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瞬先是意外与心疼，可下一瞬，他猛然清醒过来，一把将人扯开。

    从抵死缠绵到忽然被掐住脖子，眼前女子媚眼含泪：“殿下……”

    萧南瑢眼中的情、欲在顷刻间凝结成霜雪，他伸手，缓缓从她眼角搓过……将她脸上的伪装蹭的揭开。

    言奴痛呼了声捂住脸，再抬起头时，就被萧南瑢一把掐住了脖子。

    “殿下……”

    言奴拼力出声，却说不出任何求饶的话，因为她看到眼前的萧南瑢神情近乎狰狞，宛若修罗恶鬼一般。

    他咬牙挤出几个字来：“沈柠在哪儿？”

    言奴扯了扯嘴角：“奴婢也不知道，殿下，我……”

    “话没说完，喉咙就咯咯作响。”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一想到自已先前的情动如潮极尽取悦以及蚀骨销魂都是与眼前这个女人，萧南瑢的神情因为极度的愤怒几乎狰狞到扭曲。

    他掐住言奴的脖子：“吃里扒外的东西，本殿以前对你果然太过放纵，不想活，那便死吧。”

    言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满脸通红眼珠充血，脖子嘎嘣一声，眼神缓缓失去焦距……

    最后一瞬，她心里竟然是愉悦的。

    真好，不必在教主和殿下之间痛苦的做双面间谍了，不必再日日惊恐寝食难安……她与她喜欢却毕生也不可能触碰到的人有了这样亲密的事情，被他这般温柔疼爱过……即便是用着别人的脸，她也心满意足了……

    她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已会死了，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能偿还了教主恩情，亦能得到自已喜欢的人……这样的结局，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好累啊，睡吧……

    323

    闯城门

    沈柠出了未央宫宫门，拔腿就要往慈宁宫跑去，可刚迈步又停下来。

    不能回去，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但凡发现她不见了，萧南瑢直接封了皇宫不许出入便能彻底将她堵死在皇宫里……在他发现之前这不知多久的时间，是她唯一的机会。

    没有理会言奴说的慕夭会接应，沈柠掉头就往宫门处去，结果就看到穿了一身太监服饰笑吟吟站在那里的慕夭。

    “柠柠，我来救你了。”

    沈柠戒备的后退一步，慕夭眼底闪过黯色，接着又笑了笑，神情认真：“柠柠，我已经与定王殿下联手，是他让我务必确保你的安危。”

    沈柠摇头：“我不信你，你难道不是二皇子的人吗？”

    慕夭沉默一瞬：“二皇子已经疯了，他真的要将辽东扔给倭寇……与我们当初约好的一切都不一样，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囚禁你，他是个疯子！”

    说完，慕夭顿了顿，笑着说：“定王殿下说你肯定不会轻易信我，为了让你相信，他让我跟你说，他还记着，第一次见面，你骗他说他碗里也有两颗蛋。”

    沈柠猛地愣在那里：……

    这种她都快忘记的事情，萧南谌居然还记着！

    “走吧柠柠，我知道我对你做过很多坏事，但这次，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慕夭抿唇：“没时间了。”

    沈柠知道萧南谌绝不会轻易将他们相识最初的事情告诉旁人……没有再浪费时间，她点头：“如何出宫？”

    “你跟我来。”

    慕夭带着她一边走一边说：“二皇子以你失踪的借口封了各处宫门严加盘查，明光门有我的人，我们走那边。”

    沈柠点头：“好。”

    很快，沈柠就随慕夭到了明光门那边，就见明光门果然是重兵把守。

    她心里有些打鼓，但神情依旧平静，与慕夭一同往前，就见慕夭拿出个什么令牌晃了晃，跟那侍卫笑着说了句：“奉命出宫办差……”

    侍卫看了眼两人，挥手将他们放行。

    走出皇宫的一瞬，沈柠松了好大一口气，可她知道，还没到完全放松的时候。

    如今整个京城都由徐阁老和二皇子把控着，若是他们封了城门，她还是一样插翅难飞，所以不能浪费半点时间。

    沈柠正准备说要走，就见前面一辆马车驶来，慕夭拽着她大步走向马车：“柠柠你进去换衣裳，我们不能耽误要直接出城。”

    与二皇子打交道许久，慕夭自然了解那个平日里扮猪吃老虎的萧南瑢有多可怕。

    言奴不知道能撑多久，一旦事发，萧南瑢必定会直接封了京城。

    他是旁人眼中从来都不争抢最好脾气好说话的皇子，却没人知道，对于想要的，他绝不吝啬任何手段。

    沈柠也清楚这种时候便是差半刻都是生死攸关，她没再犹豫，直接爬上马车。

    马车里放了一套女装，样式常见，还有同样不起眼很常见的首饰，她立刻换衣服弄头发，又重新给自已换了副样貌。

    外边，慕夭也换掉了扎眼的太监服饰，等换好衣裳后慕夭钻进车厢里，沈柠就看到，他也已经换了副样貌。

    天心教教主，自然比她手段高明。

    车里备了不少东西，沈柠寻了白底红花的帕子，在那些红花间用旁边的口脂小心的写了几个小字：辽东，元、倭。

    小小的字迹隐藏在红花旁，不细看不容易发现。

    写完，沈柠将那帕子和旁边备用的一件衣裳包在一起，等马车行驶到一处牙行时，沈柠让慕夭停车，自已跳下车进了牙行直接道：“花楹雪要招伙计，十男十女，要十四岁到十七岁的，有些着急，苏掌柜说您这边不错，让找您挑人，这会儿就要，苏掌柜让你们尽快将人带过去。”

    说完便从衣裳带的荷包里拿了一小块碎银子抛过去：“我还要办别的事，劳烦管事将这东西给苏掌柜捎回去。”

    花楹雪在京城的名气自不必说，牙行管事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双手接过小包袱：“得嘞您，咱马上就挑人带过去，东西也一定捎到。”

    沈柠没有停顿，立刻出门上了马车。

    十男十女，十四到十八，是她以前和苏涟漪约定好的暗号，苏涟漪听到后自然会上心，手帕上的字迹用心便能看出来，她肯定也知道该传信给谁。

    沈柠担心出不了城，所以要做好两手准备确保萧南谌那边能收到信。

    能看出沈柠的紧绷和焦虑，慕夭抿唇，伸手想要拉她，却又在伸出手的一瞬缩了回去。

    “柠柠放心……”

    慕夭看着沈柠，认真开口：“今日，我必定送你出城。”

    沈柠没说话，慕夭抿唇：“我从来都是对不住柠柠，害你骗你许多，但今日我定会帮到你的，柠柠你信我，好不好？”

    正说话间，马车靠近城门。

    沈柠有些紧张的掀开车帘，心中无奈。

    以前进城出城多少次，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城门却成了一道天堑一般。

    好在城门口眼下看着一切正常，城门守卫也是照常盘查，然后放行，瞧着只是问的细了些……遇到马车，会让掀开车帘往里面和车下瞧瞧，并没有太严苛。

    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狂奔靠近，伴随着响亮的命令：“京城各城门即刻戒严，许进不许出！”

    “京城各城门即刻戒严，许进不许出！”

    沈柠的心咯噔一下，她知道，萧南瑢那边发现了……

    前面要出城的人有人不满抗议，结果先前还好好的守城军直接兵刃出鞘，登时翻脸。

    近来整个大宣朝都不太平，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的，再一看这阵仗，哪里还敢多话，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缓慢掉头往回。

    沈柠看了眼慕夭，慕夭眸色微闪：“柠柠，我带你闯过去。”

    他回头看着沈柠：“这会儿刚开始戒严，下边的人还不清楚内幕，等到再过些时候关了城门彻底戒严了，就真的出不去了。”

    沈柠心里也清楚，时不我待……这会儿城门口一片混乱，正是趁乱闯关的好时候。

    就像慕夭说的那般，等到城门口这阵混乱过去，再想出城就更是难如登天……

    两人下了马车，混在人群中不露声色往城门口走去。

    城里的人不准出了，外边的却还可以进，城门守卫不断喝骂着让城门口的人快点走，但因为后边还有人，掉起头来需要个过程，一时就显得有些混乱。

    沈柠与慕夭就借着这会儿的混乱，不着痕迹走到了城门边……可就在这时，后边远处再度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沈柠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直接惊到了！

    居然是萧南瑢……

    已经快到关城门的时候了，他居然直接出宫来抓她！

    慕夭也看到了萧南瑢，心知已经没有时间，他一把拽起沈柠的手，纵身提气鬼魅般往城门外飞掠而去。

    “什么人？”

    “做什么……啊，鬼啊！”

    城门守兵见有人闯关，挥刀便拦，结果一刀劈上去却被白布当头罩住，手忙脚乱扯下来才发现只是一件袍子，根本没有人影，可他刚刚分明劈到的是人。

    与此同时，城门口原本的一些百姓忽然生乱，嘴里不知叫嚷着什么，朝守卫群拥而上，场面顿时混乱失控。

    萧南瑢也看到了那一幕，眯了眯眼，还在疾驰的马背上，却反手便抄起挂在马背上的硬弓，搭箭拉弦，嗖得一声……三道箭矢同时激射而出。

    沈柠这种时候动都不敢动，闭眼放松任凭慕夭带着她左右突击……然后就是猛地旋身，她下意识睁眼，就看到三道箭矢几乎是擦着慕夭的面颊钉进了城墙缝隙里。

    沈柠这才知道萧南瑢的武功有多可怕……

    慕夭明显也清楚这位二皇子的厉害，他不敢停顿，纵气而起，足尖踩到一名守兵头上，倏然间化作一道白影射出城门。

    城门口的守兵齐齐涌上乱刀挥砍，结果却发现刀下的只是衣服……也是这一瞬，慕夭带着沈柠从城门角落的暗影中飞身而出，几个纵起便上了城外的人让出的骏马。

    沈柠马术有限，慕夭不敢让她自已骑，直接将人放在身前，猛地一夹马腹便往前飞驰而去。

    同一时间，萧南瑢一拍马背，足尖蹬在马鞍上，一手挽弓飞身而起，竟是直直纵身跃上城墙。

    看着城门外正在远离的两人一骑，萧南瑢三支箭矢搭上，嗖得射了出去……然后他就看到慕夭向后挥手，黑色的衣袍翻飞将那三支箭矢尽数挡住。

    萧南瑢身侧守军也在射箭，但慕夭已经出了他们的射程。

    萧南瑢面无表情，重新搭上一支箭矢……这次，他没有瞄准慕夭，而是箭尖略上移，指向马背颠簸间沈柠时不时露出的头颈来。

    眼底闪过幽光，他闭眼深吸了口气，瞳孔微寒，倏然放箭……

    徐之翊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萧南瑢明显带了内功暗劲的一箭激射而出，他下意识低呼：“殿下！”

    无论是慕夭亦或沈柠都不是他们该杀的人！

    纵身飞跃上城墙，徐之翊就看到，那两人一骑已经快没影了。

    慕夭在天心教中有许多对他死忠的下属，如此这般定有人一路接应……追不上了。

    “殿下息怒。”徐之翊叹气。

    萧南瑢缓缓放下弓箭，垂眼，冷冷扯了扯嘴角……

    自寻死路的人，那便死吧！

    324

    慕夭之死

    沈柠坐在马背上，这匹马明显是少见的良驹，驮着两个人依旧追风踏月一般速度极快，带她和慕夭直奔往前。

    他们去的方向是海边。

    慕夭低声说：“那里有船在等候，船上是你认识的人，柠柠可以去辽东寻你的人……你定有法子的。”

    终究是他救她出宫，沈柠顿了顿，问：“那你呢？”

    他明显是萧南瑢的人，如今背叛萧南瑢，以萧南瑢的性子，他怕是没有活路了。

    但他好歹是天心教教主，应该不至于走投无路。

    可就在这时，沈柠却忽然觉得背上一沉……慕夭居然往下压到了她后背上。

    沈柠蓦然皱眉，可也是这时，她猛地察觉到慕夭的呼吸频率不对劲。

    “你受伤了？”

    她回头，就看到慕夭惨白如纸的侧脸。

    他艰难扯了扯嘴角：“嗯……”

    萧南瑢太了解他，杀他不好杀，便拿沈柠当幌子……萧南瑢知道，他便是死，也不肯沈柠出事的。

    沈柠下意识要勒住马缰停下来，却被慕夭一只手制止，他的声音已经有些轻飘飘的：“别耽搁时间，柠柠。”

    沈柠心里忽然涌出些不太好的预感……

    很快，他们到了海边。

    这里不是大渡口，只是一处浅湾，停靠了一艘不大的福船，等到他们靠近后，船上立刻出现几道身影，为首一人沈柠立刻认出来，是怒娇龙。

    下一瞬，怒娇龙带人上岸迎过来：“教主，王爷。”

    便是两人已经易容，可怒娇龙知道自家教主的本事，也能猜到另一个人是谁。

    马匹停下，沈柠忙说：“小心些，他受伤了。”

    话音未落，便觉后背一轻，慕夭竟是直接软软往下滑倒，然后被怒娇龙几人连忙接住。

    沈柠立刻翻身下马，正要查看慕夭伤势，就听到怒娇龙低呼了声：“教主……”

    也是这一瞬，沈柠看到了慕夭心口刺出来的一截箭尖……他被一箭穿心而过，却哼都没哼一声，若非先前他脱力，沈柠甚至都不知道他受伤了。

    沈柠是医生，她知道，慕夭这样的伤救不了了，他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是因为那箭矢刺过后堵住了血管……一旦拔出，顷刻间就会毙命。

    而不拔箭，他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怒娇龙眼圈泛红，咬了咬唇，然后拽着那几个人避开到船上，留给慕夭与沈柠说话的声音。

    沈柠的心有些乱。

    一个人因为她即将死在她面前……这是她从未想过的情形，她有些怕了。

    “你、你是天心教主，会很多异术，你、你还有没有办法？”

    沈柠语速很快：“你试一试，上次中箭坠下城墙你不是都活得好好的，你……你们不是还懂蛊术，应该有法子的吧？”

    “你试一试？”

    沈柠心里恐慌，声音也有些发颤。

    慕夭骗过她，算计过她，也帮过她……更重要的是她知道他的一切，因此，这一刻的心情愈发复杂难辨。

    慕夭将沈柠的慌乱看在眼里，唇角缓缓翘起：“真好，柠柠不想让我死的，对不对？所以，你也没有那样厌恶憎恨我，是不是？”

    沈柠嘴唇动了动，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要死的是慕夭，可他此刻却居然在安慰沈柠：“别难过，柠柠，我与定王约定了的，我确保你的安全，他答应，在他掌权后，废除奴役制，让像我们一家的人们，都能像人一样活着……如今，我做到了。”

    “我还救了你，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结局吗？”

    慕夭笑着轻喘了口气，轻声说：“柠柠，我真的，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要伤害你……我没有别的办法，有很多人相信我，等着我去改变他们的命运，那些东西太沉重了，我别无选择柠柠……”

    “二皇子当初告诉我们，他会做一个宽仁勤政的明君，他会废除奴制，会给像我、像我们一样的奴役一条生路，再不让人活得比畜生还低贱……”

    慕夭嗤笑：“可他如今却要将整个辽东送给外族，我差点成了助纣为虐的爪牙和刽子手，屠戮和我一样的卑贱者。”

    “柠柠，我上次说的也是真心话，这个世界，该交给你这样好的人才是，定王也勉强可以吧，他比不上你。”

    慕夭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却依然在笑：“……这些年，我做了很多错事，也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

    “柠柠，别恨我，别讨厌我了，行不行？”

    沈柠知道他撑不住了……

    他们做了许久的敌人，可这一瞬，她却满心酸楚。

    或许是看了太多人的无奈和身不由已，亦或是知道他生的艰难活得痛苦……她并不想看着这个人就这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