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惠的千叮咛万嘱咐，让秦初念觉得有些不对，她问：“爸爸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二哥，难道还是因为之前的事吗，可是二哥不是被冤枉的吗？”
卢惠脸色微变，她眼眸闪烁了下，伸手去拉秦初念的手，眼里流露出一些哀愁。
“你爸爸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认死理，你二哥的事暂时没法和他解释。”
秦诚的脾气确实这样，虽然平时很注重家庭，但是该严厉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心软。
秦初念到底也是担心秦诚更多，所以应答了卢惠的话，就直接进了病房。
秦诚穿着病号服，整个人都要瘦脱相了，秦初念一进去就红了眼眶。
她哽咽着嗓子喊了声：“爸爸。”
秦诚朝她伸出手，“小念回来了。”
秦初念一听到秦诚的声音，就难受得不行。
她艰难的走到病床旁，在秦诚身旁蹲下，颤抖着去拉住秦诚瘦削的手，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
但是她又不敢在秦诚面前落泪，怕惹得秦诚的情绪更加激动。
所以只能趁低头的瞬间，迅速将眼泪擦掉，然后再次看向秦诚的时候，又努力让自己脸上扬起一些笑容。
只是她的步履还是沉重，艰涩的走到秦诚身边蹲下，她拉住秦诚的手，轻轻揉捏着。
秦诚的手和她记忆中那宽大温厚的父亲的手掌不一样了，又黑又瘦，皮包骨一样。
秦初念咬了咬嘴唇，压着自己的情绪。
反倒是秦诚自己主动问她：“小念是不是被爸爸吓到了，爸爸现在这样很丑对不对？”
秦初念不停的摇头，“不丑，我只是太想您了。”
秦诚因为做手术的原因，头发都剃光了，脑袋上还包着纱布，他整个人都瘦了大圈，眼窝深陷，一点都没有曾经那个斯文儒雅的秦董事长的模样。
秦诚叹了口气，手指勾着秦初念的掌心，像是在安慰她：“小念不伤心，爸爸真的没事了，小念开心点，爸爸也会高兴的。”
秦诚明显就是在哄着她，只是他嗓音已经沙哑又苍老，并不好听。
而秦初念听了，心里却是更加难受，她多金贵呀，爸爸都躺在病床上了，还要想方设法的来哄她开心。
秦松白说的可能真的没错，她就是一个没用的大麻烦。
秦诚的探视时间不能太长，他更需要安静的修养。
秦初念跟着卢惠出了病房，眼眶通红，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卢惠说：“别想那么多，小念你别自责，爸爸妈妈都很爱你，我们都觉得你是最棒的姑娘。”
“家里发生的事情，你爸爸也没有怪过你，他和我一样，只是很担心你的安全。”卢惠顿了顿才说道：“毕竟商厌心机太深沉了，你……玩不过他的。”
秦初念抬起眼皮，“妈……你什么意思？”
“之前没想告诉你的，但是昨天……我收到了这个。”
卢惠将手机递给秦初念，商渺赫然是一个类似于档案的东西。
上面详细的写着一个多年以前的案件记录。
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将一个成年男子推进湖里淹死。
事件记录的很详细，十岁的小孩将大人推下去淹死以后，不仅没离开，还冷漠的往湖里扔了石头，想要将求救的大人给砸晕过去。
而最后那小孩，竟然因自卫和未成年保护法，而被判无罪。
秦初念看着上面明晃晃写着的名字，大脑一片空白。
商厌，十岁。
而照片上的小孩，就算五官稍显稚嫩，但已经能看出来不少现在商厌的影子了。
第600章
缺
秦初念抬起头，脸上只剩下茫然和不解。
她问：“妈，你怎么会有这个的？”
“昨天警察局那边因为家里的事情过来找我，正好一个熟人在里面，东西是他发给我看的。”
秦家以前不是没有调查过商厌，只是这样的事情确实还是第一次知道。
就连卢惠自己看到后都很吃惊不小，照片上的商厌，表情实在是冷漠的可怕，真的很不像一个十岁的小孩。
而她本来就是打算把事情都告诉给秦初念的，让小念一直待在商厌这样的危险分子身边，她放心不下。
只是没想到，巧的是秦初念今天就自己回来了。
卢惠脸上忧心忡忡：“小念，商厌这个人真的心机太深了，他十岁就敢把一个成年人给推进水里，这已经不是顽皮能解释的事情了，这简直就是怪物，你知道吗，就是怪物。”
秦初念心里一片乱麻，她盯着上面的商厌两个字，手指用力的很，以至于指尖都有些泛白。
她脸上的血色慢慢消散，唇角紧紧抿着。
她低声喃喃：“上面写的是，他是因为防卫过度，才不小心失手的，也许……是那个人想要伤害他，所以他才会这样的。”
秦初念眼里很慌乱，“不然商厌才十岁，怎么可能把一个成年男人给推下去呢，这不合理的。”
她看着照片上的商厌，呼吸都快要凝滞了，这份档案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了。
十岁。
那会他才十岁，怎么就会有这么冷漠的表情啊。
而且....
秦初念的视线落在照片里小商厌的额头上，他的额头上还有一处伤疤，虽然已经不明显，但是还是能看出来些印记，伤口挺大的，估计受伤区域并不小。
“自我防卫？也许吧，但是一个能面无表情看着人掉进水里的小孩，小念，你不觉得他太冷漠了吗？”卢惠顿了顿：“而且是他算计了我们家，也是他将你给绑在身边的不是吗？”
卢惠的声音很低，语气也是凝重，是真的在担心：“妈妈只是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
秦初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她也知道商厌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他害了秦家，也让她家破碎成现在这样。
可是——
她又垂下眼眸，看着照片里的小商厌冷漠又倔强的眼神，还有他额头上的伤口。
秦初念咬了咬唇角，她还是没办法相信，那么小的商厌，是真的那么的冷血。
不可能的……
他是很坏，是不好，可是，怎么就会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这样呢？
-
秦初念进医院没多久，商厌就拨了个电话出去，他嗓音冷淡，眼里的冷意也分外明显。
“商昊生呢？”
那边说，“您之前猜测的果然没错，我们在医院楼下等着，真的碰到了他，现在正在这边。”
商厌抬头看了看天色，方才还晴朗的天气，俨然已经有要转阴的架势。
他道：“我在公园，过来这边。”
商厌说的公园就在这家医院旁边不远，电话挂断没多久，邵峰就带着商昊生过来了。
商昊生在看到商厌的瞬间，脸上原本还有的惊惧，瞬间就变成了愤怒。
他挣扎着，想要摆脱两个钳制着他胳膊的保镖的手，“商厌，我就知道是你！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是你爸！你还记得吗，我是你爸！”
商厌对于商昊生的叫骂声充耳不闻，他眼神凌厉，上下打量了商昊生一眼，只问他：“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商昊生思绪一转，以为商厌这是在害怕他来和秦家人告状，当即嗤笑一声，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我来做什么？我当然是要来和我的亲家们见一面，然后和他们道个歉，毕竟我的怪物儿子可是把他们骗的好惨啊！”
“来过几次？”商厌看都没看一眼商昊生，只是继续问。
商昊生：“我来几次还要和你报备吗，你自己做贼心虚，骗了人家秦家大小姐，现在还故意陷害亲爹，你迟早天打雷劈的！”
他以为自己的威胁已经够明显，商厌肯定会因为为了保住自己秦家乘龙快婿的身份，而又一次和他妥协。
商昊生从心底看不起这个儿子，他怪异的笑了两声：“不过商厌，你不是一直很聪明吗，你要是真的聪明应该知道现在要怎么做才是最有利的吧？”
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想象着商厌会因为担心自己戳破他的伪装，而低声恳求他，眼里的快意更胜一筹。
然而，下一秒，他却只听见商厌问他：“上去过吗？”
商昊生一时没反应过来，“上去哪里？”
商厌的眼神里并没有丝毫受到他影响的情绪波澜，只剩无边暗沉。
他比商昊生高出来不少，又是久居上位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时，身上无端的渗出些压迫感。
商昊生也是这时才突然发现，商厌早就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清瘦的，可以任他责骂的少年。
商厌垂着眼，眼里是漫不经心，他又重复一次：“我问你，去找过秦家人吗？”
“你……”商昊生被他眼里的冷淡震慑，他原本挣扎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下意识回答：“……没有。”
但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被商厌吓唬住，有些掉面子，于是又梗着脖子道：“我告诉你，你别把我惹急了，惹急了我们就鱼死网破。”
回答他的，是商厌意义不明的一声笑。
“鱼死网破？”他往后仰了仰脖子，面容上难得多出来几分讥诮，“商昊生，你拿什么和我鱼死网破？”
“就凭你所谓的证据？”他说话的语气都染上了笑，只是那笑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讽刺。
商昊生心里突兀一跳，但他到底也是混过的，所以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咬牙道，“你难道就不害怕秦小姐知道你的真面目以后，觉得你恶心吗！”
他说着又怪异的笑了起来：“她要是知道你十岁就敢杀人，你说她会不会觉得你是个疯子啊？”
第601章
失
商昊生浑浊的眼瞳里，闪过一抹精明。
他看着商厌愈发阴沉的脸色，心里一喜，面上更加得意。
之前安家千金安欣出事的消息在沪市闹的很大，商昊生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大概。
而且他也听说了，商厌和秦初念结婚的事情。
再加上这段时间为了找商厌要钱，所以他又花费了不少精力去打听秦家和商厌的事。
倒还真让他发觉到一点不同来。
那就是商厌很在乎秦初念。
只不过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也打听不到，所以只能猜测是商厌为了留在秦家，所以才会讨好秦初念。
商厌盯着他的眼神已经彻底没了感情，只剩下了危险和阴郁。
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在紧紧盯着那令自己厌烦的猎物一样。
商昊生陡然对上商厌的视线，他惊了下，后背上开始冒出不少冷汗。
商厌的这个表情，他曾经看到过。
就是在那一年，在那个湖边。
他也是这样的阴郁，盯着湖中心，而那里正是一群警察正在打捞那个被他推下水的人。
商厌垂着眼皮，如同看蝼蚁似的看着商昊生，正准备说话，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是秦初念打来的电话。
商厌一顿，他闭上眼睛缓了缓，才转身接通电话。
秦初念那边只有低低的呼吸声，一直没说话。
商厌压着自己的情绪问：“怎么不说话？”
秦初念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嗓音，她从医院出来后脑子都还是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给商厌打了电话。
她其实很想问他那个档案里记录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现在一听到他的声音，又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资格去问。
……也没有必要去问。
只是她受到的冲击太大了而已，所以才有些犯傻了。
秦初念吐出一口气，低着嗓音问：“我下楼了，你在哪里？”
商厌微顿：“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好。”
商厌挂断电话，再看向商昊生的时候，眼里的戾气也没有退散多少。
他也没有再听商昊生的那些废话，而是直接道，“你说的没错，十岁我就敢杀人，所以如果你也想死，尽管试试。”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平缓，并不像是在威胁，也不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片刻后，他又补充道，“我弄死你，比当年弄死那个人还要轻松。”
-
秦初念站在医院楼下发呆，她看着旁边的路牌，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厌过来的很快，他看到秦初念脸上的表情后，问道：“你哭了？”
秦初念猛然回头，一下子撞进商厌深邃的瞳孔中，他眉眼好看，瞳孔深邃，其实很有少年气。
商厌抬手在她眼角处擦了下，眉心轻轻拧起：“秦董事长不是已经恢复了吗，怎么还在哭？”
秦初念别开脸，“只是有点难过而已。”
“因为秦董事长？”
“……嗯。”秦初念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点头，“爸爸瘦了好多。”
商厌安慰她，“何医生已经说了董事长的身体没事了，不用担心。”
他说完，伸手去牵秦初念的手，“回家吧。”
秦初念深吸一口气，她忽然抬起头，看着商厌说：“我想去湖边坐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听了商昊生说的话，商厌现在本能的有些排斥湖边这个地方。
他沉声道：“要下雨了，改天吧。”
秦初念有些执拗，“我就想现在去。”
商厌盯着她，秦初念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也倔强的和他对视着。
但商厌还是没有说同意。
秦初念败下阵来，只能道：“没关系，我自己去也可以。”
商厌沉声：“一起。”
秦初念说的湖边，是沪市一个生态公园里挺有名的天鹅湖。
湖面上有两只黑天鹅在玩水，秦初念突然开口：“我小时候很喜欢来这边玩。”
“爸爸每周都会带我们一起过来，我记得有一次二哥很调皮，他骗我说湖里面有天鹅蛋，让我跳下去捡。”
商厌抬眉，脸上都是不赞同：“这种玩笑不好笑。”
秦初念嗯了声，“确实不好笑，所以我没下去，二哥反而被爸爸打了一顿。”
“那是他活该。”
秦初念扭头看着他，“你以前有来过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