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你只是太累了。”
白瑶靠在他的怀里,他的一双手为她梳理着长发,轻柔的温度,又让她有些昏昏欲睡,“我记得我在家里,忽然就落了水,好奇怪,明明我是会游泳的,可是那个时候的我失去了力气,我没办法动作。”
贺眠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事实上,他有很多事情都无法解释。
白瑶笑意盈盈的看他,声音也恢复了活力,“可是你出现了,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一样,贺眠,你就是我的英雄!”
贺眠黑色的眼底里有了光点闪烁,光是她这么浮夸的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的让他如履云端,快活不已。
与白瑶在一起越久,他一个石头似的人,也渐渐的有了青春的鲜活,就如同现在,他心中的欢喜雀跃在眉眼间徘徊,温柔了他的目光。
白瑶最喜欢的就是看到他这张冷硬的脸上出现或是羞赧,或是欢喜的模样,这会让她有一种很大的成就感,她把一块石头,变成了一个少年。
她窝进了他的怀里,笑着看了他很久。
贺眠渐渐的感到了难为情,不得不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别看我。”
白瑶笑出了声,“我男朋友,我多看看怎么了?”
贺眠轻轻抿了抿唇,放下了手,当白瑶的眼底重新有了他的影子时,他忍不住半低着头,想要躲避,却又被她的手捧了过来。
她笑眼弯弯,“真可爱。”
贺眠耳朵发烫,上扬的唇角却始终无法压制,女友嘴里一切表达对他喜欢的话,他都会觉得高兴。
白瑶歪了歪头,“我忽然想起来,之前在小木屋里看到的那张旧照片,和我在一间奇怪的房间里看到的结婚照好像。”
他问:“结婚照?”
白瑶点头,起身跑到了角落里,从木架上的一个木箱子里翻出来了那张旧照片,接着她又跑回来,窝进了他的怀里,和他一起看着这张照片,“我进了一个奇怪的房间,在那个房间墙上挂着的照片,和这张照片一模一样。”
“贺眠。”她抬眼看他,“你说过,照片里的人是一对夫妻,他们是庄园的第一任主人罗先生与罗太太,那我见到的那个房间,会是他们的婚房吗?但是这也好像有点不对劲呀……”
白瑶摸摸下巴,嘴里嘀嘀咕咕,“我在庄园里住了那么久,二楼有多少房间我一清二楚,走廊深处就是墙壁,不应该有房间才对,难道说……是那个房间被墙壁封住了?”
窗外雷声响起的刹那,贺眠捂住了白瑶的耳朵。
她并没有被雷声吓到,更准确来说,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吓到他了。
白瑶忽然就对照片失去了兴趣,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不会说什么哄人高兴的情话,也并不阳光讨人喜欢,但是每一次的不安定因素,都会被他稳稳的挡在外面。
所以现在外面的风雨再大,这一场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黑夜再怎么幽深死寂,她都未曾生出半点害怕的情绪。
白瑶说:“贺眠,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贺眠黑润润的眼眸轻轻闪动,“瑶瑶,有我在,别害怕。”
“我才不害怕。”白瑶搂住了他的腰,在这个黑暗的屋子里,他们两个靠在一起,就像是互相取暖的小兽,她笑着抬眸,“如果真的有鬼,每一个鬼,一定都是别人魂牵梦绕的人吧。”
贺眠低低的笑了一声,“嗯。”
白瑶把脸埋在了他的胸膛,“贺眠,我们一定要一辈子都在一起。”
他的嗓音里藏了点哽咽,“好。”
宛若琉璃,即使是美丽也掩盖不住原本的脆弱,只需稍稍的风雪,便能无情的顺着裂缝将它击垮。
第695章
大小姐与修理工(25)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转,不见尽头的黑夜还在继续,连续不断的大雨好似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罗萱靠在椅子上陷入了半睡半醒之时,被人叫醒了。
“罗小姐,罗小姐。”
罗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到的是蓝鸽。
蓝鸽说道:“罗先生不见了。”
罗萱这才回过神,她站起来,环顾了一眼房间里的状况,时理正站在门那儿,试着打开门,但失败了。
这个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与蓝鸽和时理。
罗肖与罗绵绵则是都不见了。
时理神情有几分凝重,他转过脸来,说道:“门从外面锁上了。”
罗萱问:“出了什么事?”
蓝鸽回答:“我们醒过来之后就发现罗先生与另一位罗小姐不见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像是被困在这儿了。”
大家熬了不知多久的夜,又加上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几个人凑在一间房里,才算有了点安心,是罗肖说让他们都暂且好好休息一下,也许等到天亮了就安全了。
结果没想到他们才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罗肖与罗绵绵就不见了。
罗萱说:“我们是被丢下来了吗?”
时理下意识的回道:“姐姐不可能丢下我。”
罗绵绵与时理相依为命了这么久,她没道理会把时理丢下,再说外面还有着看不到的危险,他们贸然出去,就不怕遇到危险吗?
不管怎么说,蓝鸽都不打算坐以待毙,他直接说道:“把门撞开。”
时理并不喜欢蓝鸽这个人,蓝鸽也能感觉到时理对自己隐隐有着敌意,不过他也不在乎,毕竟时理年纪还小,他不打算与时理计较。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需要一起合作。
蓝鸽与时理撞破了门,漆黑幽深的走廊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蓝鸽自认为是这里年纪最大的,又是一个男人,他自然走在了最前面,时理则是跟在罗萱身边,这个少年还是一番轻松的姿态,双眼却是在若有若无的观察着四周可能出现的危险。
时理的遭遇决定了他的性子并不像是普通的同龄人那般健全,大概是这十多年来多次面临的生死危机,才让他有了在现在这种危险诡异的时刻还能保持冷静的特性。
地板上还有着半干的泥巴脚印,来来回回,犹如有人不断的徘徊于此,找不到出路。
蓝鸽小声问:“这究竟是什么?”
“大概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身影留下来的。”罗萱说:“我总觉得……那不像是人……”
时理说道:“我在一个奇怪的房间里看见过一张婚纱照,照片里的男人的身影,和我看到的那个人影很像。”
蓝鸽问:“婚纱照?”
时理说:“那是一张黑白婚纱照,应该有很长的历史了。”
罗萱立马说:“庄园里的第一任主人。”
蓝鸽看向罗萱,示意她说下去。
罗萱说道:“我听妈妈说过,太爷爷是庄园里的第一任主人,因为太奶奶喜欢这里的风景,所以太爷爷才在这里建造了庄园,而这个庄园就是他们的婚房。”
其实他们早就领证在一起了,只不过因为战乱才搬到了这个小地方补办婚礼。
然而没过多久,就在他们办婚礼的那一天,身体不好的太爷爷却在湖边失误跌落进了水里,那个时候,太奶奶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她收拾好了心情,处理完太爷爷的后事,便搬离了这个伤心地。
罗萱说:“太爷爷死了之后,太奶奶就让人把他们的婚房封了,我在爸爸的书房里看过庄园的建筑图纸,就在那个位置,应该就是被封的房间。”
她手指的方向,是二楼走廊的深处,也是泥巴脚印最密集的地方。
时理说道:“我之前发现的房间,就是那间婚房。”
但这也不符合常理,那间房已经被封了,为什么他还可以轻易打开?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一楼,大门被从外面锁的死死的,打不开,也推不动,现在他们可以确定了,是离开的罗肖把他们关在了这里。
蓝鸽试着去砸窗户的玻璃,然而这栋房子似乎被一种神奇的力量包裹,不管怎么动手,玻璃上也未浮现出一条裂缝。
三个人虽然不明白罗肖把他们留在里面的用意,但他们可以确定,如果不从这里离开的话,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雨夜里,罗绵绵撑着伞扶着罗肖走到了水边,纵使打着伞,他们的衣服也被雨水淋湿了。
罗绵绵擦了擦脸上的水,问:“爸爸,我们究竟为什么要来这儿?”
不久之前,她被罗肖叫醒,罗肖捂着她的嘴,让她不要发出声音,再带着她一路走了出来,罗肖没让她带上时理,她只以为罗肖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她交代,然而离屋子越来越远,她就越发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罗肖在岸边站定,咳嗽了一声后,他说道:“绵绵,关于你太爷爷的故事,你也听过吧。”
罗绵绵点点头,“听过,太爷爷失足跌入了水中去世,爸爸,这件事难道还有隐情?”
这么大的一个湖,死过人当然也正常,只是在雨夜里站在并不平静的湖泊旁,罗绵绵心里没来由的有了畏惧。
罗肖说:“你太奶奶处理后事时,把你太爷爷那些值钱的东西都扔进了湖里,就当做是给他陪葬,那些可都是好东西啊,随便拿出来一件去卖,都能值不少钱。”
罗绵绵愣了愣,“但是……怎么样才能把湖底的东西捞出来?”
现在就连是她也感觉到了这个湖很危险,要从里面打捞出一百年前的东西,这可能吗?
“所以,我才会带上那么多人来到庄园。”罗肖眼底里冒着寒光,“湖里的人寂寞太久了,只要我给他献上贡品,他就能赐予我一定的好处。”
罗绵绵身体发冷,“爸爸,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屋子里的人,都是供奉给他的祭品。”
一百年前,在婚礼之日死去的男主人,他带着不甘孤独的沉入了水底,这一百年来,他都在寻找着自己的新娘。
第696章
大小姐与修理工(26)
庄园的第一任女主人在意识到庄园不对劲时,以为把丈夫的财宝扔进水底里,就能让他的怨气消散一点,但是每当午夜十二点过后,庄园里就会出现泥脚印。
女主人看着通往婚房的脚印,心底里一阵害怕,她庆幸自己在男人出事后就搬出了婚房,却也有了更多的恐慌。
随着庄园里的下人在十二点过后起夜,第二天就被发现拧断了脖子死了之后,她就决定搬离这座庄园。
女主人死之前留下过一段话,罗家的后代永远不许回到明湖庄园,也不能让这座庄园落入别人的手里,她不想再看到死人的事情了。
但是到了罗肖这一代,因为经济危机,他不得不卖了这座庄园,而因为湖底里的财宝,他又不得不来了庄园。
罗绵绵从失神中反应了过来,“时理还在里面!”
罗肖抓住了罗绵绵的手,“你还不明白吗?他在找他的新娘,你是我的女儿,你的身上留着你太奶奶的血,如果你撞上了他,只会被他当做新娘带走。”
湖底里的人一直都在寻找着新娘,他没有理智,只是靠着这个执念在行动,但凡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是男人就会被损毁下体,拧断脖子,是女人就会被剥夺走灵魂。
程莉就是在半夜出门想去倒杯水喝的时候撞上了湖中人,她的灵魂被剥夺,才出现了溺水的征兆,不用过多久,她就会死去。
罗肖当然知道半夜不能出门的规矩,但是和程莉睡在一个房间的他,并没有打算提醒程莉半夜别出门这回事,所以程莉出了事,他并不意外。
湖中人没有找到真正的新娘之前,他是不会停止行动的。
罗绵绵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件事,“罗萱……也在那个房子里。”
罗肖眼底里有过一刹那的不忍,但这种不忍很快就被冷漠取代了,“他必须要找到新娘,罗萱是最好的人选。”
罗绵绵莫名的感到浑身都在发冷。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罗肖会选择带她走,是因为还有一个罗萱可以当做牺牲品,如果罗萱不存在呢?
那被牺牲的人还能剩下谁?
在罗肖看来,财富和女儿相比,前者才更重要吗?
“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在寻找他的新娘。”
木屋里,贺眠拿起一个铁桶生了小火,火光映衬里,白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她还记得自己被拽入冰冷之前,听到了那句“我的新娘”,徘徊的身影,苍老的声调,在雷雨夜里,恐怖与某种暗藏的悲情交织在一起,让人印象深刻。
贺眠对外界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他捞起裹着毯子的白瑶,抱着她坐在了火焰旁边的椅子上。
白瑶摸着他发冷的脸,好奇的说道:“如果这真是个鬼故事的话,他是不是那个死了很多年的庄园主人,正在寻找他的妻子呢?”
贺眠回答:“或许。”
白瑶又凑近了他,在火光的照耀下,少年冷硬的面庞也柔和了许多,她以前觉得他像是清冷的月亮,现在却觉得他像是温暖的太阳。
贺眠眉眼低垂,目光温柔,清澈的眼眸里映着她的面容,像是夜空捕捉到了独属于自己的星河。
白瑶忽然轻声问:“贺眠,如果是你呢,你会一直寻找我吗?”
他说:“不会。”
白瑶皱眉,“为什么?”
他轻笑,抚摸着她的辫子,这是他不久之前为她绑好的蝎子辫,“你应该继续往前,而不是被我禁锢在原地。”
见到白瑶的第一眼,贺眠正在屋顶上干活,明明身处阳光里的人是他,但是当他低头垂眸,见到树影摇曳里的女孩的那一刻,他忽然被阳光刺痛了眼睛。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和她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然而年少时的心动并不是靠理智就能压制下来的东西。
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动作,哪怕是每一句话里出现的他的名字,都会让他的灵魂也在跟着颤动。
贺眠并不长的人生里,接触的人算是多了,他早就被生活磨砺得学会了控制人与人之间的界限,哪怕是当初主动帮方阿姨去山里寻找她迷路的丈夫,其实也有着他的心思和计算。
方阿姨人脉广,可以帮他提供更多赚钱的机会。
真要算起来,他和白瑶的接触时间其实并不算长,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觉就是这么的奇怪。
不需要时间的积累,不需要生与死的患难与共,就只需要平平淡淡的每一天里,一个简单的问好,一次客套的交谈,一场共处的午后时光,爱情就像是火山爆发般的喷涌而出。
贺眠很清楚自己喜欢白瑶,他也把和白瑶在一起的每一天视为是自己幸运偷来的结果,
自然,他也有很多次卑劣的想过,如果能把白瑶困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但白瑶是要向前的,她要去的地方,应该有着四月里的微风,应该有着春日里的盛景,还应该有着永不会坠落的日光。
贺眠亲吻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呢喃,“瑶瑶,明湖镇不是个好地方。”
这里地方太小,雨水太多,空气太潮湿,难得见一次晴天。
所以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以“逃出明湖镇”为目的努力的生活着。
白瑶说着那一句“我会等你来找我”时,贺眠只觉自己抓到了一颗为自己燃烧着的流星,于是在“逃出明湖镇”的基础上,他有了更清晰的目标,那就是要去有她的地方。
白瑶抬起脸来看他,注视着他的目光里带上了探究,但贺眠却不给她这么多的思考时间,他笑着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吞噬了她的理智。
不断砸在湖面上的雨点,将往日平静的湖面搅得一团糟。
罗绵绵好不容易才消化了罗肖匪夷所思的想法,她往回走,“我要去找时理!”
罗肖死死扣住了罗绵绵的手,“绵绵,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别让我失望。”
他只在乎罗绵绵,对于其他人的生死根本不在乎,哪怕那个房子里还有他的另一个女儿。
罗绵绵身形微顿,只因为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湖面上漂浮着的一具尸体。
猝不及防之下,她失控的尖叫了一声。
第697章
大小姐与修理工(27)
屋子里神秘的脚印,那间隐藏在墙后的若有若无的婚房,以及现在仿佛永远不会有天光的漫漫长夜,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暗示着这是非自然力量在作祟。
时理意外的发现了那间婚房,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走不出来了,也多亏他运气好,居然那么刚刚好的遇上了罗萱,才捡回了一条命。
对于生命,时理比寻常人更有一种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的偏执感,所以他才能一直那么“天真”的叫着罗肖“父亲”,纵使他知道罗肖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亲情可言,只要能活下去,就算是认贼作父,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蓝鸽是本地人,当然也听过不少有关于明湖庄园里发生的神神叨叨的事情,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不会真的有鬼吧?”
否则没有理由解释时理会发现那间神秘的婚房,也没有理由解释他们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时理猜测,“如果真是有鬼的话,湖里的人是因为不满他死后,他的妻子搬离了这里,所以才频繁出来找人吗?”
蓝鸽接着说:“如果是这样的话,罗先生肯定知道什么内情,他把我们留在了这座庄园里,究竟有着什么目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蓝鸽多看了一眼罗萱。
罗萱脸上的神色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即使是她有预感自己是被留下来的人,她也并没有浮现出什么不敢置信的痛苦之色。
大概是她早就习惯了不要对身边的男人抱有希望。
她的未婚夫萧北辰是这样,她的父亲罗肖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