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
道路远处,墨谪清的声音由远及近,吓得章与雯打了个冷颤。
今日姑母特意想办法支开墨谪清,就是为了给自己创造机会,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墨谪清走到乌玄珏身边,看着为难的他,笑着说:“既然章小姐心急,那就一同吃顿饭吧。”
“章小姐介意我也去吗?”
章与雯哪里敢和墨谪清叫板,他这样说,自己也只能点头。
反正无论如何,是做到和乌玄珏一起吃饭了,虽然可怕了一点,但是姑母那边总算是可以交差了……
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章与雯像个鹌鹑一样缩在那里,只顾着自己夹菜吃饭。
墨谪清却贴心的很,不停的给乌玄珏夹菜,甚至多夹了一些他不喜欢吃的蔬菜道:“陛下已经快到弱冠之年,不可以挑食。”
乌玄珏看着绿油油的碗,难免怀疑墨谪清会不会是在公报私仇。
自己最近没得罪他吧。
墨谪清慢条斯理的吃着饭,有意无意的说到:“说起来,章小姐也是章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为何会选你入宫?”
章与雯闻言,吃东西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后苦笑一声道:“入宫之事,是天大的荣幸,自然是我的福分。”
“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宫就是一个无底洞,这辈子进来就算是困在里面,甭想着出去了。
章与雯沉默的低下了头,半天没有说话。
墨谪清却替她说了出来:“你是章家人,你没得选,你这一辈,你母亲身份低微,又为了生你而早逝,没有人为你撑腰,你便最好控制,送你进宫成为皇后,再生下皇嗣,若是陛下暴毙,皇子年幼,便是章华音执掌政权。”
“你不过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他将章与雯如今的困境全部说了出来,对方苦笑一声道:“是又如何,墨相,我没得选。”
她的身份,注定她只能如此。
“为何没得选?”墨谪清问道,“你当真想要这样的生活吗?若是我给你机会选呢?”
章与雯猛然抬头,眸中划过几分期望。
她本已经觉得自己的生活没了什么盼头,最多就是未来成为皇帝的某个妃子,生个孩子,也许还能苟延残喘的活着,也许会直接被太后灭口。
这辈子也就到这里了。
可现在墨谪清偏偏要说,给她一个选择。
她死去的心,似乎又开始死灰复燃,燃起了一丝丝希冀。
可是片刻,这份希望又消散了,她说:“我若是选了别的,章家怎么办……”
“据我所知,你在章家过得并不好吧?”墨谪清目光凌冽,似乎已经看透了章与雯,一个生母早逝的孩子,过得能有多好?
若是家人当真爱她,怎么会把她送进这样的火坑之中。
“章家的结局是定局。”墨谪清干脆告诉了她,“你若是选择同章家一起消亡,没人拦着你,你若是想活着,更没人配谴责你。”
章与雯的手已经在控制不住的发抖了。
再抬头,她泪痕落了一脸。
“我……我想活着。”
第29章
关心
墨府。
墨谪清回去的时候,柳笛正坐在院子里抚琴。
快过年了,京城冷的厉害,他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衣,在风中缓缓弹奏着高山流水。
白衣随风飘扬,仙气飘飘。
如果不看柳笛已经冻得通红的手,那些确实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景。
墨谪清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有这个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看到墨谪清回来,柳笛抬眸,递过去一个温柔的眼神,却直接被对方无视了。
衣服钻风,墨谪清冷的厉害,赶紧进屋取暖了,只留下柳笛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他冷的打了个寒潮,咬了咬牙,也不知是死的还是冷的,浑身都在发抖。
他就不信了,莫非这墨谪清当真是什么正人君子,如此这般仍然能够坐怀不乱?
难道是他长得不够好看?难道是外面太冷,将他的脸吹红了?
柳笛心急,连忙小心的抱起了古琴进了墨谪清的房间。
墨谪清在屋子里烤火,看到冻得鼻尖通红的柳笛走了进来,无奈的扶了扶额。
“你别费力了。”墨谪清道,“我对你没意思。”
他这话在柳笛的耳中,就仿佛是挑衅一般,他气呼呼的瞪了墨谪清一眼,坐在了火炉的旁边。
他伸手刚要往炉子旁边凑,却被墨谪清一把拦住挡了回去。
只看墨谪清皱着眉,语气严肃的像是个长辈一般道:“刚才在寒风中弹了半天琴,不能直接烤火,不然手会冻伤,先搓热一些。”
这些生活常识,这小孩儿怎么一点都不懂?
听他这话,柳笛不由的愣了愣,对方这是在关心自己吗?
他双亲去的早,并没有人愿意告诉他这些。
他怎么会知道呢。
只是没一会儿,他就感觉手心中又痛又痒,似乎有千万只小虫子在啃咬他的手掌心一样。
看他一直挠着手心,墨谪清就知道,他这估计是冻伤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盒治冻伤的药膏递给柳笛道:“自己涂上在手上,多揉一揉,过一会儿就好了。”
太后也真是,派这么一个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孩子过来勾引他,怎么想的?
这种小孩子,就算是真的勾引到了他,他都会觉得自己是变态……
柳笛缓缓接过膏药,给自己涂在了手上。
他的脑子好像停止住了转动,弄不清楚墨谪清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看上他了?
并不像,他这个样子,不知为何反而有种母亲的感觉。
可他分明是个男人。
难道自己被这样廉价的关心给收买了?
柳笛狠狠地摇了摇头,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自己怎么能被他收买呢?任务还没有完成,杀害他全家的凶手还没有找到,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太后娘娘可是向他承诺过,只要他杀了墨谪清,就告诉他杀害他家人的凶手。
药膏涂完了,身上也暖和了,墨谪清便打发柳笛离开。
“你先出去吧。”
柳笛这次并没有死缠烂打着要留下来,离开前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墨谪清的枕头。
晚上,墨谪清照旧叫了柳笛来屋子里弹琴。
柳笛可不想像昨天一样不停歇的弹两个时辰,他的手臂到如今可都是酸痛的。
他干脆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讨厌我,故意折腾我。”
墨谪清笑到:“怎么会呢?”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勾引你?”柳笛眉毛一挑,竟觉得自己说的颇有道理。
墨谪清:这是什么歪理?不讨厌就得让他勾引?
他要勾引他的人得从这里排到边关了。
他摸了摸额头,为这孩子的智商感到堪忧。
他缓缓走到床前,一把掀开的枕头,将枕头下面的香囊取了出来,丢给了柳笛道:“下次下毒,能不能下的隐蔽一些。”
看自己的手笔被发现了,柳笛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道:“这个见效快,你睡一觉就死过去了,也不会太痛苦,你死了我再将香囊偷走就是。”
墨谪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夸他聪明还是骂他蠢笨了。
“太后让你杀了我?”墨谪清问道。
柳笛见事情已经败露,面色有些颓然道:“不错,太后说只要能够将你杀了,就告诉我家人是谁杀的。”
“反正现在也被你发现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看他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墨谪清也没有责备他,正想上前同他说些什么,却见柳笛突然松开一只抱着古琴的手,手中不知何时划出一吧锋利的匕首,将琴弦用力崩断,顺着墨谪清的脖子弹射出去。
墨谪清下意识抬手,那琴弦紧紧的勒在了他的手臂上,力度之大,已经割断了衣服,勒进皮肉。
方才他若是挡的不及时,这琴弦如今割断的,就是他的喉咙了。
他向柳笛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少年凶狠的看着他,一双猫眼都气的有些发红:“你为何不乖乖去死!我的琴弦上有毒,就算是没划到要害,你也活不成了。”
墨谪清没想到柳笛居然还有这一手。
窗户猛的被推开,王寐跳了进来,直接一脚将柳笛踹飞出去,撞在了墙上,将没什么武功内力的柳笛撞的狠狠吐出一口血。
他却仍然倔强的盯着墨谪清,似乎只有眼睁睁看着他死了,自己才甘心一样。
王寐想要上前取了他的性命,墨谪清却一把拽住了他。
他冷冷看向地上的柳笛道:“你就没想过,作为杀了我的唯一凶手,太后会留着你一条命,让你去找什么所谓的杀亲仇人吗?”
柳笛面色一僵。
墨谪清懒得同他废话,他已经感觉到毒素在他的体内蔓延,身体已经开始阵阵发冷了。
他拽着王寐吩咐道:“让张萧言拿着我的令牌,带我去太医院。”
说罢,他便撑不住昏了过去。
王寐冷冷扫过了地上的柳笛,本应该直接要了他的命,却下意识看向怀中昏睡过去的墨谪清,没有动手,带他去找张萧言了。
太医院。
墨谪清昏昏沉沉间,感觉有人在拿针扎他,疼的他想睁开眼却睁不开,喉咙里也感觉堵着什么东西。
第30章
两种毒
随着最后一针扎在他的手腕上,墨谪清猛的坐起来,扶着床吐出一口黑血,胸口的憋闷感瞬间消失,他又重新躺了回去,回到了半梦半醒的昏厥状态。
昏昏沉沉间,是看到了张萧言焦急的背影。
他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你的意思是,主子他身上,我只有方才被下的毒,还有一种旧毒?”
“正是,此毒霸道,已在丞相体内蛰伏多年,时间久了便会使人疯癫失去神智,最终中毒者将会痛苦不堪,筋脉寸断而死。”
“如果不出意外,这毒最多再有半年,就要发作了。”太医的声音有点惋惜。
张萧言着急的声音传来道:“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解毒?”
“老夫无能……”
“那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毒?”
“老夫不知。”
“庸医!”
墨谪清只觉得耳边的声音逐渐杂乱起来,吵的他头痛。
他抬起那只没有手上的手,低声招呼道:“我想喝水……”
张萧言停止了和太医的争执,连忙去为墨谪清倒了一杯水,拿来的时候,他却又昏睡了过去。
他无力地放下了杯子,显得有些颓丧,联想到往日主子发病时的模样,不禁暗骂自己办事不力。
主子中毒这么久,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察觉出来,或者说竟然从未想到这个方面。
可是太医院这群庸医,竟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方才为墨谪清解毒的,甚至已经是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院判,也只是能看出墨谪清中毒了,却查不出中的什么毒。
下毒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太后?摄政王?还是……皇帝。
看着床上熟睡的墨谪清,张萧言眸光冰冷,还有那个王寐,定然不是普通人,他一定要将他查清楚!
——
墨谪清悠悠转醒,就看到乌玄珏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的目光满脸的担忧,
“捻玉?”
“先生醒了。”乌玄珏关切道。
墨谪清昨天晕乎乎的,好像也听到了太医和张萧言的对话,他那所谓的疯病,似乎是很久以前中的一种毒。
可是为何他并不知道这个剧情。
乌玄珏知道吗?
他看向小皇帝的脸,却只看到了关心。
可能当真是他想多了。
乌玄珏今天来,其实也是想探探虚实。
他不能用王寐这个身份出现在皇宫之中,在这里,反而是直接过来更方便。
墨谪清缓缓起身,面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他看着手臂上被琴弦勒出的伤痕,那琴弦力道极大,勒进了他的肉里,应该是太医用细钳子一点一点拽出来的。
只怕是身上又要留疤了。
他将手搭在了乌玄珏的胳膊上道:“捻玉,扶我一把。”
他稍一用力,却感觉对方的身体猛然僵硬了一下,很是反常。
墨谪清看向他,面上带了几分疑惑道:“你怎么了?”
乌玄珏笑了笑说:“方才走神了。”
墨谪清还真是会找地方,竟直接摁在了前日被他亲手划的剑伤上。
方才结痂的剑伤估计因为用力过猛又崩开了,他方才没疼的直接将手抽回去都算他能忍。
“今日的政事都处理好了吗?”他也不忘了问。
乌玄珏点点头,看着墨谪清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些犹豫的问道:“先生不如回府休息?”
“前两天是朕不懂事,非要先生除夕在宫中陪朕,如今……先生怕是来不及了。”
他睫羽轻垂,有几分沮丧。
他感受到,一只手的分量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带着几分凉意。
他抬头,就看到墨谪清苍白的笑容道:“说过会去陪你,自然就会去。”
乌玄珏突然感觉,对方手心的凉意传入了他的身体,好像进了他的心,心脏猛然震颤一瞬,指尖仿佛过了电。
都这样了,他还在伪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