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张禹城注意到这位“田小姐”的反应很微妙,她看见被人围住的倪路时,不像是憎恨也不像是愤怒,更像是“看好戏”,甚至在倪路不得不逃出去的那一瞬间,她还飞快地冲身边的一位朋友笑了一下。
真的很快,几乎是不死死盯着看就会错过。
莫怪乎楼主提出“合理怀疑”,这位田小姐的反应的确有些不正常。
楼主被骂跑后,陆续还有不少通过该视频认出“田小姐”的人出现回复,张禹城快速看一遍,有说这位田小姐为人不行,也有帮她说话的,知道大概是什么内容后张禹城直起身。
张禹城说:“这帖子可以好好利用。”
宣传部部长忙不迭点头,“时机太好了,我正发愁该发什么样的帖子才能更多吸引大家的火力。这帖子出现简直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我肯定不会让它轻易掉出首页,只要这件事没有定论这张帖子就会一直挂在咱们学校的网站上。”
旁边有个女生不甚苟同地皱了皱眉,“现在只是楼主的猜测,都没有证据证明视频里的女生就是报警的‘田小姐’,我们利用人家来引战,会不会不太好。”
张禹城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这时宣传部部长开口道:“这事要从头到尾看,倪路是跟踪‘田小姐’一路去了金钱豹,又被她的朋友打了出来。视频里的女生明显和打人的几个男人认识,又被这么多人指出她的确姓田,怎么想她都是报警的那位田小姐。”
女生又道:“那又怎样。眼见不一定为实,也许就是单纯的巧合,人家刚好姓田又路过。更何况就算她是本人,你们就这么把人家的视频和信息发在网上不好吧。”
她这话一出来不服气的人多了,“喂喂喂,这你就双标了吧,倪路身份信息从头到尾都被扒光了发网上,他的照片也不知道在网上挂多久了,也没见你说这种话。”
“这不一样啊。一个是受害人,一个是嫌疑人……”
“怎么,仅仅只是怀疑就能把人钉死在耻辱柱上任人唾骂了?”
听见眼见不一定为实的时候,张禹城的视线在面前的电脑屏幕扫了一圈。他见没什么事了,手在宣传部部长肩膀上拍拍,离开了宣传部办公室。
李密抱着书上公共教室上晚自习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正坐在教室里的倪路。
公共教室虽然大,但架不住所有人都避开倪路坐,偌大一间教室坐了不少人,就他周围空出一圈位置来,即便人坐在角落,但反而因此更显眼了,李密这才一眼就看见了这位几乎不上晚自习的人。
李密是一个人过来的,一看见倪路,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嫌的一路走过去,一屁股坐到倪路身边。
许是没想到有人会坐在自己身边,埋首于书本中的倪路很快抬头。
李密朝他露齿一笑,“路哥,你很久不来上晚自习了吧,我刚看见你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倪路从来不会无视对自己笑脸相对的人,只是反应一般不太热烈,只静静道:“嗯,晚上没什么事,想着还是不要翘太多晚自习所以就来了。”
李密的视线在他身上上下看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他眼角的纱布上,“路哥,你受伤的事情都传网上了,我看见你又是躺担架又是上救护车的,还以为你要在医院住好些天。”
倪路轻轻笑了笑,“没看起来严重,连骨头都没伤到,处理好伤口就能出院了。”
李密看他云淡风清地笑了,尽管很浅也很淡,几乎转瞬即逝,但的确淡化了他对倪路伤势的一些不好猜想。
李密:“身体没大碍就行。”
其实李密真挺好奇倪路是不是真如网上所传跟踪“田小姐”才会被打,他又为什么要跟踪“田小姐”,但看见倪路又专心于书本,快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李密翻开自己的书和今天上课记的笔记,过一会儿想起什么,他又凑到倪路身边,把他的笔记也推过去,“路哥,你今天没来上课。这是我写的笔记,老师讲的内容我基本都记下来了,你可以看看,应该能补上一些。”
倪路抬头,有些深地看了李密一眼,没有推辞,轻声道:“谢谢。”接过了李密推过来的笔记。
李密开心地笑了。
李密又说:“还有,下午的素描课,老师说下回上课要去室外写生,就在咱们学校里,具体要画咱们学校的哪幢楼还不知道,但要准备好画板和纸笔。速写本最好也带上。”
想起自己已经弄丢的画板,倪路顿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了。”
李密从昨天知道倪路搬出302后就不舒服极了,看暨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知道肯定是暨辰做了什么倪路才会搬出去。
李密问倪路搬到哪去了,倪路一说出来李密眼睛都瞪大了,“哇靠,那幢宿舍楼比我爷爷年纪都大了,不会连水电都没有吧?”
倪路说:“是挺久了,但改造过几回,水电不缺,就是没有浴室,洗澡不太方便。”
李密:“那是不是得去澡堂洗澡?”
倪路点点头,“不怕冷的话用冷水擦一擦也行,想洗热水澡只能去澡堂。”
李密双手捧住脑袋,一脸震惊,“我完全想象不出来没有浴室的宿舍是怎样的。我们建院的宿舍都够老了,新宿舍楼最差都四人一间,我们都还住六人间,没想到你现在住的宿舍老到连浴室都没有。”
倪路轻抿嘴唇,无所谓道:“我上初中高中,学校宿舍的条件差不多都这样,习惯了。”
李密不能像他一样无所谓,尤其看他脸上的伤和淤青,张张嘴,最后说:“路哥,要是住着不方便,你还是回来住吧。别管暨辰,老许和老纪他俩对你其实没什么意见,真的。”
倪路没说什么,笑了笑,握笔继续抄写李密的笔记。
倪路把一张厚瓦楞纸板裁成合适大小,刷上几层牛皮纸垫平,再配一个山形票夹,一块简易的画板就做出来了。
倪路手工活做得细致,仅从外表看,和市面上卖的画板几乎没什么分别,就是一遇水准完蛋,也怕折叠。不过倪路并不打算长久用,应个急而已。
他打算花点时间找一块大小合适的木板子,自己动手磨光滑,亲自制作一块能长久使用的画板。一是他能静下心来做这些手工活,二是能省下钱,即便一块普通的画板也不过三四十块钱。
倪路就是用这块简易画板参加他们班的素描写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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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他们室外写生的对象是计院的实验楼,是国内外享誉盛名的一位建筑师的设计。这幢楼自建成起,基本上建院的学生要出来写生或学习,总免不了跑到这幢楼来瞻仰,带着崇敬的心情来描绘、记录。
所以老师说他们要来这里写生时,班上的学生并不觉得特别意外。
所谓写生也并不是找个地方对着一幢楼就开始画了,美术生重在景物,他们建筑系的学生是得把每一幢建筑研究透了再画下来,所以在开始画之前,得先逛一遍这幢实验楼,在老师的讲解下看里头布局和结构,和设计者的奇思妙想等,有了自己的理解和体会才能开始动笔画。
实验楼三楼及以上楼层是非公开区域,有许可的实验人员才能进入,所以倪路他们也只是在一二楼参观,再如何吵闹也影响不到楼上的人员,甚至他们有没有来过,专注于验算中双耳不闻窗外事的那些个计院的学生也不会知道。
张禹城是把脑袋从计算机屏幕前抬起,揉揉发酸的脖子,起身去咖啡机前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端到窗户前一边喝一边往外头看,才知道又有其他系的学生来他们这幢实验楼写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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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7章
玉兰
“是建筑系的学生。”
张禹城都不用转身,听声音就知道是同一个实验室的学长,上回喝醉还是他给送回去的,博士在读,比他大七岁。
“大一的。”
学长走到他身边,张禹城冲他挑挑眉。
学长轻笑一声,下巴往落下某个方向抬起,“看。”
张禹城朝他提示的方向看过去,在一楼角落树荫处,看见了某个形单影只的身影。和其他正三三两两找最佳位置坐下来开始对着目标物写生的其他学生形成鲜明对比,都不用特意去找,一眼就能看见。
张禹城落在学长身上的目光带着些许意外。
学长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意外什么,笑着摘下眼镜,非常自然地掀起T恤衫的衣摆擦拭镜片,“我是高度近视不假,但怎么说我也是有四只眼睛的,看见个人不难。”
张禹城跟着笑了一声。
“学长也知道这个人?”
长年搞研究的,都有一种喜欢待在特定的小圈子里自我隔绝于俗世外的本事,除了自己的专业,一般对其他事物都不太感兴趣。
虽然说学校网站这块就是他们计院搞出来的,安全防护一块也都是他们在做,但说真的,实际运作他们压根不管,就等于是他们做出一个商品,卖出去了就是别人的东西了,有问题才会出面解决,相当于是售后服务。
所以尽管倪路的事情在学校网站上传得沸沸扬扬,但在他们研究室里却掀不起多大风浪,张禹城这段时间出入这里,压根就没听谁提起过。除了学术上的交流,聊点网络热门事件这帮醉心学术的学长学姐们都是一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的茫然脸。
就这个前提下,他这位学长能知道这件事就很不错了,而他居然还能认出倪路来。张禹城不惊讶都不行。
学长戴上眼睛,嘴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我有个刚上高一的妹妹,这件事刚传遍网络那阵就不断给我发消息,让我去黑咱们学校的学生档案库,把倪路的个人信息挖出来公布到网上。”
张禹城:“……”
学长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取出一颗喉糖塞进嘴里,很快在颊边鼓起一个小包,“我用了快两小时才让她知道我的专业虽然是计算机,但我和黑客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另外,入侵学校的档案库是犯法的。”
“因为是父母的老来子,又是姑娘,家里宠得不行,所以想法过于天真了。”说这话的时候学长眼里却不见多少埋怨,反而是笑意多些,估计平日里也没少宠妹妹。
“我就劝了她一句别太较真,尤其是网络上,有很多东西,我们所看见的,往往都是别人让我们看见的,真真假假还真不好说。结果我妹就跟我较上劲儿了。非说什么视频都拍下来了这还能假。”
“她笃定这件事是真的,为了让我相信网上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这段时间我妹没少给我发相关的消息企图让我转变想法。前两天倪路被人打伤送去医院这事她更是第一时间告诉我,要是她人站我面前肯定一副鼻孔朝天的得意样。意思就是看吧,这个倪路就是个心术不正的人,他能犯一次错,他还会再继续犯错。”
说到这,学长不由抱怨起来,“一大早的非要发信息给我,那天我刚好宿醉得厉害,头疼得不行,还得捺着性子跟她分析疑点,结果这丫头非但不领情,还骂我木头脑袋冥顽不灵。”
是货真价实的理工男的反应了。
张禹城忍不住轻扯嘴角,怕学长看见,赶紧借喝咖啡的动作掩饰。
“哦,对了。”学长不知道想到什么,抬起手,中指推推眼镜,坚硬的喉糖被舌尖推撞在牙齿上发出咯咯的声音,看着树荫底下的那个人问道:“你觉得他长得如何?”
张禹城配合地微眯起眼仔细看一会儿,说:“还行。”
在张禹城嘴里的还行其实已经比普通人高出一截了,倪路属于五官并不突出,但呈现在一块就觉得挺合适挺顺眼十分耐看的类型。虽然张禹城对倪路印象分不高,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他长相的判断。
学长:“我妹前天不知道从哪翻到倪路一张照片,一板一眼跟我分析说,他眼暗无光眼睛浑浊,嘴唇偏薄颜色淡,总之怎么看怎么像心思龌龊的鸡鸣狗盗之辈。”
张禹城:“……”
学长呵呵笑了一声:“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张禹城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苦涩回甘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学长怎么看这件事?”
“怎么看?就打发时间的看呗。要不是我妹,这事恐怕尘埃落定了我都不会知道。”学长双手插入衣兜里,往前又走了小半步,身子轻倚在窗台上,“分辨真假需要确切证据,或是有大量有效且准确的数据支持,我们做编程开发软件的不都讲究这个吗?目前我所掌握的信息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也没那功夫也没必要去求证真相,所以像我们这种与事情无关的吃瓜群众只要保持理智客观看待,耐心等待专业机构给出权威结果就行。”
“我妹无非是受网上的舆论所影响,先预设立场,认定对方是坏人,才会怎么看都觉得他像坏人。”
“人往往都是很主观的,而容易影响每个人判断的因素很多。比如人容易被情感影响,比较容易信任亲近的人;在强者和弱者之间,会倾向同情弱者;同时遇上好看与不好看的人,第一时间会更愿意接近那个长得好看的人。”
学长开始咬含在嘴里的喉糖,嘎巴嘎巴响,“虽然我妹很积极,但我对信息度不高或比较平面的事情始终保持一个比较冷静客观的心态。所以即便我妹指着人家的照片说怎么看怎么一副猥琐之相时,我还是没法昧着良心附和,不得不反驳一句:没有啊,就挺正常的一张脸啊,而且还长得蛮不错的。虽然结果是把我妹气得一天没理我。”
“今天一看到真人,嗯,更加确定我没说错,他看着比照片上还顺眼,是不是啊,学弟?”
学长说完一笑,抬手拍拍张禹城的肩膀,眨巴眨巴眼睛,伸着懒腰走了。
“休息够了,接着干活去喽。”
受主观意识影响?
学长走了,张禹城若有所思留在原地。
仔细一想,他对倪路的印象由路人转负,是从闲忻告诉他,倪路跟踪他并拍下照片传给他母亲换取一笔钱开始的。
他有明确证据认定这件事是倪路做的吗?
没有。他只是看见倪路走进那个超时空网吧而已。而那是一个只要是成年人都能进入的地方。
正因为相信闲忻,有先入为主的负面印象,在心里已经判定他有问题,所以看见倪路走入那家网吧,就认定这件事与他有关。
他这样,和学长的妹妹,与网上那些只是看见一个视频就给人定罪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分别?
张禹城手里握着咖啡杯,视线不由落在楼下的某个身影上,像是第一次看见一样认真去看,手指在杯身上一下一下轻弹,待回过神来,咖啡杯里的液体已经彻底凉透。
倪路完全不知道有人站在楼上一直在看他。
他坐在角落里,此刻,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不远处的建筑和眼前的画板,以及手中的笔。
随着笔尖落下,一道道线条出现,画纸上缩小比例的建筑的渐渐成形。
倪路的眉目随之逐渐柔和。
轻风拂过,树梢沙沙,树叶的影子吻过倪路左眼角揭去纱布后留下的正在慢慢愈合的伤口。
秋天的夜里忽如其来一场大雨,让在路边露天摆摊的小贩们纷纷忙乱起来。有伞的直接架起来,没伞的只能赶紧收摊,找地方躲雨。
倪路提着个看着挺沉的大黑色塑料袋跑到天桥底下躲雨时,人已经被雨水淋得半湿。
大雨来得突然,灯光昏暗的天桥底下躲着不少没有带伞的路人。倪路的突然加入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倪路往人较少的角落走去,刚靠近鼻尖便嗅到熟悉的淡淡花香,不由抬头望去,不远处,一位老婆婆守在两个箩筐旁边,坐在一张小木凳上,借着暗黄的路灯光线,正用一朵朵还未绽开的白玉兰串起来做成手链。簸箕上,放置着不少还未串起来的白玉兰。
白玉兰在倪路的家乡很常见,他家门前就有一棵玉兰花树,每逢春夏,满院飘香。
倪路的脚不由自主地朝老人迈去。
感觉到有人站在面前,串手链的老婆婆抬头,一看见是个年轻人,笑了笑,又低头继续串手链。
倪路靠近了才知道,老婆婆不止卖白玉兰手链,她也把茉莉花串成手链或扎成小花束来卖,另一个箩筐上摆着的就是一小束一小束的茉莉,以及几串茉莉花手链。
就这么两种不起眼的小花,让昏暗的天桥底下飘满了清甜怡人的香。
倪路放下手中的大袋子,蹲在老婆婆的箩筐前。
老婆婆抽空笑看他一眼:“喜欢啊,就买串回去。”
倪路小心拿起一串白玉兰手链,“婆婆,一串多少钱?”
老婆婆说:“五块一串。”
倪路小时候也上树摘下白玉兰,亲手穿成串给他妈妈戴在手上,让妈妈走到哪儿,都是一身清香。老婆婆的手艺比他儿时毛手毛脚穿起来的好得多,戴在手上不会过一会儿就掉下一两朵花。
倪路没有什么犹豫,掏出五块钱给了老婆婆。
买了却不戴,老婆婆以为他买了是要送哪位心仪的姑娘,其实倪路是想家了。
玉兰花香却有时。
知道花会枯萎,也送不到母亲手上,倪路想了想,掏出他那台还在坚强运作的手机,努力半天,终于成功拍下摊在掌心中的这串白玉兰花手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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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真:我也没想到会间隔这么长时间才更新……本来打算是隔天更,结果一事连着一事,拖到今天。
上周最大的事应该是持续咳嗽腹痛上医院,医生眉头一皱,让我验核酸,心惊胆颤等结果,还好是阴性……快吓死了……
第0028章
伤疤
大概一个小时后,雨渐渐小了,等不及的人已经冒雨跑出去,天桥下躲雨的人眼见的减少。
卖玉兰花手链的老婆婆这时候收起了小木凳,取出雨伞,用扁担挑起两个箩筐,一手撑起雨伞,准备走入雨幕中。
蹲在一边的倪路站了起来,“婆婆,怎么不等雨停了再走?”
老婆婆回头冲他笑了笑,“这些花时间一长就蔫了,再不卖就卖不出去了。”
倪路没再劝,眼看着老婆挑着扁担撑着伞走在雨中的佝偻身影渐渐走远。
倪路没带伞,又担心自己的货品被雨水淋湿,所以又多等了一会儿,雨差不多停了才走出天桥底下。倪路没想到他又遇上了这位卖鲜花手链的老婆婆。
雨刚停,地面都是湿的,倪路从街尾走到街头,想找一小块比较干净些的地方摆摊,然后就在街头路口处看见了老婆婆。
因为下雨的关系,素日里人来人往的商业街里冷冷清清,倪路在不远处站了好一会儿,老婆婆都没卖出一样东西,甚至连个停下来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老婆婆只能一遍一遍调整串好的鲜花手链,似乎把它们再摆放整齐一些,才能让路人停下来多看一眼。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雨停后秋天的夜里更为寒凉,老婆婆缩在自己的小摊子前,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倪路终于走上去。
老婆婆很快便发现了他,还未等他靠近就已经咧开嘴笑了,他一过来便眯着眼睛笑道:“是你啊小伙子,是还要买手串吗?”
倪路摇摇头,老婆婆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反倒拿起一小束茉莉花递给他,“看来今晚是做不成生意喽,这花拿回去也是浪费,送你吧小伙子,趁花凋谢之前送给你喜欢的人。”
倪路接过茉莉花,对老婆婆说:“婆婆,我能给你拍几张照片吗?”
老婆婆不解:“什么?”
倪路说:“我给你和你的花拍几张照片,传到网上,也许刚好有人在附近,也许刚好就需要您的花和手串,只是不知道在哪里。我拍照片传送上去,他们看见了说不定会过来买。”
说完,又轻声补充一句:“可以吗?”
老婆婆一听,笑得眼睛弯了起来,眼角的皱纹一道一道清晰的浮现,“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的,有人需要那真是再好不过。告诉他们,花不贵,婆婆就在这里等他们。”
于是倪路又翻出了他那台顽强的破烂手机,操作半天,挑挑选选,终于凑够了五六张还过得去的照片。
倪路原是想重新注册个号发到学校网站上,但仅仅只是输入ID名称就足够为难他这台触屏已经大半失灵的手机,无奈之下一向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他点开微信找到李密的号,给他发了条语音。
倪路:李密,能麻烦你一件事情吗?
李密一向是不到熄灯时间不上床,这个点不是在看视频就是在玩游戏,所以回复得很快。
李密:客气,路哥你说。
倪路:有个卖鲜花手串的老婆婆,这么晚了,她的东西再卖不出去就只能扔了,我就想在网上发张帖子让更多人看见,帮她能卖一点儿是一点儿。但我这边不方便上网,所以想麻烦你帮我发张帖子传到网上。
李密:没问题啊,路哥你发几张照片过来,老婆婆摆摊的位置也发过来,我帮你发。另外帖子内容你有什么要特别交代的吗?
倪路:没什么特别要交代的,别把这事和我联系上就行,我怕给老婆婆惹麻烦。还有,老婆婆的玉兰花手串和茉莉花手串都是五块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