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谪清却摇了摇头,一只手摩挲着另一个胳膊上琴弦留下的伤痕:“太医说,我体内还有一种中了多年的毒。”
“若是不解,也没几年可活的了。”
原主从未怀疑过中毒的事,也因为下线的早,没来得及毒发身亡,所以到死都不知道。
“我一定为先生找世上最好的大夫!”乌玄珏面色坚定。
墨谪清抬头,看着剑眉星目的小皇帝,这幅姿容,不愧是男主,还未曾掌权,就已经有了帝王之气,凤眸狭长,鼻梁高挺,若是不需要再伏低做小,只怕气场上,会让他都感觉害怕。
“顺其自然就好。”墨谪清轻笑道。
也难为乌玄珏了,这么想杀了他,现在还要给他画大饼。
“捻玉。”
“嗯?”
空气安静了一瞬。
墨谪清轻轻的说:“可能你不信,我一点都不想和你作对。”
乌玄珏薄唇轻启,想说些什么,美梦说出口。
墨谪清道:“在这里坐着多没意思,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好。”乌玄珏听话的点了点头。
出了寝宫,墨谪清拉起乌玄珏的手,直接带着他上了屋顶,用轻功离开了皇宫。
相比于皇宫的冷清之感,民间就显得格外热闹,大街小巷处处都是人,灯火通明,烟花缭绕。
墨谪清带他来到了河边。
这一带商贩众多,都趁着今日除夕出来摆摊。
墨谪清买了两串糖葫芦,递给了乌玄珏一串。
乌玄珏看着手中一颗一颗红色的果实,被某种糖浆包裹起来,晶莹剔透的东西,好奇的看向墨谪清道:“先生,这就是冰糖葫芦吗?”
墨谪清愣了一秒:“你没吃过吗?”
对方攥紧了手中的糖葫芦,轻轻的摇了摇头。
也是,从小生活在皇宫中的孩子,哪里吃过糖葫芦。
“很好吃的,你要不要试一试。”墨谪清啃了一口自己手上的糖葫芦。
向来十分清冷的墨相,却也有在大街上拿着一串糖葫芦啃的时候,在乌玄珏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看乌玄珏半天不吃,墨谪清以为他是心怀戒备。
他抬手抽走了乌玄珏手中的糖葫芦,在对方一脸茫然看向自己的时候,又将自己手中塞进他的手中道:“放心吃,没毒。”
第33章
兄弟
乌玄珏低头,看着手中已经被吃掉一颗的糖葫芦,鬼使神差的拿起来,咬了一口。
山楂的酸涩在舌尖炸开,他忽然觉得这甜得发腻的滋味竟像某种毒药,正缓慢侵蚀着二十年筑起的心防晒他看向了认真吃糖葫芦的墨谪清。
他向来不喜欢吃甜食,可是如今却觉得,也还不错?
看他开始吃了,墨谪清心情颇为不错,到底也才不到点二十岁,正是爱吃甜食的年纪,成日里将自己绷的那么紧,也要适当放松一些。
墨谪清不由得想起,曾经在剧组里的时候,一些女孩子们总喜欢叫他妈妈。
似乎是因为自己总是下意识的去照顾别人。
可是在这样一个世界,别说照顾别人了,他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人群中有几个小孩在追逐打闹,突然有一个小女孩儿被绊倒了,摔在了二人的面前。
墨谪清弯下腰去,本能的将人扶了起来,广袖擦过冰冷的青石板,一阵风吹来,浮动他的青丝,他语气透露着温柔的气息:“下次走路可要小心一些了,别摔伤了。”
小女孩儿摔痛了,瞬间哭出了声,小手不停的抹着眼泪,红扑扑的小脸上是纵横交错的泪痕。
墨谪清只能蹲了下去,耐心的帮小孩儿擦着泪水,温声细语道:“别哭了,冬天哭脸会变成小花猫。”
他这么一说,女孩子就不敢哭了,赶紧擦干泪水,委屈巴巴的说:“谢谢哥哥。”
墨谪清失笑,他已经是能当叔叔的年纪了,小孩子还真是嘴甜。
站起身来,墨谪清温柔的神情就撞入了乌玄珏的眸子。
这一刻,他更加断定,面前的人一定不是墨谪清。
他到底是谁呢?
“二位公子,要不要买个灯啊?”一个老爷爷手中许多各式各样的花灯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些花灯手艺十分精巧,有各色花卉,还有各种动物。
“不用了。”墨谪清刚准备抬手拒绝,却被乌玄珏拦了下来。
他道:“要那个小鱼的。”
老爷爷一听,喜笑颜开的将小鱼的花灯递给了乌玄珏。
乌玄珏正准备付钱,一摸身上却发现他压根一分没带。
他有些为难的看向了墨谪清,对方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窘境,无奈的笑着取出了自己的钱袋,给老爷爷付了账。
那老爷爷笑呵呵的收过钱,看着两个人,对乌玄珏说:“这位公子是您的兄弟吧,您的兄长对你真不错。”
乌玄珏看了看墨谪清,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们哪里是什么兄弟,他们可是宿敌。
墨谪清却道:“是啊,这是我弟弟,平日里乖巧的很。”
“兄弟之间,当是如此啊。”老爷爷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目光有些复杂,“我也有两个儿子啊,只可惜都当了兵,希望他们二人在边关也能够相互扶持吧。”
二人告别了老爷爷,墨谪清看着那花灯问道:“你喜欢?”
乌玄珏却将花灯递给了他,说:“想送先生一个小礼物,却没带钱……当真是有些丢人。”
墨谪清愣了愣神,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花灯。
这是他送给自己的。
“多谢捻玉。”
“先生,陪我去放烟花可好?”
“自然。”
既然是过年,那就要开心一些。
二人买了一些小孩子玩儿的烟花爆竹,随便找了个巷子,坐在巷子口的青石上。
那里平常是街坊邻居们闲聊的地方,只是在除夕夜,大家都在团圆欢乐,这里反而冷清了下来,给他们二人腾了地方。
乌玄珏点燃了手中的小烟花,看着细细的棒子末端,喷射出美丽的烟火,轻轻举起来晃了晃,光影在二人脸上闪过。
墨谪清就坐在乌玄珏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玩儿。
一直到人群逐渐散去,乌玄珏感觉肩头一沉,转头去看,墨谪清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他的身体如今是真的虚弱,不过陪他在一起的这一两个时辰,脸色就苍白的厉害,现在更是直接睡了过去。
想来,他一直在勉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陪着自己做这些寻常百姓做的事情。
乌玄珏的手不自觉的搭在了墨谪清的脸上,留下了一片冰凉温润的触感,他一点点靠近了对方,薄唇不经意的擦过了他的额头。
唇上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电流一般,从唇角一直传至心口。
墨谪清,你是一味毒药。
乌玄珏将人抱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翻墙进了丞相府,轻手轻脚将人放在了他的床上。
他刚打算离开,门就被打开了。
原来张萧言一直都守在这里。
在墨谪清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可是他却并没有阻止。
没想到,主子是进宫去陪乌玄珏了。
他不应该一直都很讨厌乌玄珏吗?
曾经的墨谪清可是说过,一定要让乌氏一族绝后。
“是你吧。”张萧言开门见山。
乌玄珏挑眉,看向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对方却不想同他打哑谜道:“你就是那个带着丑陋面具的人。”
乌玄珏:面具就面具,非要加个丑陋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张萧言能够认出来是他。
他轻笑一声,带着些许轻慢:“那又如何?你要告诉你的主子?”
张萧言微微皱眉,瞧不上乌玄珏这幅做派。
他道:“你为我保守秘密,我自然也不会将你的事情说出去。”
“嗤。”乌玄珏挑眉,语气戏谑,“我以为你是一条多么忠心的狗,怎么连真话都不敢对他说。”
“张萧言,你该不会对他……有别的心思吧?”
张萧言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一般,似乎被说中了心事:“你话有些多了。”
乌玄珏耸耸肩:“你就是这样对皇帝说话的?”
反正张萧言在他看来,是一个手下败将,已经死过的人了。
不过蝼蚁,不足为惧。
张萧言紧紧的握着腰间的斩霄剑,手心都出了一些薄汗。
“那又如何?”
乌玄珏收起了那副开玩笑的模样,神色同样变得冷冽,那狭长的眸,如同一潭幽深的井水,令人胆寒。
“想将我推下水,却阴差阳错害了你主子,你还真是个蠢材。”
他竟然道出了那日的事情。
第34章
我杀的
张萧言脸上的表情总算出现了一丝丝皲裂。
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被乌玄珏知道,他做的明明是这样的天衣无缝,避开了乌玄珏所有的耳目。
他早就已经猜到乌玄珏只怕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窝囊废,但是却没想到,他的手眼已经灵通到了这个地步。
张萧言一字一顿的告诉他:“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乌玄珏歪了歪头,张萧言的母亲,跟他有什么关系。
对方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解,咬牙切齿道:“父债子偿。”
乌玄珏笑了:“你的意思是,你母亲是我父皇害死的?”
他那父皇,算得上是一个十成十的昏君,做过的荒唐事数不胜数,他怎么知道是哪件,若是都扣在他的头上,他岂不是早已经被压死了。
张萧言看他这副不当回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道:“出去。”
乌玄珏神色冷了几分道:“你的父亲也不曾保护好你母亲,你为何不怪他?”
“已经死了,”张萧言道,“我杀的。”
乌玄珏如今已经得知,张萧言是先前墨太傅的私生子,也就是墨谪清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当年的墨太傅,分明是急病而死,看来这急病,也少不了张萧言在其中运作。
怪不得他不希望墨谪清知道他的身份,若是知道他们是亲兄弟,那将来也一定会知道,是她的亲弟弟杀了他父亲。
要知道,墨太傅对待墨谪清这个长子,向来是寄予厚望,将家族所有的资源都堆积到了他的身上,才有了如今的墨丞相。
而张萧言,只能从小跟在墨谪清的身边,做一个小小的侍卫,保护着他的安全。
“你可当真有些意思。”乌玄珏道,“那我要看看,你要如何找我报仇了。”
乌玄珏不曾多言,与张萧言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绝望的哭喊声。
她的母亲,是敬州太守张家的一个小小的庶女,却因为生的漂亮,被不少人所觊觎。
后来,被路过此处的墨太傅看上,敬州太守为了巴结他,就将他的母亲送给了太傅。
只是太傅的家中已有妻室,所以只能将他的母亲养做了外室。
他的母亲从一个鸟笼,被关进了另一个鸟笼,被养在四四方方的院子,不见天日。
后来他的母亲有了他,生活中也有了一丝丝的希望。
他仍然记得,母亲温柔的声音,在他的枕边唱着好听的儿歌。
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直到有一天,墨太傅带回来一个人,那人长得胖胖的,一双眯缝着的眼睛充满了算计。
而他看向母亲的眼睛,充满了情色与欲望。
他记得那一天,墨太傅给了他两块糖,让他去同街上的孩子们一起玩儿了。
他把糖分给孩子们,那群小孩却嘲笑他是个没有名分的私生子,还将他打了一顿。
等他狼狈的回到家时,却听到母亲凄厉的哭喊声。
随之门被推开,那个胖男人一脸餮足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认定这个胖男人一定欺负了自己的母亲,想上前去动手,却一把被墨丞相拦了回来,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怒斥道:“放肆!”
他又一次被打的摔在地上,顾不得再去找那个胖男人算账,急匆匆的跑进屋子里看他的母亲。
却被他的母亲尖锐刺耳的声音狠狠的骂了出来,但他却永远记得那一幕。
房间里蔓延着一股腥臭的气息,母亲的身上满是青紫的痕迹,嘴角都溢出了鲜血,蓬头垢面的,与平日里干净整洁的母亲大相径庭。
等他出来的时候,墨太傅和那个胖男人都已经离开了。
他不敢走开,就静静的坐在母亲的门边,等着母亲为他开门,放他进去。
半夜的时候,门总算开了,母亲已经将自己收拾干净。
她温柔的拉起了自己的手,将他带进了屋子里,仔细的替他擦干净了脏兮兮的小脸,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将他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
随后母亲就如同往常一样哄他睡觉。
那时候他感觉自己一整天的委屈,在待在母亲怀里的时候,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只是第二天,当他睡醒的时候,母亲却没有醒来。
她的嘴角溢出黑色的鲜血,衬着她那张美丽无比的脸格外的苍白。
他再也没有母亲了。
直到后来,他成为了墨谪清的侍卫,才知道那个胖男人就是当朝皇帝,乌玄珏的父亲。
母亲死后,他一直不苟言笑,从不将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就是为了蛰伏,有朝一日他一定要亲手杀了墨太傅和那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