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两个字赤云真君差一点就喷了出来，但最终并没有说出口。
他什么时候教她了？
以前的她说话有这么难听、这么气人吗？
为什么下一次凡，她就变成了一个极度令人憎恶的讨厌鬼？
柏舟很平静地看了看四周，在他的牀上坐下。
为什么用这个字呢？不是因为扫黄所以床是违禁词，而是因为这是个坐具，而不是睡的那个。
她还在牀上拍了拍，道：“你这个牀还真是低调而奢华，这上面镶嵌的是祁连玉吧？能找到这么大的祁连玉，真是厉害。”
赤云真君心中满是愤怒。
她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姿态？莫非在她的眼中，我根本不足为惧？
嚣张！
太嚣张了！
视我如无物！
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然气得浑身发抖，胸脯不停地起伏，但他并没有因怒而出手，但浑身的肌肉都开始紧绷，准备随时发起攻击。
“你想要怎么样？”他问，“你是来杀我的吗？”
柏舟坐在牀上，摇了摇头，道：“我不杀你。”
赤云真君很显然不信。
柏舟继续道：“你也是三十三天上的神灵，我很难将你杀死，一个不小心，留了一节趾骨或者一小块皮肉，你就能够死而复生，所以我也没有必要白费力气。”
柏舟感觉自己又开始分裂了。
她明明有意识，可是为什么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手上做出来的事情，都不像是自己做的呢？
第1512章、流放之地
“如果还在三十三天上，我倒是可以让人把你押往诛仙台，让诛仙台上的三十三道天雷将你劈得一点渣渣都不剩，再也无法死而复生，但现在想把你送回三十三天之上也不现实。”柏舟似乎在认真地给他分析。
赤云真君身上抖得更厉害了。
不是怕的，是气的。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柏舟碎尸万段。
但他不敢轻举妄动，眼前的这个人太镇定了，镇定得让他心生疑窦。
“所以……”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来戏耍我的？”
“当然不是。”柏舟摇头，“你在这个世界搞了这么多事情，害死了这么多人，我怎么能让你继续待在这里呢？这不是置此界中人的性命于不顾吗？”
赤云真君的心抖了一下，道：“就算没有我，这个世界的人还是会自相攻伐，乱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来临，人类只要有欲望，就摆脱不了互相残杀。”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话里有了为自己辩解的味道。
柏舟摇了摇头，道：“的确如此，但他们之所以会互相残杀，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生存物资。如果没有人插手，他们会慢慢地发展科技，先进的科技会带来物资的极大丰富，那个时候，战乱便会慢慢地平息。”
“而你插手之后，他们的科技不会进步，也就永远无法做到丰衣足食，战乱就会继续。”
“他们会有今天，最大的罪过是你。”
赤云真君忽然笑了，哈哈大笑。
“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他的眼底生出了几分鄙夷之色，“他们不过是蝼蚁罢了，他们是兴盛还是衰败，都在我们的一念之间。就算你将他们全都杀了，用不了多久，也会有另外一个文明兴起，小民发如韭，永远也杀不完。”
“既然如此，又何必这么在意他们的死活呢？”
柏舟抬起眼睛，直视着他，那双眸子里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没有愤怒，也没有喜悦，什么都没有，但赤云真君还是感觉到了惧意。
千百万年前，她就曾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他。
之后他就被流放到了这个世界。
他不再犹豫，转身就跑。
在生死面前，还去在乎什么尊严不尊严？
他们神仙，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一天，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跑了两步之后，他发现不对。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鸿蒙之中，四周一片茫茫，仿佛什么都没有。
这是通灵境界！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转头看向身后，柏舟正站在那棵桃树下，冷冷地看着他。
那一刻，他心中闪过的念头是：原来三十三天上最高位的那几位神仙，他们的通灵境界是这个样子的吗？
原来，他们的通灵境界中也能幻化出土地，生长出植物，不像他一样，只是有一个用来修炼的空间而已。
真是羡慕啊。
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之中是万千世界，它们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快速地闪过。
他闭上了眼睛，竟然没有生出半分的抵抗之心。
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败得很彻底，根本就没有逃走的机会。
他只能面对那即将到来的命运。
再次被流放。
这次会去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既然你这么喜欢把人扔去蛮荒，那我就让你去蛮荒吧。”柏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又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柏舟伸手往那漩涡之中抓了一把，一个世界便停了下来。她的动作那么娴熟，就像在那漫长的历史中曾经做过了无数次。
那是一个曾经有过辉煌的人类文明，却被虫族毁灭的蛮荒世界，荒凉得只剩下了一些穷凶极恶的虫子和飞鸟。
“这就是你之前让我去的那个世界。”她说，“现在轮到你了。”
在被那时空漩涡吸进去之时，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原来她的通灵境界，可以随意出入任何一个世界啊，他也只能随机乱选碰运气而已。他竟然想要用这样的方法对付她，简直是鲁班门前弄大斧，自寻死路。”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一望无际的荒漠之中，放眼望去全都是戈壁滩，别说人影了，连一棵树都看不到。
这就是她给他选的流放地吗？
果然比之前他所在的那个世界更加荒凉破败。
忽然，他感觉脚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低头看去，先是隆隆之声，紧接着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地底下猛地钻了出来。
第1513章、北戎异族
那是一只巨大的蜈蚣，还长着一张可怖的人脸。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原来这是虫族肆虐的世界。
轰！
又是一声巨响，身后的地下也钻出了一条巨大的虫子，但这次不是蜈蚣，而是类似于屎壳郎一般的生物。
轰轰轰！
随着一声声爆响，无数的虫子从地下钻出，将他团团围住。
它们的身体奇形怪状，但诡异的是全都长着一张恐怖的人脸。
它们面目狰狞，用满是贪婪和食欲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它们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人肉的味道了，这个人类的身上散发着一种香甜的气味，让它们为之疯狂。
那是名为灵气的美味。
赤云真君握紧了拳头。
轰！
冲天火光照亮了天空，等到火焰熄灭，他的四周全都是虫子的尸体。
那些虫子已经被烧熟了，身上还在不停地冒着烟。
他往前走了几步，却见四面八方无数的虫子都朝这边涌了过来。
是他身上浓烈的灵气吸引了它们的注意。
“可恶。”他在眼底弥漫起了森冷的恨意，“总有一天……”
后面的话被虫子的嘶鸣给淹没了，他也陷入了虫潮之中。
柏舟知道，以赤云真君的实力，那个异界的生物根本伤害不了他，但他永远也无法离开，若是杀光了那些虫族，他就成为那个世界最后的活物。
或许他会舍不得杀，不然今后的时光多么的无趣啊。
不过，他犯下了那么多的罪行，这点小小的惩罚，是他应得的。
她走出了赤云真君的洞府，顿时傻了眼。
他居然住在雪山之上！
赤云真君修炼火系法术，却住在雪山，真是怪人。
虽然洞府的出口在冰山悬崖，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但柏舟有碧海水月裙，穿上这条裙子，她轻轻松松就从雪山上飞了下来。
她刚刚靠近山脚，忽然就听见一声惊呼。
“快看！神女！神女从山上下来了，神女显圣了！”有人大声喊道。
柏舟吓了一跳，差点从山上掉下去，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些穿着异族服饰的人，他们正跪在山脚下，似乎正在祭拜神山。
柏舟本想悄悄离开的，但飞到一半，看到祭坛上竟然绑了几个人。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仔细看了看那几个人，三男三女，他们身上都穿着大熵朝的服饰，而且细皮嫩肉的，长得非常漂亮，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黔首，而是士族子弟。
此时他们被打扮一新，牢牢地绑在两根柱子上，柱子下面堆放着柴火，柴火上面还淋了火油，一看就是打算将他们制作成老熟人。
这是什么鬼？
拿活人祭祀神灵吗？
可是你们怎么不拿自己的族人祭祀，要拿大熵朝的人祭祀？
她悬停在半空没有做声，下面的那些异族人全都虔诚地念诵着什么，跪地叩拜。
其中有个穿得五颜六色，头上戴着羽毛冠的人，似乎是萨满，他手中拿着一串金色的铃铛，一边摇晃铃铛一边高声唱诵。
柏舟认真听他唱诵的内容，原来他们世代生活在雪山之下，在他们的传说之中，雪山上住着一位火焰之神。
山下的族人必须信奉这位火神，每年都要献上最好的祭品。
如果不献上祭品，火焰之神就会动怒，会降下火石，烧毁族人们的部落，将所有人都烧成灰烬。
如果献上的祭品能够让火焰之神高兴，火焰之神就会赐给他们数之不尽的牛羊，让他们出去劫掠的时候有更多的收获，少死几个勇士族人，让他们的部落变得富足。
于是他们每年都会到草原的另外一边，大熵朝的领地上去，掠夺大熵人的财富，将大熵的子民抓回来做奴隶，然后从大熵的贵族之中挑选长得美丽的少年少女，将他们打扮一番，送到山下烧死。
他们死后，灵魂就会飘到神山之中，成为火焰之神的奴隶，如果火焰之神对奴隶满意，明年的水草就会特别的丰美，部落的牛羊也会长得很好，生下很多崽子，而不会被瘟疫缠上。
今年他们派出骑兵袭击大熵朝边境的城镇之时，攻破了一座邬堡，将邬堡之中的士族全部抓了回来，成为了部落族长的奴隶。
而这几个祭品是族长从那些士族奴隶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是最强壮最漂亮的年轻人，今日在此将他们焚烧成灰，献给伟大的火焰之神。
下面的异族人都满脸的激动，他们说火焰之神一定是对他们今年的祭品特别的满意，才会派出神女前来接收祭品。
第1514章、你听说过西门豹吗
赶紧的，把火点起来，赶紧将这几个大熵人烧死，不能让神女久等，她还要带着他们的灵魂回去复命。
几个身穿皮甲的异族武士走上前来，手中举着火把，那几个大熵人祭品大哭起来，哭声震天。
萨满很满意，说祭品的哭叫声越凄惨，火焰之神会越高兴。
柏舟觉得自己的血压都高了。
这时，那些被绑起来的大熵人中，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脸色发白，但仍然咬着牙，厉声道：“不许哭！我们程家人，就算死，也要站着死！都不许哭，也不许求饶！我们程家世代官宦，要对得起你们的姓氏！”
柏舟的目光落在那个少年的身上，少年长得很英俊，但不是那种阴柔的漂亮，眉目之间有勃勃英气。
那萨满见柏舟盯着那少年看，会错了意，高声道：“神明喜欢那个少年，来人，先把他烧死。”
“是。”一位皮甲武士走举着火把走向少年，脸上露出了一道恶意的笑，然后将火把朝着少年脚下的柴垛扔去。
“三郎！”其他少年少女都哭叫起来，程三郎死死地抓着绳索，眼神坚毅：“不要哭！我就算死了，灵魂也要化为恶鬼，找这群异族人报仇雪恨！”
“我要让北地大旱三年，长不出一根牧草！我要让瘟疫横行，让异族人和牛羊全都痛苦而死！我要让异族的王死于大熵将士的长槊！”
听了他的诅咒，周围的异族人都露出了恐惧之色。
或许在现代没有人会将这些话当回事，但在这个迷信的时代，人们是很相信诅咒的。
萨满脸色大变，高声道：“大家不要怕，火焰之神会保护我们，纯洁而强大的圣火会将所有的仇恨燃烧殆尽！”
话还没说完，柏舟就动了。
她的手指头弹了一下，那即将落在柴垛上的火把忽然飞了出去，落在了那个皮甲武士的身上。
轰！
火焰一下子窜了起来，将皮甲武士变成了一个火人。
他发出声声凄厉的惨叫，不停地挥舞着四肢挣扎。
萨满吓得脸色都变了，匆忙后退了两步，生怕他扑过来，殃及池鱼。
而那些异族百姓们也纷纷后退，一个个都如同惊弓之鸟。
皮甲武士只挣扎了片刻就不动了，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焦臭味。
萨满惶恐地看向柏舟，磕头道：“神女，这是为何啊？”
柏舟冷冷地说：“戈尔丹，你自从十二岁跟随上代萨满一起侍奉神灵以来，一直尽心尽力，为火焰之神做了很多事，立下了不少功劳，火焰之神都看在眼中，对你很满意。”
戈尔丹的眼睛亮了起来能被火焰之神夸赞，这，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
他能够预见，今日之后，自己在族中的地位一定会更高，连族长和大王都会对自己另眼相看，说不定他还能成为整个草原的大萨满。
到时候，他必然会成为整个草原势力最强大之人。
“多谢火焰之神的夸赞，我不敢居功。”他连忙叩拜，一脸的兴奋和虔诚。
柏舟继续道：“我此次前来，是奉火焰之神的命令，来宣布两件事。”
戈尔丹萨满连忙道：“请神女吩咐，无论火焰之神要什么，我都会去尽力找来。”
“你听说过西门豹吗？”柏舟问。
戈尔丹一脸茫然。
柏舟在心里默默想：你虽然没听说过西门豹，但很快你就要成为西门豹故事里的那两个神棍了。
柏舟居高临下地说：“这第一件事，就是火焰之神召你前往圣山，做他身边的神侍，从此成为神族的一员，拥有无上荣光。”
戈尔丹先是大喜，侍奉了一辈子的神明，如今也要成为神明了，怎么会不高兴呢？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不对。
他心惊胆战地问：“请问神女，这，这上山侍奉火焰之神，需要……”
“凡人的血肉之躯如何能够进入神山？”柏舟正色道，“想要成为火焰之神身边的神使，当然要焚烧掉这副皮囊，才能成神。”
戈尔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