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赵千兰惊慌失措的声音:“堂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刺杀我们?”
赵庆舒拧着眉,声音沉沉:“这是曾雅娴身边的人,她对我们已经有了怀疑,才派来了这个隐卫。”
他说着,又是伸手捏住了黑隐的下巴:“你瞧瞧,她叫黑隐,是曾雅娴身边最忠诚的隐卫,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唯一的爱,对她来说特别重要。”
第243章
说完这话,赵庆舒的声音突然嘶哑了起来,他狞笑了一下:“这个因为最擅长的就是隐匿,若不是她动了我的柜子,我根本发现不来端倪。”
侍卫一脚踩在黑隐的身上,另一手死死的握着黑隐背后的长剑,那长剑就像是一颗长长的钉子,把她死死的钉在了地上,只要她动弹一下,便疼痛难忍。
黑隐感受着喉间的腥咸,她的内心原本没有丝毫的波澜,因为她知道死亡是一个隐卫最终的宿命。
可当她听见了赵庆舒吐出了曾雅娴的名字时,却是突然红了眼眶。
她忍着浑身的疼痛,缓缓抬起了下巴,与赵庆舒对视,含血的口腔里模糊不清的吐出几个字:
“曾……雅娴……她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什么?”
一颗泪珠从她鲜血淋漓的脸上滚落。
赵庆舒听见这话,倒是突然笑了:“曾雅娴,她在我心里是个蠢货啊。”
“她是我的登云梯,是我的垫脚石,是我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工具啊。她时常在我怀里哭,哭她想她的父母,可我心里却觉得很好笑。”
“这世间有什么亲情可言啊?只有她父母死了,我才能吃她的绝户啊。”
赵庆舒说着,感受着黑隐像是要吃人的视线,他有些玩味的拍了拍黑隐的脸颊:
“你想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可我看她就适合一直蠢下去。”
黑隐听见这话,浑身都在发抖,她身体控制不住的抽搐,让她的脊背被长剑搅动,背上的血窟窿是越来越大,就像是一个洞一样。
年幼时她看着父母死在她的面前,她没哭;习武时,她的双腿被人打断又重新接上,她没哭;战场上,她看着收养自己的将军客死异乡,她没哭。
人人都说她心冷,说她是不流泪的孤狼,没有心肝,让曾雅娴赶紧换人。
可主子没有,她说我知道她的。
她在曾家大院习武的时候,所有的伤口都是主子包扎的,她跟随着军队送回了将军遗体时,是主子抱着她哭得昏天黑地。
主子哭着对她说:“我再也没有父母了。”
黑隐其实有些忘记自己回答了什么,但是她心里想说:“其实我也一样,但是我们还有彼此。”
往昔的画面在脑海中一片片浮现。
最后是主子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柔情似水的望着她,她对自己说:“黑隐,我现在很幸福,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滚滚而下,和她脸上的血污混杂在一起,就像是血泪一样。
黑隐努力的仰头,望着赵庆舒居高临下的模样,喉间溢散出呜咽的悲鸣,那副模样就真的像是母狼在嘶吼。
她的幸福……就是看着她幸福啊。
赵千兰听着她的悲鸣,那凄厉的眼神就像是来索命的厉鬼。
她拍了拍胸脯,后退了几步,几乎是心惊肉跳了起来:“堂哥,你可不能心慈手软啊,她是一定要死的,就连尸首都必须烧掉!”
赵庆舒盯着黑隐的脸,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计谋,他悠悠的开口:“人是要杀的,但是尸体必须送回求给曾雅娴看,这才有用。”
黑隐听见这话,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怒吼,又是爆发出了强劲的一股力量。
只见她直直的从地上冲了起来,原本钉在她肩胛骨处的长剑顺着她的动作,直直的往下划拉,搅动着她的身体。
长剑碰撞肋骨,发出沉沉的闷响。
终于,铁铸的长剑抵挡不住这么强大的阻力,应声而断,而伤口几乎是由上往下贯穿了半个腹部,甚至露出了鲜血淋漓的肠子。
所有人都被黑隐的举动的惊呆了,没有人能想到她居然能有这样的力气。
可她就像是不知道痛一样的,鲜血淋漓的双手变成了狼的利爪,直直的就往赵庆舒的脖颈处抓去。
赵庆舒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却还是不慎被她的指甲抓住了脖颈。
眼瞧着这个疯癫的女人再次袭来,他急急的抓住了自己身边的赵千兰,又是猛地往身前一挡。
赵千兰的脸蛋也直接被她挠花了,她尖叫了一声,后面的侍卫才猛地回过神,伸出手中的长剑,直接劈断了黑隐的脖颈,砍下了她的头。
一瞬间,世界几乎是被她的鲜血染红了,黑隐怒目圆瞪,那张嘴却在一张一合。
嘴型就像是在说:“雅雅,雅雅……”
赵千兰感受着脸颊的疼痛,猛地跌落到赵庆舒的怀里,心有余悸的浑身发抖。
赵庆舒垂眸看着身首异处的黑隐,那副可怖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厉鬼一样,他微微眯了眯眼眸。
赵千兰捂住自己的脸颊,疼的哭出了声:“堂哥!这个贱人!这个贱人!我要让她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赵庆舒只是摇了摇头,“我说过,留着她的时候,有大用处。”
赵千兰听见这话,十分疑惑的瞧着他:“堂哥,她的尸首此刻看着是这样血淋淋,怪渗人的,到底还能有什么用啊?”
赵庆舒低低垂眸,望着黑隐凄惨的死状,嗤笑了一声:“曾雅娴的隐卫队伍,可是好东西。黑隐也不白死,便助我完成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吧。”
他转过头,对着身边的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即又是让他们打扫现场。
等做完了这些,他便换好了衣裳,迈着大步出了屋子。
第244章
曾雅娴今日在府内,只觉得自己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眼皮直跳。娴
她捧着手里的热茶,按了按狂跳的眼皮,抬头望着身边的嬷嬷:“嬷嬷,黑隐呢?不见她好几日了,都没有一个消息。”
嬷嬷大抵是看出了曾雅娴的异样,于是压着嗓音安抚:“黑隐姑娘不是为您去查事情了什么?”
“或许是查到了什么事情,所以才几日没来报信,她的功夫,您自小是知道的,倒是不必忧心。”
一听嬷嬷提起了黑隐的功夫,赵夫人倒是安心了不少。
也是,论起黑隐的功夫,大概是出不了什么事情的。
两人正在屋子里说着话,外头倒是突然有了动静。
曾雅娴转过头一看,便看见赵庆舒提着一个木食盒,风尘仆仆的就进来了。
他穿着一件高领的黑袍,身后披着斗篷,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望向赵夫人时,还带着儒雅的笑容。
他手上的食盒一打开,屋内便弥漫着一阵诱人的香气。
“雅娴,今日散衙时,偶然经过街边,闻见了这核桃酥的香气,想起来这是从前你最爱吃的东西,便特意给你带来了。”
若是放在从前,曾雅娴定是要欢欣雀跃的抱住了赵庆舒,可今日,她接过赵庆舒递来的核桃酥,只是勉强扬起了一个笑容。
“快些尝尝啊,看看是不是我们年轻时候吃过的味道。”
赵庆舒在一旁催促着,曾雅娴感受着他灼热的眼神,还是将手中温热的核桃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多谢你,夫君。”
她说着,嘴里那口桃酥却是不上不下的,就像是黏在喉咙里的蜡,如何都咽不下去。
赵庆舒观察着她的脸色,微微眯了眯眸子,却是很快敛下了眼眸中的晦暗,又是关切的开口:
“怎么了?雅娴,我怎么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曾雅娴张了张嘴,可当她望向赵庆舒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眸时,却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端起手边的热茶,饮了一口,勉强压下了心中的纷乱,又是笑了笑:“近日天气不好,可能一个不留神着凉了,倒是辜负了夫君给我买的桃酥……”
赵庆舒听见这话,微微皱眉,还未等他说些什么,便有下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看样子十分的慌乱:
“不好了,不好了!外头出事了!还请大人出去看看吧!”
曾雅娴眼皮一跳,急忙抬起头来望着赵庆舒。
只见赵庆舒也是皱着眉,一脸摸不着所以然的样子,他微微弯腰,握住曾雅娴的手,低声安抚:“没事的,我现在去看看,去去就回。”
“如今风大,外头天也黑了,你便不要出去了,你看,你的手是这么冰凉。”
曾雅娴目送着赵庆舒出了门,随即便急忙抬头,望向了嬷嬷的方向,她抓住了嬷嬷的手:“为什么夫君回来了,黑隐却还没有回来?”
“黑隐不是跟着夫君的吗?”
嬷嬷感受着曾雅娴的手冷冰冰的,也是被吓了一跳,她咬了咬唇:“或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大抵也就是在这一会儿了。”
嬷嬷的话还未说完,便看见又有下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这回的下人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浑身发抖,脸色都是惨白的。
“夫人……夫人……老爷让你此刻出去一趟。”
曾雅娴浑身一抖,咬紧了牙关:“是有什么事情?”
底下人慌慌忙忙的说着:“是黑隐……黑隐的尸首被人丢到了赵府的门口……还有一份血淋淋的信,说若是老爷再不谨言慎行,下一个这样死的就是赵府的人。”
赵夫人听见这话,只觉得耳畔是轰得一声炸开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浑身都软了下去,直直的跌到了地上。
直到嬷嬷急急上前搀扶住了她,她僵硬的转过头,一字一句说的十分艰难:“嬷嬷……嬷嬷……你听见了吗?”
“他在说什么?他到底在说什么?”
看着曾雅娴眼眸里的猩红,嬷嬷也浑身都在发抖:“小姐!小姐!如今的情况还不知道,您可先别出去了,让老奴出去看看情况。”
听见嬷嬷的话,曾雅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眼泪顷刻间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我要出去,我要去亲眼看看。”
她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分明是素日里分外熟悉的路,可她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是摔了多少跤。
尖锐的石子嵌进了她的手掌里,她却没有丝毫察觉,直到她匆匆忙忙的跨出门槛,远远的便看见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
头和尸首是分离的。
所有百姓都远远的站着,惶恐的瞥着眼前的场景,议论纷纷。
曾雅娴瞧见这幕,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摔到了地上。
就在此刻,一只温热的大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身体,把她扶了起来,又将她拥入怀中。
赵庆舒的嗓音似乎微微含着几分颤抖:“别过去……别过去看了……”
他说着,语调是里浓浓的悲痛:“黑隐是因为我而死的。”
曾雅娴的眼眸猛地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眸几乎都是要失去了焦距。
第245章
“是我!一切都要怪我!”
“是我的得罪了人,有人知道黑隐出自赵府,所以要杀鸡儆猴,将她凌虐致死!一切都怪我,怪我平日行事不谨慎,怪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是那人要用黑隐的死,来威胁我,来狠狠的打我的脸啊!”
赵庆舒悲痛的说着,一手紧紧的握着那封带血的信件,一颗泪珠便从他的眼眶里滚落。
曾雅娴无言的摇头,像是不肯相信自己所听见的一切。
直到她从赵庆舒的手上扯过了那份带血的警告信,等看清了信上的内容后,她便瞪直了眼睛,一双红肿的眼眸就像是失去了焦距。
她整个人从赵庆舒的怀里滑了下去。
嬷嬷急急过去搀扶,曾雅娴几乎是不顾仪态的就往躺在门口、了无生气的黑隐的身边冲去。
可当她看清了黑隐的模样,甚至于鼻尖闻见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时,曾雅娴浑身都僵硬在了原地,没有动作。
嬷嬷也是眼皮一跳,脸色都在瞬间苍白了起来:“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干了这样的事情?”
嬷嬷的话还没说完,便感受到身边的曾雅娴是越来越抖,越来越抖,浑身冷的就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
嬷嬷赶紧抱住了她,就要牵着她往回走,“夫人如今已经看过了,就先回去,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老爷来处理。”
曾雅娴却挣扎摆脱开了嬷嬷的搀扶,随即上前一步,抱着黑隐的尸首,哭得简直是撕心裂肺:
“黑隐……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你?”
“你告诉我,我要为你报仇……我要为你报仇……你走了,我到底还剩下了些什么?”
听见这话,原本站在原地的赵庆舒,突然转过头,眼眸深深的望着曾雅娴失魂落魄的模样。
紧接着他便急急上前,搂住了曾雅娴不断颤抖的身子,又是低低安抚:“别哭,别哭……”
“雅娴,我会为你报仇的,我会帮你找到凶手的,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找出来!”
他说着,又是紧紧的抱住了曾雅娴。
可谁知,就是赵庆舒这么一个动作,黑隐原本握成拳头的手突然就松开了。
一股漆黑的东西一咕噜就滚了出来。
曾雅娴微微一愣,又是急急去抓住了黑隐手里滚出来的东西。
她咬着唇瓣忍住了哭声,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又是放在鼻尖仔细的闻了闻,随即眼眸猛地一缩:
“这个香……这个香……”
赵庆舒看似有些意外,他皱着眉的望着曾雅娴手里的东西,然后问出了声:“雅娴?这是什么?”
“黑隐临死前紧紧握着的东西,应该是至关重要的证据……”
曾雅娴目光呆滞的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是熏香,这是熏香……”
……
赵府的事情闹得很大,京城里一夜之间便传出了流言蜚语,叫人议论纷纷,都是说赵庆舒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被人打击报复。
他府里头的侍卫死状凄惨的被扔在了门口,与此同时还有一封警告信。
宋熹之一大早就听底下人提起了这个消息。
她往软榻上一坐,微微蹙了蹙眉,心中总觉得有些奇怪:“黑隐死了?是有人要针对赵府?”
司琴抱着剑长在软榻边,听见这话神情倒是一瞬间严肃了起来:“黑隐死了?”
她回忆着从前两人的一面之缘,内心也十分惋惜:“能杀她的,定是一个很厉害的高手。”
宋熹之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黑隐死了,是有人要针对赵府,还是要针对赵夫人?”
两人正说着,便看见贺景砚长腿一迈,就从外面进了门。
宋熹之靠在软榻边没动,他却很直觉的走到了宋熹之的身边坐下。
男人长手长脚的,让原本宽敞的软榻一下子变小了不少。
宋熹之看了他一眼,又是微微挪了挪屁股,让他坐了下来。
“你们在说些什么?”
男人发问。
宋熹之把刚才说的事情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出来:“黑隐死了,你或许不知道,但是她是赵夫人身边的人。”
“外面流言蜚语议论纷纷,说是有人向赵庆舒寻仇,但是我觉得事情并不是在这样简单。那人能把武功高强的黑隐都凌虐死了,为什么不直接去赵庆舒寻仇?却是要赵夫人身边的人下狠手。”
贺景砚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对这件事情并不意外:“我也是想要说这件事情。”
话说一半,他微微一顿,墨黑的眼眸便直直的与宋熹之对望:“你的猜想没错,这件事是不简单,因为有人看见了那女子手里握着的东西。”
宋熹之的双手微微收紧,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什么东西?”
贺景砚眸子晦暗了一下:“是熏香。这件事情或许是冲着你来的。”
宋熹之眼皮一跳,“这件事情居然是跟我有关系?”
贺景砚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不要怕,我会多派几个人保护你,你身边的丫鬟也实在是太少了。”
宋熹之关心的倒不是这件事情,她只是问:“所以这件事情是赵庆舒自导自演?”
贺景砚回答:“这只是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