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暗度的陈仓。合着他们以前那些丧心病狂的厌女言论,都只针对她一个人呗?
沈锡舟旁边的女生看校服是高二的学生,长一张非常出众的清冷脸,盛悉风进校三天,多少听了一些风云人物的传闻,知道高二有个公认的美女叫庄殊绝。
莫名的预感,她觉得这位就是。
这两位的氛围不太好,美女姐姐连筷子都没拿,抄着手臂一声不吭。
沈锡舟倒是面色如常,但盛悉风太熟悉他,只消一眼就看出他的狗脾气已经发作,随时都会撂挑子走人。
江开那边则非常和谐,他半背对沈锡舟,从眼睛到心灵全方位无视兄弟那头的低气压,两对男女像同一片天空下的晴雨分界。
他身旁的女生盛悉风是认识的,她的同班同学蔡思娅,身体原因不必参加军训。
每天大家在太阳下晒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蔡思娅就在旁边树荫下乘凉,还拿把小风扇呼啦啦给自己吹风,拉足了全班的仇恨。
班里有女生说,蔡思娅身体没有问题,只是家里有关系,替她开了假的病例条。
不管真假,反正大家对她的仇恨值已经拉到满格。
盛悉风倒没觉得不平衡,她家里本来也打算给她弄张请假条糊弄,但她想体验军训,坚持正常参加。
但眼前这一幕,真的让她在蔡思娅身上体会到不平衡了——她见都没见过他们两个,蔡思娅直接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她穷尽毕生的想象力都没法理解,才开学三天,男男女女的怎么就能勾搭上了?
他问她借钱的时候明明说过是她男朋友,既然是她的男朋友,为什么在这里和别的女生你侬我侬。
盛悉风继续走近,蔡思娅正替他仔仔细细挑走汤里的葱花,她头垂得低低的,耳尖泛红,说话声音轻轻柔柔,听的人骨头发酥:“你不喜欢吃葱的话,以后我都帮你挑走,好不好?”
江开无暇回应这等春风般的体贴,他莫名感知到余光里的一点什么,乍抬起头,只见盛悉风杀气腾腾而来,她一身迷彩服,暴露在外的脸颈晒得白里透红,鬓边头发被汗浸湿,贴在脸侧。
像只熟透的、快要爆汁的水蜜桃。
他来不及打声招呼,一截细白的手腕自他眼前骤然落下。
盛悉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徒手抓了一把挑出的葱花,甩回他汤碗里,话是跟蔡思娅说的,眼睛却牢牢盯着他:“他喜欢。”
阳光和雨水都暂停,四个人齐刷刷看向她,表情一个比一个错愕,只有江开事先有所准备,反应还算淡定。
食堂虽然开了空调,但架不住人多空间大,制冷效果相当一般,加上那股常年挥之不去的油腻味道,有种压抑的滞闷。
但他这么坐在这里,沁凉得像一阵薄荷味的夜风,干净又清冽。
盛悉风发热的头脑在三秒钟之内冷却。
她在干什么,难道指望江开会帮她吗?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继续梗着脖子站在他面前,天知道她多想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江开有好一会时间都只是坐着维持原样,脸上没有怒色,但浅浅的笑意分明在质问她“你没事吧?”
蔡思娅一开始还不敢轻举妄动,但很快就摸清了他的态度,她底气足了,冲盛悉风叫嚣:“你干嘛呀?!”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男生侧目看向她。
眼底锋芒毕露,是同一种昭然若揭的警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蔡思娅霎时噤声。
沈锡舟眼神这才从蔡思娅身上收回,他也拿不准江开会怎么处理这个事,盛悉风讨厌归讨厌,但江开要是当着外人的面给他妹妹难堪,他也是不同意的。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他把盛悉风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递出自己的冰可乐,试图让此事尽快翻篇:“中暑了?喝点……”
他话音未落,江开端起自己的汤碗浅啜一口。
一粒小小的葱花也飘进嘴里,他眉头都没皱,喉结轻滚,连汤带葱咽了下去,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卖了盛悉风一个天大的面子。
“……”沈锡舟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江开面不改色,搁下汤碗,淡声招呼盛悉风:“去打饭。”
周遭喧闹,这一方小天地像被强制按下暂停键,一片鸦雀无声。
那年盛悉风15岁,情窦初开的年纪,稚嫩的青春尚未经过任何来自情爱的雕琢,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这鬼斧神工的一笔。
她的心毫无抵抗,为他一片山呼海啸。
她和他的共同回忆太多,江开似是没能精准找到她的所指,在挑葱花的空隙间,随口“啊?”了一声。
盛悉风没答,他也没再问。
葱花太多,他很快挑烦了,象征性吃了两口,其它的都喂了金毛。
既然这么讨厌葱,当年怎么咽下去的呢?盛悉风不由自主地想。
为什么不加侯雪怡,为什么主动表明已婚身份。
为什么知道她没和赵梦真在一起就回来找她,这会让她觉得,他怕她在这种热闹的日子没人陪。
然后很快意识到,自己又钻进牛角尖里了。
顿觉厌烦不堪。
她在他面前向来有火就撒,二话不说摔筷走人。
“又干嘛啊?”江开莫名其妙,只得到她头也不回的背影。
他把她的碗往金毛面前一放:“狗不吃,你吃。”
“……”盛悉风额角一跳。
“哦,说错。”他改口,很抱歉的语气,“你不吃,狗吃。”
滚你妈的,她在心里骂道,谁不知道你故意的。
这就是她的婚姻,她的围城。
江开不在的时候,她自由得像一阵风。
江开在的时候,她的世界总被他搅得乌烟瘴气。
她巴不得他赶紧滚,还她清净。
但是偶尔,却也盼着他能多些出现,他们的家太大了,她一个人住着,总觉得空荡荡。
就像她有的时候觉得这样苟一辈子也不错,但有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像只被温水烹煮的青蛙,在一段不健康的关系中,不断被消耗。
却也在持续升温的水里,失去离开的力气。
第
14
章
这天过后,
盛悉风有阵子没见江开。
说来离谱,明明一年到头也碰不到几面,但每次只要他一出现,
她总能快速习惯他在近旁的状态。
大概是刻在DNA里的亲近本能。
转而用很长的时间,
去接受他不在。
好在最近吸引她注意力的事不少,最大的事莫过于狼耳夫妇官宣二搭,钟尔隔空喊话许听廊,
还明目张胆关注了盛悉风的粉头号,正主下场领头嗑cp放眼内娱也找不出几个先例,,粉黑大战打个昏天暗地。
盛悉风堂堂粉头,
怎么可能毫无建树,先是以一句“她好疯,我好爱”的炸街宣言表明衷心,随后熬了两个通宵贡献一部王炸剪辑,获得小粉丝们的顶礼膜拜。
剩余时间就是跑团里,美甲也自觉卸了,
搞得团里几个老师受宠若惊,跟沈常沛狠狠夸了她一顿。
这下换沈常沛不乐意了:“国庆难得回来,
你天天去团里凑什么热闹?”
盛悉风莫名,
觉得她妈无理取闹:“再过半个月省台周年庆,
我不得排练啊。”
在孰轻孰重这个问题上,
沈常沛的立场非常明确:“我已经跟团里打过招呼了,
这次你不上,换人。”
盛悉风:“……”
周年庆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小到她如果硬要计较,
就会显得特别没事找事。
可她像翘着一个压不下去的边,
就是控制不住想没事找事。
从小到大,家里都妥善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小到礼服,大到专业,甚至是婚姻,她的未来是一条康庄大道,没有风暴,也不会有绊脚石。
她小时候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受尽宠爱,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直到慢慢长大,她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越来越羡慕同龄人自主的人生。
但她很少正面反抗,一来她自理能力确实差,二来,她知道父母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所以再不济也会做到表面顺从,至少不起直接冲突,她不愿意用恶劣的态度去伤妈妈的心。
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想再当一个提线木偶?
从嫁给江开开始。
自嫁给江开,她对自由的渴望急剧膨胀,发展到今天,她的内心已然快要关不住这头洪荒巨兽。
见她不搭腔,沈常沛不由担心:“你和国庆是不是又吵架了?”
盛悉风答得很生硬:“……没有。”
沈常沛追问:“他这趟什么时候走?”
盛悉风:“不知道。”
沈常沛:“今年你生日他能在吗?去年就没在。”
盛悉风:“不知道。”
其实她知道的。
一般江开有什么动向都会和她提前通气,他回去的机票还没定,但这趟肯定不会待太久,他今年要比F1,训练任务很繁重,不可能陪她过生日和结婚周年。
她只是太烦了,不能好好说话,来自母亲的每一声关心,都让她感到冒犯。
差不多半小时后,盛悉风接到了江开的电话。
他连“在干嘛”的开场白都不问了,上来就兴师问罪:“盛悉风,你又故意搞我是吧?”
盛悉风无精打采的:“听不懂,说人话。”
江开说着都给气笑了:“又不是没跟你串口供,你在你妈面前阴阳怪气什么?”
“我妈找你了?”
江开不接她的茬,他平时不是喜欢展露负面情绪的人,今天实在是应付岳母应付得焦头烂额,这会索性也不装了,铁了心要弄明白这趟回来,他老婆为什么处处找他麻烦:
“我到底怎么你了,啊?”
“我妈听起来有难过,或者不开心吗?”盛悉风也不接他的茬,自顾自地问。
江开后知后觉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劲,顿一下,问:“你跟妈妈吵架了啊?”
“也没有……”盛悉风脚尖来回划拉着草坪的枯草,闷闷地说。
他在对面保持沉默,叫人猜不透他到底是随口一问,还是真的关心。
这种涉及到家庭的烦心事,他是最佳倾诉人选,因为他充分了解她也充分了解盛家,可以客观、全面地看待问题。
江开这个人说不出多贴心的安慰,但每次寥寥几句,就可以让她豁然开朗。
在所有认识的人里面,她最喜欢的就是他的人生观。他几乎从不犹豫,任何苦衷都不会成为他两难的理由,因为他足够坚定自己更想要的是什么,无论代价是什么。
即便这有时候会让他显得自私,因为一个人但凡想跟随己心地活着,难免让别人失望,甚至伤心。
但他连自私,都是坦坦荡荡的。
如果是还没结婚的时候,盛悉风根本不会有所顾虑,直接跟他开口就是了,因为她知道,不管他对她的感情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不管他嘴上说的多嫌弃她,都绝不会对她坐视不理。
对盛悉风来说,跟江开结婚,她确实得到很大程度上的自由,但失去的同样弥足珍贵——确认婚约后的那段日子,她平生第一次意识到,她和江开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无坚不摧的,亲密无间一起长大的人,也可以疏离如斯。
即便婚后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重新能说能笑、能打能闹,但揉成团的纸摊平了还是皱巴巴,有过隔阂的关系和好了终究会残留裂缝。
距离从前的状态始终差了点什么。
她失去关于他的安全感,不再百分百确定,这个人会永远坚定地陪在她的身边。
她不想自己的倾诉换来漠不关心或敷衍。
算了,她快速做出决断,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己消化就好了,何必麻烦他。
“没有。”她语调上扬,听起来轻松不少。
江开:“没有还是不想跟我说。”
他没有顺水推舟结束通话。
盛悉风的心里一下子被无法言喻的满足填满。
她是被富养长大的,什么都不缺,什么偏爱都经历过,小恩小惠根本入不了眼,绝不是那种一颗糖果就能骗走的傻女孩。
也就江开,随便说句话都能哄得她开心——当然,也能轻易叫她失落。
她哼笑一声,还要拿乔:“不想说。”
“那我想听,行了吧。”江开被她无语惯了,说这种看似自降身份、实则损她的话都用不着打草稿。
盛悉风面子里子都赚够了,这才“放下身段”,把事情跟他说一遍。
江开一言不发地听完,然后来了句:“这叛逆期来的可真够晚的。”
“……”她比麻花都纠结的百转心思,被他简简单单一句叛逆期给概括了。
就这?简单到她都不敢相信。
但细辩之下,好像就是这个理没错。
下一句,他说:“我赢了。”
非常春风得意。
盛悉风:?
“以前跟沈锡舟打赌,赌你有天会不会叛逆,他说不会,我说会。”他解释道。
人进到青春期多少会产生点叛逆心理,像江开和沈锡舟就属于作天作地的那类,跟与世界为敌,每天不捅点篓子浑身不舒坦,即便是公认的好榜样盛锡京,青春期那会偶尔也要犯点倔。
只有盛悉风不一样,她十几年如一日当着家长和老师眼中的乖乖女,还动不动威胁两个男生她要去告状。
几位家长被两个男生气得血压直飚的时候,总要拿盛锡京和盛悉风出来当正面教材:“看看哥哥,再看看妹妹,谁像你们这么不懂事了。”
两个男生不敢对盛锡京有意见,至于盛悉风,要他们承认她比他们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