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二天晚上,江开彻夜未归,没有提前报备,也没有事后解释。
他们陷入另一种更诡异的默契之中,从身到心,清清白白,绝无染指。
他们确实来日方长,日是日子的日,一点黄色都没沾。
盛悉风百度过相关问题,也明里暗里和别人打探过,知道他们这样绝对不正常。
她最初反省过自己,是不是新婚之夜拒绝得太过武断,让他有所误会,她既然嫁给他,总归想好好跟他过日子的。
后来她甚至怀疑过他的身体状况和取向。
到最后,她彻底想明白了,他不碰她,因为他不想。
什么让不让睡,什么记得锁门,全是他吓唬她的手段罢了,由她说出那句不同意,他才能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既然他不想,那盛悉风也打死都不想,谁还比谁饥渴了?
现在搞的她在逼他交公粮似的,莫名其妙。
她在浴室磨磨蹭蹭不肯出去,既想弄死口无遮拦的赵梦真,又想弄死厚颜无耻的江开,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如自我了结最省事。
期间江开来催了一次,语气挺平常,说辞也很正经,他也淋了雨着急洗澡。
盛悉风说自己还没好,他就走了,估计用别的浴室去了。
最后等她自觉做好万全的准备推开门的时候,卧室里明灯如昼,空无一人,只有隔间划出的小书房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游戏声和连麦说话声。
江开根本没等她,根本没当真,根本不在意。
一拳砸到棉花上不外乎如是。
隔间隔音不错,传到床畔只剩微弱的一缕,盛悉风一直都对睡眠环境很苛刻,今天更甚,她翻来覆去,意识一直被那点动静牵连。
终于她忍无可忍,拿出手机拨电话。
一接通,都不等对面人说话就小钢炮似的一通轰炸:“沈锡舟你有没有公德心?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觉呢!”
沈锡舟温柔哥哥的形象是她结婚那天的独家限定款,其他时间他从来不惯着她:“盛悉风你有毛病啊,谁不睡觉?我他妈这觉就是被你吵醒的。”
他睡意惺忪,不像骗人,盛悉风不擅长跟他道歉,只能胡搅蛮缠:“呵,江国庆打游戏会没你的份。”
“关我什么事。”隔着话筒她完全能想象出沈锡舟暴躁的样子,话到这里,他停顿一下,态度仍然不耐烦,但多了一点微不可闻的关切,“他今天不是刚回来吗,又吵架了?”
“没有。”盛悉风还是懂得见好就收的,语气软化下来,“就是一直打游戏,很吵。”
“那你骂他去啊,跟我撒什么泼?”沈锡舟冷笑中夹杂一丝恨铁不成钢,“就知道窝里横。”
又是窝里横,盛悉风嘀咕:“早不跟你窝里了。”
“行,嫁人了了不起,不跟我一窝我求之不得。”沈锡舟懒得跟她掰扯,“挂了,我打给他。”
“别……”
沈锡舟不给她哔哔的机会,电话挂得比东风导-弹还快。
约莫两分钟后,隔间书房里的动静陡然消失,夜晚恢复寂静。
*
江开塔推到一半,忽听连麦的朋友龙天宝说了句:“咦,你舅佬给我打电话。”
他下意识瞥了眼自己的手机,并没有新消息。
晃神的功夫,他的角色已经惨遭敌方二人的剿杀。
等待复活的时间里,正好听那边电话说的什么,龙天宝也很自觉,开的免提。
沈锡舟:“在开黑?”
“舟哥,一起打两把。”龙天宝殷勤道,“国庆也在。”
“收手吧。”沈锡舟打着哈欠,友情奉劝他,“我妹现在随时会炸。”
盛悉风的名号在圈内如雷贯耳,龙天宝一听就怂的不行,连声答应,也不顾游戏才过半,跟江开留下一句“哥,你赶紧去小别胜新婚,我不打扰了”就想溜。
江开嗤笑:“我都没怕,你怕什么。”
龙天宝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盛公主不能直接找你吗,偏找舟哥,舟哥也不直接找你,找我,你们三个干嘛费那么大劲?”
江开当做没听到,直接关麦。
没法连麦喷队友不过瘾,过了十几分钟,他打完一局游戏就出去了。
盛悉风听到他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另半边床垫随着他身体的重量下陷。
纱帘外树影扶疏,随着风雨摇晃不停,在半透明的纱帘上投落影子。
江开还没倒回时差,睡不着就半靠在床头看手机,手机屏幕以他为圆心,在房间里照出一小方黯淡的亮。
盛悉风深受失眠困扰,难免心浮气躁,屏幕光像细密的针,不断刺中她,紧闭双眼也无济于事。
正要指责他,他冷不丁开口:“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真是给你能的。”
???
你他妈会读心术吗。
经历了几秒钟的震惊后,盛悉风反应过来,这人说的跟自己想的应该不是一码事,他难得回来,按照惯例,必然约了朋友出去纸醉金迷,结果现在和她困在一张床上,他怨气冲天。
“谁拦着你了?”又不是她把他留下的,她巴不得他赶紧走,她也好睡个安稳觉。
江开胶在手机上的视线一顿,眉峰极轻地挑了下:“你让?”
“我有什么不让的。”盛悉风翻身卷走了整条被子,示意他麻溜点滚,她闭上眼睛,没忘记叮嘱他,“别开车。”
倒不是关心他,他要是酒驾被抓,影响家族三代之内的政审,她还是懂得未雨绸缪的,知道替将来的孩子考虑。
虽然以他们目前的状态,除非她掌握自花传粉的技能,否则怕是不太好有孩子。
“……”江开在她背后保持不合常理的安静,纹丝不动。
盛悉风不明就里,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也在看她,两道视线在弥漫的夜色里模糊交错。
不知道为什么,盛悉风觉得他好像对她非常无语,而且是想敲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浆糊的那种极度无语。
江开确实对她极度无语。
他二十四五岁,血气方刚的年纪,晚上总得找点事情消遣。
她连游戏都不让他打。
还不知道往身上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整张床都被她腌透了,香得他鼻子发痒。
她他妈的,干脆统治宇宙算了。
第
5
章
最后江开没出门,家人眼皮子底下,还是谨慎为妙。
他不打游戏了,也不玩手机了,没有干扰因素,可盛悉风还是睡不着。
实在睡不惯他的床。
不知过了多久,江开在一旁烦躁地骂了声艹。
他怎么也还没睡?盛悉风诧异,然后就听他留下一句“鼻炎都要犯了”后起身回了书房隔间,然后再也没出来。
清净,盛悉风舒坦地在他的床上滚了两圈。
第二天,楼下催中饭催了三遍,二人才磨磨蹭蹭地起床。
江开睡书房的躺椅睡得腰酸背痛,哈欠连天,于知南哪知道实情,只当年轻人血气方刚,小别胜新婚不知节制,在欣慰之余又不免有些担忧。
午餐格外丰盛,她一个劲往小两口、尤其是江开碗里夹菜。
江开被迫喝了两碗乌鸡汤,吃了半只甲鱼,险些没呕出来。
母上大人真的很怕他气血亏虚。
*
午饭刚后,江开一秒钟都不愿意在家多待,迫不及待想出门找狐朋狗友聚会。
于知南阻止无果,叫盛悉风跟着一起去:“他肯定又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你管着点呀,别把男人想得多自觉。”
怎么会呢,盛悉风腹诽。她怎么可能觉得他自觉呢。
车一开出,江开就问她:“你去哪,回家?”
这是着急把她这个累赘丢下。盛悉风窝在座位里闭目养神,眼也不抬地提醒他:“车我的。”
江开懂了,她不借车,而且这是她的婚前财产,夫妻共同财产那招在这里不适用。
他不强求,老老实实回家换车,嘴里埋汰她:“这么小气的人为什么会有朋友啊?”
盛悉风:“我说了啊,什么货色我就什么脸色。”
江开“哦”一声,然后慢条斯理重复她的话:“什么货色我就什么脸色。”
每次阴阳怪气学盛悉风说话,她一定会被气到。这是他和沈锡舟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总结出来的。
懒得动脑子的时候就用这招对付她,简单高效,屡试不爽。
“……”
小时候的记忆涨潮般涌现,盛悉风撇头望向窗外,生气和无语之余,又觉得有点好笑。
甚至怀念。
青梅竹马,少小无猜,那时日子总是慢慢的,总是载笑载言,像茎叶四沿的藤蔓,悠悠长长地爬满她年幼的世界。
她这已有的一生,都与他紧密相关。
早已绸缪难分。
*
岛湾18号临江坐落,地段在申城的住宅区排行数一数二,偌大的园区内只有18栋独立式花园洋房,这也是岛湾18号名字的由来。
江家为两人准备的婚房就在这里,编号11,江开不着家,盛悉风大多也待在学校寝室,一般等到周末和放假的时候才过来住。
从地库上去,天光从整片挑高的落地窗外穿透进来,越显空荡荡的屋子里人气稀薄。
二人就此别过,一个去宠物房看狗,一个挑选出门的座驾,江开爱车如痴,这些年的收集相当可观,玄关处专门为此建了一个自动旋转橱柜,通透明净的玻璃窗里,琳琅满目的车钥匙一览无余。
放置世爵c8钥匙的格子是空的,昨天车拉走维修,钥匙也跟着一起去了。
江开对着空格子站了一会,叹气。
挑完钥匙他没着急出门,也去看狗。
他的宠物是一只不满两岁的雄性金毛犬,名字简单省事就叫金毛,结婚前夕他收养的,因为他常年在外,狗平日都是盛悉风在管,她住学校的时候,请了人每天过来喂食和陪玩,但她每隔两三天肯定会回来看狗一次。
他一现身,盛悉风就失宠了,这疯狗险些把她掀翻,挣开她扑到了江开身上,尾巴一顿狂摇,直升机的螺旋桨都自叹弗如。
江开赢得不费一兵一卒,假装看不到她咬牙切齿,薅着狗的脑袋夸道:“乖儿子。”
短暂陪着乖儿子玩了五分钟,他不顾金毛依依不舍的眼神离家而去。
他走了,金毛才记得盛悉风,咧着嘴又想跟她套近乎。
盛悉风都给气笑了,往它头上打了一记:“滚!狗东西。”还不解气,指桑骂槐补上一句:“有本事跟着他去鬼混呀。”
刚才江开过来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他手上已经没有婚戒的影子。
真是谨慎,绝不让已婚身份影响兴致。
从宠物间出来,她接到母亲沈常沛的电话,叫她去确认生日礼服的尺寸。
礼服六个月前就定了,因为制作工期太长,期间得数次根据身形变化做调整。
盛悉风嫌麻烦,推脱说:“我体重没变,就按照上次量的来。”
盛悉风的生日同时也是她和江开的结婚纪念日,再加上这是她大学毕业前的最后一个生日,沈常沛坚持要隆重操办,绝不允许任何纰漏:“那也要去确认一下细节,再说体重没变不意味你身体各处的尺寸都没变。”
想想自己的美甲,盛悉风越发坚定了近期不能跟母亲见面的念头,她编了个借口搪塞:“一会学校有排练,改天吧。”
沈常沛也只能作罢,挂电话前,不忘叮嘱她别荒废练琴。
盛悉风打发了母亲,又把赵梦真约到SPA馆,继续昨天中断的推拿。
因为昨晚那句“他听到我们说什么了救命”,赵梦真自知闯祸,一整天下来安静如鸡。
“所以,后来你和你家那位……”真见面了还是忍不住耍贱,她贼兮兮地上下打量盛悉风一番,“肯定在家好好吃了顿饭吧?”
盛悉风实在没脸说自己结婚两年还是雏,这根本就是江开对她人格魅力的最大否定。
否定都说轻了,简直是侮辱。
又听赵梦真感慨:“你居然嫁的江国庆,你说你那时天天国庆长国庆短的,我怎么就一点都没察觉出来呢?”
盛悉风:“联姻而已,有什么的。”
“说实在的,其实你俩没那么差吧。”赵梦真说,“你这么擅长嗑cp,轮到自己就哑火了?”
论到嗑cp,盛悉风的水平已经堪称行业巅峰。
内娱有一对非常神奇的cp叫狼耳夫妇,代指当红艺人许听廊和钟尔,两位正主多年来零交集、零同框,只在8年前合作过一部电影的配角,但就是让观众念念不忘,“二搭or结婚”的呼声一直没消停过。
盛悉风正是他们的cp粉,而且还是倍受拥护的粉头,她的网名“狼耳给我锁死在床上”名震整个粉圈,是所有艺人大粉站姐的楷模。
过去几年间,她为他们产出各种出圈文案、神仙视频剪辑和p图合照,狼耳夫妇至今保持着高热度,除了许听廊和钟尔二人本身绝佳的适配度,她也功不可破。
当日路面塌方,她好巧不巧和两位正主一起掉了下去,那通给江开的电话,也正是钟尔帮忙拨出的。
因为这场意外,盛悉风和钟尔的关系成功发展到线下,更巧的是钟尔也居住在岛湾18号,顺理成章地,俩人来往很频繁。
“呸,他不配跟狼狼相提并论。”盛悉风想也不想就反驳。
“怎么不能……”赵梦真刚要阐述自己的观点,奈何技师按得太重,她扭头沟通了几句,再回头就有点卡壳。
等了几秒没等到赵大专家发表论点,盛悉风状似无意地催促:“我们怎么?”
“哦对。”赵梦真想起来了,“我看你们拌拌嘴吵吵架,相处很轻松啊,一般男生只会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那么幼稚吧。”
盛悉风轻哂,但并没有阻止赵梦真说下去。
“都说车是男人的命,你把他车弄成这样,他都没生气。”
“他还没生气?他就差把我吃了。”盛悉风撇嘴,“他天生长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看谁都含情脉脉。以前读书那会,我们学校里好多女生都误会他对她们情深不寿,事实上他就是个没有心的渣男。”
赵梦真:“可是你不觉得他生气的点不在车,而在担心你的安全吗?”
盛悉风没有反驳,她托着下巴,昏暗的灯光投落下来,她的眉眼有几分聚精会神的认真,像在思忖些什么。
这时,手机进来电话,来电显示:江开。
盛悉风接起,开场白非常生硬:“干嘛?”
江开那边远远传来说笑声和音乐的鼓点,盛悉风从中辨认出他的一声轻笑,那笑混杂在喧闹中莫名突兀,像蚂蚁爬进她的耳道。
她不适地揉揉耳朵,直觉他没有好事。
“盛公主不是说没我号码吗?”口吻显而易见的愉悦,“原来存了啊,我真荣幸。”
盛悉风:“……”忘了这茬了。
像是隔空看到了她的窘样,他笑得更嚣张:“盛悉风,你在干嘛?”
盛悉风反问:“干嘛?”
不想说在SPA馆,省得又被他嘲讽日理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