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天文不太感兴趣，在我看来，那些东西不过是一些星星罢了……仅仅如此。”

    “我还是更喜欢以前的你，那时候的你充满浪漫主义的色彩，如今你也只剩下冰冷的理智了。”

    “你小的时候谨小慎微，从来不说大话，可现在却变得如此高调。如果是我，我也只会喜欢小时候的你，而不会喜欢现在的自大狂。”

    “人总是会变的。”

    “人物弧线，对吗？”

    孟想仰天大笑，“这是创作理论里的专业术语，你平时也喜欢研究这些吗？”

    “这是彩蛋里提到的东西。”

    “哈哈，难道你真的觉得，我们处在某个文艺作品之中？”

    “是，我真这么觉得。”

    “那好吧。换个话题聊聊，你在花音发动能力的时候，看见过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顾毅摇摇头道，“应该是受到了希望之星的影响，我根本不知道平行世界的我正在经历着什么。”

    “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你看见自己在马戏团给大象铲屎？”

    “哈哈哈，并不是这样。

    我在花音能力发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见。因为，早在我流浪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见过平行世界的自己了。

    我通过自己的方法，实现了所有世界合二为一，我和你一样，早就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

    “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我想问的是，如果我们所处的世界是一部文艺作品，那在这个作品里，谁是主角？你又或者是我？”

    顾毅皱了皱眉，思考了半天，却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哦……这个问题确实很难回答，就算我也分不清，它会怎么分配我们两者的戏份。”

    孟想手指着天空，脸上的笑容从来没有消失过，他越笑越放肆，直到最后整个月球上空都只剩下了他的笑声。

    顾毅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我在笑你傻乎乎的，居然真的在思考谁是主角这回事。你们老说我是孔雀开屏自恋狂，但真的遇到这种问题，你比我还要自恋。顾毅，你觉得你的能力放在诸天万界，是什么样的水平？”

    “很强……至少在人类里面，很强。”

    “那你知道人类在其他种族眼里有多弱小吗？”孟想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们人类的寿命平均也就六七十年，而我们旅者星人的寿命则以百年计算。瓦棚人的平均寿命只比你们多十几年，但他们的科技水平领先你们几百年。”

    “我知道。”

    “你以为你已经很强了，但是在广袤的宇宙之中，无论你我都是很弱小的人。而在这片宇宙之上，还有那位高高在上的神，以及更多你我无法用理智思考和理解的存在。”

    “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有成为主角的可能。”顾毅突然打断了孟想的话，“成为主角，可不是仅仅有实力就够了。”

    “很多时候，你以为你是主角，但你根本就不是。”

    孟想把肩膀上的尸体丢进了不远处的帐篷里，他摘下了尸体脸上的小丑面具，顾毅凑近一瞧，发现这人居然是自己的老熟人小智。

    “刚刚说到哪儿了？哦……主角，自命不凡的主角。”

    孟想拍了拍手，继续着自己的演说。

    “很多人，总是在自命不凡，觉得自己这辈子不顺利全都是机遇、环境、社会的问题，觉得自己就是人生的主角，但其实并非如此。

    我在平行世界里，遇到过无数个自己，我在他们的人生中看到了不少可笑的事情。

    1号的我出生在一个穷人家庭，生活条件比我还凄惨。他觉得，如果自己能生活在富贵人家，一定会干出一番大事业。

    后来，我出现了，我让1号来到另外一个世界，让他生在富贵人家。结果他明明没有经商天赋，却硬要经商，到最后把家产败光了。

    于是，他接受了现实，1号的世界线成功与我融合。

    2号的我学习成绩很差，生活在一个低魔世界，他整天幻想着如果自己穿越到拥有魔法的世界，一定可以成为大魔法师。

    后来，我出现了，我让2号来到另外一个魔法世界。我让他上了最好的魔法学校，可他的学习成绩实在太糟糕，直到毕业了连搓一个火球都搓不出来。

    于是，他接受了现实，2号的世界线成功与我融合。

    3号的我就稍微好一点了。他不想成为将军，也不想成为什么有钱人，就只想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当隐士，因为不想和社会上的人竞争。

    后来，我出现了，我没有带3号离开他的世界。我仅仅只让他来到了一个人口稀少的国家，结果他只过了一个月就过不下去了，因为他受不了异国他乡的孤独生活。

    可是，3号依然没有接受现实，我带着他穿越到各个世界，体验各种各样的人生，他都会挑出各种各样的毛病，他总觉得自己的不顺利都是环境造成的。

    你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吗？”

    第573章

    主角的命（2）

    顾毅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说道：“他最后放弃了？”

    “是，他放弃了。他最后居然让我带他回到他原来的世界，他觉得无论在哪里自己都是一个咸鱼，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就待在自己的家乡算了。”

    孟想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在嘲笑，又似乎在惋惜。

    “在这些人的眼里，他们已经算是有了奇遇，而且他们的奇遇无论放在哪里都算得上是一部经典的开局了。

    我接触到的所有平行世界的自己，全都无一例外地以为自己是主角，可真正在我帮助下成就一番事业的，万里挑一。

    他们大部分人都是一文不值的小人物。

    他们本来就没有经商的天赋、学习的天赋，却天真地以为，只要离开了某个环境，他们就能干出一番大事业了。

    很多人以为自己重活一世，一定能过得比现在好，但大部分人哪怕带着前世记忆重生，他们也会重蹈一遍覆辙。

    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这辈子就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你有能力换一个地方生存，你也只是换一个地方变成废物。”

    孟想一脸淡漠地说着。

    顾毅歪着脑袋，看向对方。

    在某一刻，顾毅甚至觉得面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孟想。

    也许是百年的流浪生涯，让他无处诉说内心的寂寞，终于有一天他撤除了自己的心防，于是便一股脑地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顾毅越想越不对劲，他张开五指，召唤出希望之星架在孟想的后脑勺上。

    孟想忽然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变成了暗月的样子。

    “臭小子，你打我做什么？”

    暗月转过脸来，露出了诡异的面容，他的嘴巴一整个裂开，牙龈外露仿佛饿鬼重生。他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伤口，顾毅甚至能通过他的伤口看见暗月背后的东西。

    “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多愁善感。”顾毅收回了手，“本来我以为你是假扮的，原来你其实是受了重伤吗？”

    “自作聪明！”

    暗月捂着自己的脸颊，重新变成了正常人类的身高，他变回孟想的样子，表情有些不自在。

    “虽然你这样粗鲁的方式让我感觉不爽，但你确实非常谨慎。”

    “谢谢。”顾毅点点头道，“不过，我觉得你的刚刚的言论，还是有些小家子气了。不过，我也可以理解，毕竟你受了伤，脑子都有点不清爽了。”

    “为什么？”

    “如果你非要问我，谁是主角？我会告诉你，人人都是主角。”

    “政治正确的话，我是听够了，还是换个论调吧，哈哈……”

    孟想摇了摇头，继续埋头捡尸体。

    顾毅望着孟想的背影，觉得他似乎不仅仅是受了皮外伤那么简单。

    刚才他那一出充满负面情绪的说法，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那番论调，其实倒更像是暗月小时候才会说出的话。

    导演是最擅长玩弄人心的。

    他为了保护自己和郗望，用身体承受了导演的攻击，他的精神世界也必然遭遇了巨大的麻烦，现在恐怕早就千疮百孔了。

    刚才，暗月的记忆之海波涛汹涌，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顾毅默默思索了一会儿，继续和孟想讨论之前的话题。

    “你不应该过分强调命运，在我看来，人人都有可能成就一番事业。”

    “是，就连你都说的是‘可能’，而不是必然、一定、肯定。”

    暗月一边说着，一边挥手抛出了几十扇红色的木门。

    “你看，人生就是不停地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但是你在打开门之前，根本不知道门后面是死路还是活路。他充满了随机性。

    我在这个时候打开了这扇门，我成功了。可你在下一分钟打开这扇门，你却掉进了悬崖，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命运。

    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

    在我小的时候，我特别喜欢看成功学的书。我以为照着这些名人的路子走下去，我也能够成功，但我发现这纯属扯淡。

    正确的做法是什么？

    逃避。

    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顾毅皱着眉头，接着反驳道：

    “你说得不对，这不是你摆烂的理由和借口。人类之所以可以生存至今，就是因为我们拥有抗争命运的意志，我们是可以改变环境的，而不是做环境的奴隶。”

    “你别和我说什么宏大叙事了，你今天能和我说这些话，完全是基于幸存者偏差。

    你想想看吧，假如在推演里死掉的你都是平行世界里死掉的你，你活到现在已经踩过了多少人的肩膀？

    大部分的人在诡异世界里只能充当一个龙套角色，他们在弹幕里指手画脚，觉得自己可以秒天秒地。

    就像是总有人觉得自己穿越到古代能当上大将军、大才子、大地主。

    但是事实上呢？

    他们真的穿越回过去了，也只能去当一个炮灰，一个落榜生，一个佃户。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大部分人的生活。

    普通。

    平淡。

    并且绝望的真实。”

    顾毅没有说话，他发现自己快要被暗月说服了。他的心里知道，暗月的精神状况一定出现了一些问题，但他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在短期内让暗月恢复。

    难怪郗望在蓝星上的时候充满了焦虑，她说过暗月会在最后一刻跑路，平行世界里有过无数次的失败。

    暗月、郗望、花音、丹尼斯……还有许许多多的特工和蓝星上的平民。

    这些人每一个都对决战最后的结局，都可能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暗月这样一个关键角色却在大战来临前产生了心理问题。

    “难办……”

    顾毅心里叹了口气，帮着暗月忙前忙后。

    终于，暗月把所有的尸体全都放在了帐篷里，他默念咒语呼唤着所有阵亡者的灵魂。

    顾毅抱着娃娃，看向帐篷内。

    无数幽魂虚影在帐篷内游荡，寻找着自己的肉身。

    暗月偏过头来，朝着顾毅撇撇嘴，“借我用一下太阳牌，我的塔罗牌上次全用光了，只能靠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

    顾毅点点头，从希望之星里取出了一张塔罗牌。

    第574章

    未济

    太阳牌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地上尸体的伤口开始愈合，那些灵魂的虚影也逐渐和自己的肉体融合。

    顾毅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孟想，他脸上阴森的表情逐渐恢复。太阳牌可以治愈肉体上的创伤，就是不知道他内心的伤痕能否愈合。

    “唔……舒服多了。”

    孟想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一副满足的表情。他转过身去搭着顾毅的肩膀，走出帐篷。

    “走，出去陪我来一根。”

    “帐篷里的人不用管了吗？”

    “别担心，过一会儿他们就会醒来的。”

    二人站在外面吸烟，谁也不说话。

    顾毅眯着眼睛看向天边，一团不停变化形状的云朵正在飞速朝着他们靠近。他的内心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那是……”

    “来得这么快？”孟想摇了摇头，“对不起，这次我没工夫保护你了，你进帐篷待着，我的手下会照顾你的。不过，你别指望他们能让你舒服就是了。”

    孟想戴上帽子，变成了暗月团长的模样，他用力一跺脚瞬间消失在原地。

    烟头从半空落下，砸在地面。

    “烂泥巴！”

    娃娃用力拍打着顾毅的手臂，接着一股脑地钻进了顾毅的怀里。

    顾毅仰头看去。

    天边的云朵里伸出了一只巨大的黑色手臂，几乎在眨眼之间，那条手臂就已经出现在了顾毅的眼前。

    “来了……是他来了！”

    顾毅捏紧拳头，希望之星不受控制地沸腾了起来。

    ……

    咖啡厅内。

    郗望的游戏天赋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尽管她是第一次玩桌游，但她却是在场所有人里最快上手的玩家。

    “艹，你怎么又赢了？”

    “郗望已经干掉八个对手了。”

    “牛哇……”

    顾毅看了一眼郗望的棋盘，又看了看手里的说明书，提醒道：“郗望，这个游戏可不是杀得人多就能获胜的，虽然这些玩家死了，但他们还是可以通过别的方式重回棋盘。”

    “我知道。”郗望说道，“我只是比较享受这个过程。”

    郗望捏着骰子，内心焦虑无比。

    按照孟想的嘱托，自己必须要尽快掀掉这盘棋，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她的肢体都不会听她的指挥。

    她只能一遍一遍地掷骰子，一遍一遍地和宇宙的意志争夺肉体控制权。

    郗望回头看了一眼桌角的六十四面骰子。

    此时，它正处在相对稳定的状态，数字64一直朝上。

    “支持人。”

    “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