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孟安也是,我今天中午在咖啡厅看到他就觉得不对劲,说话扭扭捏捏,一边说着想和你道歉,一边说话又不说清楚,反而都说些引人遐想的话。”
“幸好我和商渺姐聪明,不然要是就这样误会你了,那该怎么办呀。”秦初念坚决道:“他肯定是故意的。”
商厌从没想过,秦初念知道他这些见不得光的往事以后,会是这样反应。
所以他才藏着,不敢让她发现丁点。
只是他又忍不住看向对面的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本来就瘦削的骨架,但是最近被他养的不错,所以脸上又圆润了不少。
她脸上摆着一副生气的模样,灵动又可爱,好像和十几岁的模样也没什么差别。
但和那双干净透澈的眼睛对视久了以后,商厌却又无法控制的将面前的秦初念,和一个月之前,那个满眼忧伤难过的秦初念重合在一起。
他呼吸微窒,忽然想知道,如果是那个时候的秦初念知道了这些事,又还会这样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这边吗。
……
……
……
商厌垂下眼,心里忽然慌乱起来。
他还很清楚的记得,在秦松白的房间里,秦初念知道了祝荷的身份时,那惊讶又惶恐的模样。
实际上,即使阴暗又卑鄙,可是在知道秦初念失忆的那一刻,商厌承认自己是有松了一口气的。
秦初念昏迷的那个夜晚,他除了担心秦初念的安全,剩下的便是该如何找借口,来躲开她的追问了。
商厌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秦初念会是现在这种,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这边,指责着那些人。
他忍住心里的思绪,缓缓抬眸看向秦初念,温沉的嗓音打断她的话,他说道:“嗯,我知道了,吃饭,念念听话。”
他这哄小孩一样的语气,瞬间让秦初念的火气都灭了下去些。
她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是想到什么,又还是闭上嘴,乖乖听商厌的话,继续吃饭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
只是周一的时候,秦初念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索性给商渺打了个电话,瞒着商厌自己去了凌华。
然后被秘书带去了会议室,果然看到了西装革履,面容精英的孟安。
孟安看到她也有点意外,一下子站了起来:“商夫人,你怎么在这?”
秦初念看着他,目光又扫到另外一边坐着的盛聿和商渺身上。
她鼓了鼓腮帮子,声音都委屈起来:“姐姐,姐夫,我有点事想和这位孟先生谈一下可以吗?”
盛聿身形微顿,他回眸诧异的看向商渺。
商渺脸色淡定,她问孟安:“可以吗孟先生?”
孟安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也只能答应,跟着秦初念去了隔壁的小休息室。
而一进去,秦初念的表情就变了,她下巴微抬,定声问孟安:“我不想跟你兜圈子,我只有三个问题。”
“第一,当年商厌救了你,你说你回去找人来帮忙,为什么没来?”
“第二,警察来找你作证的时候,为什么要要骗人?”
“第三,你真的有想过要和商厌道歉吗?”
第662章
门
孟安没想到秦初念的问题会是这个,他脸色变化几番,却始终没有开口。
秦初念盯着他,也没有要催促的意思。
她只是很希望能给商厌找到一个答案而已。
为什么明明他本来是做好事的那个,最后却成了最坏的人。
家人的不信任,朋友的背叛。
还有周围人莫须有的指责。
秦初念光是自己想想都觉得委屈,更遑论是亲身经历的商厌呢。
而且即使商厌自己不说,但是秦初念也能想到年幼的商厌,在面对这样的场景时,本来对这世界的美好期许会破碎成什么样。
所以秦初念也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商厌的外表始终都是冰冷冷的模样,这世界带给他的哪里有什么温暖可爱,他如果不给自己砌一座高搞的城墙,又该如何保护自己?
不过。
秦初念心里某个地方又开始温软起来,同时还带着一点酸涩。
因为在这样冷漠的面具之下,她的阿厌还始终保存着心底的温柔。
小会议室的空气都沉默下来,孟安还是没有说话。
秦初念的耐心逐渐没了,她现在其实并不关心孟安想怎么样,她想回去抱抱她的阿厌。
就在秦初念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孟安却开口了。
他轻声叹气,欲言又止道:“商厌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了吗?他说的也许……”
秦初念看着他这幅模样,直接打断道,“我不是来找你听故事或者来确认他告诉我的真假熊的,孟先生,我想你应该知道,比起你。我当然更加相信我的丈夫,所以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请你直接一点告诉我,在当时为什么要拒绝帮他作证。”
孟安苦笑一声,他看着秦初念垂下眼睫,片刻后才又抬起,说道:“如果我说我也是被逼无奈,你会信吗?”
秦初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孟先生,我好像忘记和你做自我介绍了,我姓秦,沪市秦家。我爸爸叫秦诚。”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又说道:“凌华,商厌的姐姐是商渺,盛聿是他的姐夫。”
她一顿,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些骄纵和高高在上的架势:“所以如果你撒谎是骗不了我的,我不仅会问你,也已经让人去沪市调查了。”
秦初念这句话的威胁意味很重,孟安的身子顿住,那些他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全部卡在了嗓子里。
他面容逐渐扭曲:“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初念:“什么意思还不清楚吗,当年的事情我想要调查易如反掌,所以你骗我并没有任何意义。”
孟安脸上的扭曲僵硬住,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初念,随后不知道怎么,脸色突然苍白起来。
秦初念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正想开口,突然就看见孟安惊恐的抬起头,颤声问:“什么意思,商厌他、他真的什么都和你说了?!”
“为什么......”孟安的脸色是控制不住的害怕,他大口的喘着气,逐渐弯下腰,将双手压在自己的胸口上,仿佛这样才可以呼吸一样。
他嗓音极度的沙哑:“他为什么会说出来,他明明答应过我,这辈子都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
孟安闭上眼,那件事就是他这辈子最丑陋的一条疤一样,永远都不愿意让任何人提起。
那种恶心的感觉即使放到现在,哪怕是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可是只要一想起还是会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他至今记得当时自己狼别跑回家时,正好撞见父母在家,他们在看到自己时,那种恍若天塌下来的感觉,让孟安随后回想起来都会觉得难堪,
孟安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这些往事于他而言,也是无法面对的灾难。
秦初念看着他,脸色越来越沉:“孟先生,根据你的反应,我是不是可以猜测为,你不仅没有帮商厌作证,甚至还去强行要求了他不准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难道不应该吗!”孟安的情绪也激动起来,他最不愿意回忆的一段回忆,那段无论他外表变得多优秀多光彩照人,都没有办法掩盖的污秽,现在却又一次被人知道了。
他不仅情绪激动,甚至还有些怨恨。
或许说这份怨恨一直都藏在他的心里,就像父母曾经质问过他的一样。
“为什么不找别人就找你?”
孟安也想知道,为什么刘文不找别人就找到了他。
为什么......不是商厌,而是他。
为什么偏偏就是他呢!
秦初念只是着他的表现就知道他里在想什么了,她的目光彻底阴冷了下来。
她嗓音微沉:“孟先生,我想我对你的尊重已经足够了,甚至是将你单独叫到这里来说。”
“可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对我的丈夫应该抱有很恶劣的心思,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首先你所遭遇的一切与我丈夫并没有任何关系,其次他甚至还是救了你的恩人。”
秦初念讥讽道:“孟先生让我见识了一次现实的农夫与蛇,只是可惜我们阿厌那么善良的人了。”
她顿了顿又说道,“怪不得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和你接触啊。”
孟安被这句话刺激到,他情绪激动的站起身,低声吼道:“那你想我怎么做,让我把自己当证人,去接受所有人的指指点点吗!商夫人,我才是受害人!你懂吗,我才是那个受害人!”
“不是只有商厌才是人!他明明什么事都没有,我难道不能保护一下自己吗!你们能不能搞清楚……谁才是那个受害人啊,凭什么,凭什么都是我的错……”
孟安的情绪无法控制。
这些事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年少时尚且还好,顶多是觉得害怕。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那些本来应该一起被遗忘在过去的事,却更加清晰起来。
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他,那些龌龊又肮脏的事情曾经无数次发生在他身上。
孟安全身都在颤抖着,他脸上没有血色,一双眼睛盯着秦初念:“商夫人,我也提醒你一句,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们谁都没有资格来指责我。”
第663章
临
孟安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他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
那些事没有落在其他人身上,他们当然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毫无压力的谴责他。
可是孟安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仓皇逃回家的那天,父母震惊过后又厌恶的眼神。
实际上,警察带着商厌来敲门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要出去作证,但是却被自己的爸爸强行捂住嘴巴,给还在屋里不准出去。
他们告诉他,这是一件不要脸的事,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如果外人知道了,不仅他会被人指指点点,就连父母家人也会抬不起头。
甚至可能父母的工作也会丢。
那天晚上,孟安被爸爸带进卫生间洗了三个小时的澡,妈妈一边给他洗澡一边流泪咒骂。
她骂了很多人,骂刘文,骂孟安的爸爸,骂商厌,也骂孟安。
孟安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优雅贤惠的妈妈原来有这么多不同的词汇骂人。
不过他也明白了,原来他已经成了整个孟家最丢脸的存在,严重的话还是会让父母抬不起头的。
秦初念自然能看出来孟安情绪的崩溃,诚然,在这件事上,孟安也是受害者。
可是让他受到伤害的人并不是商厌,秦初念也可以肯定,后来那些指责孟安的人里面,也不可能有商厌。
所以,孟安凭什么认为商厌就应该替他承受下所有后果。
难道就因为刘文的魔爪没有伸到商厌身上,所以孟安就能理所当然的认为这都是商厌活该?
简直谬论!
不过秦初念大概也知道了,孟安这种人应该也不会认为自己哪有错误,但是好在她也算清楚了怎么一回事。
她站起身,目光淡淡的落在孟安身上片刻,随即就轻飘飘的移开了。
“好,我知道孟先生的想法了。”
孟安抬起脸,他脸上的痛苦还没散去,只听见秦初念冷然的嗓音:“我只是想来弄清楚原因,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替我家阿厌感到可惜,孟总,祝你一切顺利。”
秦初念看着他的眼神,其实带上了一些怜悯,但更多的还是嘲讽。
她也替商厌感到不值。
不过孟安的反应是很快的,在秦初念还没走出办公室之前,他突然明白过来一件事。
面前这个女人,出身于沪市秦家。
而且她也说了,商厌的姐夫是凌华的盛总。
孟安深呼吸一口,风暴在头脑中不过一秒,他就睁开眼,在秦初念踏出办公室的前一秒叫住她:“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秦初念脚步一顿,她缓缓回头看向孟安,脸色平静淡然。
孟安低沉着嗓音道:“既然商夫人说了找我,不是为了确定什么,那就是有目的了对吗?”
他坐在那里,眼神复杂的看着秦初念,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握拳,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似的。
孟安僵硬着脊背问:“是不是如果我不答应,凌华这笔单子我就谈不成了?”
秦初念的身子慢慢转了回来,她唇角牵起一抹微笑:“孟总要搞清楚一件事,凌华公平公正,是看实力说话的,就算你答应了我的事,我也不会保证你一定就能和凌华成功合作。”
“只不过。”秦初念顿了下,话音一转道:“如果你不答应,我想我应该能保证,你现在就得收拾东西离开凌华。”
秦初念这无疑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实际上如果是之前的秦初念,她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更不会仗着自己的家世来欺负人的。
可是她现在太心疼商厌了。
她的阿厌受了委屈,她只是想替他讨回来一句公道而已。
曾经的那些人不愿意站在商厌身边,但是她是愿意的。
她会做商厌最坚强的后盾,哪怕她会因此变成一个令人讨厌的坏人。
秦初念想,如果能保护到商厌,骄纵又如何,野蛮又如何,只要商厌开心,那也值得。
孟安看着秦初念,他心里五味杂陈,但也清楚自己并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虽然他父母工作稳定,但那也只是在普通人之中,真要和秦家盛家这样的有钱人相比较,简直是鸡蛋与鹅卵石的区别。
他吐出一口气,问秦初念:“商夫人直说吧。”
秦初念长了一张乖巧的娃娃脸,平时看上去也人畜无害。
可那也只是她不计较。
娇养着长大的女孩,哪里会没有半点脾气。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会觉得同情孟安的遭遇,可是现在在看到他将自己的问题都推到商厌身上以后,那份同情就已经没了。
她不是慈善家,也不是圣母。
不可能在自己丈夫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以后,还会去共情那个伤害了自己丈夫的人。
她声线干净,但语气却很坚定:“我要你和商厌道歉,真心实意的道歉,为你当年的做法,也为你可笑的想法,认认真真,态度诚恳的和他道歉,这是你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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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安和秦初念在小会议室谈了很久,这边,商渺和盛聿在会议室里,盛聿处理完两份合同,然后递给商渺:“要不要看看?”
商渺摇头,她手里拿着另外的一份资料翻看着:“爷爷让我把宾客名单再确定一下,下午要给他的。”
盛聿啧了声:“之前不是已经核对了吗,怎么又来了?”
商渺说,“这些是以我的名义邀请的名单。”
商渺的朋友并不多,会邀请哪些人不用说都知道。
盛聿眸光顿了顿,自己识趣的不再问。
他沉默片刻,转而看向门口的方向问她:“你不担心秦小姐那边了?”
他将手里的资料扔到桌上,往后面一靠,缓声道:“能自己做出科研公司,孟安的手段肯定不差。”
闻言,商渺也将自己手里的文件放下。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盛聿,轻描淡写的开口:“阿聿,你别忘了,她也是秦家的人。”
“老爷子从现在就在给盛夏做启蒙了,难道你以为小念真的就什么都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