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想要拉住沈柠，可就在这时，无形的力量将两人冲击开来。

    最后一瞬，沈柠听到，似乎有一道声音在问萧南谌：“你还可以再见到她，但作为交换，你要修到足够的功德……她的功德已经够了，她在另一个世界等你……”

    “只是，要用你的命数作为交换，你会短命。”

    “你愿意吗？”

    沈柠几乎要失声尖叫出来。

    不，不要……她要萧南谌好好活着，她要他活着……

    可她听到萧南谌毫不迟疑的声音，他说：“我愿意。”

    沈柠瞬间被巨大的力量抛进黑暗中。

    四周一片死寂……

    就在她心惊自已究竟到了何处时，她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提着灯笼缓缓走近。

    “元月。”

    沈柠怔怔看着他，在这一瞬，她猛地记起来，她和秦慕吃饭的时候遇到的那家私房菜的兄妹二人。

    那是元月和七月？

    等等，秦慕……慕夭……

    沈柠想到秦慕虎口处的胎记，思绪疯了一般不住翻涌。

    她看到元月走过来，跪坐到墓碑旁温声开口：“二少爷和夫人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二少爷给小小姐取名叫思柠……”

    沈柠眼泪瞬间涌出，她尝试着往前，缓缓从暗影中走出。

    “元月……”

    元月猛地一怔，可接着他笑了：“小姐，我好像又看到你了。”

    “元月，你怎么……在这里？”

    沈柠猜到了什么，她缓缓扭头，就看到了刻有自已名字的墓碑。

    元月似乎又长高了，却苍白如鬼，他有些羞赧，柔声说：“因为我想守着小姐啊……”

    沈柠心中大恸。

    他居然在给她守陵，他才十几岁啊！

    “元月，你不能这样。”

    沈柠想要劝阻，可刚开口，却被少年小心翼翼揽入怀中。

    他的声音微颤：“小姐……这只是梦，我想抱抱你，行不行？”

    沈柠顿了顿，伸手轻轻抱了抱他。

    元月眼睫剧烈颤抖着，眼神充满了贪恋与克制，他缓缓低头想要亲吻沈柠……沈柠捧住他的头：“元月，这不是梦。”

    少年怔怔看着她，然后又连忙道歉：“对不起，小姐，对不起。”

    沈柠说：“你这样，我无法安心，魂魄都不得安宁……元月，你离开这里，好好活着，我才能安息。”

    少年不断摇头：“不要，小姐，不要在梦里都赶我走，我刚刚不该……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要赶我走，求你。”

    沈柠安抚着他，温声说：“我们还会再见的，只要你答应我，好好活着，为自已好好活，我保证，我们来世还会再见面的。”

    “不要，小姐不要。”

    少年眼圈通红：“我知道这只是梦，醒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就只剩下守着你一个念想，不要赶我走。”

    话没说完，少年猛地僵住。

    沈柠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下，然后拿起他腰侧已经很陈旧的荷包。

    这荷包，还是她某年送他们的新年礼物……

    将荷包放在墓碑上，沈柠温声说：“这不是梦，元月，记着我的话，如果你想让我安心，便去好好过自已的日子，否则，我永远无法安宁……”

    “小姐！”

    少年伸手想拉她，沈柠却被身后蓦然出现的大力吸进了旋涡当中，元月也被甩到地上。

    墓室回归一片死寂，墓碑前，少年怔怔坐起来，眨了眨眼。

    他睡着做梦了？

    梦到了小姐呢，真好……只是她想让他离开。

    可就在这时，元月看到了墓碑上的荷包，神情骤然凝滞……少年怔怔抬手触摸自已额头。

    额头上，微凉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有残存。

    下一瞬，少年眼中涌出泪意……

    那不是梦吗？

    小姐真的回来了。

    是他让她的魂魄不得安宁，可她没有怪他，她还亲了他，许诺来生再见面……

    跪到墓碑前，少年重重冲着墓碑磕了个头，站起来后，他拿下自已的佩剑放在墓碑旁边守护，自已转身一步步往外走去。

    小姐要他好好活着，为自已活着，他要听她的话。

    小姐从不食言……他们来生一定还会再见的……

    “柠柠，柠柠能看见爸爸吗？”

    “不是说人不要紧吗？”

    “有轻微脑震荡，问题不大，放心吧……”

    沈柠缓缓睁开眼，被头顶的灯刺的又闭上，脑中的眩晕缓缓平复，思绪逐渐变得清晰。

    下一瞬，她陡然睁开眼。

    萧谌？萧南谌？

    愣了一瞬，她爬起来就要下床，看到女儿醒来喜不自胜的沈重连忙拦她：“乖宝乖宝，不能动，医生说你脑震荡不能动。”

    “爸爸我没事，萧谌呢？他怎么样，还有慕……还有秦慕呢，受伤没？”

    “秦慕也晕过去了，萧谌伤势稍微重一些，不过是点皮外伤不要紧乖宝，诶诶……”

    沈重眼见着自家闺女生龙活虎跑开，挺着啤酒肚追不上，只能气喘吁吁停下来安慰自已：但看她这么有精神的，想来也不要紧。

    就是刚醒来，也不管他这个做爹的急成什么样了，只顾着惦记那些小白脸，啧，女大不由爹啊！

    沈柠心脏剧烈跳动着，心绪一片烦乱。

    怎么会这样呢？

    原来那不是梦境……她原来已经活到了快三十岁，病逝后去了另一个世界。

    说她幸运吧，在那个世界她也挂了……说她不幸吧，她又回到了自已十九岁的时候。

    如果那都是梦，可萧谌与萧南谌长得一模一样怎么解释。

    还有慕夭、元月……慕夭手上的胎记，正是她当初海葬他时眼泪滴落的地方。

    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若是如此，那算是前世还是……

    忽然间，沈柠想到了自已的病，脚步微顿。

    也是这一瞬，一道身影从对面冲过来，因为太过着急甚至有些踉跄，堪堪停在沈柠面前。

    四目相对，看着萧谌和萧南谌重合的脸，沈柠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

    这时，她就看到萧谌的眼睛红了：“柠柠……是你，对吗？”

    这张脸与他的柠柠不同，可萧谌还是瞬间就认出来了，这就是他的柠柠，他终于等到的柠柠。

    伸手一把将沈柠紧紧抱进怀里，他的声音嘶哑到了极致：“柠柠、柠柠……”

    萧谌紧紧抱着沈柠，一遍遍重复她的名字，带着沉闷的泪意。

    他说：“我真的等到你了……”

    373

    再也不分开了

    萧谌就是萧南谌！

    沈柠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奥妙，但他知道，事情就是这样的。

    快三十岁的她病逝后进入看了一点点的世界，在那个世界去世后回到了自已的十九岁，然后遇到了在那个世界认识的人。

    无论是时间还是逻辑都不是她能理解的，但事实就是，萧谌就是萧南谌，就是她的阿南。

    想到车祸后那光怪陆离的一段经历，沈柠忽然想起来那个她在皇宫看到萧南谌时听到的声音。

    那个声音问他愿不愿意交换，他说愿意！

    沈柠一把抓住萧谌衣襟：“阿南，你在位多少年？”

    萧谌嘴唇动了动，没有直接回答。

    沈柠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恐怕是真的。

    她咬牙：“你是不是跟什么东西做了什么交易？不许骗我！”

    萧谌沉默片刻，然后说：“我以为那只是一场梦……我梦到你，然后梦到那个声音问我愿不愿意做交换，直到最后，我都以为那只是一场奇怪的梦而已。”

    沈柠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抓着他衣襟的手松开，轻轻抚到他脸上：“所以，我的阿南只活到了三十多岁，是吗？”

    萧谌将她的手按在脸上，眼中浮出笑意：“那时候我其实有些开心，因为我觉得那个梦或许是真的……然后我就真的又遇到了你。”

    沈柠闷不做声伸手抱住他靠进他怀里，听着萧谌胸膛里沉稳有力的心跳，一边觉得恍惚不真实，一边又因为他的气息而忍不住觉得安心。

    顿了顿，萧谌问她：“你想听一听大家后来都怎么样了吗？”

    沈柠点头：“想。”

    萧谌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温声缓缓道来。

    “青柏中了状元，后来外放历练时他选了北海府，去了你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小十一直陪在他身边，把他照顾的很好。

    你离开的第三年，他们生了个女儿，取名沈思柠。”

    沈柠意识到，车祸后那混乱的时间里，她到大宣朝各处的时候，原来距她离开已经过了三年。

    难怪北海府变得那么好。

    萧谌继续说：“他把北海府治理的很好，后来做了辽东巡抚，几年内将辽东治理成了大宣最富庶的地方。

    岳母一直身体孱弱，但沈程希很孝顺，沈程希娶了大理寺卿的女儿，再后来……想来他们也过得不错。”

    沈柠立刻就意识到，再往后的事，他也不知道。

    因为他的阿南也只活到了三十多岁。

    想到这里，沈柠就下意识收紧抱着他的手臂，心里细密的刺痛着。

    明明已经是九五之尊坐享天下，以他的本事，说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可偏偏地，他偏偏就这样一根筋。

    “元月在替你守陵三年后的一天忽然出了皇陵，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其中原委，后来他和七月一起做生意，走遍了天南地北……”

    “太皇太后享年七十有三，寿终正寝，之后几年糊涂了，还时不时把别人认成你，老太太也很想你。”

    沈柠眼圈微红，低低嗯了声。

    她抬头看着萧谌：“你呢？你那几年，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萧谌顿了一瞬，笑着说：“我啊……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姑娘，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结局吗？”

    沈柠更想哭了，她没有选择隐瞒，而是跟萧谌说了她的病：“我就是因为这个病……然后才去了那个世界的。”

    萧谌的面色陡然变了，沉默片刻，他说：“明天就去复查吧，我陪你。”

    他说：“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

    沈柠哭了：“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了……”

    萧谌抱着她亲了又亲：“别怕，我们先去复查，不是还没有确诊吗？”

    翌日，沈柠给秦慕打了个电话，说她和萧谌一起去复查。

    秦慕啧了声：“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沈柠听着他的声音，顿了顿，试探着问他：“车祸后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秦慕笑着安慰她：“没有，就是轻微脑震荡后的症状，偶尔有点眩晕，不过没关系，医生说很快就会缓解的。”

    他不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沈柠就没再多问什么。

    其实对他来说，忘记那个世界的一切才是最好的，他现在有美满的家庭，如日中天的事业，是很好的崭新的人生。

    慕夭那时候付出了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他都拥有了。

    很快，萧谌陪沈柠到了沈柠上次检查的医院。

    萧谌这张脸太醒目，再加上脸上还有车祸时留下的些许伤痕，上面贴着创口贴，所以更加引人瞩目。

    网上很快就有人爆出来在医院碰到萧谌和沈柠，但他们出车祸的事已经都传开了，出现在医院倒是不奇怪。

    网上热度更高的是萧谌将车挡在沈柠车前的监控画面。

    对面肇事车上的司机是突发急症，倒是没人怪罪他，也幸好这边三个人都系了安全带，受的只是轻伤，所以，热度更高的便是关于萧谌“纯爱战土”的称号。

    “谁能想到呢，我那清冷自持的前夫居然是个恋爱脑。”

    “顶配的硬件，装了个恋爱脑……这样的男人，谁能不说一声完美呢？”

    “有的人还在暗搓搓八卦人家是色诱时人家已经生死相许了，啧啧啧。”

    “难怪传出的路透视频亲的那么欲，原来全是感情没有技巧啊！”

    “哈哈哈，原著是公主想要强取豪夺，现实却是世子上赶着，太喜感了哈哈哈。”

    “会不会播出的时候世子嘴上说不要，眼神在拉丝啊……”

    相比较网上的一片热闹欢腾，医院vlP等候室，检查完的沈柠靠在萧谌怀里，整个人都在不自觉的颤抖着。

    萧谌将她紧紧抱着不住轻吻她发顶，不停安慰：“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还记着，在那个他用自已命数换了与她重逢的梦中，那个声音说她已经修够了功德。

    是啊，她让大宣朝的百姓吃饱了肚子，救了那么多人，办的医院救死扶伤，后来大宣各州省都模仿北海府的模式办起了医院……他的柠柠这样好，老天怎么忍心这么对她！

    一定不会的！

    片刻后，走廊里响起脚步声，脚步声有些急。

    沈柠心跳变得很快，她不自觉抓着萧谌的手，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下一刻，那个负责带她做检查的护土出现在门口，还有些气喘，地看着沈柠：“结果出来了……一切指标正常。”

    沈柠蓦然僵住。

    因为觉得太不现实，她甚至忍不住在想，自已是不是在做梦。

    她扭头看向萧谌：“阿南，我是不是在做梦？”

    萧谌伸手紧紧抱住她，自已也长长舒了口气，埋头在沈柠肩膀哑声开口：“不是梦，柠柠，不是做梦，你没有事，你好好的，你好好的……”

    护土继续说：“赵医生请你们过去他那边，我刚隐约听到他说上次的异常结果可能是那会儿你身体不舒服没休息好或者别的什么，总之，绝不会是渐冻症，沈柠，不是渐冻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