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聿开车过来的，他给商渺拉开车门才自己上车。
商渺主动开口：“你是路过？”
盛聿：“商厌说你在这边。”
他说，“一一，我有个东西想给你，而且……也想和你解释一下宋音音的事。”
第498章
缺
盛聿侧目看着商渺，车内暖黄色的灯光让商渺的五官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柔，她抿着唇，将视线转到一边。
盛聿垂目犹豫片刻，拿出来一个很小的盒子递到商渺面前。
这件事其实盛聿没打算告诉商渺的，毕竟算不上光彩，而且又难免会让商渺觉得他是在卖惨和懦弱。
但……
盛聿在心里微微有些自嘲的想了下，还是开了口。
“盛沧海是掌控欲很强的人你应该知道，我刚进入凌华的时候，他在我办公桌上放了这个针孔摄像头。”
盛聿顿了顿：“你以前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回老宅，一个房间里有三个摄像头，那样的地方和监狱有什么区别？”
盛聿的表情淡淡，他闭上眼靠在车座上，似乎还能回想起来搬出盛家老宅的那些时光。
之前韦覃说过他嫉妒盛聿可以随意进出盛家的大房子，可盛聿却羡慕那些从未进过老宅的人。
盛沧海疑心病很重，尤其当年听说过某个家族，有儿子为了争公司，而把父亲给害死以后，他就对盛聿产生了一种更为强劲的掌控欲和防备心。
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儿子有防备心，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可盛沧海不仅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盛聿那会十五六岁，盛沧海直接在他房间里装了三个摄像头。
盛沧海名义上说的是为他好，可是那种每天都活在被人观看着的压抑空间里，盛聿觉得自己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
压抑的情绪持续到盛聿成年，他就直接搬出了老宅。
可在他入职凌华没多久以后，盛沧海故技重施，在他的工位和办公室又一次放上了摄像头。
不管是房间里的摄像头，还是办公室的摄像头，盛聿不是没有尝试拆除过，可是那些东西总会在第二天又一次出现在原来的位置。
直到后来，盛聿逐渐做出一番成绩，盛沧海才渐渐管控不住他。
那些“眼睛”都被他给拆除，直到商渺出现。
盛聿感情一向隐得很深，唯独对商渺的时候，总是藏不住多少。
他至今记得被盛沧海叫进书房的那个夜晚，他将一段视频扔在盛聿面前，冷声质问他怎么回事。
盛沧海的控制欲强到，盛聿的每一步都必须按照他的规划走，所以盛聿的婚事也是由不得他自己决定的。
而商渺的出现，让盛沧海觉得自己的威严又一次被挑衅，他警告盛聿，如果盛聿分不清轻重不收心，他不介意帮盛聿把商渺处理了。
而盛沧海的处理方式——
盛聿小时候养过一只加菲猫，小猫很黏人，后来盛沧海说他玩物丧志，让他把小猫送走，盛聿不愿意。
只是第二天他再回家的时候，就在即将被扔出去的垃圾袋里看到了那只加菲猫。
它四肢僵硬，一动不动。
所以在盛沧海说他要帮盛聿处理商渺的时候，盛聿的第一反应就是回答他：“玩玩而已，您怎么还当真了？”
他不知道盛沧海是否还在什么地方盯着他，也不知道盛沧海会不会什么时候就像处理掉那只加菲猫一样，对商渺下手。
他从小就聪明，但没人教过他，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笨拙又警惕的方式，试图在那层阴影下，找到一个可以破窗的地方。
他隐忍谋划的几年里，总是恨不得时间再快一点就好，这样他就能快点解决掉所有的麻烦，和他的一一好好在一起了。
盛聿说完，车里是一片安静，他只觉得自己的嗓子越来越紧。
最后他只能干涩着嗓子开口：“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以为我是在保护你，可最后受伤害最多的还是你。”
“用自我感动来形容都不对，我就是太自负了，我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处理好，却忘了自己也是个凡夫俗子，根本没有那么厉害。”
盛聿每说一个字，嗓音都更痛苦一分，他以为自己可以把这段很烂的事情都埋在心底一辈子的。
遇见商渺之前的那段时间，盛聿很少回忆。
他厌恶那会的自己，也会恨盛沧海。
可是，当他把这些事情都摆出来放在商渺面前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会不愿意面对，却没想到反而是这样精雕细琢了一番，努力将那些更不堪的事情都雕琢干净，只为了给商渺露出一点，不那么吓人的地方来。
他害怕商渺知道他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人以后，会把他当神经病看。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被压抑着长大的沉闷无趣的人呢。
没有的。
就连他自己也不喜欢。
商渺听了盛聿的话以后，没有说话。
她心跳有些快，说实话，盛聿说的事，她都觉得仿佛是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情节。
盛聿找了张嘴：“我……”
商渺仍旧看着窗外，盛聿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从车窗玻璃上看到她的侧脸，她说：“那……宋音音呢，也是盛沧海安排给你的？”
盛聿闭了闭眼，“不是。”
商渺轻呵了声。
盛聿说：“她是自己找上来的。”
哪怕盛聿身边换了不少人，盛沧海也始终没相信过他真的放下了商渺，毕竟商渺一直跟在他身边，位置没人能撼动。
宋音音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说盛聿曾经帮过她，所以她愿意现在帮盛聿一把，帮他做他的烟雾弹，去迷惑盛沧海。
盛聿那会本来就在私下里忙着很多事，让李烁查了宋音音的背景资料以后，就同意了。
本来他也是需要一个幌子，用谁都可以。
宋音音和商渺的那些过结，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想过是否要换掉宋音音。
但偏偏，盛沧海那会盯他得很紧，他但凡有一点偏袒商渺，都会引起怀疑。
凌华分部虽然是独立的，可到底也是凌华独立出来的，其中有多少盛沧海的眼线，连盛聿自己也拿不准。
而且不知道怎么，宋音音的事还闹回了家里，盛沧海都来问他是不是新看上了一个小秘书。
盛聿那会觉得，好像所有的事都一步步偏离了自己的预想，让他有种即将失去控制的直觉。
而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所有的一切早已经偏离了他原定的轨道。
第499章
失
车厢里很安静，和外面霓虹闪烁着的路面对比起来，仿佛气温都到了零度，很沉冷。
盛聿手里拿着那枚小小的摄像头，这是他曾经拆下了盛沧海在他那里安放的最后一颗摄像头以后，留下来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带到商渺面前，大概潜意识里是想给自己找个证据，证明一下自己说的是真话。
毕竟商渺之前说过他太会骗人。
他也会害怕，他把这些并不光彩的事都剖出来给商渺看的时候，她只会轻飘飘的甩过来一句“演技不错。”
商渺沉默了一会，她脑袋里很乱，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盛聿说的话。
盛聿真的太会骗人。
然而在她抬眼，对上盛聿那双分明漆黑，此刻却又帮着忧伤和害怕的眸子时，繁杂的心绪又慢慢平复了下来。
商渺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收紧，她垂下睫毛，挡住眼里的思绪。
“盛聿。”她轻声唤道。
盛聿抬起眼皮，瞳孔轻轻颤着，像是在等待审判结果似的。
“我在。”
“我被韦覃绑架的那天，其实我以为你是不会来救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我就是很确定。”
“后来我才想明白，是因为之前，你每一次的否认和拒绝，已经让我清楚的认知到，我在你心里是没有任何重量的，所以我学会了不期待。”
商渺现在说起这些的时候，心里虽然有些波澜，但已经算不到什么。至少不会和以前那样，一想起来就难受得不行。
盛聿听着她的话，唇角轻动，他眼神很失落，想解释：“我怎么可能不去救你……”
商渺没接他的话，而是继续自己的说道，“但是你来了。”
“我在天台上看见你的时候，其实挺想哭的。”
商渺吸了吸鼻子，“盛聿，我之前真的很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到都不像我自己了，我想过很多次，我们会结婚，会有个可爱的孩子，会一起慢慢变老。”
商渺的嗓音开始哽咽，她虽然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哭腔，但听上去却更令人心疼。
她揪着自己的衣服说：“我真的这样想过的。”
盛聿被她这句话击得心都要碎了，他抬手将商渺抱进怀里，让商渺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肩窝上。
他低头在商渺的发旋儿上细细的亲吻着，想要安慰她的情绪：“我知道，是我混蛋，是我不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商渺埋在他的怀里，哽咽的嗓音带着茫然：“我不知道，盛聿，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商渺回家的时候，小桑果刚睡，客厅里就林雅待着。
林雅看到外面的车灯，试探的问道：“谁送你回来的？”
商渺没回答，她哭了很久，嗓音是不正常的干涩，林雅察觉出不对劲，但也没敢多问。
第二天早上，林雅走的很早，没有让商渺送。
只是她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叮嘱商渺：“遇见什么问题一定要和我说，别自己硬扛着，实在不行……不是还有那个谁在这边吗，他是小桑果的爸，按道理都该给你抚养费的。”
送走林雅以后，商渺坐在安静的客厅里，才算是慢慢回过神来。
她昨晚精力消耗的有点大，所以反而睡得很沉，几乎一碰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倒是香甜，就连和盛聿说的那些话也都没有影响到她一点。
商渺摇摇头，也不再去想昨晚的事情。
她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然后算着时间，从联系人名单里找到蒋颖的电话打了过去。
这是昨天秦初念拜托她的事。
实际上昨天在秦初念衣服上发现那个监听器以后，商渺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所以她和秦初念在吃完饭以后，借着去卫生间补妆的空隙，用水龙头的声音挡住了她们说话的声音。
秦初念说希望她可以帮忙给蒋颖打个电话，帮她报个平安，再让蒋颖去告诉她的父母，她一切都好。
蒋颖的电话响了好一会才接，她犹豫问道：“商渺？”
商渺和蒋颖除了当初一起参加峰会学习的时候有过交集，后来基本上没怎么联系过。
商渺开门见山：“秦小姐让我转告你，她很好，也麻烦你去和她的父母报一声平安。”
蒋颖愣了下反应过来，“你和小念在一起？”
“我们遇到了而已。”
“那她现在真的好吗？”蒋颖很急切。
商渺一顿，“她和商厌在一起。”
提及商厌，蒋颖的情绪冷静下来。“好，我知道了，谢谢。”
商渺看着手机，虽然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但也只能忍下去。
晏书锦和盛聿都提醒过她，商厌不是好人。商渺自己也不是笨蛋，从商厌的手段和计谋来看，也能看出来他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更何况，晏书锦以前提过，商厌有反社会人格。
不可避免的，商渺想到秦初念那瘦小孱弱的模样，心里为她捏了把汗。
再抬头的时候，门铃被人按响，盛聿站在门口，他手里又提上了那个熟悉的保温桶，还有给小桑果的玩具。
盛聿：“一一，早上好。”
商渺轻声，“我没让你来。”
“嗯，我自己来的。”盛聿丝毫不觉得尴尬。
商渺又说，“小桑果还在睡觉。”
“我不找她，我找你。”盛聿看着商渺，一脸认真的说道：“你说你以前想过和我好好的谈恋爱，我也这样想，所以商渺小姐，我准备正式追求你了。”
“我很想和你谈恋爱，特别想，做梦都想。”
商渺僵在原地。
昨晚她和盛聿的见面其实并不愉快，至少她是这样以为的。
她以为什么都说清了，她也是第一次把自己心里的话告诉盛聿。
可是。
她和盛聿的视线对视上，又下意识的瞥开视线。
好一会才说道：“我不同意。”
盛聿说，“好，我记住了，这是被拒绝的第一次。”
商渺看着他，盛聿说，“这是你拒绝我的第一次，但是我还会告白第二次，你拒绝我第二次，那我告白第三次，还有第四次，第五次，就算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我也不会放弃的。”
他眉眼温柔，唇边露出一个笑容来，“商渺，以前欠你的喜欢，我都要大声告诉你。”
第500章
你
盛聿的声音清朗，深邃的眼眸看着商渺，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提着保温桶的手指却收得有些紧，看得出来他还是在紧张。
商渺的眉心慢慢蹙起来。
她不太理解的看着盛聿，刚想开口，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小桑果醒了，在找她。
她低声快速的和盛聿说了句：“你拿回去吧，不用给我送这些，我一会要出门，今天约了朋友一起吃早餐。”
她顿了下：“还有就是，那些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盛聿听到她的话，眼里的期待暗淡下去，只是他还是执拗的看着商渺，手里的东西也并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商渺却像是没有看到他眼里的落寞一样，转身就朝着屋子里走出去。
只是她还没进去，就看到小桑果已经一摇一摆的自己出来了。
最近已经热起来，小桑果穿着小黄鸭睡衣，光着脚丫子就出来。
她拉着商渺的衣服：“妈妈。”
小孩子的学习能力很强，加上之前那段时间盛聿的语言系统浇灌，所以现在说话吐字越来越清晰。
叫完妈妈，小桑果的视线又落在了盛聿的身上，盛聿看着她目光柔和下来，这是一种多奇妙的感觉，面前这个小姑娘的骨子里流着他的一半血脉。
他们之间有着怎么也不会斩断的世界上最坚固的羁绊。
“爸爸！”小桑果甜腻又清脆的一声将盛聿从自己的思绪里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