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这句话,逼的秦初念一直忍着的那股难受都发泄了出来。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为什么她本来以为的所有美好。原来都是一个谎言。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愿景,在失忆第一天得知愿望成真的时候,那种兴奋和喜悦,在此刻都成了泼向她的一盆盆凉水。
她自以为是的幸福,原来都是建立在家人的痛苦之上。
她还是保持着按压棉签的动作,站在病床边一动也不动,只有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商厌的腕骨上。
秦初念的肩膀轻轻抖动着,明显的在强忍着情绪。
商厌抽开那只棉签,他双手捧住秦初念的脸,黑眸里冷在此刻都换成了温柔与深情,他大拇指轻轻擦拭着秦初念的眼角,“念念不哭,都是我的错。”
秦初念反手拉住他的手,忍着自己难受的情绪,哑声道:“阿厌,你和我回沪市好不好,我们回去和他们解释好不好?”
秦初念摇着脑袋,“错了就是错了,阿厌,我爸爸也很喜欢你的,而且你那么厉害,只要你和爸爸认错,他肯定会原谅你。”
秦初念这话说的其实很天真,但商厌并没有说什么。
他面色不改,认真的看着秦初念:“好,我们回沪市。”
“我把什么都告诉你,我也和他们道歉,归还公司股份。”
秦初念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她说:“如果你不喜欢沪市,那我们就去国外,我记得你喜欢北欧,我们可以去北欧定居。”
“好,去北欧。”
商厌几乎是所有的话都顺着秦初念在说,秦初念的情绪不出意料的被很快安抚好。
她今天一整天的情绪起伏都很大,而且又实在累了,一旦停止掉眼泪,就开始犯困。
她趴在商厌的病床边上睡着。
直到呼吸都均匀以后,商厌才下床,直接将秦初念给抱上床。
旋即,他披上外套,转身出了病房门。
只是一出去,本来在秦初念面前还有的温润与深情,通通消失不见。
他出了病房门,转而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绕过拐角,那巨大的绿植旁站着一个人影,不仔细看都不容易发现。
商厌直接朝着那人影过去。
是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男人,男人戴着帽子,将自己的脸遮的很好。
低声又语速极快的和商厌说道:“那边处理好了,那几个人估计自己也没想到会过火把你捅伤,现在都在里面懊悔,认罪也认的挺快的,估计是怕以后出来被报复。”
商厌眉眼冷厉:“他们还想着出来?”
“……估计最多能判两年。”
商厌说:“这是你们的事,我不想他们出现在我面前。”
“还有。”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眼眸微眯:“防止有人从中调查。”
“不管是晏书锦还是盛家,都不准。”
第714章
有
商厌嗓音阴冷,他垂目看了下自己手背上青紫色的痕迹,不知道在想什么。
须臾,他才再次抬起眼睫,深邃的眼瞳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看上去更加冷漠,不近人情。
他说:“沪市那边盯着,我随时有可能回去。”
“医院那边……”
“他还没醒?”
“商昊生目前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每天也有定时治疗,让医生看过,应该快醒了。”
商厌轻笑一声,带着讽刺:“他倒是想一了百了。”
“秦家最近的动作很大,邵峰说他快顶不住压力。”
商厌最近又不在沪市,秦松白连带着秦诚还有卢惠施加下来的压力非常大,邵峰已经私下说过好几次了。
商厌不为所动,他眉心都没有皱片刻,只说:“顶不住就换人。”
黑衣男子微怔,不过也只是片刻。
他们这些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沪市那样的大染厂,能混出头的人,有几个敢说自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谁背地里不带着些见不得人的。
他们跟着商厌的时间也不短,知道他做事情手段狠辣果断,利益至上。
否则也不可能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人,摸爬滚打到现在沪市新贵中的佼佼者。
纵然还是会对商厌的冷血震惊,毕竟邵峰也是跟了他们几年的人,而且也一直表现的很不错。
可到底也没说什么,毕竟商厌能冷血到什么程度,他们都清楚。
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
黑衣男子没在这里逗留多久,不过两三分钟就拉低了帽子,快速离开了。
……
秦初念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她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反应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睡在病床上。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旁边,商厌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手机。
医院的沙发很小,商厌一米八几的个子坐在那上面,有些委屈。
秦初念揉了揉脸,皱着眉心道:“我怎么在病床上?”
商厌放下手机,说道:“你昨晚睡着了。”
“那你怎么不叫我呀?”秦初念从床上下来,她昨晚睡的很沉,没有做梦。
她走到商厌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是病人还是我是病人啊,我昨晚睡着了,你也不知道说一声,要是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商厌抬手捉住她的手指,“我没那么娇贵。”
“说的好像我很娇贵一样……”秦初念小声反驳了一句,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商厌,于是强行将他推到了病床上,查看了伤口,又确认了体温正常才算完。
商厌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你太累了,今天回去休息。”
哪怕昨晚睡了一晚,但秦初念的脸色也依旧不是很好,眼下的乌青,都彰显了她此刻的疲惫。
她这几天确实都很累,而且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理上的。
秦初念拒绝:“你还受伤的,我在这里多少能帮你一点。”
商厌:“回去休息吧,太累了我不放心。”
秦初念还是不太愿意,商厌垂下眼皮,低声道:“关于回沪市还有你家里的事,我答应你的不会不做数,只是我也需要好好想想。”
他提到这个,秦初念就没有再坚持。
她知道商厌愿意和家里道歉,已经是做了很大的退让了。
她轻声道:“那如果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商厌面露温柔:“好。”
秦初念离开医院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纵然昨晚和商厌将话都说开,可是她心里的那股疲惫感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沉重。
秦初念只是在商厌面前表现的单纯且不谙世事,可是她哪里会不明白,商厌和秦家之间的事,如果是单纯好解决的话,之前的自己又怎么会严重到要和商厌分手。
秦初念不了解事情的经过,可是她了解她自己。
她长这么大没喜欢过别人,唯独商厌,是闯进了她心里的人。
她舍不得他委屈,也舍不得她难过。
更遑论她会主动和商厌提分手了。
可是能怎么办。
现在的她,遗忘了那些事情的她,还是那么的喜欢商厌。
秦初念心里一片复杂,正巧此时,秦云亭的电话打了过来。
秦初念和秦云亭的关系很好,两姐妹的年纪虽然相差挺大,但是秦初念从小就是跟着秦云亭一起长大的。
甚至她第一次生理期的时候,也是秦云亭教她应该怎么做。
只是秦初念这次受伤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太过匆忙,都没来得及和秦云亭好好聊天。
秦初念就近找了条长椅坐下,她接了电话,秦云亭慵懒随性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在做什么呢,这么久才接电话?”
秦初念解释:“刚刚没听到声音,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关心关心你了?”
秦初念哦了声:“可以关心。”
秦云亭站在酒店二十一楼的落地窗前,她身上裹着一件睡衣,长发微湿,散散的垂落在身后。
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眼神平静的看着下面的街道。
听到秦初念的语气,秦云亭眉梢轻挑:“和商厌吵架了?怎么听上去不是很开心。”
“没有。”秦初念下意识反驳。
秦云亭嗤笑了声,“是吗?”
她这声让秦初念沮丧起来,秦初念脸上的表情也挂不住,她叹了口气:“没有,就是最近有点累。”
“出什么事了?”
秦初念迟疑着,没说话。
秦云亭也耐心,又问:“和商厌有关系吗?”
秦初念小声道:“姐,你别问了,我就是最近没休息好,太累了而已。”
秦云亭了然:“看来果然是和商厌有关系,怎么样,有兴趣和我说说吗?”
秦初念心里很纠结,从孟安到祝荷,再到昨天商厌受伤,以及那些过去的事。
秦初念其实觉得压力在逐步增大,压的她都快喘不过气一样。
她也想找一个发泄口,但是却又不愿意把商厌的事情告诉秦云亭。
秦云亭对秦初念多了解呐,她笑了笑:“看来这事情的麻烦程度不小,或许还牵扯到了商厌自己,所以才让你这么守口如瓶吧?”
“让我猜猜,是他家里的事情吗?”
秦初念蓦地睁大眼睛。
她沉默片刻,秦云亭说:“看来我猜对了。”
第715章
什
秦初念嗓音微哑:“你怎么知道?”
秦云亭说,“看你的表现就知道了。”
“如果是你自己的事,你不可能会不告诉我,那就只能是商厌的问题了。”
秦云亭:“而按照你恋爱脑和对商厌死心塌地的程度,那只能是他本身的问题。”
“至于商厌的本身,我只能猜测出是他那一对不太正常的父母的问题。”
她问秦初念:“猜对了吗?”
好半晌,秦初念才艰涩道:“你知道他的父母?”
“知道。”秦云亭回答:“我应该是所有人里最早知道的,商厌以前找我做过心理咨询。”
秦云亭在成为心理学教授之前。在业界内就已经小有名气,每每从国外回沪市的时候。想约她做咨询的人都数不胜数。
而说来也巧,她和商厌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并非是秦初念带商厌回家那次。
而是更早之前,早到那个时候的商厌才十几岁。
他坐在秦云亭面前,淡定的告诉她,他和平常人不一样。
秦云亭一开始本来以为商厌是叛逆期的青春小孩,想要凸显自己的特殊。。
直到她问商厌:“如果有机会,你最希望和你父亲一起做什么?”
“我想他痛苦又绝望的消失在这个世界。”
商厌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冷漠枯寂的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的憎恶和恨意太过明显。
明显到秦云亭都跟着皱眉。
商厌后来也陆陆续续来过几次,秦云亭大概也能拼凑出他家里的情况。
她也给商厌提过建议,认为他可以尝试着尽量无视或者躲避开他的父亲。
后来渐渐地,商厌就不再来了。
最后一次在诊疗室见到商厌的时候,秦云亭问他,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每次来诊疗室,从不接受治疗。
但他却又很配合,秦云亭问什么他都会回答。
那会的商厌还没有成年,就算眼神再冷峻,身形也还是消瘦。
秦云亭还记得他的回答。
“我想剖析我到底是怎样的人。”
也就是说,他压根不需要秦云亭这个心理医生,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听他说话的载体。
当时的秦云亭就下了定论,这样的人太自我太冷血。
可她没想到,再次看到商厌,会是在自己家里。
在她那个单纯可爱的和小白兔一样的妹妹身旁。
而且那样冷漠的少年,似乎还收起了自己身上的刺,变得温和且耐心。
秦云亭是秦家第一个支持秦初念和商厌在一起的人。
不仅仅是因为她尊重秦初念的选择,她也想看看,商厌会为了秦初念做到什么地步。
秦初念听着秦云亭说完,有些回不过神。
她没想到原来商厌和秦云亭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
她问:“那为什么你们都没有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吧。”她和商厌哪怕心知肚明,却都默契的在表面上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没什么好说的。
对于商厌而言,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秦云亭做一行久了以后,最清楚作为心理医生的职业操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