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里清楚,江松大概率是被关了起来,不可能在外面娶妻生子的。
还别说,江松虽然在外面没有结婚,却真的有了孩子,不过这个孩子尚未出生,他并不知道罢了。
他为什么过了年还没给老家打电话,甚至完全想不起来老家,实在是被过年带回来的女子缠的焦头烂额。
他女朋友开学回来后,他就让在歌舞厅上班的女孩子离开了,可她就是不走,各种卑微的求他,将自己低到了尘埃你,给他洗衣做饭,日夜痴缠,试问哪个男人能受到了这样的死缠烂打?
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这样,而且他还怕这女孩去找他女朋友,他每天都在两个女人之间闹的心力交瘁,焦头烂额。
可他和电影、电视剧演的那些儿女情长的江湖人士一模一样,吃软不吃硬,别人只要伏低做小的纠缠着他,哪怕他明知不对,可还是忍不住怜惜这个一心只依靠着他,每日每夜痴缠他的女孩,一次又一次的心软。
如此过了大半年,他女朋友终于发现不对。
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在,和没有这样一个人在,对待女朋友时,是很不同的。
江松并不是傻子,他是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在一次差点被他女朋友发现后,他才狠下心,给她拿了五千块钱,让她离开。
女孩摸了摸小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给的钱,又去那女生的大学,打听清楚那女生的所有消息,这才转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江松为这女孩的离开,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此时完全不知道,他在外面潇洒快活的几年,错失了什么。
*
江家村的人联系不上江柠,倒是有江柏的联系方式,打电话到江柏的店里去了。
现在的店,已经不是之前在校门口租的店铺了,而是江柏和江柠自己的店铺。
店铺经过装修通风后,现在江爷爷白天在楼下看店,晚上去江柠在后面买的房子里睡觉,地暖是开着的,非常暖和。
电话的江爷爷接的,江爷爷接到老家的电话,非常高兴,哪怕他有老家电话,老家的人也有他的电话,可他们心疼电话费,依然很少打电话,此时接到老村长的电话,脸上笑容止都止不住,大声的喊了声:“喂!”
老村长也是大声的喊:“喂!”
两个人‘喂’了好几声,老村长才确定那边信号没问题,和江爷爷说起老家在江柠和江国泰、江镇长的牵头下,种了一大片茶山的事,还说等明年开春,还会邀请一些专家和农业局的人过来指导他们种植枸杞子和火柿子、板栗等农作物。
他大声喊着:“今年的野生莲藕都淹死啦!照老四和国泰的计划,后面还要种上莲藕、菱角、芡实,靠近沙河河滩的那一大片地,愿意种小龙虾的人家,就养殖小龙虾!”
江爷爷笑呵呵的听着电话里村长说的老家的变化,他还不知道,江柠曾向江爸建议过,趁着老家还没人养殖小龙虾的时候,先把小龙虾养殖起来。
只聊了没两分钟,老村长那大嗓门的声音,就从电话里吼了过来:“打电话要钱!就不和你讲了!等你回来就晓得啦!打电话是跟你讲茶山分地的事,你小孙子小孙女都有地,你也有!”
老家的老人们,根本想不到,江爷爷的户口也被迁走了,都默认江爷爷的户口还在村子里,抽签的时候,让江大伯一起给他们抽了茶地。
江大伯家运气还不错,抽两两亩光照好的地,江叔爷爷家的茶地位置就不太好了,除了一亩是朝阳的,其它都是背阴的地。
但因为今年要多巡逻一亩茶山的地,江爷爷守林员的工资,从之前的一百块钱一个月,直接从村委发工资,给他多增了五十块钱,从这个月开始就是一百五十块一个月了。
江叔爷爷也不介意自己抽到的地差,还笑呵呵的和江叔奶奶说:“还有国良媳妇的地茶地呢,国良也结婚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
老两口除了对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很是惆怅外,其余哪哪儿都满意,尤其是江叔奶奶。
她不愿意两个儿子回村待着,宁愿他们进城当城里人,哪怕不在他们身边,可如今他们身体还健朗,又有守林员的活在做着,他们有吃有喝,有工资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要知道,前世江爷爷直到五年后意外摔倒去世,工资还是一百块钱一个月,到后面就根本没涨过。
江柏对于自己分到一亩的茶地,既惊讶又惊喜。
他和江柠始终是不一样的,两人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不一样的。
他是男孩,每年上山祭祖,江爸对他和大哥说的话都是:“这是我们大脚老祖宗的坟,这是我们小脚老祖宗的坟,这是曾曾祖父的坟,这是曾曾祖母地坟!”
江爸总是教导两个儿子,让他们记住这些祖坟的位置,里面埋的谁,将来这些事就要交到他们手里,由他们来教导下一辈。
可江柠从小听到身边人说的,全都是,女孩子都是别人家的人,女孩子都是给别人家养的,这样的话,两个人对老家的感情和归属感,又怎会相同?
他之前对老家总少了一份自己生长在那片土地,却没有根的感觉,这使得他在沪市买了房买了铺子后,他的根就落在了沪市,也让他对沪市这座陌生的城市有了归属感。
从此,他就要在这座城市里落地生根。
可沪市于他来说始终是陌生的,陌生的人,陌生的语言,陌生的环境。
他像个误入这里的圈外人,他的世界,除了他的学校、他的导师、他的好友童金刚与江爷爷,他甚至与他的同学都很少有接触。
这让他独自安静下来后,有些迷茫。
也幸亏他的老师对他持续不断的关注关爱,童金刚、江爷爷的存在,学习和拍戏、铺子,忙碌的生活,让他从来没来得及去感受这股陌生与孤独。
他对生他养他长大的那片土地,始终有着很深的感情,这份乡情,又随着这一亩的茶地,重新将他与老家连接了起来。
就像是有了这一亩地,他在老家就也有了让他落脚的根。
他在城市里打拼,可老家是他的来处,或许,也是他的归处。
江柏高兴的打电话给江柠,向她说起这股好消息。
他知道妹妹是与他一样的,对老家始终有种他在努力扎根,那地方却没有他们落脚的地的悲凉感。
他想告诉妹妹,她在老家分了一亩茶地,只属于她的茶地。
他在电话里滔滔不绝的说着,他是极少有这样话多的时候,很多很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内敛的、含蓄的,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候,大概是真的为她开心吧。
江柠只是微笑的听着,时不时的回应两声,“嗯,我知道了。”
“是的,我也很高兴,也为家乡的父老们高兴。”
“对,老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江柏说着说着,原本兴奋的声音就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沉默了两秒钟问江柠:“柠柠,你是不是不打算回老家了?”
即使有了地,也不回去了?
第215章
215
江柏听到电话里的妹妹轻笑了一声,
很清脆的笑声,似乎在笑他的天真。
江柏两世都带着这种天真在身上的,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就喜欢捣鼓各种机械发动机,
做航天模型,每每做完,
都特别得意的发给她和童金刚,跟他们讲制作原理,讲里面什么改动设置有多牛。
他不知道的是,童金刚和她每次听到他跟他们讲这些他们听不懂的玩意儿,都很头大,
要不是这是好朋友,是亲哥哥,
他们早就把视频挂了,哪里还听他滔滔不绝的讲他自己制作的模型?
童金刚还好些,
永远都是最捧场的那个,惊呼着:“我草!牛批!”
“兄弟你厉害了!”
江柠则永远都是开着视频,忙着自己的事情,听他在讲,有时候他什么时候讲完,
视频挂了,
她都不知道。
江柏为什么总是喜欢跟她说?因为她比童金刚一句‘我草’走天下稍微好一些的就是,
有时候她听不懂的东西,
他仔细和她说了,
她是能懂一些的,
会支持他鼓励他继续研究,从不会打击他,
反而一直在肯定他,。
他自成一个世界,他的世界里干净又单纯,简单的要命。
江柏不知为何,心口像是被堵上一团干燥的泥土,压抑在心口,憋闷的难受。
其实他一直都懂,一直都明白的,他和妹妹其实境遇不同,至少他从未为不能上学而愁过,可妹妹却是真的差一点就没能读高中。
哪怕同是挨打,妹妹挨的打却要比他多的多。
在他们都深陷困境的时候,妹妹自己还在泥潭中呢,就已经在努力拉拔他。
他总觉得自己是哥哥,多照顾一点妹妹是应该的,实际上被照顾的那个人,一直是他。
他眼窝莫名有些酸涩,全家大概只有他遗传了江爷爷,最是爱哭。
小时候爷爷在犁地时,拉犁的牛突然发疯,锋利的犁耙猛地嵌入到爷爷腿肚子里,大哥一如既往嘻嘻哈哈的玩闹,妹妹安静的蹲在边上,心疼的看着医生帮爷爷处理伤口,只有他,看到满地鲜红的血,害怕的大哭。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和妹妹一起,漫山遍野的摘毛栗子摘野山楂摘野柿子,他爬到树上摘,妹妹待在树下捡,两个人饿的在山涧小溪的石头缝里翻石头找螃蟹烤着吃,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随着他们长大,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他甚至有种预感,也许,妹妹远在京城,她也不回来了,不回老家,也不回沪市。
她就像只展翅高飞的大鹏,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一往无前,再不回头!
他挂了电话,有些沉默的坐在小板凳上。
他突然有些庆幸妹妹在沪市买了房,买了大别墅,那么大的别墅,装修的那么好,冬暖夏凉,妹妹总是要回来住的。
他脑子乱乱的,心里想着,要怎么将妹妹别墅的院子,打造的让妹妹只要回来住过,就再也舍不得离开,要让妹妹的房子永远的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她才会愿意回来吧?
他此时已经没想让妹妹再回他们老家的小山村,而是想让妹妹多回沪市。
他在沪市也买了房子,距离妹妹的别墅不远呢!
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一直在那种常年被人追债不敢回家,债主逼问他你是‘你是江国平的儿子吗?’他害怕的不敢说‘是’,饥饿和寒冷仿佛无穷无尽的日子,已经距离他很远了,他已经有将近三年,没有再继续那种饥寒交迫又窘迫的日子了。
生活,一直在变好。
*
等江柠完成了手上的剧本后,已经进入了十二月,江柠回到出租屋,看到出租屋内亮着的两只红色蜡烛,餐桌上摆放着两份煎好的牛排和一束向日葵,身边是打扮的英俊帅气,像是来勾引她的宋培风。
宋培风接过她手中的包,她一边解开自己的围巾,一边换鞋,还一边笑着问他:“今天怎么想到吃西餐了?”
这年代确实特别流行吃西餐、吃披萨,但江柠擅长的是中餐,两人倒是很少吃西餐。
宋培风很自然的接过她递过来的围巾,将围巾和包挂在包架上,说:“太复杂的不会做,只能从简单的做起。”
对宋培风来说,煎牛排,真的已经是最简单的厨艺了。
她自己已经将羽绒服脱下,也挂在了木架上,看着餐桌上的烛光晚餐,好奇的看着他:“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还整上烛光晚餐了?”
江柠想了下,不是圣诞节,也不是什么重要节日啊。
宋培风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先到座位上坐下,摁下了留声机的音乐。
这个留声机,还是房东留下的老物件,江柠前世见都没见过这样的老物件,更别说用了,一直以来都是个摆设和装饰在那里,从没用过来,没想到今天却用上了。
除了牛排、蘑菇浓汤,宋培风还准备一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红酒。
看到这里时,江柠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对面的少年一眼,心想他不是终于萌生出什么她早想尝试的事情,想用这样的方式制造一些氛围感,达到微醺的状态,然后怎么样吧?
小宋书记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也有‘色不迷人人自迷’的时候。
江柠就笑着看他表演,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吃完了牛排,喝完了红酒,江柠眸光清明,半点不受影响,倒是宋培风,脸上微微出现红晕,在烛火下,确实动人的很,清隽少年,秀色可餐。
没想到他递过来一个盒子。
“还有礼物收?”江柠有些惊讶的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条镶阳绿翡翠的手链,即使手链上镶嵌的翡翠蛋面并不算大,可这样的种水和色泽,应该也不便宜了,更别说还是真金镶嵌。
她拿起这条手链,在手里仔细鉴赏了一番:“你不会是从你家里拿出来的吧?这东西可以随便送人吗?”
说来很奇怪,从她看到的,重男轻女家庭教导出来的女孩子,一般处于两种状态,一种是认为花男人的钱是应该的,让你花的越多,你的沉默成本越高,你出轨的概率就越低,这类女生,通常花男人钱是从不手软的,即使将来有一天被渣了,她至少在金钱上得到了保障,也不亏。
一种是受了别人丁点好处就受宠若惊,加倍的还回去,从不占人丁点便宜。
这种也就是网络上很多人说的,要富养女儿的原因,因为穷养出来的姑娘,很容易被人用一丁点的好处,就傻乎乎的被人骗走了。
江柠大概就是属于后者。
她前世会闪婚,也有这方面原因。
因为没有被爱过,没有被好好对待过,别人给的一点点好,都容易感动自己。
她笑了一下,将手链从盒子里拿出来,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手腕纤细雪白,一颗颗阳绿的蛋面点缀在她的手腕上,映衬着她的手腕细白瓷般美丽又动人,又因为不是鸽子蛋面那样贵重,她这样的年龄戴上它也不显得过于贵重。
“好看吗?”她伸出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被他握住手。
“好看。”
江柠收回自己的手后,双手托在白皙的下巴,朝他眨了下眼,“说吧,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又是烛光晚餐,又是礼物的。”
“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宋培风反而比她还诧异,笑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江柠愣了一下。
倒也不是没有人记得她生日过。
前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约是江爸年龄大了,就格外想念儿女,每年,家里每个人的生日,他都是第一个送祝福的,并且在家庭群里,一直喊:“今天是我的大儿子江松生日,祝他生日快乐,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平安发财!”
到江柠生日,也是一样的:“今天是我的宝贝女儿江柠的生日,祝我的宝贝女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前程广大,鹏飞万里!”
到孙子孙女生日,同样如此。
哦,好像就记不得江柏生日。
他是个永远被人忽视的小透明。
前世江柏还真是透明了个彻底呢,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此,江柠乐了。
她自己倒是从想不起自己的生日,都是到生日当天,江爸打电话过来发祝福,顺便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回去一趟,她才从工作中恍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
但与旁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依然是工作,依然是吃饭,依然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
她拖着腮,眸光晶亮又仿佛包含深情的望着宋培风:“谢谢你。”
许是喝了些酒,她的眼中仿佛饱含了一汪春水,明灭的烛光中,盛着的全是他的身影。
落在宋培风眼中,就是美到了极致,就像是此刻歌中唱的,仿佛黑夜中,静悄悄的绽放着独属于自己的美丽芬芳的花朵。
她甚至起身,绕过木桌,宛如绅士一般,朝他微微弯腰,发出邀请:“小宋同志,我可以邀请你和我共跳一支舞吗?”
宋培风被她这总是要主动占据上风的攻势闹的好笑,她好像永远都不知婉约为何物,总是想走霸道总裁宠你的路,让你无路可走。
他自然是欣然同意。
两人面对面,摆出标准版的姿势。
江柠很是一本正经,嘴里说着赵丽蓉老师那句:“探戈就是趟啊趟着走,三步一寸两呀两回头!”
还是标准的唐山话。
明明是很浪漫的氛围,愣是把宋培风给逗乐了,昏暗的灯光下,小宋同志望着她的眼里蓄满了笑意,像洒了漫天细碎的星子。
大约年轻的小宋同志不胜酒意,不过半瓶红酒,便已然上头,从微红的耳垂到脸颊,再到失了冷静不再清明的潋滟的眸子。
江柠似是来了兴致,带着他跳了一曲又一曲,两人最后跳着跳着就玩了起来,江柠似是嫌留声机里的音乐太过温吞,不够激情火辣,让他换奔放一些的舞曲。
自从加入了京大的戏剧社后,她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简直像世上没了她在乎的人,怎么搞怪,怎么好玩怎么跳,简直把宋培风当成了工具人。
宋培风就配合着她所有的动作和摆弄,任她开心的玩的飞起。
热闹过后,依然是要洗碗,收拾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