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突然明白过来，睁眼看他。
这家伙！
真是越来越没皮没脸了，什么高岭之花，什么清心寡欲，都是外人的错觉和滤镜。
关上门来，钻进被窝，他也就是一凡夫俗子。
事毕，陆君尧起身去浴室清理。
顾倾城这会儿反倒清醒了，看着自己的手，觉得无法直视了。
男人很快回来，看着她笑问：“怎么不睡？不困了？”
“你还好意思说！”不就是被他闹得吗，不然早就睡着了。
陆医生笑得更满足，重新回到床上，把娇娇老婆拉过来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个布娃娃。
“睡吧，老公困了。”
顾倾城看出他眉宇间的疲惫，心疼又不解地道：“你说你，明明含着金汤匙出生，可以过风光体面的生活，一辈子衣食无忧，可你偏偏选了这么辛苦又艰难的事业，把自己累成这样——图什么？”
陆君尧闭着眼，一手被她当枕头，另一手在她肩头轻轻拍打着。
闻言，他轻笑：“就是因为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所以从小迷茫，不知道以后的人生要做什么才有价值，混吃等死，太苦闷了。”
“所以你就故意选有挑战的事来做？”
“算是吧，周伽南说学医很难，医生很苦，所以他死活不肯——虽然他们周家是医学世家，他也坚决不从医。”
“我跟他从小认识，一起玩到大，周教授夫妇见自己儿子没指望了，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想着……反正也不知道未来做什么，那就学医试试吧，结果，挺有天赋的。”
顾倾城抬眸看他，半信半疑，“这么草率？”
“嗯。”男人点点头，“不过也好，我反正不缺钱，不用去想着如何晋升，如何提高收入，只用一心钻研疑难杂症，专注医学本身——所以，这算不算天选之人？”
顾倾城没想到这个层面，听他说完，目光崇拜地盯着他，而后夸赞：“陆君尧，你好伟大。”
男人笑。
“真的，你好伟大！我要为我过去对你的种种不公平认知，郑重道歉。”还有为她曾对白衣男神的诽谤，也深感羞愧。
陆君尧睁开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老婆，“道歉不必，来，亲一个就行。”
“……”
————
夫妻同床共枕，睡眠质量都高了。
翌日天没亮，两人被闹钟叫醒。
陆君尧要去医院查房，得起很早。
他本意是让顾倾城再睡会儿，可顾倾城也执意起床，“我跟你一起去医院吧，看望你母亲后，我要回学校，这周末就考试了。”
她准备了几个月的证券从业考试，必须一举拿下，不然会影响实习。
“行，那走吧。”
两人一起出门，天色尚早，路上没车。
不到十分钟，抵达医院。
“你在车上坐会儿，我先去查房，等我忙完再带你去看看我妈，现在太早了。”下车前，陆君尧温柔叮嘱。
顾倾城点点头，“那我再眯会儿。”
“好。”男人笑着，凑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亲，将车钥匙留给她后，转身下车。
回到科室，陆君尧几名同事看到他就调侃，说他跟嫂子感情真好，两人蜜里调油。
陆君尧坦荡笑纳，一贯冷酷沉肃的脸庞难得和颜悦色。
顾倾城歪在车上，真的睡着了。
半小时后，车窗被敲响，她睁开眼睛一看，陆医生的俊脸贴着车窗玻璃。
她脸色一笑，立刻推门下车，“打个电话就行了，你跑下来做什么。”
“不用下车，我买了早餐，先吃东西，填饱肚子再上去。”陆君尧拦住她，让她重新回到车上，他也从另一边上车。
顾倾城问：“你吃了没？”
“还没。”
“你们做医生真是挺辛苦的，起早贪黑，吃饭都是挤时间。”顾倾城打开环保纸质袋，心疼地叹息。
“是啊，所以只能指望老婆对我好点了。”
顾倾城瞥他一眼，将拿出来的点心塞进他嘴里，“这样可以吗？”
“不错。”
两人相视一笑，坐在车里跟寻常普通的上班族一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早餐，品尝人间烟火气。
吃完早餐，太阳才真正出来，医院也热闹起来了。
陆君尧带着她下车，两人一起上楼。
结果出电梯时，遇到了正要下楼的林晴语。
三人迎面碰上，顾倾城倒是大大方方地打招呼：“林医生早。”
林晴语值夜班，一脸疲惫，闻言只点了点头，彼此侧身而过。
等电梯门关上，两人走开，陆君尧看向她说：“你不喜欢的人可以不用理会，不必为了我的面子勉强自己。”
顾倾城坦坦荡荡地说：“同为女性，我敬佩她的职业和能力，何况她昨天还帮过我。只要她不跟我抢老公，我对她没什么敌意，打声招呼显得我大度宽容。”
“呵。”陆君尧听笑了，“你倒是恩怨分明，还挺会树人设。”
顾倾城挑眉一笑，欣然接受这夸奖。
去到特护病房外，盛时愿正过来给丈夫送早餐。
看到陆君尧和顾倾城，她吃了一惊：“你们怎么这么早？倾城不是在学校吗？”
“大嫂，我昨晚回来的。”
盛时愿看向他们，脸色有些许……不好形容，显然误认为他们是新婚燕尔，难以忍受离别之苦，所以才去一天就又回来了。
顾倾城发现对方误会了，连忙解释：“我昨天才知道妈生病住院，是回来看妈的。”
陆君尧：“解释等于掩饰。”
“……”顾倾城无语。
进了病房，很巧，陆老夫人正好醒来，陆战廷在给老母亲按捏腿脚。
见儿子儿媳全都过来了，陆老夫人脸色欣慰，抬抬手虚弱地说：“不用都围着我，该忙就忙去……”
陆君尧上前，拿了床尾的病历翻看今天的查房记录。
一切还好。
虽然不是所有数据都正常，但对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算是安全了。
“妈，我来看看您，您好好养病，早日康复。”顾倾城上前，表达身为儿媳的关怀。
陆老夫人看向她，“你从学校回来的？”
顾倾城正要回答，陆君尧抢先说道：“倾城昨天不舒服，我让她不要来医院，她不听，瞒着我偷偷跑来了，结果到了医院就晕倒，我就没让她昨晚来看您。”
顾倾城惊讶地看向他。
这家伙，昨晚不让她来看老太太，板着脸吓人得很。
今天又在陆家人面前，帮她美言解释。
真是分裂。
可又好暖。
“晕倒？”盛时愿吃了一惊，转头看向顾倾城，“检查过吗？什么原因？可不要大意。”
顾倾城被关心的不好意思，低声道：“嫂子……是痛经，又低血糖。”
“噢……那也要好好调理。”
“嗯，君尧带我看过医生了，谢谢大嫂关心。”顾倾城很乖巧的回应。
这份乖巧，不是伪装，也不是心机。
在这么好的陆家人面前，她心甘情愿做乖乖女，也算是给陆君尧长脸。
锋芒和利齿，那是针对外人和敌人的。
陆老夫人一直对顾倾城瘦瘦弱弱的身子骨颇有微词，这会儿又听说她昨天晕倒，更加不满：“你们现在的女孩子，就是爱漂亮，热衷减肥……你瞧瞧瘦的，脸上也没点血色，这样怎么怀孕生孩子？”
顾倾城：“……”
“你跟君尧，都不小了……我前几天就想说，君尧拦着我不让——你读书，我不反对，但现在大学生怀孕生子也不算新闻，可以筹备计划了——”
陆老夫人身体虚弱，但是一到催生上，顿时精神了许多。
陆君尧没想到母亲都病倒了还惦记着这事，不由得提醒：“您老还是睡觉吧，先把身体养好再操心别的。”
陆老夫人看向小儿子，“你们怀孕生个娃，我一高兴，什么病都好了。”
“怀孕生孩子又不是母鸡下蛋，咯咯哒叫两声就落地了。”
陆君尧这话一出，陆战廷夫妇都闷声笑了。
陆老夫人脸色不悦，“那你们先怀，怀了我也高兴。”
顾倾城站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
她没想到，来医院探望老太太会被这么强烈地催生。
可她现在没办法生……
那这压力势必会落在陆君尧身上。
昨晚那位林医生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她扪心自问，难道真能心安理得地说不生孩子，享受丁克吗？
她自己是真无所谓，可是陆家会失望，陆君尧会承受压力。
而若是不想让他承受这压力，那就必须说出实情。
“妈，关于生孩子这件事——”
顾倾城决定坦白是自己的身体原因，可话刚出口，陆君尧突然抢先，还语出惊人，“我们没办法生孩子。”
什么？
几人全都吃惊，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陆君尧看向老夫人，俊脸骤然深沉，还抬手状似无意地刮了下鼻梁，一副掩盖尴尬的意味。
顾倾城顿住，以为他要说出实情。
却万万没想到，陆君尧短暂停顿后，又抛出重磅炸弹：“我有毛病，生不了，所以您不要为难倾城了。”
“什么？”向来沉稳冷静的陆战廷都惊呆了，发出疑问，“你什么毛病？没有生育功能？”
顾倾城眼睫一抖，定睛看着他，同样不敢置信！
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是为了杜绝家里的催婚撒这弥天大谎，还是他真的有病不能生？
陆老夫人本就身体虚弱，一听这话激动起来，心跳立刻加快，“你，你说清楚……”
陆战廷连忙转身安抚老母亲，催促弟弟：“君尧，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毛病？妈这身体可经不住吓。”
第171章
陆君尧担心母亲身体，先上前查看老太太的情况，见指标逐渐稳下来，放心了些，才解释说：“我有弱精症，去年体检查出来的，挺严重，所以没法生，就算勉强能怀孕生下来，也大概率是个残次品，没必要。”
陆老夫人不信，盯着小儿子看了又看：“怎么可能？你身体这么好。”
“身体好跟生育功能是两回事，我常年熬夜加班，三餐跟作息都不规律，有时候做介入手术还面临辐射，有问题也不稀奇。”陆君尧非常淡定地解释。
别说，顾倾城还真信了。
可盛时愿还有怀疑：“你们医生做介入手术，不是穿铅衣吗？”
陆君尧：“那也不可能完全杜绝辐射，多少还是会有影响。”
顾倾城目瞪口呆。
这……难道是这个原因，所以他才屈尊降贵跟自己闪婚？
陆老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看脸色应该是信了。
“你说你……放着好端端的少爷不当，非要做医生，又辛苦又危险，自找罪受。现……还弄的孩子都没法生，你真是……”陆老夫人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陆战廷担心老母亲一个急火攻心病情恶化，连忙看向弟弟说：“现在医疗技术发达，你好好治疗，肯定有办法的。”
他给弟弟递眼色，陆君尧也明白兄长的意思，便顺着话说：“我之前单身，就没当回事，现在结婚了，是打算去治疗的，不过这种病也不是三两天就能治好。”
“妈，君尧会去治疗的，您别太担心。”陆战廷立刻去哄老夫人。
陆老夫人叹息一声，平静了些，看向小儿子叮嘱：“一定要好好治，工作放一放，别那么拼。”
“嗯。”
“顾倾城！”老夫人突然转眸看向顾倾城，喊了她一声，下命令般叮嘱，“你监督他，一定要让他积极治疗。”
顾倾城有点懵，她还是分不清陆君尧话中真假，但为了老太太身体着想，只能连连点头保证：“好，我一定严格监督！您别太担心，先养好身体。”
见顾倾城连连保证，陆老夫人总算放心了些，但还是伤心地皱着眉叹息。
“行了，你们去忙吧，妈这边有我照顾，不用担心。”盛时愿赶紧趁机帮他们圆场，示意他们快走。
陆君尧顺势点头，转眸看向顾倾城，“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顾倾城低声拒绝：“不用，我昨天开车来的，可以自己回去。”
“车我让浩明晚点给你送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地商量着，转身出门。
不料刚开门，迎面一愣，两人都神色僵住。
陈云墨站在门口，看样子早就来了。
陆君尧完全不想搭理大外甥，牵着倾城就要走，可陈云墨愤愤地盯着他，紧紧攥拳。
“小舅，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能生育，那你还跟倾城结婚，这不是骗婚吗！你太过分了！”
陆君尧要开口，被顾倾城抢了先，“我乐意，关你屁事？”
“倾城，你怎么好坏不分呢？我是在帮你！我早就说过，他跟你闪婚肯定另有企图，你不信，你看现在……”
陆君尧脸色阴沉，直接打断：“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再来打扰外婆养病吗？”
话音未落，他一把将人推开。
陈云墨没有反抗，被他推着倒退了两步。
看着陆君尧强大压迫的气场，陈云墨有点怂，嘴巴哆嗦了下才说：“我本来想找外婆，但找你也行……”
陆君尧看向他，威严冷峻，“找我做什么？”
陈云墨突然神色坚定，语气坚决：“小舅，我不出国，我知道是你跟大舅怂恿我爸妈送我出去的，我不去！”
陈云墨来医院就是想找陆老夫人给他做主，帮忙说情求饶。