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层最终在岑骁渊按下的数字上停下,管家眼睁睁看着Alpha牵着始终低着头的茧绥出去,嘴半张开,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你不去见你表姐吗?”
“不能让她认为我有求于她,不然她会抓住一切机会跟我提出置换条件。”岑骁渊说着回头看了眼茧绥,看他还闭着眼睛,忍不住弯身上前偷亲一口。
茧绥一愣,总算把眼睛睁开了,一双眸子黝黑明亮。
“这里不会有人监视,你可以放心睁眼。”岑骁渊说。
走廊上很明亮,茧绥寻着光的方向看去,大片大片的落地玻璃窗拼接,外面的景象清晰可见,此前行驶过的别墅、花园里的绿植……精致且巨大的笼子,容纳了百年的历史,是A区的一道缩影。
岑家的直系、外系加起来,上上下下足有百余人,人丁兴旺到不像话。
直到岑?诶秸庖淮?没落,可男人膝下养子没少收,岑骁渊是唯一一个在B区生活过的外系,若不是自身条件优越,早在试炼场成了一具尸体,更别提爬到如今这个位置。
岑绮露和岑骁渊最大的不同,是她的父母同样生活在A区。岑沐和Beta相恋的事情发生后,他们这一支被冷处理,岑?诶浇杌?除掉了岑绮露的父母,可谓胆大十足。
然而没落的旁支,终究没有直系重要,岑绮露被重新接回岑家时,低下便有不少猜测,但没人敢直接指出。
岑骁渊领着茧绥进入其中一间房,让茧绥暂时留在房内,茧绥问:“你要去哪里?”
岑骁渊没有直说,而是问:“就一小会儿,一小会儿都离不开我吗?”
茧绥:“……”
他松开手,说你去吧拜拜,说着挥手告别。
岑骁渊不满意,把他压在床上,用自己的信息素解开颈环,对着那道自己咬出的咬痕舔了又舔。
“说你离不开我,快说。”
“哪能强迫别人说……的。”茧绥用尽全身力气才把Alpha推开,见岑骁渊一脸沉郁,又赶紧道,“我现在这样没办法出去,就在这儿等你,你快快去快快回。”
“你都不问我要去哪里?”
“我刚刚问了啊……那我再问一遍。”
岑骁渊说要去找韶航。
放走茧绥一事,让岑绮露暂时把韶航扣下了。
考虑到后续合作,女Alpha仅仅是把韶航安排在主宅的某一处住所。现在岑骁渊回来了,便没有再关押的必要。
岑骁渊想要找人,自然很容易。
待岑骁渊再次回来,身后跟着戴金丝眼镜的Alpha。
韶航比半月前要瘦一些,下颌上长出胡茬,见到茧绥,又露出鬼魅一般的笑脸。
“你吓到他了。”岑骁渊沉声道。
“我没有恶意,你应该知道。”韶航上前一步,瞥见床柜上的Omega颈环,露出了然的神情,“他们说你带了一个Omega回来,我还以为是你放弃你的‘点心’了。”
岑骁渊对待其他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当即道:“少??嗦,这么喜欢八卦,安排你到岑绮露身边,保证得到的都是最一手雨隹木各氵夭?次的新闻。”
“不用了,以前听得够多了。”韶航的语气依旧清薄冰冷,他转头看向茧绥,“你知道吗,澜有个侄子,论亲疏,他才是最该坐到家主位置上的人,可惜……他十岁时就被澜派人给毒傻了。”
“我说,别吓唬他。”岑骁渊语气不善道。
“这是真事,岑绮露知道,只有你不关心。”韶航又笑,笑过了,坐到茧绥对面,说起正事,“你的眼睛,是Beta的眼睛。”
茧绥的瞳色很深,趋近于黑色,这也是他不敢抬头示人的原因。
害怕暴露。
韶航在岑?诶缴肀吣敲炊嗄辏?一直在帮男人做掩护,在这方面自然是有很多心得。
“我只能将你的瞳色改成浅色。”韶航指了指岑骁渊,“像他一样。”
茧绥下意识问:“还能变回去吗?”
“可以,我可以教你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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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韶航对茧绥说:“如果不适应,随时来找我,要是还想逃跑……”他故意看了一眼岑骁渊,“也可以来找我,我非常欢迎。”
岑骁渊二话不说,揪住韶航的领子,把他往门外拖。
今天韶航右臂的袖管不再空荡荡地甩在半空,而是整齐扎结起来。
茧绥合理怀疑,之前男人是故意要他注意到自己缺失的手臂。
但现在不需要了。
他自己没能等到的结局,终究在别人的剧集里获得圆满。
因着韶航的挑衅,岑骁渊戾气十分重,高阶Alpha的那部分兽性在他身上向来明显,只不过看在茧绥的面上,强忍着没有发作。
“我早说过,你会后悔没有杀了我。”韶航盯准Alpha的眼睛说道。
未等岑骁渊回答,茧绥先说:“他不会。”
“他听我的话,我不让他动手他就不会动手。”房间的门开着,韶航没有回头,只听茧绥说,“他不是一件工具,你们不能这么对他。”
早在很久很久前,茧绥就想要说了。
韶航希望Alpha能了结自己痛苦的余生。
可是为什么?
他的解脱要让Alpha的双手沾染鲜血。
“你要是真那么想死的话,可以自己捅自己一刀。”茧绥真心建议。
韶航笑了。
这回是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场面堪比恐怖片。
韶航眼泪都笑出来了,那张常年面无表的脸有了过于生动的面貌。
连岑骁渊都蹙眉,松开他,退后一步讲:“想发疯滚出去发疯。”
“你听不出来吗?”韶航直起腰,几乎和岑骁渊一般高,眼纹里有一些情绪,太过年轻的Alpha不能立即懂,“他心疼你了。”
韶航轻飘飘留下一句话,踏出房门去。
那是他和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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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韶英在岑家一处院落里发现自己哥哥的遗体,遗书和他这个人一样枯燥无聊,细数了这些年来,他与岑?诶焦餐?犯下的罪行。
到最后,他还是和岑?诶浇艚衾Π笤谝黄稹?
下葬当天,韶英的眼眶红肿,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韶航的墓前摆着一捧白色铃兰。
岑?诶秸獗沧佣家陨睾降男畔⑺厥救耍?鲜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韶航知道。
他把他的遗愿写在遗书的最后一行,希望自己的妹妹能为他献上一束。
岑骁渊带着茧绥远远看了眼便走了,他没有多余的善心分发给别人,他希望茧绥同样也不要有。
“他死了。”茧绥说。
“是,他死了。”岑骁渊回答,“他早晚会死,岑?诶剿赖哪翘焖?就想死了,只不过我没如他的愿。”
“为什么?”茧绥问。
“因为韶英跪下来求我,她知道我的……”
“不,我的问题是,他为什么想死?”
阳光下,茧绥的眼眸是被改造过后的浅色调,颈上戴着的是Omega的特质颈环。
即便如此,他依旧还是他,眼眸澄澈清明,问题也很刁钻。
“因为岑?诶降乃牢?他印证了一件事。”
岑骁渊在墓园里轻吻他的眼睛。
“当年我手里掌握了岑?诶叫矶喟驯?,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韶航的叛变。”
岑?诶降乃乐辽儆≈ち艘患?事。
权力大于爱。
而爱,曾经发生过。
不久后,暴雨倾盆,铃兰四分五裂散落在墓前。
十几分钟后,天又晴,阳光照耀在大地。
至此,落幕。
春意夏
没完!没完!没有完结!
只是韶航和岑?诶降墓适碌秸饫锍沟捉崾?了
我们明天见哦!
90.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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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绥更改瞳色的第二天,岑骁渊去见了岑绮露,在女Alpha那里得知,江宜晚已经回到江家。
“岑家没必要留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再说,那就是个蠢货。”岑绮露当时正在沏茶,古色古香的茶室里,满是茶的香气。
“他破坏了自己的腺体,还是韶英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岑绮露斟好了茶,将茶盏轻推至岑骁渊的面前,一脸无辜地说:“你在意那个Omega?那你应该早点跟我说。”
茧绥得知此事也满眼错愕。
腺体一旦受损,造成的伤害不可逆,江宜晚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感知信息素,Omega的发情期却依旧会折磨他。
岑骁渊说:“岑绮露安插了人手在江宜晚身边,他腺体损坏的事目前还没被发现。”
“他还活着?”
“被江家关起来了。”岑骁渊说,“他们没有处理掉江宜晚,就是还想和赵家联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瞒下了江宜晚回来的消息,应当是考虑到和赵家的合作。”
茧绥对这种事向来没概念,此刻也听不大明白。
岑骁渊向他解释道,赵家其实没那么想攻占C区。江家却不一样,这些年频繁诞生劣质AO,都秘密送往了B区,再这样下去,他们一族势必走向没落,因此便想要开辟其他路径。
赵央启年纪大了,只想娶个年轻貌美的Omega寻欢作乐,听闻他还有些特殊癖好。
江家人把江宜晚失踪的责任推到岑骁渊头上,老人嘛,难免有糊涂的时候,真就和江家联合,想要给岑骁渊一点颜色瞧瞧。
目前是赵家出资,江家出力,可一旦江宜晚回来,事情得到解决,也就没岑骁渊、没C区什么事了。
江家贪心,两头都要抓,造就如今的局面。
江宜晚确实是个定时炸弹,岑绮露的这步棋走得没错,要么江宜晚一个人死,要么江宜晚拉着整个江家一块死,多划算的买卖,横竖不关岑家的事。
岑骁渊也不用冒险回C区,只等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一旦赵央启发现江宜晚是个废人,必定雷霆大怒。
岑绮露不会管区区一个Omega的死活。
倒是岑骁渊会主动回来这一点,令她感到意外。
“我还以为你不想回来了,毕竟你的小狗都主动到你身边去了。”
紧接着,她又说,这一次是她判断失误,本以为岑骁渊出面,江赵两家会知难而退,谁知道更激发了他们的怒火,才导致岑骁渊受重伤。
她主动认错,神情里却没有一点忏悔之意,甚至提到岑骁渊装瞎一事。
她说:“真有你的。”
岑绮露也没想到Beta还能逃跑第二次,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事出以后,岑绮露连夜将韶英的女儿扣下。
前面说过,她不会对Omega心软,韶英一开始不肯说,邵倩着实吃了一番苦头,逼得韶英没办法,说出茧绥的下落。
得知茧绥回了C区,岑绮露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直到C区传来消息,她才意识到,有些事情脱离她的掌控。
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意外,岑绮露已不感到稀奇,唯一让她惊诧的是,岑骁渊敢再次把茧绥带回A区。
他们之间做过交易,可岑骁渊没能完成任务,岑绮露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履行诺言。
以上这些,岑骁渊并未向茧绥言明。
他只是和茧绥说了江宜晚的事,解释了其中的盘根错节。
日落时分,周遭昏暗一片。
房间里,灯没有开,等了好一会儿,岑骁渊不再说话,茧绥才开口:“结束了吗?”
“结束了。”岑骁渊垂下眼,抚摸茧绥的脸颊,“我说完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可我觉得你还有话要说。”茧绥任由Alpha的亲吻落在脸颊上,也不躲闪,“因为你都不看着我。”
“没有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说过了,我不想管别人的死活……”岑骁渊的吻落在茧绥的下颌,“但只要你一句话,无论什么事,我会去做。”
茧绥眨了眨眼,“你这是威胁……”
“我威胁什么了?”
“你好像在说‘选别人还是选我’。”
岑骁渊静了片刻,吻上茧绥的唇,很激烈也没有章法,不久后便尝到血的味道。
茧绥没有感到疼痛,是岑骁渊自己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可他依旧尝到铁锈、铅笔、和一切腐旧事物的味道,Alpha也在其中。
岑骁渊早在三年前就破破烂烂,他把自己缝缝补补成强势霸道的模样,实则内里装的是一团烧焦的棉花。
“你要哭吗?”茧绥问。
岑骁渊说:“我为什么要哭?”
“因为你的表情像是在说‘我要哭了你得接住我’。”
“那你会接住我吗?”岑骁渊死死盯住他。
茧绥把两只手捧起来,在岑骁渊的面前,“我会哦。”
岑骁渊轻轻拽住茧绥脖子上的颈环,用信息素将它解开。
他不喜欢茧绥现在的瞳色,也不喜欢茧绥脖子上戴颈环了。茧绥就是茧绥,是Beta就好,他做他自己就是最好的。
“……岑绮露在江宜晚身边安插了人手。”岑骁渊说。
茧绥听着,没有提醒岑骁渊刚才说过这件事。
“这个人不能是岑家人,也不能是任何跟岑家有关系的人。”岑骁渊抬起眼,随着颈带的剥落,他触碰到Beta后颈结痂的咬痕。
“跟着江宜晚去江家的人,是缘余。”
室内一片静谧。
茧绥张了张口,说:“对啊,我差点忘记了,师兄是Alpha。”
这反应在岑骁渊的意料之外,他再次扣紧茧绥的脖颈,“我说,缘余去了江家,如果江宜晚死了,那他也……”
“但那是师兄的选择。”茧绥说,“就像我会做出我的选择,无论多么离谱,他都会接受,那么,我也尊重他的选择。”
岑骁渊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