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目光沉沉,默不作声地关上门。停在门口,识趣地没有再上前一步。
“……什么是该做的事?”
面对徐月的情绪,季楠没有太大反应。
他喉头微不可查地滚动一下,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反问:“听你的关在疗养院,明明就是个神经病,还要装成正常人,只是因为所谓的,你口中继承人的脸面吗。”
“妈,”季楠直直望向徐月的眼睛,语调没有什么波动,身子也站得直,宛如一株坚挺过度,再稍加用力,下一秒就会折断的松:“我不会因为被你关进柜子里的次数多了,就不再怕黑。也不会因为你让我端茶的时间久,就不再手抖。”
“我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季楠顿了顿,不太明显地扯了下嘴角,说:“您告诉我,我这种没有心的人,适合接任你的位置,当徐家的家主。”
“可我从来都不是您说的,没有心。”
他一直垂在身侧的手终于动了动,抬起来,是前几天被徐月烫伤的那只。
疤痕结起痂,是丑陋的。季楠没有说,但睡不着的时候,那里生出来的痒和触碰时的痛,都从来啃噬着他的心。
“被烫到的时候,我会疼。”季楠垂下眼皮,影子落在地上,莫名生出一种被硬生生折断的落寞。
分明没有表情,却让人觉得他在难过,也在经受痛苦。
他收回手,情绪比呼吸还要平静,如同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即便说着这样近乎控诉的掏心话,眼神也宛如古潭,只余森森寂静。
徐月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心惊。
那股失控的感觉,来得更加强烈了。
“在疗养院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病房里。除了白以南,没人来看我。我看楼下的花园,总是有人在散步,我觉得讨厌,所以封了窗户,不愿意打开。没有人可以和我讲话,所以我只能和自己说,也和虚假的幻觉说。”
“我中过两颗子弹,大概是刚回到您身边的时候。可能是太笨了,所以总是进医院。醒过来的时候,我总是看到陌生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如果白以南有时间,有些时候,我也会看到他。”
“在我记事的年纪,我总是一个人待在别墅。我听到枪声,那是第一次,我听到枪声。我很害怕,所以我抱着你给我的娃娃。不过后来我被人送走,所以娃娃也不见了。”
说到这里,季楠稍稍抬起头,笑了一下,说:“但我还记得,那是一只白色的,长头发的兔子。”
“您喜欢穿青色的旗袍,所以我总是找。”季楠话音很轻,又很快消弭于空气中,淡的犹如一缕烟:“……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青色。”
他似乎觉得好笑,微微偏开头,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地面,低声道:“我的命,是一个很廉价的东西吗?”
所以毫不在意,可以随意丢弃。比起一个人,更像一把称手的刀。
季楠有限的年岁里,总是在被在意的人丢弃。他本该习惯不被选择,就像季父死去之后,自己坦然接受债务,一手操办完对方的后事一样,同样接受自己的不被徐月爱。
可人的一生大概都活在攀比里,季楠没有办法做到坦然。他嫉妒别的病人有家人陪伴,也嫉妒别的孩子自出生起就拥有的爱。
也真的只有杨重镜认为他是珍贵的。
“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认为过我的命重要。为什么现在,又要一副担心我身体的样子,说着为我好,让我和杨重镜断开?”
季楠觉得疑惑,所以忍不住笑出声来,尾音散在空气里。
那点可怜的笑意很快收起,声音和眼神都冷淡。如果说起从前,或多或少的都有着伤感,现在的话,才真的是淡漠的通知,像藏在心底,早就做好的决定。
他抿了下唇,说:“如果徐家的掌权人注定不能有属于自己的爱人,不能有软肋,那我想,我可能并不适合这个位置。”
“您还是另寻他人吧。”
徐月听不下去,从未这样表露出过怒意,径直走到对方面前,抬手扇了下去。
巴掌的清脆声直愣愣回荡在空气中,颤颤巍巍的。
徐月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连一贯没有表情的助理,都没忍住动了动步子。他拧了下眉,低下头去,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大气不敢多出的,站在墙角里。
“徐风遥!你反了天了是不是!”
季楠被扇的偏过头去,不快不慢地眨了下眼,丝毫没有躲。
他重新站直身子,继续说:“您只是害怕徐家断在我手里。”
季楠抬起眼,态度没有半点转圜,甚至对此露出个安抚的笑容,认可地点了下头,说:“您的担心也没有错,如果仇家拿他来威胁,我确实什么都顾不上。”
左脸火辣辣地疼,但季楠前所未有地感到轻松。
他清晰地感到自己胸腔破了个大口,每说一句话,都在往外漏着风:“我只是在乎我的爱人,也想别人在乎我。我有心,也有情感,我没有错。”
“我的命很珍贵,不是不被选择的弃子。更不是死了就死了,活着就勉强用一下的东西。”
季楠倔强又固执,像曾经受了伤害,但终于被养好的宠物,时隔多年,终于有了勇气,回击那些从来存在的隐痛。
他一字一句,说:“我有爱人的能力,也能回应他的感情。我不是抛下他的白眼狼,我一直都在爱他。”
“现在,我要回我和他的家,哥哥在等我。”
季楠才不管徐月是什么表情,他笑起来,轻声道:“我不会再去找青色了,妈妈。”
第114章
“知情权。”
话音落了地,房间再次陷入死寂。
徐月垂着眼睛,胸口起伏着。周围的环境太安静了,季楠甚至能听得见她细微的呼吸声。
那是湿润的,季楠一时之间有些出神。他觉得办公室里的空气也被外面的雨水所浸透,沾染了同样的潮湿,黏腻又难受,堵着他的呼吸道,让他觉得恶心,也想要反胃。
要离开这里。像砸开病房窗户时一样,离开这个地方。
季楠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张银行卡,放在一旁的办公桌上,说:“如果您还需要,我会一直在公司上班。如果不需要的话,走正常流程辞退我就可以。”
“我走了。”他话音低而急促,再多说一句就要抑制不住地颤抖,说:“邮件联系,徐总。”
徐月没有拦。或者说,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拦了。
她撑着桌面,靠着这点力气才支撑住没有倒下。眼前和耳边都是虚幻的,徐月闭起眼,无力地抬起手,不受控地颤抖着,指向办公室门口。
女人张开艳红的唇,冷声道:“……滚出去。”
季楠的脚步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旋即加快步子,近乎逃一样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门板不算沉重,但拧开的瞬间,季楠却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多么轻的一扇门,和那扇被他砸碎的窗一样单薄。可是真的走出来,却花了这么多年。
他感到几分不真实,头顶的灯光倾泻而下,落在冰凉的地面,让季楠觉得恍惚。他一刻都不敢停顿,用力按下电梯的下行键,恍如身后有什么难以挣脱的洪水猛兽,再晚上一秒,就会被潮水般的粘腻困住,无法脱身。
第六感没有出错,在电梯门打开之前,他听见助理的呼唤:“少爷,请留步。”
男人从暗处走出来,反手带上了身后的门。
季楠没有回头。
他知道,助理是跟在徐月身后很多年的老人。跟上来无非会是求情,或是成为她的说客。有记忆的时候起,他就一直跟在徐月身后,永远沉默寡言,也永远忠诚。
“嘀”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季楠不受半分干扰,抬脚走进了电梯。哪怕对方的手掌扒住门缘,他都未曾抬过一下眼。
“少爷。”助理抿了下唇,稍稍颔首,道:“抱歉,浪费您几分钟时间。”
口上说着抱歉,脸上倒是没什么抱歉的意思。
季楠目视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楼层变化,没给他分出一丝眼神。
助理被这样明晃晃的无视也不恼,自顾自跟在后面说话。他语气不算急,依旧是季楠记忆中的平缓:“您刚刚和夫人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很抱歉,但我跟在夫人身边很多年,夫人说不出口的,我冒昧地想替她代为转达。”
电梯抵达一楼,又是“嘀”的一声,门开了。
时间已经很晚,大堂的灯已经灭掉,只有楼外街道路灯的光线透过玻璃门穿进来,虚虚晃晃的,落在大理石质地的地面上。
季楠径直跨出去,对此没做出任何反应,屏蔽了外界的声响一样,无动于衷地向外走。
“……夫人经常去疗养院探望您。”
助理稍稍抬高声音,在如愿以偿地看到对方停下脚步时,大步赶上前去,拦在季楠身前,再一次提出自己的建议,说:“我们去沙发那里坐一会儿,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
见季楠没说话,助理轻微一咬牙,补充道:“十分钟,最多十分钟。您至少对这些事情有知情权,不是吗?”
外面的雨下得愈加大了。落雨被风刮的四处飘零,一下一下砸落在地,溅出破碎的水花。
水坑折射出灯光的橙黄,悠悠倒映出杨重镜站立的身影。
他撑着把黑伞,不顾司机的劝阻,硬是下了车,站在路灯下等待。到底是放心不下季楠,也无法忽视心口的那份不安,所以开出去没几米远,又重新原路返回,停在了悦影的办公楼下。
等待的时间太久了,或许也不算太久,只是心头发慌,所以才觉得时间格外难熬。在不知道第几次打开手机,看向公司大楼内时,杨重镜终于窥得了季楠即将走出大门的身影。
他一刻都按耐不住,匆匆忙忙下了车,想要在对方出来之前,站在显眼的地方迎接。只是不曾想,原本朝前走的季楠像是突然被人含着,所以蓦地停下步子,转身和身后的人一起,走去杨重镜无法看见的地方。
大抵是去聊了什么事情,又很快有了结果,所以这一次,杨重镜没有等待多久,就再一次在公司的大门看见了季楠的身影。
雨下得太大,季楠没有带伞。在身后助理给他递上伞之前,杨重镜先一步走上前去。
他撑着伞,径直牵过对方有些冰凉的手,抓在自己掌心里,说:“怎么这么凉,”
杨重镜说着,将伞微微向季楠那边挪过去,示意对方用手捉住。
季楠遂他的意握住伞柄,就见杨重镜稍稍往后退开身,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搭在季楠的肩膀上。
“穿上,走了。”杨重镜横了身后的助理一眼,淡淡收回目光,低声和季楠说话:“王叔在等着,外面雨大。”
季楠低低“嗯”了一声,兴致不太高的模样。等坐进车厢,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拢了下身上披着的,尚且带着杨重镜体温的外套。
他仰起脸,对着杨重镜所在的方向,弯着眼睛笑了一下,问:“不是让你去酒店吗?怎么在楼下等我。”
“下太大雨了,我想你没有带伞。”杨重镜不动声色蹙了下眉,随即又淡淡笑开,温声同季楠解释。他话音顿了顿,又说:“……我不想一个人在酒店,还想快点见你。”
季楠翘了下嘴角,似乎对杨重镜这样直白的情话感到满意,刚要张嘴回应些什么,就被杨重镜伸出来的手堵住,只得发出“呜呜”的气音。
“笑不出来的话不用笑的,楠楠。”杨重镜挪了挪身子,和季楠挨得更加近。他叹了口气,松开捂住对方嘴唇的手,说:“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他低下头,双手捧住季楠的脸,声音难掩的尽是怜惜和心疼:“从我见到你开始,你的眼睛一直都是红的。”
杨重镜指腹很轻地摩挲过他侧脸的鲜红掌印,蹙起的眉头更加深:“她打你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陈述。
分明语调也平淡,没有什么波动,季楠拙劣的伪装却莫名被这句话打碎,再也没有办法维持住那份虚假的无动于衷,冷漠和不在乎。
他眨了眨眼,喉结用力地几番滚动,眼眶红得不像话,却终究没有落下泪来。
“嗯。”
季楠紧抿着唇,垂下来的手紧紧攥着杨重镜的衣袖,用力喘了口气,才抖着嗓子说话:“……疼。”
第115章
“因为她爱你。”
季楠在说自己疼。
意识到这一点,杨重镜悬着的心脏跟着一紧,宛如被揉皱的纸。他一时之间有些慌乱,不知该怎样去安慰,才能让他不要再露出这样惹人难过的神情。
如果可以的话,杨重镜宁可疼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在季楠朝他说“疼”的时候,只能徒劳地用拥抱来传递自己的存在。
“……王叔,麻烦开快点。”杨重镜看了眼窗外,低声嘱咐。
他侧了下头,不自觉握紧季楠轻微颤动的手,哑着嗓子,轻声说:“马上到了。”
季楠闭上眼,额头抵住杨重镜的肩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回应,很轻地点了点头。
后续的车程,他都没有再说话。仿佛是累了,又觉得杨重镜的体温安心,所以半点不遮掩地流出依赖,紧紧抓着杨重镜的手,即便半睡半醒,也没有丝毫松懈。
坐在驾驶座的王叔被这股静谧逼的如坐针毡,背上长刺了一样,脚下踩油门,恨不得下一秒就将车飞到酒店门口,好给这两个人腾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走吧,”杨重镜轻拍一下季楠的手,垂下头,声音轻的像哄,说:“回去再睡。”
他拉推开车门,替对方撑开一片空间,任由季楠抓着自己的衣角,牵着人一路上楼,最后到达归处。
谁都没说话,杨重镜摁开灯,默不作声拧了条热毛巾,敷在季楠泛红的那半边侧脸。
季楠感受到身边的床凹陷下去,夹杂着杨重镜身上特有的柠檬香气,毛巾带着热气,触到侧脸时依旧有着滚烫的温度。
他被烫的一个激灵,终于有了点反应,抬起眼睛,轻声说:“好烫。”
“很烫吗?”杨重镜垂了下眼,又要站起来,说:“那我去沾点冷水。”
季楠扯了下他,没让他去成,只摇了摇头,说:“不用。你陪陪我,哥哥。”
他这会儿不再逞强,是杨重镜与他相识这么多年,第一次这样直白地,整个人都从内而外透出强烈的难过和沮丧。
如果情绪有味道,杨重镜觉得,他应该是酸到发苦的柠檬。
他心揪得慌,手紧了松,松了紧,最终还是重新坐回他身侧,说:“好。”
“……你想和我说吗?”杨重镜停顿少时,直视季楠垂下去的眼睫,轻声商量:“发生了什么,和我说说?”
季楠太阳穴疼得慌,索性调整了下坐姿,倒进对方的怀里。他撒娇一样地往对方举毛巾的掌心歪脸,很有些依恋地蹭了蹭,才开口:“我现在有点想哭,因为我觉得委屈。”
他情绪还算平静,说话时候的语调也平,只有眼睑依旧通红,刺痛着杨重镜的心。
“我和她关系不太好,只是有些时候,我还是会幻想,她会不会有一点在乎我。”
季楠眼皮抖了抖,睫毛落在眼尾,映出弧形的阴影:“我本来已经接受,也真的和她决裂。我想断掉这样没有意义的关系,因为她的束缚,我觉得很痛苦。”
“可是突然又有人和我说,其实她真的和我所想的一样,是爱我的。”
季楠皱了下眉,可能连自己都没有发觉,那双面对杨重镜时,从来充斥满笑意的眸子,这会儿全是不知如何是好的茫然和无措:“……是为什么呢?”
“我觉得很割裂,可我又在想,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和她断绝往来的时候,她是不是很难过。”
酒店房内的光线昏暗,让季楠联想起助理坐在自己对面,讲故事一样,叙述着他无数次在梦中幻想得到的爱。
“……生下您的时候,夫人刚刚成为掌权人。您走失之后,她虽然说人各有命,但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你。”
男人回忆着什么,口吻带上感慨一般:“找到您的那一天,她刚遭受过袭击,做完手术就来了中国。您没有同她回去,她和我说,你应该是在恨她。”
“再后来,你回到她身边。第一次出任务受伤,她发了很大的火,那是我第一次看她那么失态。”助理抿了下唇,接着说:“她在手术室外面等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去。”
“您在疗养院修养的时候,她闲下来时,会去楼底下待一会儿。坐在车子里,也不上去,只是看着你房间的窗户。我尝试问过,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走进去看看你。她说,你不会喜欢看见她。”
男人吸了口气,似乎感到费解,但终于把多年积攒的话说出来,所以有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释然:“夫人这次来国内,并不是为了什么公事,她是在担心您。”
“您和…杨先生,她一直在阻拦。别的我并不清楚,但是担忧不是假的。您这样的身份,很多事情,确实身不由己。我想,就像当初您的存在一样,她怕您和她一样受伤。”
助理顿了顿,站起身来,主动结束了这次谈话,微微躬身,轻声说:“不过她会接受的,少爷。只要您给她时间。”
季楠没有给出反应,表情无波无澜,一直到男人转身离开,他挺直的背才终于弯下去,仿佛被什么压垮,流出无声的痛苦来。
“哥哥,”而此刻的季楠,自然无需再隐忍。他仰起头,想要从杨重镜那里得到自己的答案,目光那样渴求,像望着能够拯救自己的神祇:“……我能信吗?”
“我是不是做错了?我说了很多——”
“不管她内心是什么想法,也不管她有没有想过会伤害你,事实就是她伤害了。”杨重镜打断季楠的话头,在对方再次陷入内耗之前,收回已经不再滚烫的毛巾,双手捧起他的脸,说:“季楠,是她在伤害你。”
“你没有对不起她,从来都没有。”
杨重镜注视着他的双眼,说得认真,每一个字都是慎重的承诺:“我觉得你很勇敢。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害怕?可是你能够做到。你走出来了,也一直在向前走,不是谁都有和原生家庭割裂的勇气,但是你有。”
“你也很善良,因为即便她给你造成那么多伤害,你第一个想到的,是她会不会因为你说的话难过。”
杨重镜摩挲了下季楠垂着的手指,注视其上不规律的纹路,慢慢说:“不管你选择相信还是不相信,我都认为,你没有错。世界上很多关系,都该是互相的,哪怕是拥有血缘的亲情。如果你想,我就陪你去找她,你们好好谈一谈。”
季楠低着头,反手去抓杨重镜的手指,半晌才慢半拍地嘟囔一句:“……如果我不想呢?”
他沉默良久,周身那股让杨重镜提心吊胆的压抑终于散去些许,道:“那样的话,我就没有钱了。”
杨重镜想了想,短促地笑了一声,说:“不想的话,我就养你。”
季楠还是垂着眼睛:“可是我很会花钱。”
“养得起。”杨重镜声音淡淡:“我有很多钱,都给你花。”
第116章
“老婆本。”
“哥哥哪里来的钱?”
季楠有点警觉地抬起眼,即便刚刚还在伤心,也依旧对此保持格外的敏锐,眉头一横,说:“你背着我藏私房钱?”
话题偏航到意料之外的方向,杨重镜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