诉过你,他有种异能,就是能变成别人喜欢的人的样子……” 霍仞说到一半,忽然卡顿住,吃惊地看着贝暖――也就是他眼中的小胡子。 贝暖头一次听见他说话结巴。 霍仞问贝暖这个假的小胡子:“你……该不会……看到的……也是我吧?” 贝暖:“……” 霍仞接着说:“不对,我跟你说过他有异能的事。还是说你是内奸?” 霍仞掏出枪,指着宋策,对甄蓁不耐烦地说:“你过来。” 贝暖心想,他先让甄蓁过去。 看来无情又变态如霍仞,身边真的有甄蓁这么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还是会有点走心。 然而甄蓁看看他,再抬头看看宋策,一动不动。 霍仞气笑了,“傻吗?连哪个是我都认不出来?” 甄蓁忽然问他:“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穿的是什么衣服?” 霍仞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忘了。 甄蓁转向宋策。 宋策低头凝视着她,对她微笑了一下。 “浅紫色卫衣,牛仔裤,白球鞋,”宋策说,“不过我那时没太注意你的打扮,只看到了你的眼睛,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眼睛。” 甄蓁仰头望着他,有点哽咽。 贝暖默默地攥了攥手,掌心刚刚变出来给宋策看的一行小抄消失了。 贝暖当然还记得在江边第一次遇到甄蓁时她的打扮。 因为当时满脑子都是,看起来打扮得这么单纯学生气的女孩,怎么会和这样一群人混在一起? 那时丧尸病毒刚爆发,甄蓁也刚遇到霍仞,末世没有条件,贝暖觉得她应该不会换衣服。 果然赌对了。 宋策除了贝暖写的,自己还稍微自由发挥了一下,发挥得挺好。 说只注意到她漂亮的眼睛什么的,这种话女孩子最喜欢听了,而且还给自己留了转圜的余地。 甄蓁果然深信不疑。 她不等对面的霍仞给她别的证据,就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双手握住,对着霍仞,毫不犹豫地连开几枪。 她开枪时,贝暖看见霍仞的脸扭曲了,又变成了上次在部落杀亚雯圣女时的表情。 他大概没想到,一直以来,无论如何都会对他好的甄蓁,竟然敢真的对他开枪。 这就像打破了两个人之间默认的“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爱我”的协议。 霍仞当然认为自己不需要记住她穿过什么衣服,做过什么事,无论如何,甄蓁都要爱他,追随他,对他毫无保留。 在他眼中,甄蓁开枪,无疑是对他的背叛:她选了一个更温柔更体贴的版本的霍仞。 霍仞的嘴角扭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子弹打不到他,他一等甄蓁三两下把子弹打完,就直接给了甄蓁一枪。 他正在发脾气,脑子很不清醒。 就是现在。 贝暖松开宋策,抢上几步。 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鸣鸿刀越过霍仞,向贝暖抛过来。 贝暖一把接住,对着霍仞的胸口一刀捅了进去。 鸣鸿刀寒光一闪,轻轻松松,好像捅进了豆腐,一捅到底。 向来随意杀人的霍仞,就这么被瞬间秒杀,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 他还惊恐地睁着眼睛,完全没明白鸣鸿刀是从哪冒出来的。 按照坏人死了又总会爬起来定律,贝暖不太放心,又多补了几刀。 陆行迟从门外进来,对她微笑了一下,“行了,差不多了,他应该是死透了。” 刚才就在霍仞问贝暖是不是内奸的时候,贝暖就看见陆行迟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拎着鸣鸿刀。 他很机警,一眼看见霍仞他们,立刻闪身躲起来了。 贝暖问陆行迟:“你刚刚感觉到我写的字没有?” “怎么会感觉不到?” 陆行迟的表情有点无语。 “胸前用金属写了那么大四个字――我是贝暖,一会儿又变成‘他是宋策’,还画了一个指着旁边的大箭头。” 贝暖帮他补充,“还有‘给我刀’”。 贝暖在胸前的皮肤上变出金属的字来,把自己弄成了人形显示屏。 字藏在衣服里,别人看不见,陆行迟却能感觉得很清楚。 他在车上就发现她会各种变形了,很可能会相信她。 在陆行迟眼中,现在是一个穿背心裤衩的陌生男人正和甄蓁一起扶着受伤的贝暖,对面是霍仞。 以他的聪明,再给他点提示,他应该就能盘清楚现在的状况。 贝暖刚刚用甄蓁拖了拖时间,就是为了让陆行迟有时间反应过来。 两个人默契地打了一个配合,终于成功做掉霍仞。 贝暖回过头,看见甄蓁倒在地上,宋策正在抱着她。 她的伤在胸前,很重,看上去好像是没救了,正在倒抽着气,嘴角一股一股地不停地随着呼吸溢出血沫。 她的眼睛却在凝视着宋策,一动不动。 宋策把她抱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一直以为我谁也不爱,”宋策低声对她说,“现在才发现,我爱的是你。” 他把这场戏演到了底。 贝暖心想,甄蓁跟了霍仞那么久,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会说出这么温柔的话? 她根本就是自己想骗自己而已。 在宋策温柔的声音中,甄蓁闭上了眼睛。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匆匆上了台阶,是个巡逻的士兵。 他一进小楼就看见陆行迟他们了,瞥了他们一眼,然后怀疑地左右看看。 “我好像听见这边有开枪的声音,过来看看。没事吧?” 外面曙光初现,枪炮声早就停了。第110章
陆行迟镇定从容,回答那个巡逻的士兵:“我也听见了,是有几声枪响,应该是外面的枪声吧?” 宋策已经变回了自己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受过伤,神情轻松地搭茬,“好像是墙外面传过来的。” 宋策的胸前倒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双肩包,好像一个乌龟壳一样扣在前面。 除了他俩,小楼面积不算大的前厅里什么都没有,一览无遗。 巡逻的士兵看了看,好像确实没什么异样。 “那估计是墙外,我听错了。” 士兵转身下台阶走了。 陆行迟满脸不爽,等他走后,上前一步,一伸手就把宋策身上的双肩包剥下来了。 双肩包到了他手中,重新变回贝暖,落了地。 贝暖分辨:“那么紧急,也没有别的办法,对吧?” 刚刚巡逻的士兵都上了台阶了,满地尸体,宋策胸前全是血,就只有那么几秒钟的反应时间。 贝暖火速把甄蓁和霍仞收进空间,第一时间变成双肩包,遮在宋策胸前。 还好地毯是深色花纹的,杀霍仞时溅上的血看不太出来。 宋策刚刚假装没事,现在终于撑不出了,脸色惨白,一脸冷汗,重新坐回地上。 他表扬贝暖,“你反应真快。时间那么紧的情况下,能想出这种主意来,真是相当不容易了。” 然后问贝暖:“你居然能变成双肩包那么小的东西?” 贝暖刚想得意地说,还能变成更小的东西呢,就瞥见陆行迟不善的表情,立刻改口,“就随便瞎变的。” 被他亲眼看见她突然往另一个男人身上蹦,估计是不会高兴得起来。 就算上去的一瞬间就已经变成了双肩包,也还是不高兴。 更何况,宋策当时反应极快,一般人目睹一个大活人突然变成双肩包一定会傻掉,可他没有,他还伸手接了一把。 贝暖转移陆行迟的注意力,“怎么你自己带着刀先回来了?杜若呢?” “他回来的时候,在罗源那边看见指挥部的人都在吃番茄手擀面,非要跟着一起吃,我有点不放心,就先过来了。” 他不放心得很对,回来得很及时。 “你们杀完变异丧尸了?一共杀了几只?”贝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不容他有时间想别的。 “这次居然只有一只。” 回答贝暖问题的并不是陆行迟,而是杜若。 他正从外面进来,看来是番茄手擀面吃完了。 “萨伦城外只有一只变异丧尸,但是它的珍珠特别大,”杜若用手指尖比了一下莲子的大小,“你不在,连水都没有,只能硬往下咽,噎死我了。” 陆行迟说:“我和杜若后来又坐着直升飞机兜了一圈,这附近肯定没有第二只了。” 一只变异丧尸就能组织起这种规模的进攻,估计它的珍珠是真的很大。 杜若吞了那么大一颗珍珠,控制尸群的能力肯定又要大涨,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丧尸王。 杜若说完这两句话,忽然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宋策,认出了他,十分惊讶,“你怎么也在这儿?” 随即打量一遍宋策,皱皱眉头,“你受伤了?又是霍仞他们干的?” 陆行迟不让他们闲聊,“我刚刚已经跟罗源说过我们要出发了,我们去车上再说吧。” 他指挥杜若架起宋策,又让贝暖去叫醒江斐他们。 霍仞虽然死了,这里应该还有他其他的手下,他们带着受伤的宋策,最好赶紧走。 越野车顺利地离开了萨伦城。 天色已经大亮了,到处是早起的鸟的啼鸣。 变异丧尸杀了,陆行迟和杜若平安归来,路没封,车胎没爆,也没有人生病发烧,反而顺手宰了霍仞,救了宋策。 贝暖心想,拔旗成功。 唯一的问题就是,陆行迟还在不高兴。 杜若把宋策放在最后一排座位上,帮他仔细处理伤口。 贝暖扒在座椅上往后看,一脸“他快死了吗”的表情,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杜若手里忙着,却留意到贝暖的表情,安慰她,“放心,伤口看着很吓人,其实都很浅,没有致命伤,只要注意不要感染,问题应该不大。” 宋策还有心思笑,“都是他们逼供时割的。说起逼供,我得去取我的包。” 宋策进封锁线后,没有了丧尸群的保护,一发现自己被霍仞的人盯上了,就把他的大包们藏起来了。 这就是霍仞留着他没杀的原因。 宋策心思聪敏,好像一个人形GPS,指挥陆行迟在贝暖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群山中穿梭,最后停在一个山坳前。 他半撑着坐起来,给陆行迟他们画了张图,标好了藏包包的精确位置。 陆行迟把地图收进口袋,对贝暖说:“把你空间里那几个也放出来吧。” 他是说在空间里躺着的那几位。 正好可以把他们埋了。 贝暖把他们放出来,并排排在地上,顺手搜了一遍。 甄蓁的银色小手枪虽然可爱,但是估计是霍仞送她的,贝暖没有拿,帮她收进口袋放好。 霍仞除了一把枪,还有另一样东西―― 那部贝暖非常熟悉的黑色卫星电话。不算大,天线斜伸着,屏幕下是一排排按键,好像十几年前的老式手机。 贝暖把枪和卫星电话拿走,才让他们几个去埋人。 陆行迟他们走了,车上只有江斐和贝暖陪着宋策。 贝暖忍不住好奇,拿出霍仞的那部卫星电话乱翻,看见通讯录里号码不少。 不过备注都很奇怪,什么“猪”、“肥羊可宰”、“没什么用”、“隔壁老王”等等,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玩了一会儿,趁江斐下车透气时,贝暖忍不住问宋策:“我发现有异能的人,很多都是重生的,所以……你是不是也重生了一次?” 又赶紧补充,“你要是不愿意回答就不用回答。” 又把他吓走就不好了。 宋策笑了,“你都救我两次了,告诉你也没关系。没错,我确实是重生了一次。” 原来上一世,丧尸病毒爆发时,他把自己研究的全部资料直接交给了公司的高层,然后就发现,公司高层完全没有把这些交给联盟的意思,他后来还被灭了口。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重生了。 他重生在丧尸病毒爆发前一天夜里,立刻带着东西跑路,上了飞机,打算直飞安全区把资料交给联盟。 谁知阴错阳差,飞机中途滞留在S市。 贝暖心想,所以原书里并没有带着东西逃往安全区的宋策,也没有一直追杀他的霍仞。 “他们为什么不肯把东西给联盟?不想白送的话,卖给联盟赚钱不好吗?”贝暖有点纳闷,“要是用他们的疫苗救了全世界,应该也是对LBD的声誉挺有利的一件事吧?” 宋策微笑了一下。 “贝暖,LBD只是一个机构而已,负责慈善和非营利性科研,它存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避税。它隶属于一个资本非常雄厚的国际公司,叫Tix。Tix横跨很多领域,你熟悉的不少产品,其实背后的老板都是它。” “这次病毒爆发在我们眼里是场灾难,在有些人眼中却是机会,Tix发展这么多年,已经有点力不从心,好像一部负担沉重的老旧的大车,很需要找准契机,重新打一个翻身仗。” 贝暖无语,“可是……” 宋策温和地看着她,“你知道‘资本’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们没有良心,只追求利益最大化。如果他们不肯把东西交给联盟,一定是因为这不是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 贝暖生气了,“整个世界都崩了,那么多人变成丧尸,他们还在考虑他们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宋策的眼睛黑而深邃,注视着贝暖,“正常。就算天塌地陷,很多人不也是只考虑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么?” 贝暖像被人说中了心思一样,忽然有点尴尬。 宋策却忽然说:“你不是。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贝暖心想,那当然是为了圣母值啊。 应该是……为了圣母值吧? 江斐回来了,拉开车门,宋策不再跟贝暖聊天,重新躺下了。 没过多久,陆行迟他们也回来了,手里拎着宋策的几个大包。 把大包们放进后备箱,宋策像是终于放松了一样,撑不住,睡着了。 带着宋策,还带着他的那些重要的包包,贝暖头一次觉得有点紧张。 “我们下面要去哪?”贝暖问陆行迟。 “去叶若城。”陆行迟说,“那里是联盟的总部,现在所有联盟的行政机构都在那里,我们把宋策带过去,交给他们。” 贝暖刚刚听了宋策那番话,忧心忡忡,“送过去交给联盟的机构?真的可靠吗?” 陆行迟转头看了贝暖一眼,“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这些事都交给我。” 既然他说交给他,贝暖就不再操心。 越野车向叶若城的方向驶去。 贝暖知道,书里的小队进入安全区后,直接去了一个叫各他城的小城,那也是小队最后团灭的地方。 这一次为了把宋策送到联盟总部,他们走了不一样的路线。 就算不一样,任务也应该进入了尾声。 贝暖看了眼陆行迟,又看一眼圣母进度条。 因为今天杀霍仞,救宋策,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太重要,圣母值涨得比以前都多。 现在进度条眼看就要全满,剩下的空档已经不多了。 脑中忽然传来小三的声音。 “贝暖,恭喜你,你们终于成功来到安全区,你的圣母任务也快要完成了。” 贝暖赶紧说:“我正好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小三笑答:“不急,等你们进了叶若城,我会详细地给你圣母任务最后阶段的指引。” 他现在不肯说。 贝暖看了一眼旁边的陆行迟,又望着车窗外发了一会儿呆,也闭上眼睛,睡着了。 贝暖再醒来时,发现大家都在睡觉,只有陆行迟仍然醒着,还在开车,连姿势都没变过。 “你不停车睡一会儿吗?”贝暖问他,“你不困?” “不困,就是有点冷。”陆行迟淡淡答。 冷?这么热的天? 贝暖赶紧在空间里帮他找衣服。 却听见他继续淡淡地说:“要是胸前挂一个双肩包,大概就好多了。” 贝暖心想,她都睡了一觉了,这件事竟然还没过去。 他目视前方,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是不是还在生气。越是这样,越让人心虚。 也不知道还能跟他在一起待几天。 贝暖狠了狠心。 她在座位上趴下,爬过驾驶座和副驾之间换挡的地方,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进去。 爬过去的一瞬间,已经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灰色树袋熊,只有肚皮上是白毛,长着一对圆圆的大耳朵。 她成功抵达目的地,像抱一棵树一样,七手八脚地抱在他胸前。 “这样还冷吗?”她问。 这比双肩包强多了。 陆行迟足足停顿了好几秒,才蹦出几个字,“好一点。” 贝暖故意在他胸前蹭了蹭脑袋,看着他敞开的衣领里的脖子微微泛红,心想,他撑不住了,一,二,三。 果然,陆行迟低下头来,吻了吻贝暖毛茸茸的耳朵。 “变成人给我看看,”陆行迟低声说,“耳朵留着。” 贝暖拒绝,“变成人太高,会挡住你的视线的。” 不能因为末世的路上没有交警叔叔就这样乱玩,会出车祸的。 “变得小一点好了。”陆行迟出主意。 贝暖想了想,真的把自己变成了人,依旧扒在他身上,只不过小了不少,头上还留着一对长着蓬松的灰毛的大耳朵,从柔顺的头发里探出来。 陆行迟不动声色,但是贝暖觉得他好像倒吸了一口气。 “再小一点。”他说。 贝暖继续把自己缩小。 “这是极限,不能再小了。”贝暖声明。 她把自己按比例缩小,现在只有十几公分高,比一只小奶猫大不了多少。 在陆行迟腿上站起来也完全没问题,那么迷你,当然不会挡到他的视线。 缩小后周围的东西都会变大,贝暖自己也觉得很有趣,左看看右看看。 一会儿就就顺着陆行迟的衬衣一路爬,爬到他肩膀上,又沿着他的胳膊成功抵达方向盘,最后踩着方向盘一蹦,就蹦到了前挡风玻璃下中控台上面的平台。 她像个汽车上的美少女摆件一样,盘膝坐下了,顶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支着头望着陆行迟。 陆行迟又提了个要求,“变出个尾巴给我看。” “有没有常识?”贝暖说,“树袋熊也叫无尾熊,当然是没有尾巴的!” “你又不真的是树袋熊,”陆行迟不为所动,“变一个。” 贝暖坐着不动,“就算变出尾巴来也看不见,是藏在裤子里面的吧?” “那就变一个能露在裤子外面的。”陆行迟顿了一下,“你不是连双肩包都能变吗?这点小事算什么?” 他又提双肩包的事,贝暖有点心虚,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转过身。 屁股后的裤子外面真的多出来一个圆滚滚的灰色小毛球,绒乎乎的。 陆行迟抿了一下嘴唇,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小尾巴。 毛茸茸的尾巴尖颤了颤。 贝暖回身去拍他的手,“色狼。” 她拍得不疼不痒,陆行迟不戳她的尾巴了,转而把她拎了回来,放进他胸前的口袋里。 “让我想想,还能变点什么。”陆行迟说。 玩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口袋软软的,就是个布袋子,很难踩脚,贝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唯恐掉下去,攥着他的衬衣抗议,“陆行迟,我不是你的玩具好吗?” “别那么小气。”陆行迟回答,“我就不介意当你的玩具。” 后座忽然传来杜若迷迷糊糊的声音,“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说的话怎么这么污?”然后问,“咦?贝暖呢?” 车里就这么大,副驾上没有人,贝暖消失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阵手忙脚乱。 陆行迟往副驾那边侧了侧身,用身体挡住杜若的视线。 等他重新坐正时,贝暖正从座椅下面爬出来。 她理了理弄乱的头发,“我在这儿。” 杜若莫名其妙,“你钻到座位下面去干什么?” “呃……”贝暖举起手给杜若看。 她手里正拿着霍仞的那只黑色的卫星电话。 “我刚才不小心把这个掉了,钻下去捡,找了半天才找到……” 话还没说完,贝暖手里的卫星电话忽然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吓得贝暖差点把它顺着车窗扔出去。 有人打电话进来。是找霍仞的? 贝暖定下神,看了看屏幕,确实有个电话打进来,上面显示的备注是“催你妹啊天天催”。 陆行迟也看了一眼,伸手接过贝暖手里的卫星电话,按了按。 他点了免提。 电话里传出一个男声,声音冷冰冰的,是很有磁性的男低音。 “霍仞,你是不是打算顺便在封锁线度个假?立刻带着宋策给我回叶若城。” 车里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出声。 对面的男人很机警,好像察觉到不太对,立刻把电话挂了。 陆行迟把卫星电话还给贝暖,贝暖接过来,翻了翻通讯记录。 贝暖边翻边汇报,“这个人一直在跟霍仞联系,差不多一两天就打一通电话,有时候还不止打一次。” 从九监的时候起,贝暖就知道,有人一直在电话那头指挥霍仞。 霍仞也常常说,他是在给别人打工。 难道电话那头的男人就是他老板? 霍仞心狠手辣,狂成那样,都被逼着在感染区马不停蹄地到处跑,不知道能指挥得动他的是个什么人。第111章
贝暖说:“看这种备注,说不定真是他老板。” 陆行迟嗯了一声,嘱咐:“把它关机吧,收进空间里。” 卫星电话能定位,刚才电话那头的人已经起疑了,安全起见,还是把它收起来的好。 看来霍仞的老板也在叶若城,正等着他把宋策送过去。 贝暖问陆行迟:“所以我们还是要去叶若城吗?” 陆行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有丝毫动摇,答道:“对,去叶若城。” 越野车就这样一路往叶若城开,贝暖深深觉得,他们好像一车小羊羔,正在撒开四蹄狂奔着,自己主动往虎口里送。 除了中途停车吃饭,陆行迟一直在开车。 大概是担心带着宋策,夜长梦多,他一口气开到了叶若城的范围。 叶若城位于普斯平原上,背靠山谷,旁边是普罗河,是座历史悠久的千年古城,现在更是安全区的行政中心,比以往更热闹。 普罗河谷有大片田地,干燥的普斯平原中部有煤矿和油田,还有大型炼油厂。 联盟依仗这块宝地,在叶若城建立了大批战时工厂,来应对前线作战和安全区民众的生活需求。 城市外围都是一排排草草建起来的厂房,生产线全开,烟囱中冒着滚滚黑烟。 越野车直接开进了城,行驶在繁忙的街道上。 因为丧尸病毒爆发,城中涌入了大量的难民,人口迅速膨胀,比原来多了好几倍。 到处都是联盟搭建起来供人临时居住的简易房屋,密密地排着,一直延伸到远方,好像无数蓝色和灰色的小甲虫。 贝暖发现了一个问题。 如果仔细看就会看到,叶若城里到处都是LBD那个熟悉的标志――三片花瓣中围绕着一只眼睛。 但是在花瓣上方,多了几个字母:Tix。 就是宋策说的那个Tix,LBD背后的母公司。 厂房上,车辆上,还有简易房屋的墙上,它的标志无处不在,像病毒一样,攻陷了叶若城的每一个角落。 陆行迟把车靠边停下,向人打听路,一会儿就回来说,联盟的总部在七区。 他们把叶若城分割成了好几个区,其中七区是最靠近山谷的一个。 一进七区,果然不太一样。 街道宽敞多了,行人身上的衣服也比外面整齐,有不少军车和穿军装和制服的人匆匆而过。 路上有人盘查,陆行迟下车和他们交涉,居然一路畅通无阻。 越野车一直开到联盟总部外。 这是一幢扁扁地趴在地上的建筑,看起来历史悠久,有一个漂亮的尖顶,尖顶下挂着联盟扭结在一起的金色花环的标志。 门前的广场上竖着一整排旗杆,上面飘着不同的旗帜。 不知道陆行迟跟守卫的士兵说了什么,没用多久,就有人出来带着他们进了门,引着大家到了一间会客室一样的房间里。 贝暖刚刚坐下,门外就传来人声。 装饰着异域风情花纹的雕花木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大概三十出头,穿着一身联盟军装,身材高大挺拔,神情严肃。 因为隐隐透出的惯于发号施令的威严,反而容易让人忘记,其实他有一张异常俊美的脸。 他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扫视一圈,用目光找到陆行迟。 先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快步走过来。 陆行迟也站起来了,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跟贝暖他们介绍:“这是陆鼎,陆将军,是联盟现在的最高执行官。” 贝暖迅速地想:联盟的最高执行官? 按书里的说法,联盟现在军政一体,最高执行官是联盟的最高职位吧? 眼前这位,就是整个战时联盟的执柄者和军队的统帅。 陆鼎听到陆行迟介绍他的话,没有说话,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陆行迟心不甘情不愿地淡淡补充,“是我哥。” 他哥? 除了杜若,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俩。 所以这个陆鼎,就是陆行迟上次说过的那个异父异母关系一般的哥哥? 两个人虽然异父异母,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身高几乎一样,长相还相当神似,怎么看都更像是亲兄弟。 陆行迟伸手揽过贝暖,对陆鼎说:“这是贝暖。” 陆鼎的目光在陆行迟握着贝暖肩膀的手上停了停,立刻对贝暖微笑了一下,跟她握了握手。 陆行迟依次介绍过几个人,陆鼎耐心听完,打过招呼后,重新接上话题,又问陆行迟,“你没事吧?” 他紧接着解释,“丧尸病毒爆发的那天早晨,他们说你打电话找过我,可是我当时在一个封闭的海军基地,等我再找你的时候,就联络不到你了……” “我不是过来跟你讨论这个的。”陆行迟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把宋策和LBD的事对陆鼎说了一遍。 贝暖发现,陆行迟很分裂。 一方面,他的态度冷淡疏离,对着这个唯一的哥哥,一句都不闲聊。 另一方面,他却无比坦诚,把他知道的所有情况,全都详详细细地对陆鼎说了一遍,连他的异能和刚刚杀了霍仞的事都说了,一点保留的意思都没有。 他非常信任这个他连招呼都不想打的人。 贝暖挑挑眉。 陆鼎认真听陆行迟说完,看了一眼宋策,只说了三个字,“交给我。” 宋策插话,“我有个导师叫秦之煜,现在应该是在联盟的实验室研究疫苗,我希望能过去和他一起工作,”宋策苦笑了一下,“他当年劝我不要进Tix,我没有听他的话。” 陆鼎点点头,“好,你先留在这里,实验室不在叶若城,我会找人把你送过去。” 然后又把问题拐回去了,又第三次问陆行迟:“你没事吧?” 听见陆鼎接手了这件事,陆行迟似乎瞬间放松了,他站起来,吐出两个字,“没事。” 一副把宋策和他的东西交给陆鼎,就打算走的样子。 “你等等。”陆鼎拦住他,“你们刚到,我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 陆行迟直接拒绝,“不用。” “就算你不是我弟弟,这种情况下,我也会给你们安排住处,”陆鼎看一眼贝暖,放缓和了声音劝陆行迟,“现在情况太乱,安全起见。” 陆行迟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眼贝暖,犹豫了一下,没再坚持。 二十分钟后,他们就有了一个新住处。 是在七区一幢宿舍公寓一样的大楼里。 大楼的每一层,都有一条面向楼外的开放式的长长的走廊,连着一整排房间。 陆鼎给了弟弟特殊待遇,却并不过火。 这里是联盟普通职员的宿舍,有不少穿制服的人进进出出,制服上都绣着联盟的徽章,有时还能看到军人。 他们分到了相邻的三个单间。 单间里有独立的带淋浴的卫生间,但是没有厨房和洗衣房,想洗衣服做饭都要去楼层的公共区域。 贝暖里外研究了一遍,检查过卫生间,觉得虽然简易,还算干净。 “这里条件还不错啊。”贝暖扬声说。 外面没人回答。 贝暖出来,发现门关着,杜若他们回隔壁了,只剩下陆行迟一个人。 他倒在她的床上,已经睡着了。 算一算,从离开法曼城起,他就一直在连轴转,很久都没睡过了。 好像大事已了,他睡得很放心,很沉,呼吸平稳,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 贝暖轻轻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靠在床头,却睡不着。 小三的声音忽然蹦出来。 “贝暖,你们安顿好了?我来给你最后阶段的任务指引。” 小三的声音听起来比贝暖还兴奋,“我刚刚去帮你查了一下手册,想跟你说说要怎样才算完成任务。” 贝暖无语,“你是系统,你还要现查手册?” 小三有点不好意思,“说实话,我们这么多任务世界,还从来没有宿主真的成功做完过圣母任务,我也不太熟悉具体流程。” 小三认真解释,“流程是,在这本书的全部情节都走完的时候,你会听到计时结束的嘟的一声,在那个时刻,系统会自动检测你的圣母值进度条,如果圣母值是满格的,就会判定你的圣母任务完成。” 贝暖听完,有个很大的疑问。 “可是要怎样才算情节走完?因为现在发生的很多事已经和书里的情节完全不一样了,难道是按照书里的时间算的吗?” “并不是。”小三说,“因为这个世界发生的事件有了新变化,不能按照书里的事件和时间来确定情节结束,所以我们其实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确定方法――” 小三停顿了一下。 “――就是男主走的路线。等他把路上所有的关键地点全部走完,在最后一个关键地点待够书里的时间,就算情节结束。” 小三这样一说,贝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虽然发生了很多和书里不一样的事,但是陆行迟这一路,一直准准地在书中的每一个重要地点打卡报到,一个都没落下。 就好像一条围绕着中心线上下波动的曲线,虽然在震动,但是一直没有偏得太远。 这难道是他的任务的一部分? 贝暖想了想,“所以现在还剩……” 小三接口说:“……没错,还剩最后一个地点,就是小队团灭的各他城,男主在各他城待满十三个小时,情节结束。” 贝暖突然激动起来。 换句话说,只要陆行迟永远不去各他城,情节就永远都不算结束? 那她就可以一直留在这个世界了? 贝暖越想越激动,简直想把身边的陆行迟摇醒。 不过开始的兴奋劲过去之后,贝暖又想到了别的。 看起来陆行迟好像一定要按照书里的路线走一遍。 如果一直不去各他城的话,他的任务是不是就完不成了?对他会不会有什么惩罚? 可惜不能直接问他。问他就算违规。 贝暖叹了一口气,倒在陆行迟旁边,盯着天花板发呆,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贝暖是被人吻醒的。 有人亲昵地蹭着她的脸,时不时吻住她,动作温柔。 贝暖睁开眼睛。 眼前是陆行迟俊美无俦的脸,他身后,天还亮着,却已经是黄昏了,满屋子金红色的光线。 陆行迟正撑在她上面,凝视着她,因为睡够了,原本熬得泛红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澄澈,额前的头发垂下来,有一点乱。 “你醒了?”贝暖问他。 他含糊地唔了一声,又低头吻了吻贝暖的唇,又留恋地印了印她的鼻尖。 贝暖等他吻完,认真地问:“陆行迟,我们下面有什么计划?是要留在叶若城,还是要去别的地方?” 陆行迟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们稍微休整一下,就出发去各他城。” 他果然打算去最后的一个关键地点打卡报到。 完成圣母任务就在眼前。 贝暖的圣母进度条快满了,只剩下不多的空档,只要再做点好事就能加满。 圣母值满格后,跟着他去一趟各他城,待满十三个小时,立刻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一个安全的、没有丧尸的世界,也不会再被大货车压扁的世界。 一个没有陆行迟的世界。 贝暖咬了咬嘴唇,纠结了好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问他:“我们能不能……不去各他城?” 话音未落,贝暖脑中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声音大得贝暖觉得自己都要聋了。 一个机械的女声响起: “警告。宿主涉嫌暗示圣母任务内容,念在初犯,监测系统扣除圣母值以示惩罚。” 跟陆行迟说句不想去各他城而已,就算是涉嫌暗示圣母任务内容了? 这监测系统是有病吧? 贝暖眼睁睁看着快满的圣母值进度条少掉一截。 行。圣母值进度条缺了一截,这次是真的不能去各他城了。 贝暖诚心诚意地说:“咱们一直在赶路,都没休息过,现在到了安全区,不如先休息几天再说?” 这次是因为圣母值少了一截,贝暖拖延着不想去各他城,监测系统并没有弹出警告。 脑中吵得要命的警报声也终于停了。 陆行迟从始至终,一直都在不出声地观察着贝暖的表情。她脸上的一连串复杂的变化,全都落在他的眼底。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贝暖问他。 “好。” 陆行迟答应了。 贝暖松了一口气,至少可以有时间让贝暖把刚刚扣掉的圣母值重新加回来。 接着,就听到陆行迟继续说,“我们可以永远都不去各他城。” 他说什么? 贝暖震惊地看着陆行迟。 他的眼睛浅淡清澈,洞察人心,所有的心机、卑劣、谎言,都无所遁形。 然而此时此刻,贝暖只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小小的,清晰的,唯一的,包裹在他温柔的温度里。 和过去一样,将来也会如此,他明白她在想什么,不需要她再多说一个字。 贝暖的视线被涌出的泪水一点点模糊了,终于花成一片。 陆行迟的手指抚过她的额头。 “我们,”他低下来吻吻她的眼睛,“永远不去。”第112章
贝暖把头扎在他胸前。 陆行迟抱着她,轻轻地顺着她的头发。 她不想去各他城。 陆行迟心想,一定是因为一旦去了各他城,她就要走了,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 陆行迟在脑中问:“三号,如果我永远都不去最后一个任务地点,会怎样?” 小三轻快悦耳的声音传来,“为什么不去?你只差最后一个各他城,只要过去待十几个小时,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陆行迟不理他的问题,坚持问:“要是我不去呢?” 小三要疯了,“我的哥,算我求你了,我现在手里做任务的这几个,一个比一个不听话,就剩下一两个有点指望的,我的绩效就靠你们了。结果最后关头掉链子,你跟我说你不去了?” 陆行迟仍然不理他,又问一遍,“不去的话到底会怎样?” 小三只得答:“我不是告诉过你?去每一个任务地点打卡,都有十天的弹性期限,如果十天后还是到不了的话,就算任务失败,异能消失。” “就只有异能消失而已?” “还不够吗?”小三无语,“异能啊!我跟你说过,你这是神的异能啊!想一想,按现在的能力增长速度,假以时日,你能做到什么?” 能飞天遁地,操控星球,举手之间毁灭一切,变成世界的主宰。 陆行迟低头吻了吻贝暖的头发。 然而和她相比,异能什么都不是。 陆行迟的语气轻松愉快,“好。那任务我不做了。” 小三:“……” 陆行迟心想,只有一点可惜,可惜不能像上次答应她的那样带她飞了。 陆行迟一直没说话,贝暖就也没说话。 她窝在陆行迟怀里,一声不出,安静地听着他一下下的心跳。 忽然传来更大的咚咚声,外面有人在敲门。 贝暖戳戳陆行迟的胸膛,“有人来了。” “我们假装我们不在?”陆行迟出馊主意。 “我们怎么会不在?能去哪?”贝暖挣脱他,爬起来去开门,“肯定是杜若又饿了。” 果然,杜若站在门外,一脸不高兴,只说了一个字―― “饿。” 为庆祝成功抵达安全区,大家决定吃一顿火锅。 贝暖取出冻着的牛羊肉块,给江斐和陆行迟用刀切片,两个人比着赛一样,切出来的肉一片比一片薄。 弄得杜若捏起一片薄到透光的牛肉,皱着眉问:“切成这样,一下到锅里就没了吧?还能找得着吗?” 语气中充满怀疑。 这幢楼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个公共厨房,本着节约原则,能不用就不用空间里的储备水,贝暖和唐瑭带着菜去厨房洗。 厨房面积不小,有两面都是水槽,一群穿联盟职员制服的女生正在一边叽叽喳喳地聊天,一边洗饭盒。 这里是职员的宿舍,两人一间,住的人都是单身,年龄不大。 “听说咱们这层楼住进来新人了。”其中一个说。 “好像不是咱们总部的人。”。 “有人说是哪个部门临时安置过来的难民。” “难民啊?难民塞到咱们这边来?烦不烦?谁知道都是什么来路,都不考虑一下咱们的安全问题吗?” “听说都是帅哥,还有一个女的。”一个说。 “帅有什么用?帅能当饭吃?跟着难民一起吃土吗?这年头,能领餐票才是王道。” 有人感慨,“谈恋爱还是要五级以上。五级职员以上,一星期好像能吃两次带荤的菜对吧?” “我哪知道,你问她,她男朋友是五级。”说话的捅捅旁边的人。 一个年轻女孩脸上带着点小骄傲,“是,不过上星期四没有,就一人给了一个煮鸡蛋。” 大家纷纷说:“有鸡蛋啊?鸡蛋不错了。找男朋友起码要五级,八级以下连宿舍都不分吧?” 有人笑道:“不分宿舍也行,我的梦想是住到花园路一号。” 一群人都嘻嘻哈哈起来,“做梦吧,我们部长都住不到花园路,你还想住花园路一号?” “咱们最高执行官也没住在花园路一号啊。” 她们聊得挺热闹,谁都没看见贝暖他们。 贝暖和唐瑭相视一笑。 总算是从丧尸堆里出来了,欢迎回到鸡零狗碎充满鄙视链的人类社会。 不一会儿,又进来两个眉眼浓重的异族女人,也穿着联盟制服,进门就跟那几个打了个招呼。 她们又用英文把据说楼里忽然搬来了难民的事讲了一遍。 又重新感慨了一遍搬来难民有多不安全。 八卦是人类的共同爱好,不分国籍。 终于有人看见贝暖和唐瑭了,彼此捅了捅,瞄着这边。 唐瑭转过头,对着他们灿烂一笑。 他本来就长得阳光可爱,讨人喜欢,那边的声音瞬间就低了。 贝暖也忍不住看她们一眼,忽然发现所有女生都转而盯着公共厨房的门口,脸上全是见到鬼的表情。 贝暖转过头,立刻明白了。 原来是陆行迟来了。 贝暖还记得,自己当初在S市小超市里第一次见到陆行迟的时候那种震撼的感觉。 会对着他发呆实在太正常了。 他身后是门外照进来的光线,好像整个人都会发光。 他走进来,眉峰微压,锋利冷淡的目光扫过水槽,正用修长的手指优雅地卷起袖子。 然后用清冷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要我洗茼蒿还是削土豆皮?” 颜狗无国界,厨房里变得异常安静,贝暖把几个土豆塞给陆行迟。 陆行迟运刀如飞地削土豆时,江斐忽然探头进来。 他对贝暖温柔地笑笑,“贝暖,能再给我一把刀吗?杜若说我那把好用,抢走了。” 他和陆行迟是不太一样的风格,清秀俊逸,身上的衬衣穿得松松垮垮的,领口开着,露出两道能养鱼的锁骨。 贝暖连忙找了把刀,递给他。 刀在他的手指上灵巧地转了一圈,他再用陆行迟吐槽过的“左边脸侧十五度角”对贝暖笑了一下,走了。 公共厨房里安静到诡异,只有水声还在哗哗地响着。 好像走马灯一样,杜若又来了。 他顶着一头软毛,肩宽腿长,眼神温润得像只大金毛,一进来就跟贝暖认真汇报。 “肥牛片和羊肉片都切好了,虾滑、牡蛎、黄喉还有鸭肠都是现成的,江斐正切百叶和毛肚呢,你们的素菜什么时候好啊?鸳鸯锅都烧开了,我饿了。” 贝暖连忙把手里的金针菇沥干水,把洗好的菜装进篮子里,火速带着陆行迟他们三个溜了。 自己关起门偷偷吃也就算了,杜若还特地跑过来报菜名。 说不定会被人打死。 沸腾的鸳鸯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麻辣鲜香的味道像有形的实体,充斥着整个房间。 杜若夹起一片黄喉,疑惑地望着贝暖,“你今天战斗力不太行啊?” 贝暖双手撑着头,看着这围坐的一桌子人,在火锅的热气中,脑袋晕乎乎的,好像喝醉了酒。 陆行迟就在身边,小队每个人都好好的,等宋策的转化剂出来,杜若也会恢复正常。 不用再去各他城了,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贝暖只觉得所有的事都称心如意。 只希望时光能停下,永远凝固在现在这一刻。 火锅吃到尾声,灯忽然熄了。 “没关系,”江斐说,“管理员说过了,城里每天晚上都要限电,定时拉闸。” 没电不算什么事,大家在末世生活这么久,早就习惯了,拿出应急灯照着继续吃火锅。 就在贝暖纠结撑成这样了,还要不要再下宽粉收个尾的时候,外面忽然一阵骚动。 这里的隔音不太好,走廊上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好像有不少人正往这边过来。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来了,有人轻而有节制地敲了敲门。 “谁啊?”唐瑭站起来,过去打开门。 门外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看上去严谨严肃,他旁边跟着这幢大厦的管理员,后面还跟来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住户,都在往里探头探脑。 年轻人礼貌地对唐瑭说:“我是高级执行官办公室的,我叫方立铭。” 这里是联盟职员的宿舍,当然人人都认识方立铭。 现在掌控整个联盟运作的是年轻有为的陆将军陆鼎,而方立铭就是他毋庸置疑的左膀右臂。 据说他很得陆鼎器重,年纪轻轻就是联盟的二级职员,估计以后前途无量。 人人都在纳闷,方立铭平时都跟在陆鼎身边,见都见不到,怎么会突然到普通职员宿舍来了? 所以不少人都跟过来看热闹。 只听方立铭继续说:“陆将军让我过来,接陆先生和贝小姐过去吃夜宵。” 走廊上忽然安静无比。 陆鼎派方立铭来普通职员宿舍,请据传是临时安置的难民的人去吃夜宵。 贝暖也过来了,回头去看陆行迟。 方立铭见他们没有立刻答应的意思,连忙说:“陆将军好像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陆鼎有很重要的事,说不定是关于宋策和疫苗。 贝暖问陆行迟:“咱们走一趟吧?” 陆行迟点头答应,“好。我也正好有事找他。” 方立铭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是带着车和司机一起过来的,车就停在楼下,载着他们直奔联盟总部的方向。 现在是全城限电的时间,城里的大街小巷一片漆黑,只有一些房屋里透出一点蜡烛的光亮。 然而有一条街道却与众不同,灯火通明。 贝暖扒在车窗上往外看,“那是什么地方?别人都没电,就只有那里有电。” “那条路叫花园路。”方立铭回答贝暖。 他说:“花园路本来就是豪宅区,后来病毒爆发,叶若城变成联盟的行政中心以后,很多宅子都换主人了,不过现在住在里面的人更是非富即贵,哪个国家的都有。” 所以这条亮着灯的路,就是公共厨房里那群人说过的花园路。 贝暖问:“所以给他们搞特殊,全城停电,只有他们不拉闸?” “不是。”方立铭答,“联盟并没有给他们特殊待遇,但是这些豪宅自己都可以发电,有独立的供电系统,所以始终是亮着的。” 灯火辉煌的花园路在一片漆黑的叶若城里特别醒目。 也难怪人人羡慕。 除了花园路,还有另一个地方也是亮着的,就是联盟的总部。 原来陆鼎住的地方就在总部里。 他们下了车,方立铭引着贝暖和陆行迟进入总部扁扁的大楼,一路往里走,穿过长长的铺着厚地毯的走廊,终于停在两扇雕花复杂的双开大门前。 方立铭轻轻敲敲门,“陆将军,陆先生和贝小姐来了。” 门打开了,陆鼎出现在门口,换了一身便装,然而便装在他身上也凌厉笔挺得和军装没什么差别。 他对方立铭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自己放贝暖和陆行迟进到房间里。 这是一间异域风情的房间,墙上挂着大幅的刺绣壁毯,窗边是一圈沙发,另一边是一张雕花复杂的长餐桌。 房间里除了陆鼎,还有别人。 是一个看起来和陆鼎年纪差不多,大概三十出头的男人。 这人身材高大,鼻梁挺直,眼窝深邃,带着非常明显的混血特征,正在用深沉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贝暖。 他身上穿着精致烫贴的深色三件套西装,露出一截雪白的袖口和古董袖扣。 明明是一身工整拘谨的衣服,却被他穿得闲适自在。 贝暖心想,这么热的天穿成这样,一看就是绝对不离开空调覆盖范围的人,末世能源这么紧张,好像有点奢侈。 陆鼎关好门,转向那个男人,跟他介绍,“这是我弟弟陆行迟,这位是他的未婚妻,贝暖。” 贝暖:?未婚妻? 陆鼎看上去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胡说她是陆行迟的未婚妻? 陆鼎在贝暖诧异的目光中完全不动声色,继续跟贝暖他们介绍。 “这位是Tix的董事长,商言,商先生。” 商言已经收起陆鼎背对他时那种肆无忌惮打量的眼神,走过来了,伸出手和贝暖他们握手。 他说:“果然是有其兄必有其弟,都是人中龙凤。” 声音沉厚而有磁性。 他又对贝暖挑了挑嘴角,“两位金童玉女,站在一起,真是让人羡慕,让我都想谈恋爱了。” 贝暖抬头看了陆行迟一眼,两个人心中想的一样。 商言的嗓音实在太有特点,很明显就是给霍仞打电话的那个人。 他就是Tix的老板,是支配和主导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路追杀宋策拦截疫苗的那只幕后黑手。 贝暖心想:呦,原来霍仞背后的大魔王长这样。第113章
陆鼎为什么要特意把Tix的老板找来见贝暖和陆行迟? 贝暖有点警惕。 陆行迟的神态却很平静,跟商言稍微寒暄了两句。 “过去坐吧。”陆鼎把大家带到餐桌旁。 长桌上摆着一个不小的圆形烤炉,旁边是肉片和各色蔬菜和酱料。东西完全没动过,看起来陆鼎和商言一直在等着贝暖他们。 贝暖心想,陆鼎不是说有重要的话要说吗?难道真的要吃夜宵? 刚吃过火锅,再来一顿,实在有点吃不下。 陆鼎让大家坐下,亲自动手开始烤肉。 肥瘦相间的肉在烤盘上滋啦啦地响着,慢慢变色,渗出油来,诱人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散。 “我这个弟弟,从小口味就特别挑剔,”陆鼎对商言说,“像这种烤肉,肉质和火候稍微差一点,他就不碰了,再好吃,也只不过多吃两口而已。” 陆鼎烤完第一片,并没有给这里最算得上是客人的商言,而是用夹子直接夹到陆行迟的盘子里。 陆鼎对商言笑笑,“没办法,自己的弟弟,只能宠着。” 商言只得微笑答:“陆将军兄弟感情真好。” 陆鼎问陆行迟:“你们这次从感染区过来,路上走得不太容易吧?” 陆行迟安然回答:“还好。” 陆鼎继续问:“好像还遇到商先生公司的人了,叫霍什么来着?” 这题贝暖会,回答:“霍仞。” 说着话,第二片烤肉也好了,这次陆鼎放进了贝暖的盘子里。 贝暖算是明白了。 陆鼎把商言叫来,不是吃夜宵,是示威来了。 贝暖不客气地尝了尝,烤肉透出焦香,却又很嫩,入口即化,肥瘦得宜,贝暖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商言的表情多了一点尴尬。 “Tix有这么一号人?”商言语带轻微的惊诧,然后露出一点苦笑,“Tix全球的员工,大概有一个小国的人口,有时候是真的难管,那个……霍仞?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等我找到是谁,让他给两位登门赔罪。” 陆鼎用夹子翻了翻肉片,淡定地说:“那倒是不用,那个霍仞好像已经死了。” 商言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可是也只有半秒不到的时间,就恢复了自然。 “死了?”他说,“死得好。” 霍仞这个人,就算再狂妄不可一世,也是一枚棋子,在利益碾压的夹缝里,就这么轻飘飘地消失了。 商言拿过旁边的烧酒瓶,姿态优雅地给每个人满上一杯,自己先端起来,“是我管理不力,我先自罚一杯。” 然后扬起手腕,一饮而尽。 陆鼎这时才把刚烤好的一片肉夹到商言的盘子里,微笑道:“商先生别只顾喝酒,也尝尝烤肉。” 贝暖心想:他就算想吃也没有,因为你一直没给他啊。 话说开了,气氛终于放松了一点。 陆鼎也给自己烤了一片,感叹:“今天开了一下午会,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饭。” 商言寒暄,“陆将军辛苦。” 然后又问:“我听说今天的会上吵得很厉害,有人提议对感染区的城市用U577?” 陆鼎没有回答,翻着烤肉,一副并不打算跟他聊这个的样子。 商言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大秘密,我不至于连这种消息都不知道。咱们联盟手里现在只有U577可用了吧。” 贝暖完全听不懂:U577是什么? 商言看她一脸困惑,解释,“U577是一种新型的高能粒子流武器,通过调节,小可以打击单一目标,大可以融化整个城市,比核弹干净多了,没有辐射。” 融化整座城市? 贝暖说不出话。 城市是感染区丧尸集中的地方,所以联盟里有人打算用这种武器融化城市。 也就是说,他们打算放弃那些还在感染区的城市里努力挣扎求生的幸存者了? 贝暖想起了水大的同学们,想起了还在洄城的家里等着妈妈回来的方宸一家人,心里一阵难受。 如果宋策的转化剂有效,数以亿计的丧尸说不定可以重新转化成人类。 都不肯等一等试一试么? 陆鼎看到贝暖和陆行迟都在看着他,开口说:“这是U国和S国专员的提议。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对不会同意对感染区用这种东西。吃饭吧。” 他这么说,而且口气很坚决,让贝暖稍微放下一点心。 从陆鼎那里吃完出来,已经是半夜了,城里一片寂静。 贝暖今晚吃完一顿又一顿,暴饮暴食,撑得要命。 在车上,贝暖抱着肚子琢磨,陆鼎给商言摆的这道鸿门宴,中心思想很简单,他是在告诉商言:你们找麻烦的是我弟弟,给我小心点。 回护陆行迟回护得相当明显。 有陆鼎的司机在,说话不方便,等回到他们住的宿舍大厦,两个人爬楼梯上楼时,贝暖才问陆行迟。 “你这个哥哥好像对你很好啊,你们是异父异母吗?可是长得还挺像的。” 陆行迟沉默了一下,才说:“名义上是异父异母,生物学上是同父异母。” 贝暖的八卦之魂立刻呼地窜起火苗。 他们两个同父,陆鼎是哥哥,是先出生的,可是名义上却是别人的孩子,陆鼎的妈妈是在陆行迟妈妈离婚后才嫁给他爸的。 好复杂,好狗血。 看他们兄弟两个的长相,他爸应该长得也很惊天动地,才能弄出这样的三角恋。 长在这种关系错综复杂的家庭,陆行迟也是挺不容易的。 贝暖伸手握住陆行迟的手。 陆行迟顺势把她揽住,“这么同情我?那变个可爱的东西安慰我一下?” “好啊。” 贝暖挣开他,人倏地矮下去,忽然变成一条黑色的地狱恶犬,瞪着血红发光的眼睛,呲着一口长长的獠牙。 贝暖估计,在只有透进来的月光的楼梯上,效果应该挺棒,特别“可爱”。 陆行迟看她一眼,安闲地说:“贝暖,你身后怎么有个人?” 明知道他是在吓唬人,贝暖还是“嗷”地哀嚎一声,人立起来扑到他身上。 陆行迟一把抱住她,低低地笑出声。 他还真是不挑,什么都敢往怀里抱。 贝暖火速恢复正常,不敢再自己吓唬自己,从他怀里钻出来,变成新的样子。 这一次头戴凤翅紫金冠,身披锁子黄金甲,脚踏藕丝步云履,手握如意金箍棒。 火眼金睛,威风凛凛,满脸都是毛。 陆行迟:“……” 害怕的时候当然要召唤齐天大圣,金箍棒一到,妖魔鬼怪全部哭爹叫娘。 贝暖挥舞了一下棒子,三两步蹦上楼梯,回头招呼陆行迟,“呆子,快上来。” 陆行迟有点委屈,跟上几步,“就算只凭脸,我怎么也能混个师父当当吧?” 看来这个世界也有西游记,占不到他的便宜。 第二天清晨,陆行迟就起床过来叫贝暖,说要再去见陆鼎。 好不容易才到了安全区,可以舒服地睡个大懒觉,贝暖裹在被子里,坚决不起床。 陆行迟无奈,只好自己跟杜若走了。 昨晚陆行迟就有事要对陆鼎说,但是有商言在,吃完夜宵时间又太晚了,只好今天再去陆鼎那里一次。 他们想要陆鼎帮忙,送他们去封锁线找变异丧尸。 虽然法曼古城和萨伦城现在已经安全了,但是安全区长长的防线上,还有几个点在遭受丧尸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贝暖懂陆行迟的想法。 如果能让杜若把变异丧尸全部处理掉,封锁线的危机立刻可解。 封锁线的压力小了,他们大概就不会轻易动用什么U577,可以静等宋策手里的那几样东西做出来,所有人说不定都有救。 他们走后,贝暖又睡了个回笼觉,睡到一半,听到有人来敲门。 还敲个没完。 贝暖勉强爬起来,打开门,发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商言。 早晨的阳光照在外面的走廊上,已经很晒了,蒸腾出暑气,商言仍然是衣冠楚楚的样子,贝暖都替他觉得热。 “陆行迟不在。”贝暖抢先说完,就打算关门。 商言用深邃的眼眸看着贝暖,语气诚恳,“我不是来找他,是来找你的。” 哈? 贝暖完全莫名其妙,“你找我干什么?” “想请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商言回答,看到贝暖疑惑又警惕的表情,又补充说,“你别害怕,我不是打算绑架你,是真的有事。” “要去什么地方?有什么事?”贝暖问他。 商言回答:“不远,就在花园路,我刚刚在那边买了一幢新房子,想请你过去参观,顺便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贝暖纳闷:又不认识他,昨晚才第一次见面,他买个新房子有什么好参观的? 这是个蹩脚的借口,他就是有话要说。 想也知道,他想说的话不是关于霍仞的就是关于宋策的,昨晚吃夜宵时有陆鼎在,他觉得说话不太方便。 可是他为什么不找陆行迟? 看见贝暖一直用防贼一样的目光打量他,商言忍不住轻轻笑了。 “我该怎么让你相信我?你有陆将军撑腰,我并不敢把你怎样,再说如果我要绑架你,不会自己找上门,这里人人都认识我。” 他说得对,现在是早晨,走廊上人来人往的,很多人都看见商言了,在偷偷往这边瞄。 贝暖听见他们在小声议论。 “那个是商言吗?” “Tix的老板吗?” “好像是吧?” 贝暖心想,估计他确实是挺好认的,因为除了他,大概也没人脑抽,大热天一层层穿那么多衣服。 商言回过头,对那几个小声议论的人笑笑,“没错,我就是商言,我打算带这位小姐去花园路三十七号参观,可是她不敢跟我走。” 贝暖:“……” 这人好像个神经病。 被他搭话的那几个围观群众大概和贝暖的想法一样,全都一脸惊恐地溜了。 不过贝暖现在倒是真的有点好奇,他到底打算说什么。 贝暖问:“那我能带上我朋友一起去吗?” 商言回答得非常痛快,“当然能。” 于是贝暖带着江斐和唐瑭,坐上了商言的车。 车上没别人,只有个司机,他也没有骗人,车子直奔花园路。 白天的花园路比晚上还要漂亮,路两边树木参天,草坪修剪得很规整,好像认真裁剪过的绿色小毯子,不少不知名的树正在开花。 一拐进花园路,就先看到一幢米白色豪宅。 大宅隐隐地掩映在绿树中,从黑色的铸铁大门的空档里能窥见里面的车道,车道两旁种着一丛丛各色玫瑰,硕大的花朵正在怒放着。 商言注意到贝暖在看外面,说:“这是花园路一号,是花园路最大最漂亮的房子,据说一直没人入住,我是真的很想买,可惜根本不知道这房子的主人是谁,买不到。” 这就是传说中的花园路一号。 里面竟然没有人住吗? 贝暖扒着车窗往那边看,没人住的房子,打理得却很整齐。 车子继续一路往里开,又开了一段距离,终于驶到商言说的花园路三十七号。 三十七号的大门打开,里面是一幢两层小楼。 一下车,唐瑭就感慨,“豪宅嘛。” 江斐只笑了笑,没说话,保镖一样紧跟着贝暖。 这房子确实能称得上是豪宅,虽然不像刚刚的一号那么大和漂亮,却小巧精致,充满本地风情。 商言让司机等着,拿出一串钥匙打开门,一个人带着贝暖他们里里外外地参观。 里面装修得也不错,是本地奢侈的异域风与现代风格混搭,客厅的整排弧形落地窗望出去,就是大片的草坪,所有设施一应俱全。 这里舒适漂亮,和联盟职员宿舍有天壤之别。 怪不得人人都想住进花园路。 商言说:“这房子装了Tix最新研发的太阳能供电系统,转化率很高,普斯平原的日照足够,只要太阳没有湮灭,就完全不用为能源问题发愁。” 贝暖觉得他的口气不像带人来参观新居的房东,更像是打算推销房子的中介。 大热天西装还穿得那么整齐,看着就更像中介了。 商言带他们参观完后院,看一眼江斐他们两个,问贝暖:“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么?” 然后又立刻声明,“保证就在他们的视野里,只要站得远一点。” 贝暖能感觉到他确实没什么恶意。 她对江斐点点头,一直在当贴身保镖的江斐才和唐瑭退远了一点。 商言又走远几步。 他把手里的那串钥匙递向贝暖,“这幢房子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贝暖望着那串钥匙,秒懂。 他手下的人无意中得罪了联盟最高执行官的弟弟,他这是贿赂来了。 当然不能送陆鼎房子,也不能给陆行迟,只好兜了一个大圈,来找贝暖。 套路玩得挺深。 贝暖对他摇摇头,“我不要,陆行迟也不会要的。” 商言并没有把钥匙收回去。 “这和陆行迟完全没有关系。房子是我私人送给你的。” 贝暖挑挑眉。 这是当她傻吗? 商言笑了一下,“Tix现在正在和联盟全方位合作,我确实不太想得罪陆鼎,但是也犯不着这么巴结他。再说以他的性格,想跟我翻脸的时候,我把整条花园路买下来送他都没用。” 他的口气诚恳,听着倒是挺像真的。 商言又说:“你其实并不是陆行迟的未婚妻吧,至少还没确定关系,你还是自由的。” 看来昨晚陆鼎介绍贝暖是陆行迟的未婚妻时,贝暖惊诧的表情落在了他的眼里,这人还挺聪明。 另一个吓人的念头跑进贝暖的脑子。 贝暖有点尴尬,“呃……你该不会……不会是想……” 不会是想包养她吧? 好歹她也是被当成陆鼎弟弟的未婚妻介绍给他的,玩这么大吗? 听到她吞吞吐吐的话,商言笑出声。 “不是,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幢房子送给你,你打算和陆行迟一起住,还是……”商言瞥一眼远处的江斐他们,“……打算和别人一起住,全都随便你。” 贝暖现在彻底困惑了。 这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霍仞是你杀的吧?”商言忽然问。 他的问题太出乎意料,贝暖僵了片刻。 她的反应在商言眼中已经算是承认了,商言继续说:“我就知道。其实我一直劝霍仞,不要碰你,不要去找你的麻烦,可他说你手里有把能杀他的刀,非要把刀找出来。他这算是自己找死。” 贝暖惊讶地看着他,所以他竟然亲口承认他和霍仞的关系了? 商言继续说:“贝暖,虽然昨天才第一次见面,但是我一直知道你的存在,一直在等着你。我非常希望能跟你合作。” 商言瞥了一眼房子,“一幢房子不算什么,你要是愿意,可以加入Tix,钱,权力,地位,我全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愿意跟我站在同一立场上。” 贝暖:??? 原以为霍仞背后这个商言是大魔王,没想到是个脑抽了的大魔王。 费这么大劲笼络她能有什么好处? 商言凝视了一会儿贝暖,忽然说:“这世界好像是一本书。” 贝暖震惊地看着他。 商言继续说:“是一本重生或者穿越的书,我重生了一次,霍仞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然而我们重生也罢,穿越也罢,存在的目的,却都是为别人的剧情服务。” 商言顿了顿。 “贝暖,在这本书里,你受世界之神的独宠,心想事成,所向无敌,不开眼找你麻烦的人都会死,就连霍仞那种根本杀不死的人,也会死在你开挂的刀下。贝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才是这本书的主角。” 贝暖说不出话来。 大魔王竟然能猜出这是一本书。 问题是,陆行迟才是主角好不好?她真的就是个女配啊。第114章
商言看了一会儿她的表情。 “陆鼎虽然对你们很好,但是Tix财力雄厚,可以给你很多他根本给不了的东西。你想一想再做决定,我不急。这房子只是个小小的礼物,和我真的想给你的东西相比,完全不算回事。” 贝暖坚决地摇摇头,“我不要。” 商言举着钥匙坚持了一会儿,看她确实没有收的意思,想了想,把钥匙放在旁边遮阳伞下的户外长桌上。 “我希望你能收下,如果你觉得暂时还没考虑好的话,走的时候把钥匙扔进隔壁三十九号的信箱里,那是我家。我还有个会,要先走一步。” 说完,竟然真的转身走了。 贝暖明白他的心思。 他先走了,让贝暖自己留在这栋漂亮的房子里自由参观。 一个住在职员单身宿舍里的人,应该很难抵抗这种诱惑。 “他说什么了?”江斐走过来。 “他……”贝暖张了张嘴,“……好神经病啊。” 贝暖把商言的话尽量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唐瑭笑到抽搐,“主角大佬,借个大腿抱啊。” 江斐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问贝暖:“我们走?” 他料定贝暖肯定不会收商言送的房子。 “好。”贝暖抓起桌上那串钥匙,套在手指上哗啦啦转着往外走。 商言留了司机在外面等着送他们,不过三个人拒绝了,自己沿着林荫路往前去找商言住的三十九号。 这条路上的豪宅风格各异,在高墙和绿树的遮掩下还是能看到一点。 有很土豪的,恨不得把金箔贴在墙上,有异国风情的,全是拱形的门窗,还有简约现代的,看上去好像四四方方的大玻璃房。 虽然里面的住宅风格不同,沿街的墙和大门的式样却很一致。 很像是这条街当初在建的时候,曾经统一规划过。 三个人慢悠悠边看风景边往前走,来到商言住的三十九号大门前。 三十九号黑色的铸铁大门和隔壁三十七号一模一样,旁边的黑色信箱也一样,只有上面的门牌号码不同。 贝暖刚想把手里的钥匙串扔进信箱里,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江斐问。 贝暖从那串钥匙里挑出一把,仔细端详。 钥匙是金色的,很小,做得很精致,上面浮雕着藤蔓花纹。 “你觉不觉得这把钥匙很眼熟?” 贝暖才问完,就已经自己想起来了。 她在空间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一个红色的小铁盒子。 前些天在太平门那个基地时,住在和贝暖原来的家一模一样的六零二室,他们曾经找到一把银行保管柜的钥匙,从保管柜里取出了这个小红盒子。 小红盒子里有一串钥匙,就压在爸爸的日记下面,贝暖小心地取出来。 贝暖还记得,陆行迟当时说过,感觉这串钥匙像是贝暖的生日礼物。 那串钥匙里的确有一把小小的金色钥匙,和三十七号这串钥匙上的小金钥匙看着很像。 贝暖一手捏着一把小钥匙,比了比。 “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江斐也在认真地看。 “钥匙齿不一样。”唐瑭抢先说。 江斐说:“仔细看,上面的花纹也不太一样。” 他说得对,两把小金钥匙上浮雕的藤蔓花纹是有区别的。 贝暖努力辨认了一下,花园路三十七号的那把小钥匙上的花纹是个变形的阿拉伯数字。 “这是……‘37’?” 江斐也正在认真研究小铁盒里拿出来的那把,他下了个结论,“这上面应该是个数字‘1’。” 因为“1”只有一竖,还扭着,要是没有另一把上面的‘37’做参照,还真认不出来那个拐着弯的道道是个“1”。 贝暖提议,“咱们再回三十七号一次。” 两把钥匙长得一样,制式统一,编号不同,很可能都是开同一样东西的。 在这条街上,房子各异,有一种需要用钥匙开的东西长得一样―― 就是信箱。 贝暖和江斐唐瑭一起回到三十七号门前,把写着‘37’的那枚小金钥匙捅进铁门旁的信箱里。 轻轻一转,咔哒一声,信箱开了。 里面只有两张宣传单,是联盟节电控水和征兵的广告。 这把小金钥匙,还真的是开信箱用的。 所以那把上面写着数字“1”的钥匙,难道可以用来开传说中神秘的花园路一号的信箱? 贝暖立刻有兴趣了。 她拉着江斐他们两个,火速去隔壁把三十七号的钥匙还了,然后大步流星一路走到花园路一号。 大铁门里仍然没有动静,也没有人影。 贝暖做贼一样看看左右,把手里的小金钥匙插到人家信箱的锁孔里。 咔哒一声。 信箱竟然真的开了。 里面也有两张联盟宣传的广告单,不过在广告单下面,还有一个信封。 信封收件人的地方,只写着两个字:贝暖。 这是给她的一封信。 好像密室寻宝游戏的第二期开启,完美地接上了上次在基地神秘的六零二室的第一期。 贝暖打开信封,里面仍然是一张发黄的纸条,和铁盒里找到的那张一样,上面还是那句话: 祝暖暖生日快乐,健康成长。爸爸。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遥控钥匙。 贝暖按了一下。 花园路一号的两扇铸铁大门安静地向两边打开了,米白色的大宅就静静地伫立在车道尽头。 “进去看看?”贝暖立刻往里走。 江斐没有拦她,却默不作声地第一时间取出匕首,袖在手中。 “我有一种直觉,觉得没事。”贝暖安慰他。 就像当初在神秘的六零二室时一样,在这里,贝暖也同样觉得温暖又安全。 草坪修剪得很整齐,欣欣向荣,翠绿一片,车道两边的玫瑰长得足有人高,绽放着大朵的花朵。 大宅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下,透过落地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的陈设。 贝暖走到大宅门口,用手里钥匙串上的钥匙一个个试了试,果然有一把可以打开大门。 里面的装修简约现代,完全合乎贝暖的审美和口味。 上下只有两层,面积却不小,楼上有主卧和书房,还有一连串客卧,所有设施一应俱全。 房子如同样板房一样,东西都是崭新的,并没有任何人生活过的痕迹,可是到处都干净整齐,连中央空调都开着,好像有人在认真打理。 贝暖把手里的钥匙一把把试过去,发现都是开房子里各种门的。 连车库钥匙都有,里面还停着几辆车。 试到最后,只剩大小四把形状奇怪的钥匙,还没有着落。 江斐拿着看了看,“这会不会是保险箱的钥匙?” 他说得有道理,可以试试看。 三个人去书房翻了翻,真的找到了柜子里藏着的保险箱。 钥匙确实能插进去。 不过这保险箱上有指纹锁,贝暖好奇地把手指贴在上面。 竟然真的开了。 保险箱里放着厚厚的一沓文件。 最上面是小队这五个人的联盟的身份证明文件。 证件上的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拍的,贝暖身上还穿着刚穿越时的小熊睡衣,傻乎乎地看着镜头。 其他还有银行账户,有这幢花园路一号的房契,写的是贝暖的名字。 贝暖还发现,自己变成了普斯平原上一个油田和两家炼油厂的大股东,收益可观。 有人为贝暖安排了在安全区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帖帖。 “小三。”贝暖在脑中召唤小三,“这是怎么回事?” 小三和上次在基地时的回答一样:“我不知道啊。” 也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死不承认。 可是太玄乎了,贝暖的指纹竟然都能存在保险箱里。 证件上的照片就更奇怪了,贝暖穿越后,那件小熊睡衣大概只穿了十分钟,就换上了冲锋衣。 那张照片除了系统,大概也没别人能偷拍到。 “这会不会是个圈套?”唐瑭有点紧张。 “我觉得不是,”贝暖笃定地回答,“不过我们可以等陆行迟回来,让他过来看看。” 贝暖他们回到职员宿舍没多久,陆行迟和杜若就也回来了。 杜若热成狗,一进门就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陆行迟倒永远是一副冰肌无汗的样子,说陆鼎答应送他们去封锁线了。 杜若趴着感慨,“本来也没觉得有那么热,问题是陆鼎那边有空调,一从空调房出来,就像进了蒸笼一样,可见人就是不能奢侈,体会完奢侈,就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 贝暖奇怪:“热成这样,陆鼎没用车送你们回来?” 杜若投诉:“要送来着,陆行迟不坐。” 江斐拍拍杜若的背,“起来,让贝暖带你去吹空调。她现在在花园路有一幢带中央空调的大房子。” 这次连陆行迟都讶异地挑起眉毛。 然后问:“商言送你的?” 他脑子真快。 贝暖笑出声:“他是送我房子来着,我没要。我们说的是另外一幢。” 大家一起回到花园路一号。 杜若一进门,就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倒在凉爽的一楼沙发上不肯动了。 陆行迟上下看了一圈,又把那些文件摊在茶几上,一份一份地仔细读。 翻开一个文件夹时,陆行迟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贝暖。 她丝毫没留意这边,正在举着她的证件照研究照片。 陆行迟不动声色地从夹层里抽出一张纸,扫了一眼,默默地收进口袋。 贝暖终于放下证件,忐忑地用唐瑭的话问他:“所以这是不是一个圈套?” 陆行迟微笑了一下,“这要是一个圈套,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上套。” 他帮贝暖理了一遍。 “花园路一号这串钥匙是从基地银行保管柜里拿出来的,保管柜的钥匙是六零二室里找到的,六零二室虽然奇怪,但是能看出做出六零二室的人,对你的过去非常熟悉,而且没有敌意。” 陆行迟总结,“所以我还是觉得,这幢房子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你收着好了。” 唐瑭听他说完,欢呼一声,跳了起来,“那我要住楼上对着橄榄树的那间房间。” 杜若立刻警惕了,从沙发上弹起来,三两步跟着他上楼,“什么房间?什么橄榄树?我还没看过呢你就已经选了?” 江斐无奈地跟着他们,“每间房窗外都是橄榄树吧。再说为什么非要看到橄榄树?” 等他们都上楼了,陆行迟才悠然问贝暖:“我能跟你一起住主卧么?” 贝暖:“……” 陆行迟接着说:“不能的话,我就要住主卧隔壁。” 所以这就打算住下来了吗? 不过想一想,要是商言发现他死活买不到的花园路一号的主人是贝暖,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还不到中午,房子就来人了,来得还不少。 是个看起来十分靠谱的中年人,带着一群人,有剪草修树的园丁,有专门照顾玫瑰的花匠,还有负责清洁整理的工人。 中年人看见贝暖,连忙过来跟贝暖打了招呼,一点都没奇怪贝暖他们会在这里。 贝暖套问了一下,发现中年人是一家服务公司的老板,是受人委托,照顾主人不在家的花园路一号。 他说他是收到寄过来的信,里面有合同,让他们按时过来工作。信里写得很清楚,房主姓贝,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入住。 好神奇。 无论如何,生活步入正轨。 陆行迟今天出去的时候,顺便买了几张sim卡,给每个人的手机都装上了。楼下客厅的电视有信号,正在播着新闻,还有个台在放老电影。 关键的是,这里有无线,竟然能上网,虽然杜若感慨他熟悉的那些网站差不多都没了,却也有新的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好像走了这么远的路,终于又回到了正常的人类世界。 这里安全、舒适,甚至堪称奢侈,在尸山尸海中摸爬滚打的那些事宛如隔世, 可是明天陆行迟和杜若就要回到封锁线了。 吃晚饭的时候,贝暖一直在跟陆行迟争执。 “我跟你们一起去。”贝暖眉头拧着,语气坚决地对陆行迟说。 “不行。”陆行迟拒绝,“南边的封锁线吃紧,陆鼎说有些地方已经被连续突破几次又重新夺回来,带着你我不放心。” 贝暖反驳,“我在这幢来路不明的房子里你就放心?” “我觉得这幢房子很安全。”陆行迟笃定地说。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信心。 贝暖一下一下地用筷子戳着米饭,一脸不高兴。 一直不高兴到上床睡觉。 贝暖照例住在最大的主卧里。 灯熄了,窗帘全开着,窗外斜伸着后院橄榄树的枝桠,上面结了一串串小小的绿色果实。 贝暖靠在靠枕上,望着窗外发呆,忽然听见有人在轻轻地转动门把手。 门当然反锁了,然而什么锁对他都没用。 贝暖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有人在床边坐下,俯身过来,熟悉而温暖的唇在她的额头上印了印。第115章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两个人最多只分开过几个小时而已。 这次陆行迟去封锁线,要跑好几个地方,估计要几天时间。 贝暖不高兴,继续装睡。 她没有反应,他就一不做二不休,沿着她的鼻梁吻下来,吻住她的唇瓣,轻轻挑开,温存地辗转。 没有人被这样亲还能不醒,然而贝暖就是坚持着不动。 “真睡着了?”陆行迟清冷的声音传来,“正好。” 贝暖被子被人掀开了,身边的床垫向下一陷,有人上来了。 一只手搭到贝暖腰上,毫无廉耻地把她的睡衣下摆往上拉。 贝暖差点就从床上蹦起来。 陆行迟侧躺在她旁边,手肘撑在床上,支着头,正在看着她。 他的语气是真诚而一本正经的惋惜,“不装了?怎么不再多装一会儿?” 贝暖把衣服拉好。 “你偷偷摸摸跑进女孩子的房间,还爬人家的床,想干什么?” 听到她的问题,陆行迟澄澈漂亮的眼睛里忽然溢出一点笑意来。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去,好像盯着床单很忍了忍,才把什么想回答她的话咽了回去。 大概觉得这不是调侃的时候,他轻轻清了清喉咙,端正态度。 “贝暖,我过来其实是想问,现在你能不能答应做我女朋友,或者我们干脆跳过这一步……” 他语气郑重地顿了顿,“……这次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贝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说什么? 这次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贝暖的一颗头瞬间变成十八个大。 这人随口就立fg,东插一个,西插一个,没完没了,拔都拔不过来。 贝暖火速说:“你又乱说什么呢?说不定你这次就回不来了,就算回来了,也找不到我,就算找到我,也结不了婚,刮大风下大雨,婚纱丢了路堵了,怎么都到不了婚礼现场,变成史上最倒霉新郎新娘。” 陆行迟满脸无语。 “贝暖,你真的觉得你说的这几句比我说的话好一点?” 贝暖想:这是拔旗懂不懂?拔旗! 陆行迟有点无奈,“不过听你这么说,这算是答应我了吧,新娘?” 然后靠近吻吻贝暖,诚恳地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愿意和你一起变成史上最倒霉新郎新娘。” 贝暖皱着眉心想:又一句!他这话听着是真的不怎么吉利啊。 这次又该怎么说,才能把他新立的旗拔了呢? 还没想清楚,就被他翻身压在了下面,热情如火地吻住。 他的吻过于热情,妨碍贝暖思考拔旗的事,贝暖努力推了推他。 陆行迟松开她一点,语气中带着委屈,“你都答应我了,再说我马上就要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贝暖简直绝望。 他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马上就要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种出发前最关键的时候,他偏偏乌鸦附身,不吉利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陆行迟低头看着她忧愁的表情,顺了顺她额前的刘海,安慰她,“不用那么害怕,善恶有报,吉人天相。” 贝暖还是紧紧蹙着眉。 陆行迟笑道:“不然你就大喊一声――‘我是主角’!” 贝暖被他逗笑了,但是心想:主角又怎样,在原书里,你这个男主不是还是被原来的贝暖害死了? 想想就害怕。 贝暖叹了口气,伸出两条胳膊,抱住陆行迟。 这动作完全被他理解成了别的意思。 陆行迟深吸一口气,重新压下来,吻住贝暖。 他的吻像狂风暴雨一样,让她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他用一只手找到她的手,把她的手按在旁边,另一只手却挑开了他自己身上衬衣的扣子。 他抬起来一点去解最下面几颗扣子时,贝暖忍不住瞟了一眼。 月光下,他白色衬衣的前襟全敞,露出里面胸膛流畅的肌肉线条,让贝暖立刻想起上次隐身时看到他的样子。 “脸红什么?”陆行迟已经解完他的扣子了,吻吻贝暖的鼻子,“你不是早就全都看过了” 贝暖吃了一惊。 心想,他怎么会知道她那天隐身藏在他房间里,把他彻底看光光的事?怎么可能? 陆行迟对她微笑了一下,忽然低下去,吻了吻一样东西。 贝暖凝固了。然后突然就明白了。 心中捶胸顿足。 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忘了他的异能? 陆行迟能感知金属,身上戴着这样一个金属的小东西隐身,真是隐了个寂寞。 贝暖忽然想起来,隐身的那天晚上喝多了,好像陆行迟是说过什么关于脐钉的话。还有,喝醉了的时候,不会是真的跟他玩过隐身捉迷藏吧? 贝暖:“……” 酒还是不能多喝,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陆行迟不容她细想,已经一点点往上吻上去。 贝暖伸手去挡他,陆行迟停下来,低声抱怨:“我全都给你看过了,不公平。” 贝暖认真地回答:“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没有公平的。” 陆行迟望着她,磨了磨后槽牙。 “你说得很对。”他说,“所以我打算自己给自己争取。” 他找到贝暖捣乱的两只手,双手和她手指交叉,固定在她身体两侧。 贝暖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心想:这样你不是也没有手了? 就看到他对她微笑了一下,抿了一下唇,低下来,用牙齿咬住她衣服的下摆。 他敞开的衬衣衣襟垂下来,布料是软的,纽扣是凉的,轻轻划过她露出来的肌肤。 些微的凉意转眼就被他气息的温热覆盖了。 他既放肆又温柔,贝暖越来越觉得呼吸不畅,偏过头。 可是他立刻追过来,霸占住她的全部视野。 哪里都是他,无处不在,强势地笼罩着她,耐心地引诱着她,让她跟着他一起沉沦。 不知缠绵了多久,一阵占据所有感官炸裂般的眩晕过后,贝暖听到陆行迟好像问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贝暖睁开眼睛。 陆行迟正撑在她上方,俯视着她,他胸前的肌肤泛着红,渗出细密的汗珠,那双浅淡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贝暖的眼睛。 “我问你,”陆行迟说,“‘我知道你绝对不知道我爱你爱到不能用语言说给你听’这句话里有多少个禁忌字?” 贝暖缓缓打出一个:? 他是有病吗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 她张口结舌,陆行迟却满意地弯弯嘴角,“没事了。” 他重新低下来,准备吻住她。 贝暖却突然说:“是七个吧?” 陆行迟:“……” 然后咬牙切齿地一口咬在贝暖裸露的肩膀上。 贝暖在快天亮时才睡了,把头扎在他的肩窝里,做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梦。 再睁开眼睛时,早晨的阳光照进来,外面的橄榄树上,小鸟正在成群地开会,旁边的床却空了,人没了。 贝暖猛地坐起来,心脏咚咚咚狂跳。 “怎么了?” 陆行迟从露台上走进来。 他看了她一眼,就把她抱进怀里,“我还没走。” 吃早饭的时候,大家坐在餐桌旁,江斐用猪肉鸡肉和笋做馅,蒸了三丁包子,杜若一口气吃了六七个。 唐瑭忧愁地看着他吃,“杜若哥,我觉得这么吃下去你会胖的。” “胖什么啊?”杜若说,“马上就要走了,我得把这几天的量提前存出来。” 贝暖心不在焉地啃着包子。 陆行迟他们要走,现在的时间点又是原书中他们出事的时间,贝暖有点忐忑。 在书里,陆行迟和整个小队最后都是死在各他城。 各他城离封锁线不太远,小队一到各他城,就遇到一场大暴雨。 暴雨造成山体滑坡,冲毁了一段封锁线的高墙,书里没提到变异丧尸,但是还是有大批的丧尸顺着豁口进了安全区。 各他城城外就是峡谷,里面有一个废弃无人的矿区,小队当时刚好有事出城,进入矿区里。 书中的贝暖因为受过腰伤,遇到阴雨天不能动,留在峡谷旁的一个哨所里。 丧尸涌进来的时候,哨所很多人都死了,江斐护着贝暖,两个人一起撤入哨所的地下工事。 当时有两个选择。 一是任由丧尸入城,血洗各他城,二是用哨所早就准备好的对付丧尸的备用工事,引爆炸药炸断山体,把潮水般的丧尸引入峡谷废弃的矿区,再等待联盟军队过来处理尸潮。 问题是,当时陆行迟他们都在矿区里。 要是现在的陆行迟,应该能用满天箭雨带着杜若他们杀出一条血路,但是书里的陆行迟没有异能,根本不可能做到。 书里的江斐选择了听贝暖的。 书里的贝暖选择了炸断山体,救各他城。 陆行迟、杜若和唐瑭他们突然面对从天而降的尸山尸海,毫无防备,浴血苦战,最后全都没能幸免。 后来江斐保护贝暖出哨所进城时,因为被哨所里剩下的丧尸袭击,为救贝暖也领了便当。 至此除了贝暖一个人,小队团灭。 这个狗血的大结局放出来后,评论区吵成一片,支持书中的贝暖的和骂她的人数差不多,而且都觉得自己很对。 贝暖当时趴在床上刷着评论区看热闹,自己也稍微想了一下。 各他城里人那么多,矿区里只有小队那几个人,从划算的角度,好像确实应该引丧尸群进入峡谷。 可是一本书读下来,贝暖还是挺喜欢里面的陆行迟和杜若他们的,真要下手杀他们,于心不忍。 左右都有点为难。 更何况,如果任由丧尸群进入各他城,自然而然,什么都不用做,好像也怪不到谁头上。 而引丧尸进山谷,就得亲自动手引爆山体,感觉更像是对陆行迟他们几个的谋杀。 贝暖当时只想了几秒,没想出所以然来,就随手把APP划掉,玩别的去了。 “想什么呢?” 陆行迟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了贝暖一跳。 贝暖这才发现,自己正举着包子发呆,一桌人都在看着她。 贝暖捏着包子,“我在想,要是现在有种非常紧急的状况,有两个选择,要么是眼睁睁看着很多很多人死,要么是救那么多人,代价是动手杀掉有限的几个人,你该怎么做?” 陆行迟重生一次,当然听得懂贝暖在说什么。 他没有回答,反问贝暖:“你会怎么做?” 贝暖还没说话,杜若就抢着说:“这个我知道,这就是‘有轨电车难题’嘛。最早的版本是问电车司机的选择,不过我个人更喜欢扳道岔的版本。” 他把有轨电车难题讲了一遍。 贝暖也知道。 扳道岔版本说的是,一辆失控的电车沿着轨道开过来,前面轨道上绑着五个人。 你手里刚好有个操纵杆,只要动手扳一下,电车就会开进备用轨道,这五个人就都得救了。 可问题是,备用轨道上也绑着一个人,电车一改轨,他就会被电车轧死。 这时候你该怎么办?扳还是不扳? 唐瑭小声嘀咕:“哪有这种道岔,再说怎么会有人那么刚巧绑在轨道上?我就不能叫警察吗?” 杜若翻了个白眼,“这是绝对状况下的思想实验好不好?” 贝暖问:“如果不是五个对一个,而是一边有一城人,另一边是你的几个朋友呢?” 江斐一直没说话,这时突然开口:“如果是我朋友,我觉得我应该不会去动道岔。” 贝暖心想,你在书里好像不是这么选的吧? 不过和江斐相处了这么久,贝暖完全不能想象,像他这么讲义气的人,怎么会听书里的贝暖的,任由她杀了杜若他们。 唐瑭也认真想了想。 “如果是我自己选的话,”唐瑭悲壮地说,“为了救一城人,我愿意让电车撞在我身上。” 唐瑭敢把水大满校园的丧尸都引向自己,给他的同学们换来逃生的机会,他说这话,贝暖绝对相信。 唐瑭继续说:“可是如果别人不跟我打声招呼,直接把道岔扳了让电车撞我,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呢?” 谁也不愿意莫名其妙变成道岔上被牺牲的那个。 就算有自我牺牲精神的人,这么“被牺牲”,感觉也有点微妙。 贝暖支着头,“如果单单从功利的角度想,好像确实应该牺牲少数人,去救多数人吧?” 杜若并不同意,“可是人命真的能用数量来衡量吗?” 贝暖琢磨:“就算真从功利角度考虑的话,如果是五个老人对一个年轻人呢?十个流浪汉对一个科学家呢?” 杜若说:“归根结底,生命本身真的是可以这样衡量的么?你打算用什么样的标准,把别人的命放在天平上称?” “这本来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别想了。” 陆行迟伸手揉揉贝暖的脑袋。 他说,“纠结是正常的,反过来,如果你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困扰,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唐瑭笑道:“是谁想出来这么刁钻的问题的?” 江斐随口答:“我记得最早好像是个英国人吧?” 他的话被杜若的声音压掉了。 “你们谁趁我不注意抢了我最后一个包子?!”杜若大吼一声,扑到桌上。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杜若吸引了,只有贝暖一个人不动声色地看着江斐。 江斐啊江斐。 贝暖心想,在这个世界的地图上,欧洲那块地方几百年来一直是一个统一的大国,虽然官方语言和英文一样,但是根本就没有日不落的大不列颠,你那句“是个英国人吧”,是从哪冒出来的? 怪不得他的选择和书里的江斐一点都不一样。 原来也是一个穿越的冒牌货。第116章
吃过早饭,陆行迟走的时候,贝暖尽量克制着自己,表现得平静坦然,不想显得太丢脸。 反正过几天他就回来了。 可是陆行迟让人很丢脸。 他双手攥住她的手不放,竟然当着大家的面低头吻了吻她,呢喃:“好好等我回来。” 什么叫“好好等我回来”? 贝暖已经对他的乌鸦嘴不报什么希望了。 好的部分是,就算他人在封锁线,手机有时候也有信号。 陆行迟在背包里装了一堆充电宝,从出发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给贝暖各种发消息传照片,事无巨细,连外面飞过一只鸟都对贝暖汇报。 弄得贝暖好像精神上跟他一起上了一次前线。 他们坐的是陆鼎派过去的直升飞机,马不停蹄,沿着长长的封锁线一点点推下去。 第一天就整整忙了一天,一直到深夜,才在伯利湖边的一个堡垒里休息。 贝暖躺在床上时,陆行迟又打来电话。 他说,今天上午飞过各他城的时候,杜若从飞机上看见,各他城旁边的山坡上,防止山体滑坡的柔性防护网好像有点问题。 于是杜若自己进了一次各他城。 因为他们现在直接受陆鼎委派,陆鼎早就要求封锁线上各级指挥官配合他们的工作,所以事情很顺利,防护网立刻被重新修好了。 下午听说,各他城那边下了大暴雨,但是没有发生山体滑坡,封锁线上的高墙安然无恙。 贝暖松了一口气。 书上导致小队团灭的那场灾难平安过去了。 想想也知道,一定是他们在直升飞机上时,陆行迟故意引导杜若,让他看到了山上出问题的防护网。 两个人用手机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到贝暖听到对面没了声音,只剩轻微的呼吸声,他大概是太累,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一起床,贝暖就又接到了陆行迟的电话。 “暖暖,想我了没有?”陆行迟问。 贝暖无语,才几个小时没说话而已。 贝暖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手机好像就被杜若抢走了。 “你居然管她叫暖――暖?”杜若不满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那我也要叫暖暖。” 杜若问:“暖暖,想我了没有?” 贝暖:“……” 他俩抢来抢去,贝暖好不容易才弄清楚,堡垒的指挥官昨晚收到消息,说离防线不太远的伯利城有很难对付的变异丧尸,他们打算过去看看。 伯利城在感染区,一进去,就意味着手机没有信号了。 所以陆行迟早早地打电话过来,怕她今天找不到人,会担心。 陆行迟的声音传来,“等回到安全区,我立刻就告诉你。” 贝暖忽然想起一件事,“昨天你哥派方立铭过来传话,说他把宋策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宋策已经开始正常工作了。” 陆行迟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顿了顿才说:“好好照顾自己,我们要出安全区了。” 他挂了电话。 贝暖怅然若失,抓起电视遥控器,在有限的几个频道间换来换去。 江斐路过,顺口问:“他们两个没事吧?” “没事。”贝暖答。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穿越者!大骗子!! 完全没想起来自己也是个穿越者大骗子。 贝暖现在想一想,江斐确实不太对劲。 书里的江斐是用棍的,半人高的铁棍刚猛威武,这个江斐走的却是敏捷路线,用的是匕首。 而且书中的江斐是从监狱出来的,人狠话不多,并不像这个江斐这样茶里茶气。 贝暖原以为,这是因为她选了陆行迟,由此引发的江斐的性格变化。 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换了人。 如果江斐是穿越者,他很可能也有什么异能,可是这一路相处这么久,贝暖完全没看出来。 他人很聪敏,刀很快,可也是正常人类的快。 他的异能会是什么呢? 他唯一表现异样的一次,就是杜若被病毒感染后,在岔路口,江斐说他梦到杜若会平安,出主意让小队去水城。 除此之外,一丝一毫特殊的地方都没有。 贝暖正在胡思乱想,门禁的铃声响了,江斐过去看了看,把人放了进来。 是陆鼎办公室的方立铭。 他昨天已经来过一次了,今天进门后,还是不停地打量这幢漂亮的房子。 花园路一号实在太神秘,人人都很好奇。 方立铭说陆鼎想让贝暖过去一趟。 贝暖问,“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方立铭瞥了一眼旁边的江斐和唐瑭,犹豫片刻,还是说清楚了,“是关于在法曼古城时你用过异能的事。” 上次在法曼古城,贝暖举举手,就分开了漫无边际的尸海,引导大家进了古城。 异能表现得太玄乎,贝暖就知道,这件事早晚会捅出来。 估计是有人捅到了陆鼎那里。 贝暖跟着方立铭上了陆鼎的专车,一直到开出花园路,方立铭才从前座回过头来,跟贝暖详细说了下情况。 “上次在你在法曼古城外用异能的事,不知怎么回事,传到了U国专员的耳朵里,他说我们藏私,手里有特殊的人不告诉大家。” 方立铭的神情有点忧虑。 “U国专员一直在找我们的麻烦。陆将军希望你能过去一趟,和U国专员当面对质,只要一口咬定根本就没有什么异能,都是谣言,其他由他来想办法处理。” 所以就是说谎嘛,这对贝暖不算回事。 方立铭说:“他们现在在城外的军事基地里,离这里不远,陆将军已经亲自过去了。” 车子离开叶若城,开了大概半个小时,来到一座防守森严的军事基地。 方立铭大概是有军衔,人人都在对他行礼,一路畅通无阻。 他没穿军装,还是很客气地跟每个人都点头招呼,带着贝暖穿过重重的关卡,来到地下的部分。 一进地下,手机就被收走了。 方立铭歉意地解释:“这是规定,不过拿着也没用,里面任何种类的信号都是屏蔽的。” 地下是一道道门,壁垒森严,反而几乎看不到人。 贝暖跟着他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 因为坐了太久的车,贝暖边走边伸出胳膊舒展了一下,忽然顿了顿,停住脚步。 “怎么了?”方立铭回过头。 “方立铭,问你一个问题。” 贝暖望着他,“你那天晚上接我们去吃夜宵的时候,我们正在吃饭,我请你尝的饺子是荠菜馅的还是三鲜馅的来着?” 方立铭错愕了一下,转眼换上诚恳的表情。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我真的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三鲜的吧?” 话没说完,就发现自己被一根金属长刺戳了个透心凉。 “笨。”贝暖说,“我们那天吃的是火锅,根本不是饺子。” 在他软下去的一瞬间,身上的伪装消失了,变成了一个足有两百多斤的中年胖子。 这又是一个异能者。 今天他来接贝暖,贝暖就隐隐约约地觉得不对劲。 他坐车坐前座,贝暖可以理解为尊重,走路离得远,贝暖也可以理解为尊重。 问题是贝暖刚刚伸胳膊的时候,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 然而那里是一片空气,什么都没有。 贝暖离他有点距离,按理,伸胳膊的时候是不会碰到他的,然而却奇怪地碰到了。 这状况,很像贝暖上次隐身变成蝴蝶的幻象时,身体虽然看不见,实体还在,还是会碰到别人。 这个瘦瘦的方立铭可能也是个幻象。 这人的实际宽度比显现出来的宽得多。 结果果然是个冒牌货。 贝暖蹲下点了点,熟练地把他的尸体收进空间,再起身时,猛然拔高,变成了方立铭的样子。 在这基地里,他能顶着方立铭的样子进来,就一定能出去。 贝暖掉头就往回走。 才走出几步,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传来一下一下鼓掌的声音。 “真厉害。不愧是主角。” 是商言悦耳的男低音。 贝暖立刻转过头。 走廊上看起来空空荡荡,只有白惨惨的灯光照着地面和墙壁,并没有任何其他人。 “别找了,我在你头顶上。” 贝暖抬起头,看到上面有个扬声器。 商言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都已经到这里了,就不要再往后退了,向前继续走吧,我的女主角。” 贝暖身后的那道门自动咔哒一声,好像上锁了。 贝暖不理商言,走到门口,想看看门上还有没有留什么缝隙。 “别费劲想出去了,就算能出得去,外面的那些人也全都是我的人。”商言说。 贝暖正在找门缝,视野忽然一矮,又重新回到平时的低海拔。 变形自己消失了。 贝暖拉开任务栏,看见“随心所欲”的倒计时清了零。 还真挺是时候。 没有变形的异能,就有点麻烦。 贝暖临时抱佛脚,去拉了一下“趣味小任务”的手柄。 天无绝人之路,万一转出来一个很容易做的任务,再拿到一个新异能呢? 刚一拉手柄,一个窗口嗖地弹出来,上面写着―― 本批趣味小任务已经全部完成,祝宿主穿越生活愉快,每天都开心哦! 贝暖默了默:谢谢您呐。 “小三,你是故意的吧?”贝暖在脑中呼小三。 小三的声音传来,却没有回答贝暖的问题,而是郑重地说:“贝暖,解锁圣母任务的终极任务――圣母的抉择。” 这名字听着就不太妙。 贝暖问:“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做任务?要是我不做呢?” 小三的语气严肃,“这个任务非常重要,和这个世界的命运息息相关,我强烈建议你去做。” 贝暖心中衡量了一下。 圣母值进度条被监控系统判罚,现在缺了一大截,以圣母值向来的增长幅度,必须得做个大任务才能填满。 虽说贝暖现在并不打算走了,但是事有万一。 万一因为什么特殊状况,阴错阳差,陆行迟真去了各他城,让剧情结束了,如果到时候贝暖的圣母值没满,就彻底完蛋了。 真的会被送回原世界,被大货车压死。 所以最保险妥帖的办法,是加满圣母值。 满格圣母值在手,无论是走还是留,都进可攻退可守。 贝暖推推紧锁的门,心中吐槽:说什么“圣母的抉择”,根本就没选择啊,只能往前走。 贝暖平静地转过身,离开紧锁的门,沿着走廊继续往前。 商言低低的笑声传来,“这才乖嘛。” 一扇又一扇的门为贝暖自动打开,尽头是一个很特殊的房间。 房间很大,有电脑,有各种复杂的仪器,墙上有大幅的显示屏,显示屏前还有操作台。 贝暖一眼就看见了商言。 他正优雅地坐在旁边的一个玻璃隔间里,优哉游哉地转着椅子。 “你来了?” 商言抬起一只手,神态轻松地跟贝暖打了声招呼。 “不好意思,我暂时不能出来跟你握手,你是主角,我觉得还是躲在防弹玻璃房里比较安全。” 他还有心思闲聊,“听说你住进花园路一号了?果然是主角待遇。” 贝暖没理他,心中默默估量:有中间这层防弹玻璃隔着,真的弄不死他吗? 他对贝暖笑了笑,“知道这是哪么?” 贝暖老实地回答:“不知道。” 商言耐心解释:“这里是U577的控制室。我费了很大的劲,死了无数人,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 原来是U577,上次在陆鼎那里吃夜宵的时候,他们说过,是一种能融化整座城市的新型粒子束武器。 商言继续说:“你是不是很想问,我为什么会想要控制U577?” 贝暖心想:并不想。是你自己很想说吧?想说就说呗。 果然,商言自问自答,“因为昨晚我收到消息,宋策手里的疫苗、抑制剂、屏蔽剂和转化剂全都有效,他们已经启动了临床实验。” 贝暖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商言看见她愉快的表情,皱皱眉,“你很高兴?我很不高兴。这次病毒爆发,本来对Tix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他叹了口气,“你不懂我的苦。” “Tix太老了,”他说,“这些年摊子摊得大,内部比官僚还官僚,转型很困难,这些年,新的竞争对手又一个个冒出来,Tix再不搏一搏,就要完了。” “幸好有这次病毒爆发。”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欣慰的口气让贝暖很想揍他。 他说:“只要我们抓住机会,照这种势头发展下去,掌控新世界的经济命脉完全不成问题。” 贝暖想起了叶若城无处不在的Tix标志。 贝暖忍不住问:“如果打败了病毒,整个世界都要重建,不也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吗?” 商言摇摇头。 “Tix恰好在安全区的地域范围内有大量资产,保持现状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 商言用盘算的语气说。 “感染区和安全区呈现拉锯的状态,联盟才会继续需要我们的能源、矿产、武器、还有生产线,也会对我们更加依赖,我们的势力才能继续做大。” 商言笑一笑,“如果宋策的疫苗出来了,把问题都解决了,夺回感染区,我们还玩什么呢?” 贝暖默了默,“你就不怕玩崩了,整个世界和你一起完蛋?” “不会。”商言说,“我们手里有一点宋策以前的研究资料,所以我们的研究进展本来就比竞争对手都快,这种领先大家却还不用彻底解决病毒的状态,我觉得很好。” 贝暖又想起他们那些让联盟战士送命的山寨版屏蔽剂了,磨了磨牙。 商言说:“上辈子也是这样,到一年后陆鼎跟我翻脸、把我弄死的时候,也还没崩嘛。” 贝暖想起来,商言亲口说过他是重生的。 因为他重生了一次,所以在病毒爆发时,他就已经派霍仞追杀宋策了。 看样子,他应该也是重生在病毒爆发的那个时间点附近,否则他会更早对宋策下手。 贝暖直言不讳地问他:“你重生过一次,那你的异能是什么?” 贝暖没以为他会回答,没想到商言却说了。 “我的异能很不错,虽然对我自己无效,但是别人却都很喜欢,贝暖,以后你也会喜欢的。” 他卖了个关子,顿了顿。 “我能剥夺一个异能者的异能,把它给另外一个异能者。否则你以为霍仞为什么会乖乖听我的话?第一,他怕我拿走他的异能,第二,他做梦都想再要一个攻击型的异能。” 他说的像是真的。 霍仞那个人,天天只能拿着把小枪嚣张,他大概很想要一个能攻击别人的异能吧? 所以才被迫给商言到处跑腿。 商言轻轻笑出声,“贝暖,想象一下,如果跟我合作,你能得到什么?我可以把你变成人形杀器。” 贝暖默了默,“我并不想变成人形杀器。” “真没进取心。”他啧了一声,歪头看了看贝暖,感慨,“真是不公平啊,为什么你是主角,我不是呢?” 贝暖奇怪:“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我是主角?” 商言坦率答:“因为我重生的任务,就是等你到安全区时,在你面前报道。” 商言清清喉咙,“所以贝暖,我今天请你过来,是想和你密切协作,一起完成一个重要的工作。” “看你面前的控制台,”商言说,“那是U577的控制台。” 贝暖看了一眼,控制台很大,上面有各种按钮和键盘,前面有一个显示器,和墙上大屏幕上显示的一样―― 是一张地图。 好像是张卫星拍摄的地图,上面有绿色的山脉和黄色的荒原,还有河流和湖泊。 地图上最显眼的是个红圈。 红圈一直在不停地闪烁,圈着一片像小城一样布满灰白色建筑的地方。 商言说:“陆鼎把宋策和他的东西送进了一个秘密基地,他防着我,我完全没办法派人渗透进去。不过U577的粒子束可以轻松地穿透到地下,所以我打算,把宋策连同整个基地烧了。” 商言语气轻松,好像在说的是要随手放个烟花。 “U577的发射密钥每天都换,掌握在陆鼎手里,我让人变成方立铭偷到了密钥,可惜只能用一次,不过一次就够了。” 贝暖问:“你这么干,不怕联盟事后跟你算账?” 商言笑了,“联盟里各国势力本来就斗得厉害,我有很多空子可钻,再说一旦没有了宋策的疫苗和转化剂,联盟除了选择继续跟我合作,并没有更好的出路,怎么可能会找我麻烦?” “看到控制台上的发射按钮了没有?”商言说,“把你的小手按上去,我们两个一起烧基地玩,怎么样?” 贝暖无语地望着坐在玻璃隔间里的商言。 贝暖问:“你觉得我是傻吗?” “我当然不觉得你傻。”商言认真地回答,“所以你再仔细看看地图,那个红圈圈出来的摧毁目标是哪里?” 贝暖仔细看了看屏幕上的地图,看清了上面的字。 是伯利城。 陆行迟和杜若现在所在的伯利城。 贝暖的冷汗刷地冒出来了。 商言观察着贝暖的表情,“这真的不是我设的。联盟一直把U577的第一个发射目标定在伯利城,我只不过放了个假消息,把你男朋友引过去了而已。” 贝暖心想,这个混蛋。他故意放消息说伯利城有变异丧尸,让陆行迟和杜若过去。 “你别怕,”商言说,“所以我用密钥设了一个备选的二号目标,就是宋策所在的秘密基地的位置。” 商言扬了扬手里的一个小黑盒子,盒子上有个按钮。 “你不肯按发射,我来帮你按。按了发射,没有密钥,根本停不下来。” “贝暖,想救你男朋友,就点一下键盘上的‘2’,U577会自动切换到备选目标,烧掉宋策和疫苗所在的秘密基地,你的宝贝男朋友就安全了。” 这个人是疯子。 贝暖完全不懂,他想让她动手,把U577摧毁的目标改到宋策所在的基地上,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商言又说话了。 “这里的监控会记录一切,是你选了救你的男朋友,亲手毁掉无比重要的疫苗。” “这是你的投名状。我会把监控记录传到Tix,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从此以后,你才会真的和我站在同一立场上,我们两个永远携手共进退,怎么样,我的主角?”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贝暖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粒子束不是炮弹,连陆行迟也无能为力。 商言忽然转了转椅子,“贝暖,其实你已经亲手毁过一次疫苗了。” 贝暖:? “我重生前的上一世,Tix拿到了宋策的全部科研资料,一个竞争对手公司知道后,派间谍把东西偷出来了。” “我们派人一路追杀时,他躲在各他城外的峡谷,后来有人炸了山体,把他和资料一起炸了个稀巴烂,我们只找到了一点残骸。” “我看过内部资料,在各他城外炸山体的,就是你。” 贝暖懂了,他说的是书中的那个贝暖。 她炸山救各他城时,大概没想过,山里还藏着人类对抗病毒的全部希望。 人不是神,其实并不能知道,选来选去,到底哪种选择才是正确的。 “所以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嘛。”商言说。 贝暖没有理他。 “小三,你给我滚出来。”贝暖在脑中说,“他说的U577的事是真的?” “没错,”小三回答,“这就是终极任务,圣母的抉择。整个世界的希望和陆行迟,你选哪一个?” 书里的贝暖选了牺牲小队,救一城人。 贝暖的处境比她还糟糕。 宋策的疫苗和转化剂一旦投产,这个世界就有救了。 人们不再怕感染病毒,无数丧尸也会恢复正常,整个世界会重新回到正轨。 可是天平的另一边,是陆行迟。 那个温柔的,体贴的,全世界最懂她的陆行迟。 商言的声音又轻又低,十分诱惑。 “贝暖,只要轻轻点一下,你的陆行迟就会平安回到花园路一号,你们可以结婚,生子,你们的孩子会在后院的大草坪上跑来跑去。想一想。” 贝暖好像看到了。 阳光照耀着花园路一号的草坪。 他穿着白衬衣,正坐在遮阳伞下的藤椅里,翻着一本书。 小朋友的笑闹声一阵又一阵地传来,还有小脚丫跑过的啪嗒啪嗒声。 可是这样的场景模糊了。 贝暖仿佛越过了普斯平原,越过蓝色的加拉湾,越过巍峨的喀仑山,看到了一路行来,那些丧尸肆虐的城市,那些无人照管的田地。 看到了城市中还在等待亲人回来和准备回家的幸存者,小季妈妈慈祥的笑容,部落里那些祈盼的眼神,还有伽寒站在高高的岗哨上,飘起的白袍的一角。 玻璃那头的商言举起手中的小盒子。 “好。我要按发射了,你还有最后一分钟可以改目标。” 他一脸看戏的表情,按下小盒子上的按钮。 红灯闪烁,一分钟倒计时的声音立刻充满整个房间,“五十九,五十八……” “点一下‘2’,”商言诱惑贝暖,“只要轻轻地点一下。” 这世界不是一个绝对的思想实验,贝暖想,说不定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小三,”贝暖在脑中说,“圣母值换任务提示。” 圣母值立刻减掉了一截。 贝暖不再理会圣母值,问小三:“如果炸掉这个控制室,U577还会发射吗?” 小三回答:“如果控制室遭到破坏,U577就会自动启动保护机制,并不会发射,可是贝暖……” 贝暖打断他,“再用圣母值换任务提示。” 圣母值又少了一截。 贝暖问:“商言那块小破玻璃,能防得住爆炸吗?” 小三答:“那是防弹防爆玻璃,但是如果是能炸掉整个控制室的爆炸,就根本没有用,贝暖……” 贝暖吁出一口气。 很好,死也要拉上他垫背。 下一瞬,控制室里突然多出来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有各种神像、神龛,横七竖八的桌椅,还有五颜六色的帐幔,还有刚刚那个胖子。 最关键的是,杂物里夹杂着无数炸药和雷管。 离开了贝暖时间凝固的空间上层,炸药定时器上的倒计时立刻开始跳动。 “这是什么?” 商言的脸色变了。 贝暖怜悯地看着他,“你这种人,为了自己,为了权,为了利,昧着良心,干尽了缺德的事,下辈子还有机会的话,不用你当什么圣母,做个人吧。” 贝暖把一样小东西紧紧压进手心。 有点硌,是陆行迟外套上的那颗纽扣。 小小的,黑色,哑光,上面铸着精致的徽章,他曾经操控着让它飞过宽阔的江面,落进她的手心里。 贝暖心想:兔妈妈,小兔子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一道白光闪过,接着是凶猛的冲击感和剧烈的撕裂感。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很短,也许很长。 贝暖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贝暖。” 是小三的声音。 “这里是一个特殊的空间,我只能把你在这里留一小会儿。” 贝暖嗯了一声。 小三问:“你知道剧情没结束的时候,你把自己弄死了,会发生什么吗?” “算任务失败,送回原世界,”贝暖闷声闷气地说,“这里死上半场,还要回去被大货车压下半场。” 小三的声音听起来气疯了,“你知道还敢这么干?” 然后叹一口气,“马上要死了,你不害怕吗?” “害怕。”贝暖承认。 就要死了,还是被一个巨大的东西压扁,死状凄惨,她吓得牙齿都在打颤。 “后悔了吗?”小三问。 “不后悔。”贝暖哆哆嗦嗦地摇头,小脸煞白,“要是重新来一次,还会这么干。” 小三被她气笑了。 贝暖心想:大概真是注定要死吧,毕竟是拿到了F牌的人。 小三说:“这里的时间流速和那个世界不同,要慢得多得多,那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很多事,你想不想听听你的死换来了什么?” 贝暖有点忐忑,“想。” 小三说:“商言死了,Tix群龙无首,陆鼎查封了公司和他在花园路的家,搜集到证据,联盟已经停止了和Tix的合作,估计他们会全面崩溃。” “疫苗呢?”贝暖赶紧问。 “疫苗和转化剂已经小批地做出来了,联盟军队正在试点注射,效果非常好,很快会开始批量生产。” 贝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还挺值。 好半天才敢问:“陆行迟……好不好?” “他怎么可能好?” 贝暖有点心虚,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希望就算没有我,他也能在那个世界好好地活着。” 小三静了静,“你现在能明白你爸爸的感受了。” 贝暖:? 小三继续说:“其实我认识你爸爸。” 贝暖:?? “你爸爸在去世之后,因为人品正直,被选中和我一样,承担实验世界的管理工作,我跟他很熟。” 所以爸爸真的没有死? 贝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从走进六零二室的那时起,一直以来,隐隐约约的念头就在那里,贝暖从来不敢面对,也不敢相信,居然成了真。 小三说:“你爸爸说他死后,你的心理状态很不对劲,叫‘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是什么?让他很担心。” “后来你出了车祸,你爸爸用自己这些年做系统的全部点数,为你兑换了一个穿进实验世界做宿主的机会。” “因为要避嫌,他跟我换了一下,自己去边远世界给瓦星人做情感实验,让我在这个世界,在系统职责允许的范围内照顾你。” 小三又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以为你会留在这个世界,或者完成任务回到原来的世界,安稳地生活下去,没想到你最后会这么选。” 贝暖安静了一会儿,才说:“你帮我告诉我爸爸,我真的很想很想他。” “好。”小三答应了,又说,“贝暖,打开你的任务界面。” 贝暖这才发现,任务界面竟然还是可以打开的。 圣母值进度条仍然绿油油地亮着,在黑暗的背景中特别明亮,而且已经涨满了。 小三解释:“陆行迟已经看过监控,知道U577控制室里发生的事,所以你的圣母值又涨了。” 贝暖遗憾,“攒了这么多圣母值,真可惜。” 小三平静地说:“其实你现在还是可以用圣母值换东西,想换什么?” 真的? 贝暖认真想了想,问小三:“我能换一个健康的身体吗?” “当然能,你可以用圣母值兑换你现在正在用的这副身体。”小三建议,然后说,“可是换了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被大货车压扁。” “没关系,换着开心一会儿。还能换什么?”贝暖问。 “还能换随身空间,换你用过的各种异能,每一种需要的圣母值都不同。” 贝暖的心脏重重地一跳。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意思是,我能把异能带回原来的世界?” 小三淡定地答:“没错,可以。所以你想换什么?你稍等,我把兑换需要的圣母值的价目表给你。” 价目表显示在贝暖的界面上,每一样好东西都有对应的圣母值。 贝暖开始疯狂地计算。 其中最理想的异能是时间回溯,可惜实在太贵,如果换了这个,就没有点数兑换这副身体了。 贝暖算来算去,研究了半天,终于郑重地对小三说:“我打算兑换随身空间、现在的身体、还有一个‘随心所欲’的变形异能。” 辛苦攒了这么久的圣母值刚好全部用掉,一滴都没浪费。 “随身空间还在你的脐钉上。”小三说。 贝暖点点头,打开空间,看见里面的东西全都在。 “我现在要送你回原世界了。”小三说,“贝暖,再见。” 贝暖微笑了一下,他说的是“再见”。 一阵天旋地转。 四周忽然大亮,贝暖站在了马路边的人行道上。 旁边是熟悉的小区,贝暖身上还穿着小熊睡衣,身体却是在任务世界里的那个健康的身体,顶着那张纯洁到可以随便骗人的小脸。 然而贝暖顾不上这个,因为那辆给超市运货的大货车就在贝暖旁边,正在危险地向贝暖这边侧翻。 贝暖立刻打算启动变形。 变成扁扁的一片软胶,都已经扁了,还能怎么再被砸扁? 然而贝暖还没变,奇怪的事发生了。 大货车突然奇迹般地重新竖起来了,朝另一个方向直冲过去,尖啸着急刹,停了下来。 贝暖还在莫名其妙,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贝暖挣扎着转过身,抬起头。 是陆行迟。 他看起来仍然很帅,就是有点憔悴,眼睛发红。 在这个世界里看见他,感觉十分奇怪。 他用胳膊紧紧抱着她,用了真力,贝暖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办法自己救自己,”他低声说,“不过这一次我们抢在了你前面。” 贝暖这时才看见,杜若、江斐,还有唐瑭,他们竟然全都来了。 “你们……为什么可以到这儿来?” 杜若正在打量这个对他而言的陌生世界,随手指指江斐,“是他带着我们几个穿过来的。” 贝暖张口结舌地望着江斐,“所以你的异能是穿时空吗?” “不是,”江斐笑答,“我的异能是救人。” 救人? 江斐解释:“我也是穿到那个世界的,系统给我的任务是累积绿茶值,在累积的过程中,绿茶值达到总进度的三分之一、三分之二和全满时,可以分别兑换三次机会,救除自己之外的人。” 贝暖默了默:可怜的江斐,竟然要攒绿茶值,听着还不如她的圣母值。 怪不得他帮贝暖做任务时那么善解人意,原来是同病相怜。 江斐笑道:“第一次的救人机会,我用在了杜若身上,那时杜若被丧尸病毒感染了,系统让我带他去水大,说是会找到能救他的人。 江斐说:“那之后,就没有再正经做任务了,因为只要不完成绿茶任务,我就可以永远留在那个世界。” 贝暖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完成系统任务,就能永远留在那个世界?” 别人不做完任务,惩罚是贝暖梦寐以求的“永远留在那个世界”? 贝暖现在不感激小三最后放她一马了,很有把小三抓出来打死的冲动。 江斐说:“我的绿茶进度在百分之四十几,没办法,我得给自己留点余地,因为它还在慢慢往上涨。” 贝暖懂。 他没再认真做任务,还是显得挺茶。 贝暖也一样,任务做习惯了,茶到深处自然茶,圣到深处自然圣。 “但是在你出事后,我忽然发现,我可以救的目标人物清单上,仍然有你的名字。”江斐说。 陆行迟补充,“而且很奇怪,我也还是能感觉到你的小脐钉。” “你的位置离我很近,好像就在我心里的什么地方,”陆行迟说,“我甚至觉得,你手里还握着一样东西,像是我的那颗扣子。” 贝暖懂了,留在小三奇特的空间里时,陆行迟仍然能感觉得到她。 “而且你在动,动得非常慢,但是肯定在动。” 小三的空间和那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在陆行迟的感觉里,贝暖的动作就会变成非常慢的慢动作。 “所以我们觉得,你应该还活着。”陆行迟说。 江斐接着说:“我打算再迅速攒出能救人的绿茶值,虽然不能对陆行迟明说,好在他聪明,搞懂了我的意思。” 杜若的嘴角扯出一个痛苦的角度,“贝暖,你不知道,江斐没日没夜地对着陆行迟攒绿茶值,”杜若哆嗦了一下,“这两天实在太可怕了。” 江斐愉快地说:“我们终于攒够了,系统给了我一次穿越的机会,让我把陆行迟送过来,他说,只要陆行迟在,他一定能救你,你就安全了。救了你之后,再把你接回去。” 陆行迟补充,“然后我们一起去一次各他城,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去各他城和你没有关系,江斐的绿茶值没有满,算任务失败,可以永远留下,而我的任务完成,会继续保留金属异能。” 贝暖讶异地看着他:“你现在可以跟我讨论任务了?” 陆行迟笑笑:“我问过了,我们现在不在任务世界,没问题。” 贝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能留的时间有限,我们回去吧?”陆行迟伸手揽住贝暖。 “好。”贝暖仰起头对他灿烂一笑,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腰。 几个人的身影在人行道上凭空消失了。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马路上正一片混乱。 有人发现刚刚急刹的大货车轧到人了。 几个人围了过来。 “好像轧了一个女的。” “这是旁边家属院的,是那谁家的姑娘吧?” “我知道,前几年她男朋友带着刀去她单位砍她,她一个同事替她挡刀死了的那个。” 几个人一起摇头叹息。 “这就是命,以为没事了,过了好几年,最后还是躲不掉。” 有人奇怪:“货车怎么就突然失控了?” “你没听见?刚才轰隆一声,好像有东西砸在马路上了。” 几个人伸着脖子往马路中间瞧。 不止这辆大货车,路上的车因为纷纷急刹车,都在横七竖八地停着。 马路的正中间有个坑,坑里躺着一块陨石。 人行道上,走过一个长相讨喜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他并没有像别人那样围过去看热闹。 他只瞥了一眼陨石,就在脑中问:“系统,带来能让动植物变异的病毒的,就是那块陨石?” 他脑中的声音回答:“没错。不过不用担心,你现在有新手光环。” 与此同时。 在另一个无法描述的奇异空间里。 小三在任务档案的最后添了一句话: 小三关上档案,把它归档。 他轻轻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毕竟,你是你爸爸的女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