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冉:“那你就特么的涌泉相报?”
方拾遗噗嗤一声:“大哥你别逗我笑,我伤口疼。”
陈冉:“你伤口在你奶附近,你奶疼不疼?”
方拾遗:“疼,两只都疼。”
陈冉:“滚......”
他往外走:“我去熬药。”
方拾遗:“肚子饿啊......药什么的不急,先搞点吃的吧。”
陈冉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个铁人吗。”
方拾遗:“人是铁,饭是钢啊。”
陈冉道:“等着。”
说完之后迈步出门,正在这时候沈冷拎着一个食盒过来,看到陈冉出门问了一句,陈冉看沈冷带吃的来了立刻笑起来:“我省事了。”
沈冷把食盒放在桌子上,盛了一碗粥,陈冉想喂方拾遗,方拾遗连忙说道:“别别别,多不好意思,我自己能吃,你帮我找个小方桌放在床上,我能自己吃。”
陈冉:“你自己能吃个屁,你尿都是我扶着尿的。”
沈冷:“噫!”
方拾遗看了看陈冉,然后指向沈冷:“你把安国公杀了灭口吧。”
沈冷坐在一边,陈冉喂方拾遗吃粥,陈冉一直觉得内疚,如果方拾遗不是为了保护他的话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好在沈家医馆的人妙手回春,看起来方拾遗恢复起来没有什么问题,红伤其实比内伤还恢复的快的多。
“你对那些伏击你们的人有什么看法?”
“训练有素。”
方拾遗道回答道:“这些人不是逃兵就是经受过和战兵同样的训练,而且绝非一天两天,从配合到个人武技都不像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
沈冷点了点头:“所以......”
后边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所以这些私兵到底藏在哪儿?宇文小策如果费了那么大的劲死了那么多人都不只是为了掩护更多的私兵,他想掩护的是什么,或者说,是谁?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大宁不完美但已经很美
“陈将军。”
躺在床上的方拾遗看了陈冉一眼:“你们这次出长安就是为了黑武密谍的案子?这案子按理说不应该是廷尉府的事吗,怎么会惊动了两位大将军,怕是连那些密谍都想不到会是两位大将军来对付他们。”
“闲来无事啊。”
陈冉一边削水果一边说道:“两位大将军奉旨回京,正好廷尉府又有点忙,所以廷尉府的韩大人请求陛下降旨调派两位大将军来把黑武密谍的事处理一下,另外就是这次来办案的都是雁塔武院的弟子,借机历练一下。”
“唔。”
方拾遗点了点头:“想进武院学习挺难的吧?”
陈冉把削好的水果递给方拾遗:“你是想进武院?”
方拾遗摇头:“我这个年纪早就已经过了能进武院的时候,我只是很好奇,多优秀的人才能进武院......是需要家境好还是只要足够优秀就可以。”
“我没进过武院,大将军也没有进过。”
陈冉道:“大宁之内,并不是你只有进了书院武院那样的地方才能出人头地,怎么说呢,大宁相对来说很干净......”
他看了方拾遗一眼:“我曾经和大将军征战过不止一个地方,比如西域,比如南疆,比如渤海,比如黑武。”
他掰着手指头算:“这些地方都亲眼看过,都亲耳听过,所以知道大宁有多干净,有些话我们这些身上穿着官服的人不能说,可是你我是朋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有些话我不怕跟你讲。”
“大宁,确实不是处处都干净,可那要看怎么对比,西域那边,百姓好像牲口一样,他们不叫百姓,叫奴隶,养牛羊的叫牧奴,种田的叫农奴,丫鬟女仆叫那么奴,那些贵族当权者给你一口饭吃你就吃,不给你就饿着。”
“在日郎窕国这些地方,表面上看起来百姓们过的还不错,因为他们以经商为主,生活条件还说得过去,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商人一手遮天,他们掌握着大量的钱财,连地方官府谁来做官谁不能做官都是商人说了算,甚至还能控制皇权,他们选哪个皇子继承皇位哪个皇子才能继承皇位,别说法度,连制度都没有。”
“再说黑武......”
陈冉看了方拾遗一眼:“你了解黑武吗?和我们大宁打了几百年交道的敌人。”
方拾遗摇头:“我对黑武的所有了解,都是朝廷的通告。”
“那我告诉你。”
陈冉站起来,在屋子里一边走一边说道:“黑武那边你再有能力,你不是贵族出身你也只能是个无名小卒,你军功赫赫,但这些军功到不了你手里,会被那些贵族子弟霸占瓜分,在黑武,贵族打死一个百姓罚钱就行了,至于是真的罚钱还是假的罚钱先就不说了,可若是一个百姓失手打死了贵族,那就是满门陪葬,死一个都不行,得死全家。”
他看向方拾遗:“打个比方,在大宁,大将军和我这样出身的人能有出头的机会,可是在黑武,大将军和我这样的出身,只能是做一辈子的兵,兵都要分出来三六九等,鬼月族出身的兵都比其他各族的兵高贵,在大宁你能看到这样的事吗?”
他笑了笑:“我们的大宁看起来不完美,可是已经很好,而且在越来越好。”
方拾遗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如果是在黑武的话,可能我父亲的冤案永远都不会被人平反......那些开地下赌场的人可以收买捕快就能收买县令,可以收买上一任县令就能收买这一任县令,如果他们不去得罪贵族,他们就能一直无法无天。”
沈冷嗯了一声:“再打个比方,比如我刚刚说的等级,鬼月族在黑武的地位谁也不能去质疑,谁也不能去触碰,现在哪怕是元辅机在当权,他不是鬼月族的人,可还是要看着鬼月族的脸色,他可能会打压屠杀一批贵族,但在这之前一定已经拉拢了另外一批。”
方拾遗点头:“比如星城里的那些贵族,都是原来的汗皇或者后族或者心奉月的人,他们将其他贵族打压离开都城,而元辅机掌权之后,和星城之外的那些贵族联起手来打压原来掌权的贵族,杀一批人,获得另一批人的支持,但归根结底还是得拍鬼月人的马屁。”
“对。”
陈冉继续说道:“所以我就一直想不明白的是......渤海人怎么就那么贱?黑武人一年一年的杀渤海人,然后渤海人却把黑武人当祖宗一样,大宁打下来渤海之后又是帮助他们重建家园,又是分田地又是分粮食,甚至还免租免税,可渤海人呢?你给他尊重他不要,他就想当狗。”
陈冉伸手往窗外指了指:“我们去辽北道要灭的那些黑武密谍,都是渤海人,他们比黑武人还黑武人,就好像当了黑武人的狗之后连他们自己的血统都高贵了,而且我还可以跟你保证,说黑武人杀渤海人狠,黑武人的渤海狗腿子杀渤海自己人更狠,狠十倍。”
方拾遗叹了口气:“我也不理解,明明已经到了历史的拐点,渤海人可以做人了,只要遵守大宁的律法,他们就能改变过去的生活,为什么他们就不想改变?”
“归根于劣根性吧。”
陈冉看着他说了一句,摇头:“天生就那样。”
方拾遗道:“应该不是,他们可能只是真的害怕黑武人。”
陈冉道:“所以大宁改变了策略,既然养不熟,那就用黑武人的方法好了,给你尊重你不要,那就给你屠刀。”
方拾遗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不想再说什么。
两个人本来是聊着武院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就到了渤海人那边,方拾遗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绷带,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如果我没有受伤的话,真的想跟着你们去看看那些黑武密谍都是什么样的人。”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人说话:“没什么区别,看着和宁人一样,他们伪装了一代人又一代人,有的是儿子不知道父亲是密谍,有的是妻子不知道丈夫是密谍,他们没有任务的时候就和普通人一模一样。”
陈冉和方拾遗同时往外看,见沈冷和孟长安并肩而来,方拾遗不认识孟长安,但是在第一眼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心里就骤然一紧。
那个人身上有一种令他瞬间生出戒备心的凌厉,也不只是戒备心,难以说明,大概就是这个人的侵略性太强,气势太盛,只是走过来方拾遗就立刻生出那种必须做出防守的感觉。
“这位是大宁东疆大将军。”
陈冉连忙帮他介绍了一句。
方拾遗想起身,孟长安跨步进来:“不用起来,躺着吧,我只是想来看看救了我陈冉兄弟的汉子是什么模样,以后我也好记住。”
方拾遗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冷笑道:“这个人我可是已经定下了的,你休想挖走。”
孟长安笑了笑,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后说道:“算你下手快我就不和你争了,但是他可以自己选。”
他看向方拾遗:“我听闻你一个人追击宇文小策两天两夜,在明明已经丢了对方踪迹之后依然不放弃,在山里摸爬滚打六七天继续找,你这样的人不适合跟着沈冷,我倒是觉得更适合到我东疆刀兵来,我不是挖你,我是想给你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
沈冷:“脸呢?”
方拾遗讪讪的笑了笑:“我其实,还没有想好到底离开不离开南山县。”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忍不住问道:“鱼鳞镇出了两位大将军一位将军,鱼鳞镇的百姓们现在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孟长安皱眉:“为什么不一样?”
方拾遗连忙解释道:“卑职没有别的意思,卑职刚刚和陈将军聊到了黑武,聊到了西域各国,聊到了渤海人,所以想着,如果在这些地方一个村子出了两位大将军一位将军,怕是村子已经今非昔比了。”
孟长安道:“我做大将军,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方拾遗又一怔。
陈冉道:“鱼鳞镇还是原来那个鱼鳞镇,不会因为出了两位大将军就高人一等,大将军后来私下里筹钱给鱼鳞镇修了路,给一些孤寡老人翻修了房子,但不代表鱼鳞镇的人就高人一等了,那是两码事。”
方拾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大将军。”
方拾遗问沈冷:“没有宇文小策的消息了?”
沈冷摇头:“暂时没有,不过可想而知的是,他的藏身处遍及辽北道京畿道甚至包括江南道,我和孟长安不久之后就要返回东疆备战,所以这个案子归根结底还是要廷尉来查,如果你愿意继续追查这个案子,可以暂时去廷尉府,以你的能力,不能直接给你千办之职,但也是早晚的事。”
方拾遗问:“如果我去了廷尉府,将来还能去军中吗?”
孟长安道:“自然可以。”
沈冷:“我的,人是我的。”
孟长安:“你的就是我的。”
沈冷:“呸。”
方拾遗看着他们俩,不由自主的感慨了一句:“有兄弟,真的很好。”
孟长安看着他:“你没有?”
方拾遗沉思片刻,摇头:“没有......县衙里的捕快们大概也会觉得我做事太认真,太严苛,他们没有一点油水,所以不愿意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我也不需要那样的朋友。”
沈冷叹道:“那你确实应该去刀兵。”
孟长安瞥了他一眼。
“你自己决定吧。”
沈冷起身:“我们得回去收拾一下,大概明天廷尉府的人就会到了,你好好休养,我会和韩唤枝提,你伤好了之后随时都能去廷尉府报到。”
方拾遗点了点头。
可是看起来却并没有多开心似的。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薛城和密谍之间的联系
剿灭黑武密谍的事不管是对于沈冷还是对于孟长安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即便是宇文小策的事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他们终归是军人,终归要回到他们本来应该在的地方。
水师也好,刀兵也好,那才是他们的舞台。
宇文小策的对手,是韩唤枝。
长安城,廷尉府。
副都廷尉方白镜从外边进来,手里捧着一份卷宗:“大人,城门外码头沉船的事调查出来了,沉船中满载的是茶叶,进了水之后泡的一塌糊涂,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多在意,可是后来发现,在泡烂了的茶叶中还有别的东西。”
“火药包?”
韩唤枝问了一句。
方白镜抬起头看向韩唤枝,心说看来大人早就有所预料。
“是,是火药包。”
方白镜道:“水泡过之后确实不好分辨出来,而且他们显然做好了各种预测各种准备,购买茶叶就是为了掩盖火药包,他们的茶叶都是散装的,普通的纸包,一泡水纸包就烂了,大量的茶叶盖在了火药包上。”
韩唤枝点了点头:“所以......宇文小策是有黑武人支持的。”
他起身:“咱们再去会会仆月。”
“是。”
方白镜应了一声,跟着韩唤枝出了书房,仆月所在的刑房距离韩唤枝的书房并没有多远,这样的重犯,韩唤枝当然会特意留心看管。
一进门,韩唤枝就看到趴在石床上的仆月正在阴森森的看着自己,这个家伙已经被废了,但毋庸置疑的是身体条件确实好的出奇,别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可能已经挂了,但他却恢复的还不错。
韩唤枝进门之后就在椅子上坐下来,看了看趴在那的仆月:“我们不需要说一些无用的废话对不对?”
“那也要看我心情。”
仆月笑了笑道:“我现在已经这个样子,废人一个,活着和死了没有区别,而且你应该相信我,折磨不折磨的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你想从我这知道什么消息的话,最少得让我开心起来。”
韩唤枝:“你想怎么开心?”
仆月道:“比如,你告诉我一些让我开心的消息。”
韩唤枝:“你举例。”
仆月道:“楚剑怜死了吗?”
韩唤枝:“应该活的很好,最近住在沈冷家里,吃的好睡得着,每天还抽空指点孩子们的武艺,很充实,应该还胖了一些,人开朗了,所以显得更年轻了一丢丢。”
仆月叹道:“这真不是一个让人开心的消息。”
他停顿了一下:“那沈冷死了吗?”
韩唤枝:“也没有,刚刚收到消息说,他在辽北道灭了你们黑武六处密谍藏身地。”
仆月:“这个消息还有点意思。”
韩唤枝笑了笑道:“你不应该悲伤一下吗?那可都是你们的人。”
“我又不是黑武人。”
仆月道:“黑武人的死活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是一群低等的渤海人,他们的死活连黑武人都不在意更何况是我?死的再多都没关系,如果不是我双手动不了的话,我甚至还想给你们鼓鼓掌以示祝贺。”
韩唤枝:“好像在我这,就没有什么能让你开心起来的消息。”
“没事,我心情好。”
仆月笑着说道:“你问吧。”
韩唤枝问道:“你们在长安城中活动,是不是和一个叫宇文小策的人有过联系,
是不是给他提供了一些帮助,比如金银。”
“没有,那怎么算得上帮助呢?”
仆月道:“准确的说只是个交易,他卖我们想买的东西,我们给他想要的银子,就这么简单,至于说帮助.....如果那东西我们买到的话,更应该是他帮助了我们。”
说完之后他略微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啐了一口:“已经不是我们了,如果知道我被你们抓住,元辅机应该会放弃我而且会很开心,毕竟他也不愿意我活着,他可不想再出现一个心奉月。”
韩唤枝点了点头:“事实上,元培圣被我抓了并不单纯是一个巧合。”
仆月嗯了一声:“我能想到,虽然我极力小心的隐藏自己,但是只要我离开黑武进入宁国,元辅机那个心肠都坏了的家伙第一时间就会派人想办法通知宁人说我来了。”
韩唤枝道:“所以,长安城中其实一直都在找你们,就算我没有遇到元培圣,早晚也会找到你们。”
仆月道:“照你这么说我应该报复黑武人。”
韩唤枝:“你确实应该报复黑武人。”
仆月笑起来:“那好啊,如你所愿,但是我更愿意把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处理的像是合作,而不是受审。”
韩唤枝道:“说点让我开心的。”
仆月瞥了他一眼:“黑武的密谍一直都没有放弃收买宁国的官员,或者是层次比较高的人,而我们之所以能买到火药包,其实不是我们主动找到了谁,而是有人主动找到了我们。”
他看了韩唤枝一眼:“能不能帮我翻个身,我再这么趴下去肚皮都要长褥疮了,那玩意是不是挺恶心的?”
韩唤枝摆了摆手,两名廷尉过去帮仆月翻了个身,仆月示意他们扶着自己坐好,还要求往背后加一个软垫,好在这些要求很容易满足。
“黑武青衙给潜入宁国的密谍有一道最高指令,大概是一百多年前的指令,但长期有效,这条指令就是收买比暗杀更重要,能收买一个宁国的高官,比杀死一个高官的作用大的多。”
他缓了一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给我倒杯水。”
站在一边的廷尉瞪了他一眼,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水,仆月哼了一声道:“我在帮你们的忙,倒杯水你还很不乐意?”
他让廷尉喂他喝了口水,似乎更满足起来。
“青衙派驻在宁国有一个级别很高的密谍,相当于青衙副指挥使,但是这个人来宁国的时候才不到二十岁,你能信?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人却在青衙考核的时候得了三百年内就只有一他一个人达到过的十分。”
韩唤枝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他对这个人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