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小策道:“我一直都很喜欢这样的故事。”方拾遗:“你如果不做一个坏人的话可以去写书,估计卖的应该还不错,百姓们也都喜欢这样的故事,足够曲折,但是这样的故事短了一些,还不足以写成长篇,就算水一些也写不到一百章,不如你再继续往下想一想?”
宇文小策道:“你是在拖延时间吗?拖延到那位到哪里都会有事发生的安国公赶来救你们?”
方拾遗耸了耸肩膀:“我只是想听故事。”
“可以啊。”
宇文小策继续说道:“因为这个小捕头恰好遇到了闻名天下的安国公沈冷,突然之间就有了新的想法,原本是想着借一个小捕头的身份隐藏自己,毕竟黑武被大宁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这些做密谍的本来就因为是渤海人出身而不受待见,现在更是失去了后援。”
“所以他突发奇想,如果能帮助安国公沈冷办一些什么事,比如追捕一个叫宇文小策的人,成功的话,他就能借此机会跟着沈冷,沈冷向来都对手下人好的出奇,这个小捕头未来可期......”
他看着方拾遗问道:“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方拾遗道:“还没有到精彩的部分,前边的买点不够,你得继续想一些精彩情节。比如这个小捕快一步登天的故事。”
宇文小策笑道:“他因为积累了显赫的军功而成为了一名大宁的将军,或者是进入了廷尉府因为能力出众而被重用升任千办,一个黑武的密谍做到千办或是将军,也算是黑武几百年来派遣进入宁国内部最优秀的人才了。”
方拾遗往四周看了看。
陈冉低声说道:“估计还得一会儿,没有那么快,宇文小策说的没错,大将军赶过来至少需要一刻的时间。”
方拾遗问宇文小策:“你还能讲的下去吗?如果不能的话,不如我们打一架?”
宇文小策道:“我没兴趣和你打架,我甚至没有兴趣等到沈冷来,我等着你就是给你讲这个故事的,也可以说,讲给他......”
他指了指陈冉后笑的有些灿烂的说道:“好在,除了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听众,人心里是会长草的,这种草叫做怀疑,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心里一旦有了怀疑就会时不时冒出来,那棵草就会越长越大,变成一棵参天大树。”
他开始往后退:“我等了你这几天就是想说这些话,现在我说完了。”
方拾遗立刻迈步要追,就在这时候宇文小策身后的草丛里猛的站起来几十个人,他们之前就爬伏在齐腰深的荒草中隐藏,在方拾遗迈步向前的那一瞬间他们全都起身并且扣动了连弩的机括。
几十个人,几十把连弩,这个距离,几乎没有任何人能避开。
就算是沈冷在也不能。
每一把连弩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击发十二支弩箭,几十把连弩,数百支弩箭,铺天盖地。
方拾遗下意识的拉了一下自己的锁链,可是锁链还在两个人的腰带上连着呢,他楞了一下,然后喊了一声:“解开锁链。”
他横跨一步挡在陈冉身前,手里的黑线刀舞出来一片刀幕,他身前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火星四溅。
陈冉迅速把锁链解开,方拾遗左手一拉把锁链拽回来在身前抖出来一个圆,然后一脚把陈冉踹倒了下去。噗噗噗......
方拾遗的身上接连被弩箭射中三次,其中一支弩箭钉在左胸上。
那些人打空了弩匣之后随即转身撤走,动作奇快。
宇文小策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抬起手在身前挥舞了一下,那似乎是在向方拾遗致敬的动作,方拾遗硬撑着往前追出去,跑了几步后左腿一软,低头看了看,坐腿上也中了一箭。
他一咬牙又站了起来继续追。
“别追了。”
陈冉爬起来将方拾遗拉住,他看着方拾遗左边胸口上那支已经插进去一小半的弩箭,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你伤的太重了。”
方拾遗摇头:“没中心脏,不然我就死了,我是捕快,不能让罪犯在我面前逃走。”
说完还是要追。
跑出去两步,身子摇晃了几下后往后一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眼睛往上翻了翻。
县衙。
沈冷从屋子里出来,陈冉做在屋子门口的台阶上抽着烟斗,沈冷拍了拍陈冉的肩膀:“人暂时没什么事,也巧了,市场那边拍卖药材的地方有沈家医馆的人在那,救治的很及时,不然的话他真的已经没命了,医馆的先生说那支箭距离心脏已经足够近,哪怕就算是那支箭不小心碰到动一下都可能刺到心脏。”
陈冉点了点头:“醒了吗?”
“还没有,用了麻药散,人还昏迷着。”
沈冷挨着陈冉在台阶上坐下来,伸手把陈冉的烟斗拿过来嘬了几口,陈冉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他跟着沈冷打仗,面临着极凶险的局面,当时他也这样抽着烟斗,问沈冷要不要,沈冷说嫌弃,然后他问了一句手下人......亲兵是干什么的?
当时王阔海他们大声回答,亲兵为将军赴死。
于是,他们奋勇而上。
那个时候,他,王阔海,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为沈冷挡箭的准备,可是今天,有人为他挡箭,这种心情是不一样的,他很内疚,内疚的发疼,刀割一样。
“我......”
陈冉看了看沈冷,长出一口气:“我是不是挺废物的,总是有人站在我面前保护我,而不是我有能力去保护别人。”
沈冷摇头:“你保护的人还少吗?”
陈冉把烟斗拿回来,使劲抽了几口,烟气缭绕中,他的脸色格外的不好。
如果方拾遗就这么死了的话,他一定会内疚一辈子,那不是他熟悉的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更不要说兄弟,水师战兵中的兄弟们彼此而挡箭是常事,可对于陈冉来说方拾遗是个陌生人,而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要求这个陌生人脱光衣服检查。
对于方拾遗来说,他云淡风轻的说一句这是规矩之内的事,心里应该会觉得很屈辱吧。
陈冉在那一刻其实也想过,如果换做是他的话应该也会把衣服脱下来自证清白,但心里绝对不会好受,一个男人,尊严在那一刻被践踏了。
如果真的如沈冷说的那样是在澡堂子里还好,可不是。
“宇文小策!”
陈冉把烟斗在台阶上重重的磕了磕,烟斗里的火星溅出来,飞的到处都是。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天谴不敢来
辽北道。
夜幕刚要褪去,东边的天空上微微发白,孟长安坐在战马上看着远处那个在晨雾中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小村子,心里有些百感交集。
沈冷的手下已经和他汇合,二百四十名武院优秀的弟子,再加上他的几十名亲兵,三百人的队伍,在深夜对这个村子形成了包夹。
可是孟长安没有下令在深夜突袭,因为他心里有些矛盾。
根据元培圣交代的情报,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渤海人,也可以说都和渤海人有关系。
黑武青衙往大宁送入密谍可以追溯到最少二百多年前,那是大规模密谍输入的的开始,小规模的输入可以追溯到大宁立国之初。
元培圣交代的六处密谍基地这是最后一个,也是最让孟长安觉得为难的一个。
亲兵校尉薛无咎看了看孟长安的脸色,跟了孟长安已经好几年,他能明白大将军的想法。
“不知者,应无罪。”
薛无咎说。
孟长安点了点头:“不知者,应无罪。”
薛无咎道:“之前查过,义聚村已经存在了二百多年,附近村子里的人都说,义聚村最早的时候是一群乞丐流落至此实在走不动了,于是就住了下来,这地方不错,西边是河道,田野肥沃,定居下来后人口也越来越多,二百多年中,不断的和附近的村子联姻,如今村子的规模已经有两千多人。”
他看向孟长安:“然而这个两千多人的村子,其中根本就不知道身边有黑武密谍的人占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
“已经二百多年,从第一代的人算起来,到现在可能已经有十代人,十代人啊......骨子里渤海人的血都淡的快没了。”
“呼......”
孟长安长长吐出一口气:“沈冷之前突袭了那个农场,情况和义聚村差不多,农场里八百多口人,真正的黑武密谍可能连一百人都没有,而且主事的人死了,卷宗烧了,已经没有办法区分出来谁是谁不是。”
他停顿了一下,将手缓缓举起来指向义聚村:“但我们是大宁的战兵,是大宁的军人,执行军令是天职,所有人都必须拿下,如有反抗......杀无赦。”
“大将军!”
就在这时候前边的斥候返回,斥候队正是一名武院的弟子,名为李济,他回到孟长安马前俯身道:“村子里的状况不对劲了。”
“嗯?”
孟长安问:“怎么了?”
“这个村子本来就和别的村子不一样,整个村子都被土墙围了一圈,当时在附近村子探查的时候他们说,义聚村的人心很齐,不管和外村的人发生什么矛盾都是一村的人一拥而上,这个村子的里正叫高友林,之前的里正叫高复是高友林的父亲,高复在的时候就召集村民修建土墙,当时县城还派人来问过,高复说他们村子养羊的人太多,修建土墙是怕羊跑了。”
“所以当时县城来的人也没有多过问,这些年来,义聚村的土墙一直都在修缮,刚刚我带斥候靠近的时候发现,土墙后边有人来回走动,而且能看到木枪。”
“木枪?”
孟长安皱眉:“他们收到消息了。”
“大概是。”
薛无咎道:“我们已经连着拔了五个地方,这是最后一个,他们知道走不了,反正也是一死,就想拉着更多人一起死,他们也是在赌,赌我们敢不敢把人都杀了。”
义聚村。
高友林举起千里眼往外看着,晨雾有些浓,看不到很远的地方,可是他总觉得在那白茫茫的雾气后边有什么嗜血的凶兽蓄势待发,随时都会扑过来一口吞掉所有人。
“大人。”
高友林身边的人叫了他一声,说话的这个人看起来四十几岁,极为壮硕,比寻常男人高了有大半个头,他光着膀子手里拎着一把铡刀站在高友林身侧,他叫高长德。
“怎么了?”
高友林问。
高长德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女人和孩子们......无辜。”
“无辜?”
高友林哼了一声:“他们既然是我们的女人,是我们的孩子,就应该面对这样的结局,从一开始我就不断的和你们说,当我们不得不战的时候,女人好孩子不再是我们的家人,而是我们的武器。”
他看了高长德一眼:“女人和孩子能保住你的命吗?不能,但他们可以让官府的人有所忌惮。”
高长德叹了口气:“可是女人们什么都不知道,孩子们也什么都不知道,他们......”
“闭嘴。”
高友林道:“我们都会死,从前天我得到消息之后就很清楚,我们都会死,我们能逃掉吗?一点儿机会都没有,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是我估计着县衙的厢兵和捕快早就已经把路都堵上了,如果我们要逃只能往北逃,可是我们能出关吗?”
他攥紧了拳头:“既然逃不掉那就拼,拼死一个是一个,反正我们都会死,官府对于我们这样的人不会留情的,哪怕我们投降也一样都是死,还会被严刑拷打,人不人鬼不鬼......既然要死,女人是我们的女人,孩子是我们的孩子,那就一起死,到了地狱还是一家人。”
“嗯!”
听到这句话高长德点了点头:“大人说的对,死就一起死吧,到了地狱还是一家人,我们的东西,我们都带走。”
“一会儿进攻的不会是厢兵,很可能是战兵,我父亲当年要修建土墙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一天,能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我们的祖地在渤海,渤海已经被宁人占据,他们屠杀了我们多少自己人?难道他们杀的就没有女人和孩子?!”
高友林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所以,想想看,我们的女人都是宁人,他们死有余辜,我们的孩子......这仇恨也是宁人给的。”
“雾气动了!”
就在这时候有人指着前边喊了一声。
白茫茫的雾气微微卷动着,土墙后边的所有人全都紧张起来,他们手里的兵器杂七杂八,有正经的刀和长矛,也有把木棍削尖了当枪用,这一刻他们握紧了兵器,等待着厮杀。
雾气卷动中,一个人骑着黑色的战马缓缓走了过来,他穿着铁甲,像是从雾气中走出的死神。
“怎么就一个人?”
“他是要干嘛?”
矮墙后边议论纷纷。
“瞄准他!”
高友林下令。
土墙后边有连弩的有简易弓箭的,全都瞄准了那个骑士。
黑马上,孟长安把面甲缓缓推上去,他看着土墙后边那些人,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是孟长安,东疆刀兵大将军,奉旨剿灭逆贼。”
“孟长安!”
土墙后边有人惊呼了一声,声音都在发颤,那是不可抑制的恐惧,孟长安这三个字就是杀神的代名词,那个家伙在渤海创造了屠杀百万人的记录,放眼古今,这样的人有几个?
只此一人。
“我只说一次。”
孟长安看着土墙后的那些人语气肃然的说道:“你们如果放下兵器走出来,我会考虑为你们酌情请旨轻判,我知道你们会把女人和孩子当做挡箭牌,正因为如此,念及那些无辜的女人和孩子我才会来和你说这些,一刻之后,如果你们没有选择出来投降,我会下令杀无赦,你们知道,我从来都不会妥协。”
“你来吧!”
高友林扯着嗓子朝着土墙外边喊:“有本事就把我们都杀光,你是孟长安又能怎么样?我们不会怕你,也不会投降,女人和孩子是我们的女人和孩子,她们死,是她们的命。”
他喊了一声:“射死他!”
土墙后边,连弩和简易的弓箭开始往外激射,孟长安伸手把面甲拉下来,右手将黑线刀抽出,刀在他身前转了一圈,几支弩箭被劈落。
然后那把黑线刀指向村子。
呼!
雾气剧烈的涌动,骑兵呼啸向前。
“放箭!”
高友林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把孩子放在墙头上!”
随着一声一声的哭喊,大大小小的被捆起来的孩子被放在土墙上,那些人按着孩子们不让她们乱动,躲在孩子后边往外发箭。
向前疾冲的骑兵已经将背后的铁标枪摘下来准备投掷,可是在那一刻没有一个人能把铁标枪掷出去,战马陆续挺停了下来,有人中箭落马,可是铁标枪依然没有掷出去。
骑兵开始缓缓后撤,中箭的人被救了回去。
“哈哈哈哈!”
高友林大声的放肆的笑着。
“你不是战无不胜的孟长安吗?你不是杀人如麻的孟长安吗!怎么,你也有不敢杀的人?是不是因为这些孩子不是渤海人,所以你下不去手?!我听说你在渤海的时候下令屠杀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怜悯之心。”
孟长安看张狰狞的脸,沉默片刻后伸手:“弓。”
薛无咎将硬弓摘下来递给孟长安,他和另外一名亲兵一左一右在孟长安身边,随时准备挡箭。
孟长安将箭壶挂在战马一侧,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三石的硬弓瞬间拉满。
嗖!
一支羽箭飞了过去。
木墙后边的一个只露出半张脸在外边的男人被一箭射穿了眼窝,箭簇从脑后又扎透过来,那人身子猛的往后一仰,躺在地上手脚抽搐了几下,死了。
嗖!
第二支箭飞过来,土墙后边的另外一个男人被射穿了咽喉。
马背上,孟长安一支一支的抽出羽箭,一箭一箭的射杀土墙后边的男人,没多久,死了五六个人后谁都不敢再露头。
“标。”
孟长安伸手。
薛无咎立刻把背后挂着的铁标枪摘下来一根递给孟长安,孟长安右手握着铁标枪举起来,右臂缓缓向后,然后骤然发力把铁标枪掷了出去。
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砰!
厚实的土墙被直接洞穿,土墙后边猫着腰的男人被铁标枪贯穿胸膛,人往后仰倒,又被铁标枪钉在地上。
“有的人说,在战场上杀人是不得已而为之,能少杀人就少杀人,不然遭天谴,而我下令屠杀渤海族......”
孟长安冷冷的说道:“是因为我喜欢杀人,我杀的人太多,天谴都不敢来,你们敢挡我?”
......
......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自己练练手
孟长安麾下的骑兵队伍缓缓后撤,土墙上是那些嗷嗷哭着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骑兵们没有人能把手里的铁标枪投掷出去,他们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