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爷爷孤单生命的倒计时里。
江季风说:我们一直陪在他身边。
是对江爷爷,也是对她,最好最好的爱。
他不止爱她,且爱她的家人。
不是那种轰轰烈烈的,而是细如水,在她需要的时候,他永远在。
但周天,因为在这里陪伴的事情,温漾和温爷爷起了冲突。
他不愿麻烦年轻人,想让他们回去。
但这次温漾却没顺着他,鲜少对爷爷发脾气,眼眶红了,嗓音抬高道:“你这不让,那不让,我就想陪陪你,你老是拒绝我干什么,那我以后怎么办?”
以后见不到了,怎么办?
后半句话堵在嘴巴,她说不出口,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下来。
江季风及时上前,将她抱入怀里,心疼到低声安抚:“别哭。”
“你先进去,我来和爷爷说。”他哄着温漾进了房间,又蹲在她膝下,仰头看着她,见她哭的一抽一抽的,肩膀在抖动,本白皙的脸因为哭,导致红了又红又白,那眼泪像串线的珍珠,哗啦哗啦掉,染湿他的指尖,他不厌其烦的哄她:“bb,别哭了。”
“我去和爷爷说说。”
温漾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去眼泪,红着眼眶嗯了声,还不忘抽噎叮嘱道:“那你去,顺便和他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他老拒绝我。”
江季风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他起身,将她的头靠在他的心口处,嗓音带动颤动,他温声道:“他只是不想因为他生病,耽误你的生活。”
江季风出去后,便看见温爷爷坐在阳台看着窗外,比起屋内哭的一抽一抽的人,温爷爷显得冷静许多,他的手搭在椅子上,没回头,都知道江季风来了,咳了咳道:“她还在哭啊?”
“停下来了,”江季风倒了一杯水给温爷爷,把窗户关小了点,道:“爷爷,漾漾性子软,心肠也软,你不让她陪着你,她要是听了你的话,估计以后一辈子都会活在后悔中。”
“她以后会过得不快乐。”
江季风屈膝,蹲在温爷爷的脚边,道:“爷爷,不要总是拒绝我们,陪伴,是我们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温爷爷看着江季风,似乎放心的笑了:“你们两个商量好就行。”
最终,温漾和江季风还是顺利的留下来了。
因为差不多过年,所以现在很多项目都停掉了,年后再开始启动。
温爷爷每天晚上八点多准时睡觉,他们就八点多开始处理线上工作,其余的时间,都是两个人陪着温爷爷,散步、吹风。
一晃眼,时间到了新年。
临近年前,江季风打了电话给家里人,今年在江城过年,江家二老是知道温爷爷的事情,让江季风和温漾好好陪陪温爷爷。
年二十九晚,家中来了客人。门铃声响动,温漾有些好奇,踩着棉拖去开门:“谁啊?”谁知,刚打开门,就看见江爷爷和江奶奶拎着大包小包来了。
“温丫头,想奶奶了吗?”江奶奶笑意吟吟。
温漾很惊讶:“爷爷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哎哟,允许你们在江城过年,”温爷爷笑呵呵道:“不允许我来陪陪我的老朋友啊?”
说话间,温漾已经侧身让爷爷奶奶进来,她伸出手想替爷爷奶奶拿行李,却临时被一双大手抢过去,伴随着低沉的嗓音,道:“我来。”
温漾回眸望去,他站在她身后,替她拿起行李,而他身后,则是三个老人坐在一起欢声笑语,尽管年前江季风打电话回去时,温爷爷特意叮嘱他,不要让江家二老来回波折。
江季风的确没喊他们来。但江家二老还是在年前的一天赶到了江城。
温漾想,若是她那天真的没有坚持留下来,而是选择听温爷爷的话回了北京,过年也选择尊重港城那边习俗,年初二才回来,那么他一个人,会有多孤单。
“想什么呢?”
身边传来江季风好听的嗓音,她回神,浅浅笑道:“想你今年会给我多少压岁钱。”
江季风伸出手戳了戳她笑就会出现的梨涡,见她开心,他心里那跟着她心情起伏不定的乌云也跟着转晴,他心情极好,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浅笑道:“bb的红包,当然是最大的。”
温漾红着脸拍了他一下,嘀咕:“爷爷奶奶还在呢。”
“我们可没看。”奶奶捂着眼睛说。
全家都在笑。
眼前人也是。
温漾脸更红了。
-
年三十的早上,他们一起去买了很多年货。
温漾给江家二老和温爷爷各买了一套新衣服,奶奶笑的合不拢嘴,回到家后拿着手机让江季风给她拍照:“我要晒朋友圈,让她们羡慕。”
奶奶口中的她们,自然就是那群老姐妹。
江季风像个工具人一样,被奶奶指挥上指挥下,最后还要被奶奶嫌弃拍照技术差,温漾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起身,拿起手机:“我来吧。”
江季风向温漾投去感激的目光,随后,在温漾身后学习她的拍照技术,她连拍了三四张,奶奶拿起手机:“拍的好,我就喜欢这样。”
奶奶又拉着江爷爷和温爷爷三个人坐在沙发上拍照,拍着拍着,变成了江季风和温漾双人,又一会儿,变成了温爷爷和温漾、温爷爷和江季风、不知怎的,最后变成了把手机横在那,江家二老和温爷爷坐在,温漾和江季风站在三人后面,拍了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温漾的左手搭在温爷爷的肩膀上,温爷爷的手抬起,搭在她的手背上。
而江季风的手则搭在温漾的腰上。
五个人面带笑意,看着镜头。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瞬间。
夜晚,温漾今年的第一个红包给了温爷爷。
“我还是第一次给你红包呢,爷爷。”
她忍着红眼,说:“也是我工作的第一年。”
这一次,温爷爷没有再推拒。
因为他们都明白,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随后温漾又给了江家二老。
饭后,三个老人各给了温漾和江季风一人一个。
吃完饭后,江家二老推着温爷爷下去看烟花。
屋内只剩下江季风和温漾。
落地窗外烟花升起坠落,他系着围巾正在洗碗,温漾站在门框下看了他伟岸清隽的背影好一会儿,上前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他。
“怎么了?”江季风轻笑,厨房内响起碗筷响动的声音。
“新年快乐,”温漾的侧脸贴着他的背,说:“这是我们过得第一个新年。”
听见江季风把手套脱下的声音,温漾探头望去。
他修长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很薄很薄的红包,递给了温漾。
温漾颠了颠,皱着小脸,仰头看他,有些委屈道:“这...该不会是10块钱吧。”太薄了,虽然她不拜金,但是这压岁钱十块钱,也太少了吧!
“10块你嫌少啊?”江季风轻笑:“拆开看看。”
温漾打开,才发现是上次她在车上还回去的那张卡。
“这...里面多少钱啊,”
温漾知道里面的钱肯定动辄上百上千万,她推辞:“我不能要——”
“卡是无限额。”
江季风低眸看她,嗓音温润:“我对你的爱也是。”
我对你的爱也是无限额的。
“温漾,旧年辞去,新年开始,”
江季风低眸,温声许愿道:“永远陪在我身边。”
-
欢声笑语度过的新年第二天。
温爷爷再一次进了医院化疗。
当看见他因为化疗而被折腾到整个人骨瘦如柴,小小的身影躺在冰冷的床上时,温漾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红了眼眶。
他们坐在医院的长廊,耳边是护士推动箱子转动的声音,若是再安静一点,就能清楚听见那砰砰而动的心跳声。
温漾低眸,脑海中都是刚才温爷爷的身影。
也就两个半月了。
可能在未来的某一次里,他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温漾低眸,眼泪到达眼眶,欲掉不掉。
她掐着自己的手,让指甲嵌入掌心里,仿佛想要用疼痛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哭出来。
但是下一秒,一双温热的大手覆盖上来,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掰开她紧握的拳头和嵌入肉的指甲,随后,用温润的指腹轻轻的摸了摸月牙弯的指甲印,伸出手,揽过她的头,让她靠在他的肩膀处,轻声道:“爷爷这次醒来后,我们和他说,我们要办婚礼了,好吗?”
温漾的脑海中突然想起,那天从北京回来后,他和病房里的另一个老爷爷说
——“舍不得也得舍得,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就不要拖累娃娃了。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看见她办婚礼,这样我就彻底放心了。”
温漾抬起红了的眼眶,看向江季风。
爷爷等不到秋天。
第四十五章
正文完
温漾一直以为自己的婚礼在秋天。
在那个不冷不热,
微风正好的秋天。
但终究是不能来得及的。
温爷爷做完化疗的第二天,一群人吃午饭的时候。
江季风放下碗筷,牵住温漾的手,
拇指在虎口摩挲几下,
相视一笑,
宣布了昨天两人商量的结果。
“我们在北京的时候就商议过,决定年后就办婚礼,
一直忙到现在,
都忘了说。”
似乎是看见温爷爷的错愕,
温漾怕温爷爷猜到是因为他。面色自然的及时补充:“之前我就说过,要在一月份,
想着天气正好,不然再过几个月天气太闷了。”
温爷爷闻言,
似乎才放下了心。
江家二老却比当事人还激动,江爷爷忙不迭道:“那就赶紧去算算哪天摆酒的日子好,
拿你们的八字去合算一下,挑个黄道吉日。”
这些事情自然是交给了素日爱礼佛拜关公的奶奶去算,
她老人家当晚就打电话给了港城那边的管家,吩咐她第二天去庙里算一下。
这个结婚的事情,
是温漾和江季风临时的决定。
所以温漾很担心,压低声音凑到江季风的耳边道:“万一没合适的日子怎么办?”
“放心,”他轻笑,似乎知道她的担忧是什么,伸出手悄悄捏了捏她的拇指盖儿,
道:“没有合适的也会变成合适的。”这一切,
他都会安排好。
谁都无法阻挡他要结婚的计划,哪怕是神明。
但是好在第二天港城那边传来的简讯是好的消息,
农历正月二十二,是个极好的日子,合他们二人的八字,适合摆酒办婚宴。
现在是年初四,他们只剩下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去筹备这场婚礼。
夜里,温漾躺在床上,掰着细长的指头算日子,虽说是因为温爷爷才那么快举办,但毕竟还是自己的婚礼,一生就一次,嫁的也是她所爱之人,她还是有些忐忑。
屋内只剩一盏暖黄色的灯在照亮,一双温热的大手忽然攥住了温漾细长的手指,她侧眸望去,他另只手支起身体,侧脸低眸看她。
“婚礼要置办的东西有很多,伴手礼、还有婚纱——”她在细数婚礼上需要提前筹备的东西,显得对未到来却快到来的婚期感到有些焦虑。
江季风攥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很温柔的安抚她有些焦虑的情绪:“你只需要选伴娘,其余的,都交给我。”
“有我在,你放心。”
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就这样,点到为止。
在确认关系那天开始,温漾一直觉得他欲望是很强的,连带几天不停歇。
但是自从北京回来到现在,将近半个月里,他再没有折腾过她。
温漾借着暖黄的灯看向江季风俊美无俦的脸,伸出手摸了摸他那双深情眼,不似之前躺在一块时他总是动手动脚,这半个月来,他的眼神里永远都是关心、关切、半点欲念都没。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成熟、稳重的男人,成熟到在爱与性上能分的很开。
成熟男人才会摆脱性的控制,觉得性只不过是爱情里的一道添加剂,却不是必需品。
就像酒,情到浓时,喝两口。
却不会受酒控制。
温漾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像只小猫似得,撑起身体钻进他的怀里,双手抱住他的劲腰,仰起巴掌大的脸蛋,呼出柔柔的气息。
江季风伸出手,她突如其来的乖巧,令他心一软,低头吻她的额头:“怎么突然这么乖?”
温漾依偎在他怀里蹭了蹭脑袋,柔声道:“结婚我可能不会请太多人来,我没什么交心的朋友,除了大学的舍友和柯莉。”
初高中的同学们早已随着时间淡去而失去联系,更何况她的初高中过得并不怎么幸福,进了大学,住宿的时候,大家都才开始平等,虽然偶尔会聊起家事,但总归不会暴露太多。
若说知心,那就是柯莉一个了吧,毕竟她曾在还不知道她身份的时候,在众人推墙压她的时候,她选择义无反顾的站出来,这种真心,难能可贵。
“要不要,就找她当伴娘?”温漾轻声说。
江季风抱紧她,躺下去时,柔声道:“都依你。”
婚礼的事情就像是突然冲上来的热搜,第二天醒来后,没人再提起。
温漾照常像往常一样陪着温爷爷。
他们像是很多年前一样,温漾放学回家,放下书包蹦蹦跳跳,嚷嚷着“爷爷我饿了”,而温爷爷则会笑嘻嘻的带她去厨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零食,叮嘱她:“不能吃多晚上快吃饭了”。
这种时间过得好快,悄然流逝,如白马过隙。
年后江家二老就回了港城,江季风是江家的长孙,婚礼无论如何,都得在港城办,那边注重礼数多,临近婚期前的一周,江季风突然说临时要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