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们一脸惊奇，为首的那个上前按下了开关，咔擦一声，台灯亮了，几人都唬了一跳，然后便围着台灯啧啧称奇，眼中满是渴望和贪欲。
柏舟声音冷了几分，道：“还不快去将人和财物都给我取来？”
贵族们这才回过神，连忙道：“是，是，我们这就去。”
很快，那一千多号人和几十车财物全都送了过来，之前被异族人消耗掉了的粮食布匹等物，也由贵族出面，用毛皮牛羊补上了。
柏舟见他们这么知情识趣，便没有再吓唬他们，让那一千来号被掳掠来的大熵国人带着这些辎重车，南下回家。
怕他们在路上又遭到劫掠，柏舟还远远地跟在他们的后面，但并没有去和他们多接触，毕竟她是神女，要保持神女的神秘感，不然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或许是火焰之神派出神女，带走这群大熵人的故事传遍了草原，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族见到了他们都很客气，甚至还有一个虔诚的部族族长拿出了一批牛羊给他们，说是献给神女的礼物。
柏舟有些无语。
她低估了这个时代的人对神明的崇敬。
这天晚上，那些大熵人在一座大山脚下扎营休息，柏舟则远远地坐在一棵大树之上，闭眼修炼。
忽然她感觉到有人接近，睁开眼，见是那个程家的少年，他此时穿着一身皮甲，虽然年纪还很小，但他已经开始保护自己的家人。
第1519章、竟然听到了天机
这群人花钱跟路过的部族买了些皮甲和武器，挑选了一些青壮来当护卫队，保护他们南撤。
而这个少年，也因为当时在火刑架上的英勇表现，而成为了这支队伍的主心骨。
柏舟见他越走越近，心中有些惊讶。
她明明藏起了身上的气息，这个少年竟然发现她了。
程家少年坐在了这片小树林里，将一只陶罐拿了出来，里面是炖好的羊肉，有淡淡的肉香从陶罐里飘了出来，那是上好的小羊羔，哪怕放在现代，也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神女殿下，您在吗？”他轻声问。
柏舟明白了，这位天生就有超乎寻常人的感知，他能够感觉到她在跟着他们，却无法发现她的准确位置。
柏舟沉吟了片刻，从树上跳了下来。
她只是想找人说说话，绝对不是馋那罐羊肉。
程家少年一看到她，连忙跪了下来，要朝她行礼。
在这个时代，士人是不会随随便便就向人下跪的，但柏舟是神灵，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向神仙朝拜，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柏舟一挥手，一股劲风便刮了过来，将他托举而起：“不用这些虚礼，坐吧。”
说完，她朝他面前扔了一个塑料矮凳。
程家少年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矮凳，惊了一下，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问：“这张胡床是用什么做的？既不像金铁，也不像木头。”
柏舟道：“这是天界的东西，你们凡人自然不知。”
说着，自己也拿出了一张塑料矮凳，两人对坐在这罐羊肉前，拿出筷子开始享用。
“你也一起吃。”柏舟道。
程家少年连忙说：“这是供奉给神女的，在下怎能享用。”
“来一起吃。”柏舟递了一双筷子给他，“一个人吃饭不香，要抢着吃才香。”
程家少年露出了一个不解的表情，他在家里受到的教育是正统的士族教育，抢饭吃这件事实在是太超出他的认知了。
柏舟吃了一块羊肉，虽然没有地球那么多调料，但却胜在原汁原味，而且也不腥膻，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
柏舟觉得光吃肉有些不得劲，便拿出了电饭煲和米，做了一锅大米饭，还给程家少年盛了一碗。
程家少年全程都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他颤抖着接过那碗米饭，闻着扑面而来的大米香味，道：“我竟然有幸能吃上天界神鼎所煮的饭食，真是三生有幸。”
柏舟：“……”
那是电饭锅，不是神鼎。
不过在古人的眼中，估计也差不多。
“这米饭怎么这么美味？”程家少年继续惊讶，“我们家乡虽然以面食为主，但我家也从南方买过不少稻米，却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饭食，莫非这是仙界之物吗？”
柏舟一边吃一边道：“不，这只是五常大米。”
“五常在什么地方？”程家少年睁着一双求知的大眼睛问。
“在遥远大海的另一边。”柏舟胡诌道，“那里的稻米可以亩产2200斤。”
“什么？”程家少年再次震惊了，这个时代一亩稻米能够亩产几百斤就已经不错了，2200斤？简直闻所未闻。
他吃着五常大米，露出了憧憬之色：“如果我们大熵朝的稻米也能产出这么多，不，不用2200斤，1000斤，就不会有饥荒和灾祸了。”
“不。”柏舟道，“就算亩产2200斤，如果土地握在世家大族的手中，也会饿殍遍野。”
程家少年再次露出宕机的表情：“怎么会……”
柏舟夹了一块羊肉，道：“世家大族有沃野千里，而贫者无立锥之地，就算粮食丰产，也会被世家收走大部分，只会给他们土地上的佃农和奴隶很少一部分，有的甚至无法裹腹，你见过那些人脸上的菜色吗？而且他们还隐田隐户，朝廷收不上税，就会去向那些自耕农收重税，他们交不起那么重的税，只能饿死，或者卖身为奴。”
这是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上循环往复，不断上演的故事。
一旦哪一年气候不好，粮食减产，就会发生大饥荒，然后就是战争和死亡。
程家少年一脸呆滞。
他只是来感谢神女，给神女上供的，没想到却听到了天机。
没错，在他的眼中，这些知识，就是天机。
柏舟抬头看向他，道：“你年纪还小，不理解是正常的，现在想要改变这个世界也不可能，只希望你回去之后，能够善待你土地上的农人。”
第1520章、你不能这么做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一旦气候变化，北方的戎狄也会受到影响，水草会枯竭，牛羊会死去，他们便会南下劫掠。如果有余力，等你长大了，保护一下北地的百姓吧，让戎狄不敢南下，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程家少年闻言，神色肃穆，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着柏舟行了一礼，郑重地道：“请神女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大熵朝的北地百姓，我愿意为了脚下的这块土地而战，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柏舟看着他眼中的那一丝坚定，心中有所触动，在自己的袖里乾坤之中翻了翻，翻出了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本小册子，是特殊学校里教刚刚入学的学生学习如何引气入体的。
这勉强能算得上是功法，但最多也就能够引气入体，打熬筋骨，让学生们的身体更好，方便将来进行更深入的修炼。
因此它更像是一种炼体术，给十几岁入学的初中生修炼最好，一般修炼到二十岁的时候，就能有超出常人的力气，用古代的话来说，就是可以开三石之弓了。
这在古代可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这个程姓少年生性善良，心性又坚定，有修炼天赋，是个好苗子，只可惜她不敢教给他更厉害的修炼功法，以免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
让他有吕布之勇，不算是打破平衡吧？
应该没事。
于是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程姓少年忙道：“我叫程勇。”
柏舟心想：这名气起得真儿戏，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似乎取名都挺儿戏的，很多黔首就叫二柱、小草、大狗之类，甚至有的连姓氏都没有。
柏舟点了点头，道：“我这里有一本秘籍授予你。”
程勇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
他立刻噗通一声跪下，道：“多谢神女赐书。”
柏舟说：“且慢。在将这本秘籍授予你之前，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程勇知道，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能够修炼神仙之法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若是错过了，他肯定要后悔一辈子。
“请神女示下，无论神女有什么吩咐，在下万死不辞。”说罢，他重重地磕了个头。
柏舟道：“不需要你万死。这本秘籍可以打熬你的筋骨，若是练成，你便有了万夫不当之勇。但有的人拥有了这样的力量，就用来凌虐百姓、争权夺利、享乐五度。”
她很认真地问：“你若是得到了这样的力量，当如何？”
程勇毫不犹豫地说：“神女，我在北地长大，虽然是士族，却只算得上寒门。从我记事那天起，戎狄便经常南下，到我的家乡劫掠。”
“我的祖父、父亲、大伯、二叔、三叔，还有很多叔叔伯伯，他们全都死在抵抗戎狄的战斗之中。我至今还记得，在我七岁那年，戎狄第一次攻破了我们的坞堡，冲进来大肆屠杀我的族人，我的父亲就是亡故在那一天。”
“我的母亲带着几个仆妇把我们这些小孩子带进了地窖之中，才得以保全。从那天开始，我就发誓，将来一定是从戎，跟着郡守打戎狄，保护我的家人。”
“这是我一辈子的愿望，永远都不会改变。”
柏舟看着他眼中闪烁起的淡淡泪光，只觉得心中有些东西在涌动，但她脸上依然冷漠，一点表情都没有，但她的语气却十分郑重：“如果将来，你打下了整个草原，成为了这里的主人，你会如何？”
程勇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恨意，他的脑海中想到了那些被戎狄杀死的亲人们，握着拳头，咬牙道：“我会屠尽草原戎狄，为我的父亲，为我的族人，还有那千千万万的北地百姓报仇。”
“不。”柏舟斩钉截铁地说，“你不能这么做。”
程勇愣住了。
他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屠尽戎狄，这样大熵北地就会安全了，大熵的百姓就会安全了。
可是现在，神女却说不行。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戎狄对我们犯下了这么多罪行，罄竹难书，为什么我不能屠尽他们，为死去的人报仇？”
柏舟道：“戎狄也分贵族和平民，还有奴隶，犯下罪行的是那些贵族，平民和奴隶们何辜？”
程勇却不赞同，道：“他们的平民也能分得一些从我们这里劫掠去的财物，也常有戎狄的平民随着他们的族长、头人南下劫掠，就算没有南下过，他们也会交上牛羊财物，帮助他们的贵族南下，没有一个戎狄人是无辜的。”
第1521章、你想要什么样的世界
柏舟也没有生气，耐心地问：“如今中原各大诸侯也在互相攻伐，你若是一位诸侯，在攻下其他诸侯的城池之后，也会在城中大肆屠杀劫掠吗？毕竟对方的军队也曾在你的城池中这样做过。”
程勇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柏舟淡淡道：“很多诸侯都是你这样想的，所以中原战乱，才会有那么多屠城。他们认为只要屠杀了对方治下的百姓，就没有人为敌人提供粮草，敌人也没有了兵源，就能削弱对方的实力了。”
“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因为敌军从我们这里劫掠的财物，也送回去给他们的家人享用了啊，士兵的家人们不就是黔首吗？”
程勇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柏舟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就因为人人都这样想，这块土地才成了地狱啊。”
“人们再也没有了礼义廉耻，士卒也从人变成了猛兽。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世界吗？”
程勇的心开始翻腾，不是的，这不是他想要的世界。
柏舟再次看向他，轻轻问：“你想要怎样的世界呢？”
程勇沉默了许久，似乎在天人交战，最后，他开口道：“海晏河清，百姓们安居乐业。”
“没错。”柏舟露出了笑容，“这也是我想要的世界。”
“可是我要怎么做？”他一脸的迷惘，“戎狄不通教化，我要如何让他们和中原的百姓们一样，不再劫掠，与中原百姓和平相处？”
柏舟问：“他们为什么要南下劫掠？”
“因为他们是禽兽。”程勇道。
“不。”柏舟摇头，“因为他们穷困，活不下去。”
“就算是中原的百姓，活不下去的时候，也会拿起刀，掀起一场场起义。”柏舟道，“北方苦寒，一场大雪，就能让无数的牛羊死去，戎狄百姓，也会饥饿困苦而死。”
程勇惊讶道：“难道要让他们富有？可是他们富有之后，足兵足食，不是更加会来攻打我们，劫掠我们吗？”
柏舟走上前去，按住他的肩膀，轻轻道：“如果戎狄也是你的百姓，中原人也是你的百姓，你当如何？”
程勇愣住。
柏舟再接再厉，继续教导他：“如果有一天，你尽得北方草原，生活在这里的各个部族都是你的子民，你又要如何治理他们？”
程勇沉默了。
柏舟道：“我需要你做的，就是用你的力量，让北地和草原，都在你的治下，无论哪个部族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不分彼此。”
“这很难。”她道，“或许你要穷尽一生，然后下一代、下下一代，都为此而奋斗。”
“你愿意吗？”
程勇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柏舟，眼神再次坚定如磐石：“我愿意。”
柏舟道：“你可要想清楚，答应了我，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程勇举起右手，高声道：“我在此向神女起誓，以这大山为证，我程勇，会穷尽一生，平定戎狄，让戎狄、北地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不分彼此。我若不成，我子、我孙，世世代代，当以此为毕生之功业。若违此誓，全族倾覆，不得善终。”
柏舟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发这样的重誓。
在这个时代，人们是很看重誓言的，几乎相当于心魔誓了，和地球的现代文明不一样，发誓跟喝水一样，动不动就“天打雷劈”，雷公都劈不过来。
“好。”柏舟将手中的小册子递给了他，因为里面有地球上的简体字，与这边的文字有些不一样，又一个字一个字地给他解释，好在文字并不多，其他都是插图，程勇又很聪明，花了一个晚上，也都烂熟于心。
柏舟还指导他修炼了一遍，没想到就在天快要亮的时候，紫气东来，灵气最为充裕之时，少年的身上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股极细的灵气从他的丹田之中猛地窜了出来。
柏舟惊了。
这天赋没谁了。
如果他不是生长在这个世界，而是在地球上，在玄术一途上肯定会有一番作为。
但这个世界几乎没有高级的玄术师，如果她贸贸然将更高等级的修炼法术教给他，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
这个世界已经在赤云真君的暴虐操作下经历了无数的苦难，再也经不起折腾。
只能对不起这个修炼天才了。
即便如此，将来此子一定能成为一个骁勇善战，力能扛鼎，有项王之勇的绝顶高手。
第1522章、我成了
他也惊喜地睁开了眼睛，满脸的兴奋：“神女，神女您快看，我成了，成了！”
“你不过刚刚入门，不可骄傲自满。”柏舟道，“前路漫漫，须得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好好前行。”
程勇闻言，收起了脸上的喜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多谢神女教诲。”
柏舟见这颗种子已经种下，知道自己该走了，便道：“希望你能坚守誓言，保境安民，不负我之所托。”
“是。”程勇再次磕头，“弟子一定做到。”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早已没了柏舟的踪影，连那两根塑料凳子和电饭煲也不见了，只剩下一只陶罐，孤零零地放在那里。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这座大山，握紧了拳头。
神女，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离这座大山不远就是天门关，过了天门关就是大熵的地界，柏舟亲眼看着他们过了天门关才离开，往南方而去。
她一路上边走边打听，发现这个世界距离自己离开已经过去了两年。
柏舟记得自己在那个荒芜世界也就待了不到一个月而已。
两边的时间流速果然不一样。
她又打听了一下局势，江夏王和天子之间的战斗已经如火如荼，很快就要决战了。
现在是江夏王站上风，阵线不停地推进，很快就能到达捷城所在的地界。
当柏舟看到捷城的时候，顿时就惊了。
此时的捷城已经比之前扩大了几十倍不止，之前只是一座小城，如今却可以比肩都城。
城墙修得足有十丈，墙上可以跑马，所有的城墙都由水泥修建而成，真当得起“坚城”二字。
捷城附近的好几个村庄慢慢地也成为了城池，都是用水泥建成，若是有流民来此，就会被安置在这些卫星城中，而农田里长满了水稻，还没到成熟的时候，稻田里全都是青色的秧苗。
而棉花也种得更多，成熟的时候，远远看去，如同天上的白云降落到了人间。
柏舟进入了捷城周围几百里内，就再也看不到饿殍了，在地里辛勤劳作的农人们身上也有肉了，虽然不是大胖子，却也个个精瘦。
他们不再是衣不蔽体，而是穿上了棉衣，甚至连颜色都开始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