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祝融默默地把炮移开,准备将军。我太了解他个性,他太骄傲,喜欢完胜,那种两败俱伤的胜利在他心中是下下之选。现在这场面,摆明是他赢,他自然还想赢得漂亮点。
“上士,飞起犄角士,不怕马来将。”我用当地方言和我爸说着。继续指点。
李祝融瞟了我一眼,皱着眉头。
“爸你转着弯来嘛,别直来直往的,先跳这里,一样可以跳到这,别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继续戳着棋盘,李祝融吊着一双凤眼,瞪了我一眼。
“怎么,不服气哦?”我得意地看着他。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棋盘,嫌弃地道:“你的牙膏沫子溅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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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和林佑栖打了个电话,林太后听说我现在进退两难,很悠然地指点我说:“你这人,就是太爱计较,好歹也是理科出身,怎么像林黛玉一样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嘛,他现在又没搞什么幺蛾子出来,你就好好过着嘛。等他搞了什么幺蛾子出来再和他翻脸嘛!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你知道了他想要搞什么幺蛾子,你也阻止不了,不如放下心来,好好在家休息,别和他吵架。他又不是没脑子,被吓了一回,自然知道收敛。他这种家庭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一样的,他比你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
林佑栖说得兴起,还给我打比喻,他说:“你们两个人,就像是在合伙抬一件东西,你怕那件东西摔了,所以百分小心,用了全部的力气在那抬,还要被他威胁。你以为他不怕那件东西摔了吗?他就看准了你不敢和他翻脸,不敢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所以才往死里欺负你。他拿你家人威胁你,是因为他知道你不会乖乖接受威胁,他知道你在把握着这个度呢,所以他敢放心威胁你,他要的是你听他的,不是真的要对你的家人怎样。换言之,要是你真的不接受他的威胁了,他能对你的家人怎么样呢?他难道真的去搞你的家人,那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又不是绑匪,难道还会撕票?他敢让你真的恨他?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
我被他的异想天开震慑到了,辩解说:“你不知道的,他这个人生起气来什么都不管的……”
“得了吧,你是被他吓破了胆了。”林佑栖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你还真以为他是天王老子不成。我告诉你,越是位置高的人,受的约束越多,忍耐力就越强。他要真是跟琼瑶剧里的男主角一样,整天脑子里想着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一失控起来就让全世界都陪葬,他能在那个位置上呆这么久?早就被人搞下来了。他心里那笔帐比你清楚多了。他之所以吓你,就是要你听话,乖乖的,这人是个狠角色,我告诉你,别看我现在说得轻巧,要是我碰到这种人,当局者迷,也会被玩得渣都不剩。”
我当即心凉了:“他是在把我当猴耍吗?”
“你想多了。”林佑栖在那边吸了一口烟,笑道:“你耍起来绝对没有猴那么好玩。他只是喜欢你而已。”
“喜欢我?”
“确切点说,是爱你。”林佑栖笑得幸灾乐祸:“一个混血帅哥,还是个太子党,整天抓着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不放,费尽心机就为了控制住你,不是爱你是什么。你又不傻,你比我清楚他对你是什么感情,何必要我帮你推理证明一遍。”
“……但他对我不好。”
“谁告诉你别人爱你就要对你好?要关怀备至浓情,蜜意,要事事都听你的?你看爱情看多了?”林佑栖悠闲地道:“我当初不是给你看了篇明代,那强盗看上了富家小姐,抢上山去做压寨夫人,他对那小姐凶声恶气,但是金银财宝都交给她保管。后来有人抢他的压寨夫人,强盗还险些为她送了命。这算不算爱情?你是看童话故事长大的,别人未必是。没人规定爱一个人就要对他好,爱一个人也可以是占有,胁迫,争夺。坏人也有坏人的爱情。”
我听他的异端邪说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我现在只想知道,他要是再拿别人威胁我怎么办。”
“很简单啊,不接受他威胁就是。”林佑栖轻巧说道:“你见过大人教孩子没有?先是教,教不听就骂,骂不听就打。他威胁你也是这样。如果他拿你朋友威胁你,你不怕,他就会寻找一个对你来说更重要的人,比如说家人。家人不行,就再找一个别的。他和你又不是仇人,他喜欢你,他只想让你接受他的威胁,就算你不接受他的威胁,他不会真的搞一下你家人好泄愤。现在你要做的很简单,淡然处之就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别考虑后果。他会拿捏着那个度,不会让自己和你的关系闹翻的,还记得那个抬东西的比喻吗?要是你不操心了,他就该操心了。”
我扶额:“真不知道你整天脑子里都在琢磨些什么,说起这些来,简直头头是道。”
“那当然,我是医生!”林太后得意得很,还不忘安慰我:“许煦啊,其实你脑子比我们几个都聪明多了,只不过你的注意力没放在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上。你人老实,总想着和人好好相处,能退让一点就退让一点,当然会被欺负。你也别怕,先这么着吧,他肯定还有后着,咱们呢,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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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佑栖教育了一顿,对于沈宛宜的到访倒没那么提心吊胆了。
沈宛宜是快中午的时候到的。
天气转暖,她穿了一身米白色的套裙,头发挽起来,画淡妆,她是漂亮的杏仁眼,显得很干练。站在门口,后面跟着个她律师事务所的实习生,帮她提着那几只野鸡。
情绪最高涨的是我妈,一大早就做好了糟鱼在那等,还买了不少菜。李祝融自然是觉察到了,所以整个上午都在和我爸下棋,把我爸杀得片甲不留。我爸人好,不但没生气,对他反而没以前那么讨厌了,大概是觉得他跟那种谣传的纨绔子弟不同,不是绣花枕头,还有点真材实料。
沈宛宜快半年没见我,跟我爸妈打了招呼,看见我,顿时笑了起来:“哟,这是谁把你养胖了?”
李祝融本来一副倨傲样子,坐在那下棋,听到这话,瞟了她一眼,我只好给他们介绍:“这是李祝融,我朋友。这是沈宛宜,是我在R大的学姐。”
李祝融懒洋洋地抬了一只手,象征性地和她握了一下。
我满心以为,他这样傲慢,沈宛宜会讨厌他,结果我妈做饭的时候,我和沈宛宜坐在矮凳子上择菜,她愤怒地说:“你没告诉过我,李祝融这么帅!”
我一直觉得女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只有她们,才能在把声音压得这么低的时候语气还这么兴奋。
“你没见过他?”我满头雾水:“可是小幺见过他……”
“陆之栩见过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沈宛宜继续用她那种又兴奋又努力压低的声音说着话:“陆之栩一定是嫉妒,所以压根没说过他长得这么好,你也不和我说……”
我简直为这女人汗颜。
“他一直在胁迫我,他还威胁我说要对付你,你还觉得他很帅吗?”
“你们那些破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沈宛宜很豪迈地一挥手:“从朋友角度,我同情你。但是我又不是你老婆,干嘛讨厌他?对了!你看到他的眼睛吗,是凤眼吧!我一直以为男人长这种眼睛会很娘气……”
“你三十五岁了,女人!”我叹了口气。
“该死!不用你提醒我!”她气势汹汹地扬起拳头,我以为她要揍我,结果她只是用拳头砸了我一下,就用粘着菜叶子的手揽住了我肩膀,在我耳边笑道:“和你开玩笑的啦!我始终站在你这边,那混蛋再帅也没用……”
“我还真是感动啊……”我刚想感慨一下,只觉得背后有点让人不安的危机感,回过头一看,吓了一跳。
李祝融正站在我们后面,冷冷地看着抱在一起的我们。
第28章
我抑制住了自己想从沈宛宜身边弹开的冲动。
“怎么不下棋了?”我竭力若无其事地问他:“开饭还有一会儿呢,你再在客厅等一会吧。“李祝融的脸色沉了下来。
“出来!”他只靠在那里,眼睛已经危险地眯了起来。
我本能地想要站起来。
沈宛宜拖住了我的手。
“我们还要择菜呢,”她抬起头,毫不胆怯地直视着李祝融:“你看不出许煦不想和你说话吗?”
“出来。”他看也不看沈宛宜,径直朝我发号施令。
我看了一眼沈宛宜,她朝我摇了摇头。我想起了林佑栖说的话。
不如,就试试吧。反正情况总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我现在真的有事,有什么话等会再说行吗?”我垂着眼睛说道。
我并不想当任人拿捏的泥菩萨,虽然我有致命的软肋,可这样我委曲求全的过下去,我只怕我会疯掉。
他抿住了唇。
“你呆在里面就为了和这女人说话?”他暂时还不能翻脸,又开始胡搅蛮缠那一套,他知道我对这样的他简直没有办法。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在很久之前,他一来这招,我就会像一个最古板迂腐的教书先生一样,耐心地和他讲道理,直到他受不了为止,但这个方法显然不适合用在现在。
“我有事做,有什么话等会再说也是一样的。”
他走开了,就在我以为他是放弃了的时候。他又走了回来。
“我让袁海准备好了飞机,你是要自己走出来,还是我进去抓你回北京,你自己选。”
我真想把手里的白菜扔在他脸上。
就算是沈宛宜这样见过大阵仗的人,也被李祝融这蛮横的态度惊到了,她手里还拿着一把白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祝融,似乎在揣测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随便你吧。”我疲倦地转回了脸,继续择我的白菜。
左右不过是这样的生活,更糟一点,又有什么要紧?
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一定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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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安然无事地坐在饭桌上。
我们,是指我,沈宛宜,我爸我妈,还有李祝融。
沈宛宜大概被李祝融的善罢甘休迷惑了,以为李祝融就是一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人,一个劲地怂恿我“要强势地对待他”,我懒得和她解释。暴风雨之前的一顿晚餐吃完,眼看着李祝融的耐性就要到头了,我建议全家人去下面散步,我爸妈走在前面,沈宛宜在和我妈说话,不时地回过头来看。
李祝融走在我旁边,他穿着一件窄版西装,双手插裤袋,抿着唇,留给我一个冷冽侧面。他整个人简直像个移动的冰雕。
刚走下楼边的那个坡,有一片小树林,我忽然感到衣领被人揪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整个人都被他抓着,按在了背对道路的树干上。
他放开了我,并没有继续动作,而是沉默地站在我面前。二十六岁的男人,一米八五以上的身高,这段路没有路灯,很暗,但是我可以清晰感觉到他在注视我――像注视一个陌生的东西一样,注视我。
他身上的气味,不同于林佑栖身上的医生那种让人联想到洁癖的药剂味,也不同于沈宛宜身上那种带着脂粉气的香水味,他身上的味道总让人想到冰雪,像是在冬天的雪地里呼吸到的第一口连肺部都缩起来的冷冽空气。
他身上压迫人的气势太重,他是个存在感强大到让人不能忽略的人。只是这样站在,我就似乎已经触碰到他的身体,质地上好的手工西装、包裹在西装里的像钢铁一样顽固的胸膛,和身体里面那个不可理喻的疯狂灵魂。
“你……”我刚开口,就被他捂住了嘴。
“就这样把你关起来好了,”他冷冷地注视着我,吐出不带一点情绪的话:“把你手脚都锁起来,藏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关一辈子……”
寒意从脊椎一直蔓延上来,我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老师在发抖呢。”他说着,缓缓凑近来,放开手,呼吸喷在我脸颊上。
他吻了我。
“我和老师开玩笑的,”他低下头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吮吸着我脖颈,轻声笑道:“我怎么敢呢……老师都知道我不敢了,老师现在不怕我了,对吧?”
他笑得若无其事,我却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只要想到他刚刚提到的可能性,我就觉得手掌发麻。我很清楚,这种事他做得出来,对他来说,锁起来的许煦,远比放在外面的许煦好。这是他一直在计划的事,我知道。
我被他搂抱着,像小孩子玩橡皮泥一样揉搓了一阵,连衬衫都被从皮带里扯出来,他才渐渐地消了气,带着笑意在我耳边问我:“老师,现在可以告诉我,是哪个高人,点化了你呢……嗯?”
我左右支绌,又不敢大力反抗,耳垂被他若有若无地轻咬着,脊椎都要软下来,整个人都在往下滑,被他一把搂住了腰,卡在树干和他的身体之间。
“没……没有高人……”我热得脸上发烧,说话都不利索了。
“老师又在骗人了……”他心情似乎渐渐不错了,也不急着审我,大力揉捏着我的腰,沿着脖颈一路咬下来,我急得伸手抓住他头发:“不能咬,会有印子。”
“真麻烦。”他像被训斥了的野兽一样心有不甘地拱我的脖颈,用鼻子摩挲着我耳后的皮肤,带着点耍赖的意味闷声说:“老师,回北京之后就可以咬了吧……”
“再……再说。”
他闷着声音笑了起来,又在我身上揉了几下,忽然很有自制力地松开了我,带着点取笑的意味拍了一下我的臀,笑道:”老师,我们再玩下去的话,他们可能要回来找我们了。“我靠在树上,整个人还在发软,衣服乱成一团,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渐渐冷下来,羞耻感渐渐泛了上来。
我慢慢地把衣服整理好了。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被我蒙混了过去的事实,站在一边,像在跟自己生气一样,刚刚被驱散的低气压又渐渐恢复了。
我想,这一次,我还是赢了。
因为我跟他说了”不“,而他也没有真的把威胁我的事付诸实践。
归根结底,佑栖说的方法还是管用的。
只不过,事后平息他的怒气,也是一件不小的工程。
我不怕他发怒,我只怕这样耳鬓厮磨的相处下去,我会渐渐软化,就像他预言的那样,成为温水里煮死的青蛙。天长日久,总有一天会妥协。
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只是个平头百姓,逃不出去,陈柯那次的代价太惨重。我也不能死,真正站在死亡边缘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牵绊一个人的事有那么多,未完成的理想,父母,还有不甘心。
我不甘心。
我一直觉得自杀是失败者的行为。
我许煦,读了十多年书,活到三十多岁,父母辛苦培育,师长扶持,为什么最后要走那条路?
我从小就被人夸聪明,说是天才,R大最年轻的入学者记录是我破的,R大物理学系四年内大大小小的第一全部是我拿的,我考号称天下第一考的司法考试只用了四个月,总不会连一场恋爱都谈不好。
他李祝融再难搞,总不会比相对论还复杂。
既然逃也逃不了,死又不能死,总要想办法把问题解决了,两个大男人,难道还真能这样纠结一辈子?
是离是散,总归是要一个结果的。
用佑栖的话说,你一个成年人,活蹦乱跳,有血有肉的,难道还能被尿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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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话说得豪气,但我心里总归有几个很拧巴的地方,像肉中刺一样,一直硌在那里。每当我和李祝融的关系稍微和缓了一点,就会跳出来,杵在那里。
李祝融也并不是能忍的人,虽然他情绪大部分都不流露出来,但是他绝不是那种可以自我开解慢慢淡化的人,他这种人,没有委屈自己的习惯,他的原则是――既然老子不好过,你们都别想活。
在树林里的事完了之后,他可能觉得自己吃亏了――他本来是想和我算账的,结果没算成,就放了几句狠话,所以他觉得不开心了。
散步回来之后,看了会电视,我妈和沈宛宜一起做了点点心,李祝融在阳台上打电话,我妈让我端点过去给他吃。
他又在指挥袁海做东做西,看我过来,漫不经心地拿了块点心,吃了一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那女人做的?!”
他是猫舌头,灵得很,我妈昨晚又说了不会做蛋糕,他肯定是记住了。
我懒得和他解释,看他没有要吃的意思,自己一边吃一边往客厅走。
他一把揪住了我肩膀,语气很冲,冷笑着说:“你未婚妻做的很合你口味吧!”
要照我以前的做法,一定是回他一句“自然合我口味,不然我也不会想和她结婚”,然后他在放几句狠话,我再回他几句,然后他砸几件东西,又开始拿别人来威胁我……
但是我打定了主意要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所以忍气吞声地给他解释:“她和我之间,只是朋友……”
“朋友也可以结婚吗?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他气焰嚣张地逼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是那根弦断掉了,脑子里说着要冷静,嘴上却还是脱口而出一句:“这么说你和李貅他妈是真爱了!”
第29章
三月十六,是我爸六十大寿的酒席。
是当地的风俗,人一过了六十,做寿办酒席都是在生日的第二天,这风俗有个很不好听的说法,叫“骗阎王”,说是阎王勾人魂魄都是按整数来,老人只要躲过了整生日的那一天,这一年就能平安无忧,身体康健。
我把这个风俗解释给李祝融听的时候,他皱着眉头,很是不以为然,就差在脸上写上”封建迷信是糟粕“几个大字了。
但是,不屑归不屑,他却没有表示异议,从礼金到酒席数,他不置一言,直到三月十六早上,我妈拿了两套像订婚一样的正装,让我和沈宛宜换上。李祝融的脸色才“刷”地一下,沉了下来。
我和沈宛宜都被我妈这一手吓了一跳,沈宛宜下意识地往旁边移了一步,想要撇清和我之间的关系。
李祝融的脸色很难看。
我握了握他的手表示安抚,伸手抓住了我妈的手臂,带着她进了我爸的书房,顺便关上了门。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皱着眉急着撇清:“我和沈宛宜已经取消婚约了,你还弄这么干什么?”
我妈一点也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自顾自地择那西装外套上的绒毛:“你们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我不管。我只知道今天是你爸生日,你要是当着别人面和那个男人出双入对,我和你爸两张老脸还要不要?你真想要把你爸气出个好歹来?”
我被她骂得哑口无言,想着这些年对二老的亏欠,我实在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忤逆她。
于是,只能去劝李祝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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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祝融很好找,他的字典里没有逃避两个字,所以再气也不会摔门就走。
他就站在阳台上,背对着我们,他在吸烟。
他身上穿着袁海昨天紧赶着送过来的藏蓝色西装,我忽然想起回来的那天,我把他往天台上带,他以为我家快到了,站在楼道里,弯着眼睛朝我笑,让我帮他整理一下头发。
他和我一起站在我家门口敲门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绷紧的,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紧张的样子……
我不敢再想,快走几步,站到了他旁边。
他吸的是Lucky
strike,貌不惊人的细长白色香烟到了他的手里,完全陪衬得起那昂贵的价格。
“给我一根烟。”我对他说。
我一直不喜欢他吸的烟,太呛人,呛得嗓子疼。但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吸这种烟,用他的话说,烟本来就是用来缓解疲劳的,自然是越浓烈越好。
我们两个人都不是傻子,他更是勾心斗角的商场上走出来的人精,有些事,我不说,他也不说,但是我们心里都清楚,我已经做出选择了。
我站在阳台往下看,凌晨的天还没有彻底亮起来。楼下的树荫下停着他的车,袁海在里面等我们,李祝融早两天就在华越楼订了位置,袁海今天从早上六点开始就在这里等,准备接我们去华越楼。
一根烟吸完,我觉得像吞了黄连,从喉咙里泛起苦来。
我们走的路,从来不是什么康庄大道,他人的目光,父母的脸面,蜚语流言,其实也不过是四个简单的字:人言可畏。
我不想劝他,我也劝不了。他这种人,什么事都有自己的想法,从来不因为别人的意见而改变自己的立场。我知道,我只要站在这里,皱着眉头,吸一支烟,哪怕是一言不发,他也明白我在为难什么这件事我理亏,我不能和他讲道理,我只能动之以情,让他看到我的为难。林佑栖说过,他不会让事情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相信他会退让。
背后响起?O?O?@?,是我妈在客厅,刻意收拾东西弄出声响,我知道她是在催促我:客人很快就要上门了,不能让那些好事的亲戚看到我家有个”多余的“男人在这里,他们一定能猜出来。
我握住了他的手,他在阳台上站了太久,手指都是冰凉的。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晦涩低沉。”小哲,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老师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他把手从我手里抽了出去,淡淡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他还在介意昨天晚上那句话。
我没办法告诉他,那句话并不是我本意。
我知道,他是李祝融,他必须有一个儿子,要是他绝了后,他那个爷爷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弄死我。
但那句话已经说出口,没有收回的余地。
别人都说我脾气好,都说我性格温良,不和人争长短。其实,不争,是因为不在乎。我许煦这辈子仅有的愤怒和狠绝,都用在了李祝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