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陶淮南迟骋 本章:第76章

    石凯侧着头说:“等会儿转你微信,不收我整死你,这点账要不完了还。”

    陶淮南眼睛看不见,可光听也听得差不多明白了。他吃惊地朝向迟骋,问:“我小卓跟谁走了啊?”

    这跟他想得不一样。

    他就怎么想怎么想怎么想,也想不到石凯头上去,在他看来小卓跟凯哥就压根联系不到一块儿。

    潘小卓打车过来接的,这么晚了司机也没走,直接在酒店门口等活儿,门口停了好几辆车,还有没散去的代驾。

    石凯摆了摆手说:“这两天我都在,回头再约。”

    潘小卓还没来得及回头跟陶淮南说话,直接让人给领走了。

    陶淮南好半天都缓不过神,问季楠:“不是你啊?”

    季楠反问:“什么不是我?”

    “小卓!”陶淮南说。

    季楠马上“靠”了声:“为啥是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楠哥高中看的什么片儿你忘了??哥哥直得一撅都能折,宝贝儿!”

    第112章

    陶淮南让石凯跟潘小卓的事儿彻底给整懵了,

    季楠说:“上次我不说了么,让你出来领着小眼镜儿。”

    “没错啊,”陶淮南也说,

    “你特意提小卓,

    我以为你想见他。”

    “我见他干吗啊!”季楠打了个喷嚏,

    没心没肺地说,“带着一起玩儿啊!那好歹也是我凯哥的小朋友,那不得照应着点儿么!”

    陶淮南感觉哭笑不得的现在,像是被摆了一道。

    迟骋喝了酒不想站着,

    牵着陶淮南的手往前扯了扯,要走。

    陶淮南跟季楠摆了摆手,

    说:“楠哥再见!回头再说吧,

    我俩先走了!”

    “走吧你俩,我跟他们再玩会儿。”季楠扬了扬胳膊说。

    腊月天里的深夜,那种冷直冻骨头。陶淮南握着迟骋的手揣在兜里,

    迟骋喝过酒之后走路脚步有点发沉。

    路边停着出租车,两人坐了进去,陶淮南报了家里地址,车里刚才司机停着等活儿的时候没开火,也没开空调,

    已经冻透了。

    陶淮南冻得有点打哆嗦,连牙齿都喀喀嗒嗒地打颤。

    迟骋皱着眉半睁着眼睛看了看他,

    靠在那儿问前面的司机:“开空调了么?”

    “开了,水温还没上来,

    跑一会儿就好了!”司机说。

    陶淮南以为他冷,

    扯开拉链就要脱衣服。

    迟骋又瞪出了双眼皮,他每次皱着眉瞪人都很容易出双眼皮,

    很凶。陶淮南看不到他凶,只感觉到迟骋打开了他拉拉链的手。

    陶淮南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还是把外套脱了,盖在迟骋身上。喝多了酒的人要么烧得热,要么体温高出过了汗更冷。

    衣服上有刚才吃饭时屋里那股乱七八糟的味儿,又是烟又是酒,还混杂着菜味儿。可这些不好闻的味道里还掺了点陶淮南身上的香,很浅很浅的奶香。

    这些年陶淮南一直没换掉的就是奶味儿的沐浴露,哪怕他已经这么大了。

    这种浅淡的奶香恍惚间能把人的记忆带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每一天身边都膻乎乎的。

    有的小孩儿天生带着奶膻味儿,有的小孩儿身上只有洗不掉的农村土炕味儿。

    迟骋把鼻子埋在陶淮南衣服上带的帽子里面,醉酒的人呼吸又粗又重,鼻息间都是陶淮南的味道。

    陶淮南摸摸他的脸,碰到他耳朵凉,又轻轻地搓搓他耳朵,问他难不难受。

    迟骋闭着眼睛,身上盖着陶淮南的外套,说:“难受。”

    “想吐吗?”陶淮南问。

    迟骋很慢地摇了摇头,司机没听见回话,赶紧说了句:“可别在我车上吐,要吐提前说,我停车!”

    陶淮南说“知道了”。

    接下来车里没人再说话,深夜广播里的女播音声音很温柔,在念着干巴巴的情感独白。迟骋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陶淮南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

    “陶淮南……”

    迟骋叫他的时候声音太小了,话音含在嘴边,几乎是呢喃着说出口的。可陶淮南耳朵好使,还是马上听见了。

    “哎,我在呢。”陶淮南离他近了点儿,侧脸贴近他的嘴:“怎么了?不舒服?想吐?”

    “你冷不冷?”迟骋的声音还是含含糊糊的,不清楚。

    “我不冷,你还冷吗?”陶淮南手从帽子底下伸下去,再次摸摸迟骋的脸,觉得不太凉,拇指轻刮了刮迟骋的脸。

    迟骋点头的幅度很小,不过陶淮南能听见下巴跟衣料摩擦的那一点点声音。

    酒店离家很远,哪怕这个时间路上基本没有车了,司机一路飞奔,可还是够开一会儿的。

    车里一点点回温,空调的暖气终于热了些,带着旧车味儿的干燥暖风吹过来,没有那么冷了。

    迟骋一直没把衣服拿下去,衣服盖在他身上,帽子遮着他的半张脸。

    “陶淮南。”迟骋又叫了他一次。

    “哎,”陶淮南还是马上应声,“在呢。”

    迟骋的嗓音原本就沉,现在喝了酒,听起来就更是多坠了块磁。

    “我是不是太心狠了?”

    陶淮南没想到他说这个,愣了下,之后说:“你没有。”

    “我真的想过不要你了,在刚走的时候。”迟骋声音遮在帽子下面,音量只够陶淮南听清,不足以传进前面司机的耳朵。

    “虽然时间很短,”迟骋没说完一小句话都会有个停顿,人在这样慢慢地说着真话时,会显得他又平静又孤独,“可真的有过。”

    陶淮南沉默着听他说,掌心贴着迟骋的手背。

    “我狠不狠,”迟骋低声问,“陶淮南?”

    他这样说话,每个字都让陶淮南很心碎。他哪扛得住迟骋这么说话,迟骋听起来太难过了。

    陶淮南声音哑了,回答说:“你从来没狠过。”

    迟骋的手动了动,和陶淮南十指相扣,他们的手一半遮在衣服下面,一半没有。迟骋拇指一下下刮着陶淮南的手背,他的手背皮肤很滑,迟骋从前就很喜欢玩他的手,也喜欢捏手指肚那一小窝窝软乎乎的肉。

    “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后来我就不想了。”迟骋的下巴在帽子底下抬了抬,刚才衣服有些滑下去了,他又用鼻子把帽子往上顶了顶,让帽子遮住他半张脸。

    “你给我打过电话吗?”迟骋问他。

    陶淮南摇头,说:“我不敢。”

    “除了手机坏的一次,和没电的几次……我五年没有关过机。”迟骋平静地说着,“充电都充习惯了,出门如果没带着充电器,我连手机都不碰,不让它耗电。”

    陶淮南眼睛已经彻底红了。

    迟骋闭着眼,问:“你说为什么。”

    陶淮南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心口疼得连呼吸都难。可迟骋在等他回答,陶淮南缓了几秒,哑声说:“你……等我电话?”

    迟骋却说:“错了。”

    陶淮南反倒松了口气,他很怕其实迟骋一直等他。这些年他最害怕听见的就是那句“陶淮南,我疼”,但他却在这几年里不停地听。每次觉得疼了都会翻出来,这样就能让自己更疼。

    “我没等,我是怕你打了我接不着。”

    迟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万一你有危险了,走丢了,你本能找的只有哥和我。哥忙起来找不着,我不能也找不着。我得让你能找着我,陶淮南。”

    陶淮南彻底失去了声音,脸朝迟骋的方向转了转,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讲不出。大脑像是瞬间被抽空了。

    迟骋还握着他的手,指腹温柔地蹭着他的虎口。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迟骋睁开眼,转头看着陶淮南,问,“你为什么放弃我。”

    陶淮南用力摇头,迟骋刚才的上一段话直接把他击了个对穿,他现在疼得手都在抖。

    “我没有……放弃你。”陶淮南弓起背,额头顶在自己的腿上,用力呼吸着。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觉得喝醉的人都有病。

    “我是不是这辈子听不见你一句解释了。”迟骋喉咙有些发干,他皱着眉又咳了下,“是不是该有个理由给我。”

    陶淮南缩在那里,没打算瞒什么,嘶哑着说:“你听了只会更恨我……小哥对不起。”

    “恨不恨是我的事儿。”迟骋盯着他说,“我确实舍不得你,想看你笑,想对你好,可这让我觉得我……”

    那个尖锐的字含在嘴里又咽了下去,迟骋话没说完就收了口。

    这么多年迟骋连着说这么多心里话的次数并不多,他不喜欢剖析自己,从小就穿着护甲的人,说多了就显得走心动情,这很狼狈。

    今天这番话或许是因为酒精,也可能是他最近的沉默就注定了会有这一次爆发式的问话。

    陶淮南已经被堵在了一个死角,迟骋咽下去的那个字,比打他巴掌都来得更难受。喝了酒的迟骋陶淮南招架不住,不舍得他再说更多。

    “我当时……”陶淮南后背弓起一道脆弱的弧线,攥着迟骋的手说,“听不见了。”

    陶淮南几乎是用气音在说:“我聋了。”

    司机猛地一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他们。

    车厢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迟骋微低着头看陶淮南,一直看着,一直看着。

    陶淮南手心都是汗,两个人交握的掌心渐渐变得潮湿寒凉。

    帽子还遮着迟骋半张脸,只露了双眼睛。

    陶淮南外套给迟骋了,身上只有件毛衣,毛衣里穿了件衬衫,弯下去的脖子处露出衬衫的领子,手腕处也露着窄窄的一截衬衫袖边。

    他一直是个体面精致的男生,小时候可爱,长大了温和。

    现在他在迟骋的视线下发着抖,不敢抬头,以一个狼狈的姿态面对着此刻的沉默。

    司机师傅也知道现在不是停车的时候,没有比现在多绕绕路更理所当然的时候了,他不绕像是显得不近人情。他把广播关了,车厢里静得像是乘客都睡着了。

    车在黑漆漆的街道上慢慢转着。

    迟骋刚开始是看陶淮南,后来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他转开头,脸侧向车窗的方向,喉结小幅度地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没说。

    对面转弯的车灯一晃,刺眼的灯短暂地打进车里片刻。一闪而过的转角处,迟骋的眼尾不明显地闪过了一瞬光。

    第113章

    迟骋后来清清嗓子,听起来带了点低沉的鼻音,跟司机报了个地址。

    他还是靠在那里,一直没转回来。

    陶淮南后来坐了起来,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陶淮南抬起手,在迟骋的手背上轻轻吻了吻。迟骋眼睛没睁,陶淮南托着他的手,贴了贴自己的脸。

    陶淮南几乎是被迟骋拖上楼的,磕磕绊绊踉踉跄跄,差点在楼梯上摔了一跤。迟骋没给他摔的机会,全程拎着他的胳膊肘,开门的时候迟骋拧钥匙的手都不明显的在抖。

    从车上下来这一路陶淮南外套都没穿,迟骋一手掐着他一手拎着外套,深夜里稍显凌乱的脚步声穿过小区,带着迟骋的凌厉和陶淮南的慌乱。

    门一开,迟骋直接把陶淮南摔进沙发里。

    陶淮南摔下去的时候脑袋在沙发背上磕了一下,还没等坐正,听见迟骋说:“坐这儿等我。”

    “你要去哪儿,”陶淮南有些慌乱地捉住他的手:“小哥你干什么去?”

    迟骋抽开手,只冷冷说了句:“等着。”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门一关出去了,走前拍开了客厅的灯。

    陶淮南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心里有点慌。

    很多话在他们之间都不用说,不需要一字一句去解释。陶淮南一声“我聋了”说出来,接下来的所有就连提都不用提,没必要了。所有事情迟骋都能串起来,能瞬间在脑子里形成一条明晰的线。

    迟骋在沉默的那段时间都想什么了,陶淮南不知道。但迟骋现在一定比之前更恨他,这是一定的。

    迟骋都想什么了,其实他并没有想很多东西。

    在沉默中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个画面,就是那年陶淮南哭着抱他,尖叫着大喊说“小哥我害怕”。车在街上没有目的地绕圈的时候,迟骋脑子里一遍一遍循环着想那时的陶淮南。

    那会儿他比现在瘦,抱在怀里就一把骨头。

    他搂着自己的脖子崩溃着哭。

    小哥我害怕。

    未散尽的酒精搅得脑袋里像是在抡锤子那么疼,可迟骋的画面却依然清晰得像是就在眼前,好像一伸手就能抱上当年那个歇斯底里的男孩儿。

    小哥我害怕。

    迟骋再回来时身上带了满身寒气,进了门钥匙往旁边一丢,反手带上了门。他动作很重,听起来又急又凶。

    陶淮南听见他回来,叫了声“小哥”,胳膊朝他伸过去,想抱他。

    迟骋没抱,外套扔在旁边,裹着满身的凉,把陶淮南从沙发上扯了起来。

    陶淮南被他的动作带得没站稳,迟骋拎着陶淮南后背的衣服,把人从客厅拎到了他们的卧室,直接丢到床上。陶淮南膝盖在床边磕了一下,疼劲儿瞬间传进大脑,迟骋紧跟着砸了过来。

    迟骋把陶淮南摁在床上,摞上去咬他的耳朵。他的气息猛地喷在耳朵周围那片敏感的皮肤上,带着迟骋从外面染回来的凉。

    麻意以那侧耳朵为起点迅速蔓延,神经把那阵麻痒传递出去,从耳后一直传到腰眼。

    陶淮南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睫毛颤得像一对受了惊的小翅膀。

    “陶淮南。”迟骋的声音里还带着一连串动作过后不稳的呼吸声,一起扑进耳朵里,“你当时不想活了。”

    这甚至不是个疑问句,迟骋这句话砸下来是很利落的,尾音结束时伴随着一次呼吸的结束和下一次呼吸的开始,尾字和一道紧接着的吸气声拧在一起,在人的神经上敲了一锤。

    “我没有……”陶淮南脖子还被迟骋摁着,脸埋在床上抬不起来,陶淮南马上解释着,“我想活着。”

    迟骋连犹豫都没有,手指扣在陶淮南脖子那根筋上用力拨了一下,这样很疼,带着一节骨肉里传进来的轻微钝响,迟骋干脆地说:“撒谎。”

    “我真的没有……”陶淮南想转头看迟骋,然而他转不了头,也看不见,胳膊支着上半身想起来,却反抗不了迟骋的力气,“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迟骋从上方盯着他,问。

    陶淮南沉默了几秒,额头顶着床单,最后低声说:“怕听不见。”

    “听不见,”迟骋的声音里甚至有些冷漠,“之后呢。”

    陶淮南不再说话了,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此刻泛着红。这就是他不能让迟骋知道的原因,迟骋太聪明了。一句解释都不需要,也不会听,迟骋自己什么都想得明白。

    “之后你就要去死。”迟骋像是要把陶淮南脖子捏断,毫不迟疑地揭穿,“得在死之前让我走。”

    这是迟骋从小疼到大的男孩儿,对他的爱是本能,是刻在骨头上的,只要陶淮南在他控制范围内,就连一点发生危险的可能都没有。就像刚才情绪都已经失控成那样了,可迟骋连让司机靠边停会儿他花半分钟去买个东西都不,把陶淮南在深夜单独扔在出租车上,迟骋绝不会的。

    托在手上都还怕他摔的男孩儿,想过要去死。

    每一个“死”字迟骋咬得都很轻,那个字就是抵在他流脓的伤口上的刀,像是说得轻一点就能疼得少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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