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因?为你爷爷的原因?才和文老师学习书法吗?”
“不是。”许砚之修长的手指利落地将方向盘上打了个圈,
街灯将他侧脸的线条勾勒得更加清冷,“是因?为你在。”
他这样直白地承认,舒冉手指微微蜷缩,
紧攥住膝盖上的布料。
许砚之眼眸平静,神色不变:“我这么说并不是想给你压力,希望你相信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一切以你的心意为准。”
他确实只是说明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舒冉却依旧忍不住睫毛轻颤。
她无?法控制为他跳动的心脏。
好在,车停下?了。
舒冉原本以为许砚之带她去?的地方会是小区,
没想到会是医院地库。
到底没多问,
舒冉跟着许砚之上电梯,
进心内科病房。,尽在晋江文学城
进病房之前,
舒冉脚步在外头?顿了一下?,只说:“我是不是应该买些礼物?”
一路上都在走神,
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也太没礼貌了。
她甚至还不清楚里头?是谁,
有几个人。
路上只说了许游,不清楚里面是不是他的爷爷。
但总归没带礼物是不好的。
许砚之轻笑一声:“不用,你愿意来就已经很好了。”
“我……”
还没来得及说话。
病房门开了。
护工推着一位年?迈但精神尚且还算好的男人出来。
舒冉一眼认出那?是许游,比曾经在电视里看到的男人苍老了些。
“是舒冉吧?怎么站在外面,进来说话。”许游转头?对护工说:“不用推我出去?了。”
许游朝舒冉招呼,让她进病房里。
舒冉面上带着微笑着进去?,对许游的第一印象就是特别慈祥。
在病房门关起之前,许游特意让许砚之不要进来。
将他关在了门外。
美曰其名:“外人暂时?别进来。”
许砚之:“……”
.
病房隔音并不是很好,许砚之专程到地库车里等舒冉。
许游说,今日?不用看他。
因?着从小到大遭遇过太多而波澜不惊的许砚之。
自从许游病情?稳定下?来后,他便再没有了不安的情?绪。
不会因?谁而感到畏惧。
这是许砚之第一次感到恍惚。
因?为舒冉。
倘若舒冉是敏感卑微的,那?么他在这一刻即是缺失了安全感。
但他愿意为了舒冉的敏感患得患失,向她打开他的过去?。
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即使他是如此的不安。
不安舒冉就此离开他。
.
时?间已过去?一个小时?。许砚之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舒冉发送过来消息,她说她下?来
车厢里的空气渐渐变得稀薄,在许砚之加快跳动的心脏下?。
车窗半降,他看到舒冉步履匆匆地下?来。
目光直击车子,走近后用力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没有说一句话,动作一气呵成。
神色平静凌厉,与往日?并不相同,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气氛死寂。
“饿不饿,去?吃点东西??”在车子即将启动之前,许砚之终于开口问她。
素来沉稳冷静的男人,第一次不敢直截了当地问她。
“许砚之。”舒冉嗓音轻柔,面色怔松,她说,“我都知道了。”
知道那?些原来不是我的困扰,而是你的。
.
一个小时?前。
舒冉进了许游的病房。
在护工把许游搀扶到病床上之后,护工也被叫出了房间。
病房内只剩下?舒冉和许游二人。
许游说他早就想见见舒冉。
见见文孟达的学生。
见见让许砚之辗转反侧的女?性朋友。
他说,许砚之的父亲是怎么样的薄情?寡义?。
许砚之的父亲在已婚的情?况下?和许砚之的母亲相恋。
许砚之的母亲在生下?许砚之后,原本名为
忆樺
李亭辞。
在取完名字的当晚,许砚之的母亲向得知那?男人讨要身份,说已经为他生下?了个孩子,然而谁知他竟是已婚,且身处高位,早有一子,叫李砚宁。
所以,许砚之是私生子。
许砚之的母亲当即和许砚之的父亲断了关系,且将许砚之原本的名字改了。
许砚之的父亲对母子二人不闻不问。
后来,许砚之的母亲拼尽全力将许砚之送进首都中学读书。
就在那?时?,许砚之的母亲因?着生产后的打击而病重?。
也是在那?时?,许游才得知这一切。
他把所有的积蓄拿出对这场大病来说不过是冰山一角。
四面楚歌之下?,许砚之向他那?位名义?上的父亲求助。
却是无?用功。
他说:“死了正?好,不会再影响我的仕途。”
许砚之的母亲死了。
从那?以后,许游病重?,郁郁寡欢。
同年?,李砚宁意外死亡,他的母亲也不得生育。
许砚之的父亲连忙找到许砚之,想将他接回,成为李家的儿?子。
许砚之拒绝得干脆利落,却被告知没有自己,他将如何拥有前程。,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气之下?,许砚之的父亲将许砚之从首都赶到芙城,他母亲生前留给许砚之的所有资源也被夺走。
芙城,是许砚之母亲的家乡,那?男人告诉许砚之,他是生是死,都得在这城市。
许游用最后的积蓄将许砚之送到芙城一中,同时?发现许砚之的母亲给许砚之在芙城留了栋房子,罗兰小区的大平层。
和舒冉相遇的第一天,也是许砚之来到芙城的第一天。
那?华贵的车子,正?是许砚之父亲派给许砚之的监控器。
后来,许游依旧悲观厌世,思念他唯一的女?儿?。
甚至对书法提不起兴趣,和文孟达背道而驰。身边的好友接二连三地离开,生怕沾染霉运。
陈佳佳的爷爷,刚开始还会帮衬一下?,到后来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到后来连喜欢许砚之的陈佳佳也不来看望他了。
许游心里清楚,陈佳佳每一次来找他都是为了许砚之。
最后,许游在许砚之高二时?选择在梦里自尽,那?晚,许砚之拼尽全力唤起他的求生意志。
他说,您是我唯一的家人。
许游活了,但病重?得厉害,心结依旧没法打开。
面对唯一的亲人如此,许砚之放弃挣扎,干脆保送。
他说,他也不想这么累了,连生命都想放弃,更何况学业。
后来,许游终于愿意振作起来。
许砚之放弃高考,选择保送,陪同他在医院康复。
同时?,为了躲避李洛廷的监视,许砚之把一切都不愿往外透露。
只不过许游病重?,李洛廷拿捏许游的救治费,许砚之为了许游,甘愿成为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再后来,许游醒来时?。
只看到满身是伤从李洛廷手中逃脱出来的许砚之。
他在医院躺了半年?,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大约是痛楚。
.
许游说,许砚之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甚至不了解女?孩想要什么。
,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只要舒冉说,他就一定会做到。
是啊,他一定会做到。
就像舒冉说他们不合适,他第二天就带她来见他的家人。
就像她说她敏感,她不勇敢,他说再等等他。
原来,许砚之也没有家人。
原来,他选择保送。
是因?为放弃了,把自己给放弃了。
他和她一样。
是个孤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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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砚之的眼眸晦暗,他的手指开始不自觉轻点方向盘,声线也带了不易察觉的颤抖:“你都知道了。”
这是一句废话。
“我知道了。”她异常平静,“很感谢你带我了解你的过去?。”
她的平静让许砚之愈发不安。
许砚之靠在车座上,阖上眼,尽力控制翻涌的情?绪,“舒冉,你说你向往美好的事物。”
“你不该对我有滤镜,高中时?我常听?到有人称我为天之骄子,其实我也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学生,为了逃离大人的掌控拼命读书,企图用知识改变命运,你会发现我所有的美好不过是外人眼中的评价。”
许砚之的嗓音冷静不已,却难掩声线里的颤抖:“真正?了解下?来,你也会发现我是个薄凉的人,对待亲生父亲,也是残忍不已,即使他做错了,我也对那?血缘关系不以为然,不屑一顾。”
“对不起,原谅我之前一直不告诉你我的过去?,是因?为我实在不想让你看到我残缺又令人厌恶的过去?。”
“我也是个极其自私的人,在喜欢的女?生面前,也想维持他人口中的滤镜。”
“现在,所有的滤镜都打破了。”许砚之自嘲一笑,“所以,我也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不是吗?”
“你说你向往美好的事物,我根本不是。”
“你应该慎重?考虑一下?我之前对你的所有心声,不要因?为这些,对我产生丝毫的同情?、怜惜,而影响了你的判断。”
“选择权在你,舒冉。”
不是美好的事物,也不值得你喜欢。
地库的灯光很足,很亮。
可?车内却是昏暗不已。
依稀之间,许砚之听?到有低声抽泣的嗓音。
“不是的,许砚之。”
许砚之睁开眼侧眸看身旁的女?人。
她流着泪摇头?:“你来到芙城那?天,即使你那?么难过,你依旧帮助了我,送我回去?,明明是我撞了你,你还和我道歉。”
“你短暂地在芙城生活的那?阵子,带给我很多,我追着你的脚步提升成绩,我被人嘲讽,你帮助我,送我到医务室,校庆时?我手足无?措,你帮助我,研学时?带我看白鸽。”
“你和我说人生小满胜万全。”
“教我做题,带我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