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也都点点头，这是事实。
“香皂会放入品香坊售卖，不止同心府，还有其他各个府城的品香坊，以及京城。”乔雅南看向回过味来的刘家人：“这个作坊我得两成利，但以后都是由大哥来管，所以一成属于大哥，这是其一。其二，驱蚊香作坊没有外人的事，我们四姊妹各占其一。驱蚊香卖价不贵，效果好，不用担心不好卖，范小舅已经帮我谈下府城所有杂货铺。其三，乔记。乔记属于乔家所有人，但我独占四成，这四成，我们姊妹每人一成。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可有我给两个弟弟置办的这些，他们也不会过于依赖兄嫂，说得难听些，将来不用担心他们会侵占大哥孩子的利益。当然，在他们长大之前，这些由我替他们掌管。”
刘家兄弟面面相觑，乔雅南这等于是把她名下的资产一分为四，这……她真的想明白了？那可是钱！大笔的钱！
乔雅南继续道：“乔家祖上也是读书人家，我爹就是识字的，只是那些年月太过动荡，家族为了活下来就拼尽全力，认字不能当饭吃，这才放松下来，但是到了我们这一代，再加上有我爹劝说，族中不少孩子进了私塾念书。所以伯伯和伯母不用担心乔家是目不识丁，蛮不讲理的人家。实际上，乔氏族长是个非常有智慧的老人家，族老也都讲理，族人不说有多大出息，但是家风极正，不然我不会留在那里，我很怕两个弟弟被带坏了。”
刘家人满腔担心在乔雅南摆出来的一件件事实中消散大半，只看她为两兄弟都想了那么远，就知她把两个弟弟看得有多重，确实，她又不是胆小好欺的性子，若乔家不好，早把孩子带回来了。
刘崖轻咳一声：“你这是把家底都亮给我们看了。”
“我喜欢刘姐姐这个嫂嫂，对刘家也非常愿意以诚相待。”乔雅南并未放松，再接再厉：“大哥不会一直留在桂花里。就像刘家有自已的作坊自已的买卖，可也没有主家一直在那里守着，因为刘家经过几代积攒，养出来一批可靠能干的管事，有他们管着，主家便能放心。可乔家没有这个底蕴，我们得从头开始，先带出来一批值得信任的人，再把族人拉扯起来让他们能扛事。要做成这些需几年之功，之后大哥还是要回到府城来的。怀信三年任期满之前我都在那里，我可以保证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刘姐姐。说不定还不用三年，他们就能回来了。”
刘夫人看向老爷，她是舍不得女儿离得远了，见一面都难，但听着这些话，她又觉得去这几年是值得的。乔雅南对家人没得说，乔家兄弟几个又个个看重她，巧娘和她相处好了，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
刘崖也被说服了，只是就这么点头好像替女儿贪了那些好处似的，摸着胡子思量片刻，他道：“你们父母不在了，按理，我们也该去乔家拜会其他长辈才是。”
乔雅南笑了，蹲身一福，道：“是我们的疏忽，该请您去和长辈商量才是。不如就这几天？”
“你们何时回转？我们也需得做些准备。”
“五日左右。”
刘崖看夫人一眼：“来得及准备吗？”
刘夫人接住话：“来得及。”
“那就五日。”刘崖一锤定音。
乔雅南看大哥一眼，一颗心缓缓落地的同时还有些欢喜，大哥留在桂花里，她就可以放放心心的把心思放到别的事上去了。要是有得选择，她不想姊妹几个分开，这是家人，和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好不容易拥有了，她很珍惜。
乔修远若有所感的看过来，对上南南的视线，抬手摸摸她的头。他是兄长，哪能平白得了妹妹的大好处却什么都不替她想。
“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得好好庆祝庆祝。”刘夫人看着兄妹情深的两人笑道：“你们留下来吃饭，修远，你陪你伯父喝一杯。”
乔修远连忙应下。
乔雅南走过去把巧娘拉起来：“我去和刘姐姐说说话。”
刘夫人就没见过这么懂事友善的小姑子，连连挥手让两人赶紧去。
刘巧娘把她带回自已的院子，待丫鬟奉了茶送上点心就赶紧挥退所有人，等着南南和自已说话，那样子看起来还有些乖巧，一点看不出有个泼辣的名声在。
乔雅南挨着她坐，把乔家的家人情况和她说了说，着重说了有多少姐妹。
巧娘用心记下，她知道南南是在为她着想，即将过门的新媳妇，需得准备一些小东西送给那边的女眷。
第五百八十九章
是霸王花
从刘家出来已经是下晌了。
乔雅南一上马车就躺下了，应酬交际最是累人。乔修远随后上来，也不说她什么，这一天下来他都觉得累得慌。
“没喝多吧？”乔雅南坐起来敲了敲车厢，马车走了起来。
“没有。”乔修远看向她，欲言又止。
乔雅南先下手为强：“大哥你太好了，有你在桂花里，我就可以放开手去做想做的事了。”
“和你给的比起来，这哪里值当你谢。”
“不是这么说的。”乔雅南往下滑了些，整个人都泛着懒：“就是把这三个作坊全算做我的，这点钱在沈家面前也不值一提，他们拔下根寒毛都比我整个人都粗。想在沈家站稳脚跟，我得靠这里。”
乔雅南指着脑袋：“一个桂花里不够，我得再加一个常信县。大哥你守着桂花里，我才能放心去忙我自已的事。”
乔修远果然不再继续纠结自已那点事：“你的婚事一直都给我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说沈家不看重你吧，他们费心费劲的找齐人证物证，给爹报了仇。说沈家看重你吧，可八月就要过大礼了，我却至今没见过沈家的人，真到那天我都担心会认错人。”
乔雅南对自已的亲事从来没想过太多，听大哥一提，还真是这样。
看着车顶想了想，乔雅南笑了：“谁抬聘礼来我就嫁谁呗，要是来娶我的人多了，那打一架去，谁打赢了我嫁谁。”
乔修远无奈的瞪她一眼，这都什么话。
自已笑了个够，乔雅南坐起来安抚兄长：“我没想过要通过沈家得到什么，也就不会患得患失，更不会为难自已，勉强自已，和自已过不去。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我有钱，有家人，怎么都能过得很好。”
“那你在常信县费心做那些……”
“不全是为了他。”乔雅南低头笑了笑，她独立惯了，来到这里虽然在努力适应，融入，但也从没打算要变得和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将自已的一生维系在男人身上。读那么多年书，没有哪一本书教她去做菟丝花，那些年月里，她已经活成了霸王花。
“若我做的这些在沈家都能立足，那在何处不能立足？”乔雅南抬头看向哥哥：“大哥不用为我担心，即便沈怀信真负了我，我也能活得好好的，这点事打不垮我。”
乔修远最担心的就是这点，两家悬殊太大了，南南真有什么事，他真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尤其是今日他自已的事尘埃落定了，再一想南南，就怎么都觉得她这亲事不保险。他能保证自已对巧娘好，不会让人欺负她，可他的妹妹是要嫁到别人家去，他又怎么敢奢想人家会如自已对待巧娘一般。
越想越头疼，乔修远往后靠着敲了敲额头，今日还是喝得多了些。
两人都未再说话，到家后，乔雅南把沈切叫过来：“你派个人回去和怀信说一声，五天后刘家人会和我们一起过去，再帮我给老族长送个信，请族里准备准备。”
沈切领命去安排。
在一旁喝茶的乔修远听着没有反对，问起她这几日的安排。
“府城的乔记要开起来了，得和宋姨说清楚。之前答应了小舅母她们会再宴请她们一次，请她们吃炸鸡，我想着，趁着这机会让宋姨把炸鸡店也一并开了。”
乔修远对南南做生意的本事从来不质疑，闻言就问：“五天来得及？”
“来得及，我又不必等着铺子开起来，只要宋姨会了就行。”乔雅南接过香苗递来的茶，朝她笑了笑：“宋姨之前就准备开炸鸡店了，结果出了事，现在再捡起来也方便。”
乔修远也就不多问，做生意这方面他没见过比南南更有头脑的，他说起别的：“正好，你请宋姨掌掌眼，去牙行买十个人回来，如今家里用的全是沈家的家仆，不像样。”
乔雅南之前对人口买卖还有点难以适应，可想想念珠，她就觉得能接受了。念珠在乔家时虽然是丫鬟，但其实并未吃过什么苦头，识了字，学了掌家管事，一般的姑娘家都没她会得多。后来母亲放了她回去，本想着她能过上好日子，却被兄嫂再次卖了搓磨成那般。她只要把人买回来后把她们当人看，好好对她们，将来再还她们良籍，也未必就是坏事。
次日去了方家，乔雅南先说了这事。
宋凝点点头：“是得买些人了，打算买多少？”
“二十个吧。”乔雅南直接在大哥要的数目上翻了个倍，听许管家那意思宅子买下来已经是十有八九的事了，十个哪够。
宋凝直接让吴娘子去牙行，让人牙子带人过来挑，之后又问起昨儿上刘家的事。
乔雅南细细说了，听得宋凝直点头：“结两姓之好，就得是这般你替我着想，我也想着你，以后这亲戚才好做。不过为了让修远这亲事顺利，你这也是大手笔了。”
“不是为了亲事才这么定的，没回来之前我就分过家了。”
别人都是父母给儿子分家，到了她这成了姐妹给兄弟分家，宋凝听着是又好笑又心酸，握住她一只手在掌心抚摸着，问：“心甘情愿的？不觉得吃亏？”
“就算不替大哥想，我也得替修成修齐想。”乔雅南趴到桌子上：“他们还这么小，我不想他们仰人鼻息，养成一副敏感的性子。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能解决绝大多数问题，比如自尊。以后他们不必伸手向别人拿钱，买点什么吃点什么不用看人脸色，这样就不会自卑。想想那时修齐才出生的时候才这么点大。”
乔雅南比了个长度，想笑的，却不知为何有点哽咽：“这么一点大的时候我就带着，现在这么大了，最亲近我，只要我在谁都不要，我哪舍得让他去吃那本就不必吃的苦头。巧娘很好，我也相信她会是个好嫂嫂，可人心是偏的，在自已的孩子和小叔子之间，我不能去逼她选择小叔子。最好就是都不必去面对这个选择，不在这些事上伤感情，以后才能长长久久的好好相处。”
宋凝摸摸她的脸心疼得不行：“怎么就想这么多，这么远了。”
“不想不行呀，他们除了指望我还能指望谁？”乔雅南笑着叹气：“只是我一年的打拼所得而已，以后我还有很多年。其实想想，要是我愿意钻到钱眼里，我能过得比世间绝大多数人都好。”
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的时候，那钱是真难挣，可当手里有钱了，那就是钱滚钱，更何况她还一肚子挣钱的法子。
只是，谁还没点理想呢？
第五百九十章
兜兜转转
稍稍说了说家事，乔雅南便说起乔记的买卖。
“你一直就想送我桩买卖，之前是炸鸡，现今是乔记，好像不送我点什么就觉得没有报答我似的。”宋凝笑着叹气：“那宋姨就不和你客气，收下了。”
“我也不是没一点私心。”乔雅南说得坦承：“北浴府都有乔记了，同心府怎么都得开一家，和范家的牵扯已经很深了，总不好这事也找他们。给刘家吧，以后这作坊都是我大哥管，左手倒右手的事，我担心以后会有麻烦。给别人又不愿意，这么桩来钱的生意，我还就想给熟人做，想来想去，都是宋姨你最合适。”
“你想来想去，便宜我了。”
“互相的嘛！”乔雅南把契书拿出来：“看看，你挣的钱是要和我分的。”
宋凝仔细看了，点头道：“从长远来看，非常合理。”
“我也觉得。”乔雅南笑着又从包包里拿出另一份放到她面前：“还有这个。”
宋凝一看是炸鸡的就按下来，皱眉看她：“你不是说这个要拿回去自已做？”
“我是拿回来做，但不是所有的铺子都由我来开，我没人呀！”乔雅南一脸无奈，她都觉得自已得了一种缺人的病，哪哪都得自已上，这病想要好，恐怕还得好几年。
“这桩买卖府城是第一家，你帮我看看这契书定得合不合理。”
宋凝眉头仍是没有散开：“你先告诉我，这买卖是你的，还是乔家的？”
“我的。”
“当真？”
“百分之百的真。”乔雅南笑得不行：“宋姨你这是在替我防着谁呢？”
“防着你被别人吸了血而不自知。”宋凝坐近她一些：“南南，有时候给得多了也是错知道吗？不是我看不起乔家人，而是乔家数代人生活在那个小地方，他们的眼界只有那么大，他们看到的想到的只有那么些，你给的若超过了他们能承受的，那反而会害了他们。真要对他们好，就得注意循序渐进知不知道？”
乔雅南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层层防着，把大钱都按在自已手里，打算全部变成不动产。
她点头：“我记下了，宋姨。”
“你听话。”宋凝摸摸她的头：“这些都是你娘教我的，如今我再教给你，兜兜转转一个循环又回去了。”
乔雅南其实一直有点不解，她家的情况比上不足，但比下是绰绰有余的，爹娘又不是狠心的人，可怎么没有把乔家从那个乡下小地方带出去？
这么想着，她就问了出来。
“谁说没有的？可哪又那么容易。”宋凝摇摇头：“你爹一开始什么都没有，文姐姐家虽然也只剩一屋子书了，但你外祖开私塾，总还是给你娘攒了点压箱钱。你爹那人吧，是真能干，真能吃苦，也真有志气，再怎么样也不动媳妇的银钱。头开始那几年他就没在家呆过几天，一年到头跟着车队在外跑，从挣到的钱里挤一点让人给带回去。只是那年月战乱刚停，钱哪是那么好挣的，送回去的也有限。你娘深知救急不救穷的道理，平时你爹送回去的钱能让乔家的人活下去，不至于发生卖儿卖女那样的惨事，她再在每年交人丁税的时候寄些钱给乔家，助他们度过那一关。一开始你爹不知情，后来收到族里的信才知道了，就索性把这事都交给你娘去处理了。”
宋凝笑了笑：“你娘是我见过最拎得清的人。她知道你爹重情义，绝不会不管身后的家族，她就说服你爹从长远计，以最好的方式去管。比如让他一再写信回去，让族里的孩子读书，比如给家族买祭田。在乔家族长提出想让族中的青壮来府城跟着你爹做事时，你爹还在前东家那里吃亏受气，你娘趁机和他说，只有自已的车队才能安置得下乔家的人，不然就是带着他们去别人那里受气。”
宋凝叹了口气：“这要在别人家，多半会被怀疑是不是存心不让老家的人过来，但你爹不是那混账人，那些年你娘是怎么对乔家的他都看在眼里，真就听了你娘的，先把自已的事业立起来，干了两年差不多稳定下来才应下族里的话。你家从一无所有到后来能住上大宅子，首先当然是因为你爹埋头苦干，但你娘稳稳的当好了这个家也是原因之一。你们母女有一点很像，那就是看得长远，这是很好的一个优点，特别好。修远比你大，你管得多了嫂嫂不喜欢，但修成和修齐都还小，他们的家你要当好，掌好他们的方向。你不能真去指望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他们最靠得住的还是长姐为母的你。”
一字一句，全是掏心窝子的话，真正为你着想的人才会抛开种种顾虑和你说这些。
乔雅南倾身抱住她：“我知道，宋姨，我知道的。”
宋凝拍着她的背：“也不知为何，每回看到你就想和你唠叨这些，修齐太小了啊！文姐姐拿命换来的孩子，我盼着他能好好长大，可他离长大还有这么久，要没个人看顾着，我真是，想想就心疼。”
“他们兄弟就是我的嫁妆，我肯定要带在身边的。”
“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宋凝叹了口气，松开她道：“你的日子也得好好过，带着他们，对你的影响太大了。”
“我有把握的，别担心。”乔雅南不说这既定的事实，反正以后就能看到了，把契书推回她面前道：“先看看这个，和乔记不一样。”
宋凝仔细看完，才知道她说的不一样有多不一样，想了想，她道：“二千两买个做法还算合理，可是每年都百中取五，并且还不是独一份的买卖，你还有定价权，这就……”
“这个百中取五是给新品的钱，总不能一直只卖那些东西吧？那我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新品也不能白给啊！”乔雅南笑得小狐狸一样：“宋姨你先把这铺子开起来，到时你就知道生意有多好了。你这就是给我做活招牌，看你生意这么好，自然会有人想做这买卖，到时就只能来找我送钱了。”
“把我安排得倒是挺明白。”宋凝卷起契书敲她脑袋：“你给我交个底，给钱你就让人开？想开多少家就开多少家？”
“府城暂时允许开三家，州一家，县城先不开。常信县除外，我应该会在那里开一家。”
宋凝抓住她话里的漏洞：“暂时？”
“嗯，暂时。若是生意好得人根本买不到，再增加几家也在情理之中。”
这方式太新了，要是别人来和她谈，宋凝万万不敢应，可说这话的是雅南，再多疑问都先抛之脑后了，在契书上签字画押。要是真如雅南说的这般，那她就挣大钱，要是她这张活招牌没树起来，那也不过是损失二千两，她亏得起。
第五百九十一章
都回来了
吴娘子回来了。
宋凝又问了问雅南对下人的要求，带着她去挑人。
人牙子带来了十个姑娘，十五个妇人，十个小子，十个成年男人。
宋凝让姑娘和妇人都把手伸了出来，又走到她们身后让她们低下头，拉开她们背上的衣领口子往里看，并且闻了闻。这些人是要放到乔家去的，几个主子全是年轻人，买的人身家清白是第一位的，她得防着有人是从那些个不干净的地方跑出来的。
真正在那里边滚过一遭的，身上的痕迹免不了，就算痕迹消了，气味也散不了。
最后挑了四个小姑娘，八个妇人，两个小子，六个男子，仔细查验过卖身契没有问题，宋凝递给雅南：“你看看。”
乔雅南对这一套不熟：“宋姨你帮我做主了。”
“那就这二十个了。”宋凝看向人牙子：“都是熟客了，这人要是有什么麻烦，或者出了什么问题，我会找你的。”
“这您放心，一百个放心，坏不了。”做成了买卖，人牙子格外好说话：“还是之前那个价，丫头婆子六两一个，男的七两，一共……”
“一百二十八两。”
拿出一把草签的人牙子一愣，旋即谄媚的笑道：“姑娘算的准错不了，那就这个数。”
结了钱，乔雅南看看眼前低着头不敢看她的人，又看看手里的二十张卖身契，想叹气，却又不知是叹自已，叹他们，还是叹这个世道。
在她接受的教育里，人口买卖是犯法的，可在这里，这卖身契在官府都是备案的，有这卖身契在，他们就是贱籍，明目张胆的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雅南？”
乔雅南扬了扬卖身契，笑道：“失去的好像都加倍的回来了。”
“多好的事。”宋凝笑：“先把人带回去吧，收拾收拾定定规矩，有规矩才有方圆，不可心软。”
“知道。”把卖身契放进包里，乔雅南道：“下午我再过来，我们去街上转转，看看铺子开在哪里合适。”
“两个铺子开在一起？”
“有合适的做个邻居也可以，没有的话分开也无妨，不影响什么。”
宋凝点点头：“我琢磨琢磨，你先去忙自已的事。”
上了马车，乔雅南撩起帘子看了眼跟着马车走的人心想，要是有人跑她一定不拦着，还有反抗之心的要么是本身就有一定出身，落难至此，真跑了她就当做好事了。要么就是来路有问题，不是心甘情愿卖身为仆，这样的留家里容易出事。
可下马车再一数，还是二十个，她还稍微有点小失望，她是真愿意成全的。
“香苗你先带大家去吃饭，吩咐灶房多烧些水，吃完了再去洗个澡，你看看能不能先从别处凑些旧衣裳出来给他们换上，我这就找人给大家做新衣裳。”
香苗脆生生应是，母鸡带小鸡一般领着二十人直奔灶房。她家姑娘和别人家的就是不一样，要在别人家，肯定是第一时间先训话，先把人吓住了训老实了再给吃的，一棒子一甜枣的招儿，可她家姑娘自已就有一千招可用，不稀得用这种烂招。
乔雅南去找了婆婆，把买人的事说了。
婆婆把直往姑娘身上扑的小公子扶着送过去，边道：“姑娘只管忙自已的，教规矩这事儿我是熟手，做好些年了。”
“我就知道找婆婆准没错。”抱着小修齐席地而坐，乔雅南用力嗦了他嫩乎乎的小脸一口，把孩子逗得咯咯直笑，才又继续道：“我们只呆几天就要走，但这些人不能带上，到时怎么办？您留下肯定是不成的，家里除了我，小修齐最亲近的就是你了，你要不回去肯定得闹。”
婆婆看着小公子神情柔软：“让林嬷嬷过来就行了，便是为着八月的时候你有人手可用，她也会尽心尽力。”
这倒是，只要是和怀信有关的事，林嬷嬷就有一百二十分的热情。这个时代千不好万不好，但为人之‘忠诚’时常让她佩服。
看姑娘一眼，婆婆道：“我和她说。”
“我来说吧，要麻烦人家，还找人传话算怎么回事。”乔雅南说起自已的安排：“这些人里，你挑个看得上眼的娘子在身边好好调教，以后就由她跟着小修齐。那两个小子给修成，机灵是次要的，最主要是要老实不挑事，好好磨一磨。至于大哥，丫鬟娘子都不放，安排两个男人跟着出入就行了。”
婆婆应下，又问：“一个小丫头都不安排到两位小公子身边？”
“不了，男孩不能长于脂粉堆中。修成身边有两个人够了，待小修齐大些，我也给他找两个不比他大多少的陪着一块长大。”
婆婆笑了笑：“姑娘和夫人定能合得来。大公子院子里也从不曾有过丫鬟伺候，只得四个夫人派去的年长娘子。”
“沈夫人是个好长辈。”乔雅南夸得真心实意，在这个有通房丫鬟才算正常的年代，沈夫人这样的太难得了。
“那四个小丫鬟以后跟着我，我嫁人也不能一个人不带，撑个场面吧。”乔雅南自嘲：“其他人看着安排就行。”
“是。”
乔雅南抱着小修齐起身：“去姐姐那玩咯。”
婆婆拿上口水兜兜跟上去，小公子最近口水特别多，一天得换好几个兜兜。
没等多久，香苗就来回报大家都好了。
乔雅南抱着小修齐走出去，看着外边吃了饭换了衣裳，精神好了许多的人，心情都跟着明媚不少。
“这里是乔家。我是这家的姑娘，在我之上还有个兄长，一个即将过门的嫂嫂。我手里这个是我幼弟，还有一个弟弟不在家。”乔雅南摆弄着修齐的小手手，话也说得闲适：“乔家没有长辈，没有吃人的规矩，没有会搓磨欺压你们的管事，日子想来不会难过，若表现好了，还你们身契也不是不可能，但有一个前提：尽好本分，不要起歪心思。”
之前头都不敢抬的二十人，这会半数都悄悄抬头看她了，这说明心里稍微放松了些。
乔雅南看在眼里，继续道：“跟着嬷嬷好好学规矩，我不会亏待你们。才到乔家，第一年每月月例一百文，第二年每月五百文，表现好了有赏，以后逐年增加。”
落到卖身的地步，有些人自也是打听过一些事的，就比如，他们知道很多人家第一年都没有月例。乔家给的一百文不多，但总归是给了，能给人应个急，家里等钱用的这会已经有些安心了，遇个温厚主子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